最薄的木板-说说麦子的饭桶原理


所有跟贴·加跟贴·新语丝读书论坛

送交者: JFF 于 2008-07-21, 23:09:13:

“所谓木桶原理是说,一个木桶所能容纳的水量,取决于最短的木板。我稍稍做了一点改造:一个木桶所能承担的水压,取决于最薄的木板。只要水压持续增大,最薄的那块必然崩裂。杨佳就是一块最薄的木板。 ” 这是麦子的新作《最薄的木板——说说杨佳事件》一文的基本思想。我称其为饭桶原理。


此文颇受好评,少量批评也主要集中在文中一如既往的成篇累牍的烂煽情和其价值取向。这里对麦文的狗P不通的论证逻辑,貌合神离的胡乱类比,成篇累牍的廉价煽情,哗众取宠的标新立异等等方面按下不表,只从物理上来看这个饭桶原理。
因为它是全文赖以立论的科学理性的基础。而且这个基石看上去很科学,颇具欺骗性。

一只木桶所能承担的水压真的像麦子的饭桶理论所说的那样,取决于最薄的木板吗?换句话说,只要水压持续增大,最薄的那块木板真的将必然崩裂吗?

首先让我们从实际的角度来说。随机选取N个木桶(或带盖子全密封的酒桶,这样更接近他描述的加压爆破的情况)来做压力爆破实验,我们会看到“只要水压持续增大,最薄的那块必然崩裂。”的景象吗?不会的!当水压持续增大,木桶终将失效,但我们最可能将看到的是木桶泄漏卸压,或者外面的铁箍(篾箍)崩断或者两端的平盖板崩裂,等等。而最薄的那块板崩裂将是难见的,除非那块板出奇地簿或先天不足早有损伤缺陷等。如果簿如窗纸,用手指蘸点口水就能轻易化解了,还要加嘛压力呢。

麦子学过7年物理、3年科学学,拿过两个有关科学哲学的博士学位,现在是京师大学堂的科学哲学教授,我们当然知道和理解,他讲的是理想情况下的具有普遍意义的科学原理和哲学思想,我们不该仅从这种形而下的具体技术角度来曲解他的深刻思想。好吧,那我就陪竖子读书,给他讲点形而上的饭桶的物理原理。

首先我们要建个理想饭桶模型。

当然,理想饭桶模型也可做成一维的圆环状结构。一维的圆环状力学本质上就是一维的链子模型。如果把问题理想化成一维的链子,那文盲也知道链子的一环断了,整个链子就失去作用。当然还可以把理想饭桶模型做成其它的一维结构。问题是,如果用一维模型,麦子虽然可以从二维的饭桶模型里脱身,但脖子就会立即被套在一维的链子上。因为他是用这个科学道理来论证杨佳杀人这个社会现象的。他认为,社会是一个饭桶,杨佳就是这个饭桶上一块最薄的木板。因为社会压力增大,最薄的木板必然崩裂,杨佳必然杀人。用链子模型类比社会,其荒谬性一目了然。社会是一张(至少二维)的网,不是一维的结构。所以,麦子自己也不会同意用链子代替水桶的。若这样,他的文章就没处立脚了。 他总不能说,杨佳和我们每个人一样,都是同一条链子上的一环,一环坏了,全社会就崩溃了。

因为麦子的饭桶原理的核心思想是在压力作用下结构中最薄的那块板最先崩裂,所以,我们可以忽略一切和此无关的因素。为简单起见,用一个没有缝隙,没有铁箍(篾箍),材料性质处处相同的空心球来代替通常是圆柱状结构的饭桶。
空心球内径 R = 200;球壁厚 T = 20。在球上方挖一半径 r = 30 ,深 d = 10的小坑。这样小坑处的壁厚 t = 20 - 10 =10,为球的壁厚的50%。

此外,将小坑周边的球体加固成整个结构最结实的区域。

空心球受内压P作用。

如图所示。


问题:当内压P增大时,这只带小坑的球状饭桶哪里先破裂?

按麦子的饭桶原理,应该是全桶“最薄的木板”-小坑处。事实上,恰恰相反,在这个例子里描述的情况下,“最薄的木板”-反而最安全。这样的结构在工程实际中早已被广泛采用,理论上也是简单的。


可见麦子的《最薄的木板——说说杨佳事件》中的哲学思辩,和用立春雨水治疗不孕症的老中医式的胡乱类比有一拼。


--------------------------------------------------------------------
麦子:《最薄的木板——说说杨佳事件》


