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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法祖走了，同济一个时代结束了
任何一位医学专家与任何一个医学生都不能不知晓裘老在中国近现代医学界的深刻影响，任何一位外科界的医生都不能不承认裘老在中国乃至世界外科学领域尤其是器官移植领域的重要地位，任何一位同济人更是无法忘记裘老对于同济的举足轻重的历史意义。
裘老是当之无愧的中国科学院资深院士，光是这“资深”二字便是极为难得;裘老也是中国医学界的泰斗中的泰斗，翻开任何一本外科学的专著，都可以看到裘老的受邀的序言;裘老是中国教育界的元老，翻开任何一本重要的临床或基础的医学课本，经常可以看到裘老担任教材评审委员会的名誉主席;作为师长，裘老培养的学生遍布中国各个大型医院重点科室，绝大多数都是这些医院中的骨干;裘老还是中德两国之间友谊的桥梁，他拯救的德国病人数不胜数，他曾多次在德国纳粹枪口下拯救犹太人民……
还正是数日前(笔记本上记录的时间是2008年6月11日)，我在同济图书馆阅览室找到了“大家”栏目的系列丛书，再次读了对裘老的采访记录，我也在笔记本上记下了他的那句著名的“做人要知足，做事要知不足，做学问要不知足”，我还记下了他的“一二三四”——“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三餐温饱、四大皆空”，哪知道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就听到了他去世的消息。
裘老走了，同济的一个时代确实结束了。裘老与武老并称“同济双壁”。去年十一月，武忠弼教授去世;而前天，裘老也离我们而去。短短半年时间，同济逝去了两位伟人，两位深刻影响同济发展的伟人。整个同济不能不说极度悲恸!裘老见证了祖国医学的发展，也见证同济的兴衰。裘老与同济深深的连为一体—— 不能不承认同济正是因为有了裘老这样的医学伟人而享誉国内医药卫生界。当裘老离同济与同济人而去的时候，我们不能不为同济的前途担忧……
我们2004级同济学生是幸运的。我们见证了太多同济重要的历史时刻——我们第一批在04年9月新投入使用的二号教学楼学习，这座大楼不仅获得全国鲁班奖，而且其设计和作用在全国医学院中都是数一数二的;我们见证了形态楼前“五大教室”的拆迁，也见证了在“五大教室”原址上建成的大型广场：我们见证了华科大在合校后首次收回同济行政楼的各项权利，也就是见证同济真正意义上的与华中理工大学的合并;我们见证了基础医学院历史上首次国家重点学科的零突破，我们见证了号称亚洲最大的门诊大楼——附属武汉协和医院门诊大楼的建成;我们见证了2007年5月20日同济医学院百年华诞的伟大历史时刻;我们见证了2007年11月同济精神支柱之一的德国科学院院士武忠弼教授的离世，我们也见证了现在的另一位同济精神支柱裘法祖院士的离世。
我所谓的“幸运”二字并非“幸运”的原意。我认为，这些重大事件中至少会有几件给我们心灵造成了重大冲击——至少同济百年华诞、武老与裘老的去世这三件事情会成为我们终身难忘的历史时刻。同济百年华诞使我们更加增进了作为同济人的历史使命感，武老和裘老的去世则给我们带来了太多太多……
裘老是同济唯一的院士，也是最后一位院士。至少在可以预见的四年内，同济不会再有院士。进入大学时，我们就曾担心过，如果不幸裘老去世，同济却没有任何院士，同济该如何?也许我们不原意说，但是我们必须看到，同济之所以有现在的地位，很大的层面上是因为有裘老。至少在医药卫生界，裘老能为同济争取到重要的话语权。诚然，同济除了裘老外，有着大量的医学界的著名专家教授，其中不少是中国该领域的奠基人或泰斗，但是他们中有谁能在国内医学界与教育界达到与裘老一样的地位?他们有谁能给同济带来如此的话语权?有多少同行会买他们的帐?有谁能像裘老那样在同济迁校、合校、更名等重大问题上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我们仍然不得不承认，我们习惯于受到裘老的庇护。裘老以及老一辈同济人使同济在海内外扬名，当他们一个个离我们而去，一个个离同济而去，直到现在，最后一位同济的精神支柱裘老也倒下了，我们还暂时为找到能像裘老与武老那样的支柱，难道我们不该为同济的命运担忧?不可否认，马丁、陈孝平、肖传国、龚建平、孔维佳、宁琴、王建枝等等这些中青年一代的教授是同济的希望，他们在学术上造诣颇深，但是他们谁又能充当裘老与武老那样的精神支柱的地位? 2007年举行的两院五年一度【转贴者注：应为两年一度】的院士增选，我们把太多的希望寄托在同济的候选人陈孝平与肖传国教授身上，结果，肖在第一轮遭淘汰，陈在第二轮也遭到淘汰，同济剃了光头。当时，我们还在祈祷裘老多活几年，等到下一轮院士增选争取同济再多增一个，可是，现在却突然传来了裘老逝去的消息!而在知道了消息之后，可能绝大多数同学的第一反应是：同济还有院士吗?同济已经没有一个院士了!在所有著名的医学院：北京大学医学部，北京协和医学院，中山大学中山医学院，复旦大学上海医学院，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四川大学华西医学院，第二军医大学，上海交大医学院，等等，毫无疑问，从2008年6月 14日开始，就只有同济医学院没有院士了，甚至包括武汉大学医学院这样从来挤不进前十五的医学院都有院士。院士并不是衡量一个医学院唯一的指标，但是不能否认，它是重要的指标——院士的存在与其数量能为医学院带来很大的号召力，有时还能带来巨大的收入，不仅是庸俗意义上的金钱收入，还有生源与人才的丰收。因此，我们可以看到，不仅仅是医学院参与了院士的竞争，连大学、各个研究院所，甚至地方政府都参与到了院士名额的激烈竞争中。
裘老在医学界是重要的人物，他的医德深深的影响着同济，也深深的影响着中国医药学界。他拯救了无数的病友，他也培养了大量的医学界的精英。他的功劳是无法磨灭的。但是，人无完人。裘老在同济是有争议的。至少很多了解实情的老师和学生都知道，同济之所以只有裘老一个院士，有着裘老的原因。同济有资格评为院士的教授不下十余人，以裘老在中国医学界的地位与号召力，同济想要评几个院士都不是难事，可是他们的评审材料在裘老那里就已经否决了。有一种说法是裘老认为成为院士之后再也取得不了成绩，因此不希望他们这样;另一种说法是裘老不希望别人成为院士之后，会成为他影响力的潜在威胁。我情愿相信是第一种说法，我也相信是第一种说法。当裘老晚年意识到院士的号召力对同济的存亡有着重要的作用之后，他才开始支持他的学生参与院士的角逐，即使在肖传国因方舟子诬陷其学术造假的事件在全国乃至全世界学术圈闹的沸沸扬扬之际，裘老力挺其弟子肖传国，因此在新语丝上，裘老曾一度成为众矢之的，关于裘老与其学生夏穗生教授争夺“中国器官移植之父”这一荣誉的言论到处可见，还竟然有说裘老与夏教授争夺学术成果，等等，这些流言使裘老名誉受到了极大侮辱。可惜的是，肖传国因为官司问题而与院士荣誉擦肩而过，裘老的接班人陈孝平教授也没能如愿成为院士，这不能不成为同济的憾事。
裘老去世的消息传来之后，滚滚哀思不