最薄的木板


上周五晚上,在北京站,我刚刚从过街天桥上走下来,就听到扬声器里传出一连串训斥:“那两个人,你们干嘛的!在天桥上站着干嘛!要走就赶紧下来……”循声望去,是一辆警车。虽然说的不是我,但其无礼,其蛮横,其旁若无人,仿佛我闯进了他家的私宅,让我极不舒服。我看了看天桥顶上,无人逗留,想是已自觉离开。我想,如果上面站着杨佳,会怎么样?
十九年前的一个深夜,我在沈阳火车站,等车无聊,在售票厅游荡,忽见一位面相凶悍的男子冲我高喊:“你,干嘛的?”我那时年轻气壮,耳不顺,回口就是一句:“你管我是干嘛的?”那人冲上来,直接就抓我的脖领子,另外有几个人围了上来,我心道不好,遇到了歹人,挣脱了衣服,落荒而逃。那伙人则发扬锲而不舍的精神,围追堵截。我四处寻找公安值班室,终于在候车室找到了,却发现,原来那伙人就是警察。我心中一片冰凉,什么精神补偿,医药费,全都没提,只请他们帮我把鞋子找到,黯然离去。我想,我应该庆幸自己,并无杨佳的血勇之气。
1994年夏日的一天,我在北京街头,骑着朋友的自行车,忽然被人拦住,问我车证身份证,那人自称联防,在被我要求出示证件后,诧异若见外星人。周旋良久,我终于被带到警局,被一位民警和几位联防盘查,几小时之后,才被放行,但自行车要车主带证来取。平心而论,那警察态度很好,且对我语重心长:“跟我们警察斗,吃亏的是你自己。”第二天,我朋友前往取车,那位警察还表示关切:“你那朋友是不是有病啊?”我想,这大概是警察们普遍的心态。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大街的主人,觉得自己可以对所有人呼来喝去。
北京市民杨佳,在上海与警方发生纠纷,九个月后,单身再往上海,袭击闸北警局,造成数死数伤。如此重大事件,起因却简单得令人感到荒谬。根据警方公布的资料,根据我自己的经历,我大体可以想象,杨佳骑着自行车在上海街头被警察拦下,再被带到警局扣押六小时之后时的心情。

所谓木桶原理是说,一个木桶所能容纳的水量,取决于最短的木板。我稍稍做了一点改造:一个木桶所能承担的水压,取决于最薄的木板。只要水压持续增大,最薄的那块必然崩裂。杨佳就是一块最薄的木板。
俗话说,泥人还有土脾气。当一个人的尊严受到侵害,而又得不到补偿,就会有怨。在一个社会中,如果很多这样的怨积累起来,社会压力就会逐渐增大,终将击垮最薄的木板。
曾经看过很多农村妇女长期受家庭暴力,申诉无门,最终杀死丈夫的案例。也看过农民工要债无门,最后身捆炸药,与包工头同归于尽的报道。这时总有人站着说话,说这些农村妇女和农民工没有法制观念,不知道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反而触犯法律云云。马加爵被处死的那一天,曾有报纸和网站大字标题,称人心大快。我不知道快从何来。在我看来,那些杀夫的妇女,那些走投无路的农民工,以及马加爵,他们都不是恶魔,他们本身都是悲剧的主角,是最薄的木板。
在为他们辩护的时候,我常听到这样的指责:“难道受了冤屈,就可以杀人吗?”的确,很多受到同样家庭暴力的妇女选择了忍受,很多要债无门的农民工选择了忍受,很多身处底层人格得不到保证的人选择了忍受,但是,当这样的事件一出再出,变本加厉,总会有人忍无可忍,在绝望中作出了与恶同亡的选择。他们就是最薄的木板。
我常常想,马加爵同学,一个内向的、懦弱的、逆来顺受的人,在他终于决定采用暴力的时候,他的内心该是多么恐惧?若非彻底的绝望,何以作出这样的选择?
杨佳也曾试图通过正常渠道找回公道,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怨没有释放,反而增强了,想想也是,连大案要案都忙不过来,杨佳一个普通公民的尊严,自然不在警局眼里。而杨佳偏偏像秋菊一样是个死心眼,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杨佳终至于绝望,于是赤膊上阵,以他自己的方式,去找他的公道。杨佳不是一个个人,他的身上累积了所有因警察无礼训斥无端盘查而生出的怨。所以杨佳会在网上获得喝彩,会被视为水浒英雄。
杨佳的行为充满着象征意味。他理智,他不是疯子,他经过了精心的准备,但是在他攻入警局后,他甚至不去选择攻击对象——他攻击的是警服,是抽象的警察。
很多欺负过马加爵的同学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很多毒打过妻子的丈夫没有受到过惩罚,很多拖欠过农民工血汗钱的包工头也没有遭到报应,但是他们所行的恶没有消失,而是加强整个木桶的压力。当然,他们每一个人的恶都罪不至死,但是,他们的恶累积起来,就会要了某个人的命。那个不幸遇到了最薄木板的施恶者,就承担了所有同类的恶。
同样,很多警察都有意无意地训斥过行人,大多没有遇到过反抗,偶有反抗,也都被及时摆平了。只是闸北警察不幸遇到了杨佳,在木板崩裂的瞬间,他们成了积怨的牺牲品。尽管在具体的杨佳事件中,死者可能是无辜的——他们可能从未无礼呵斥行人,而只是代人受过。如果他们在天有灵,是否会感到死得荒谬?

杨佳事件之后,我们是要求每一块木板提高抗压强度,还是试图减少木桶中的水压?或者说,是要求公民加强法律意识,提高忍耐力,还是要求那些没有文明习惯的警察们,学一点说话的礼貌?当然我们会说,两者都很重要。但是,公民袭警之恶与警察辱众之恶,不可同日而语。因为前一恶的实施者是公民个人,而后一恶的实施者则是代表国家的暴力工具。我相信,只要警察依然习惯于把大街看做自家的院子,依然习惯于用训斥的口吻执法,就会继续播撒民怨,积重民怨,就会击垮下一块最薄的木板。
同样,只要社会不公正的程度继续提高,木桶的压力在持续提高,终会导致整个木桶的崩溃,那时,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无辜者,也没有人是绝对的无辜者。

2008年7月14日
2008年7月18日
长春 西安花园
--------------------------------------------------------------------





所有跟贴:


加跟贴

笔名: 密码: 注册笔名请按这里

标题:

内容: (BBCode使用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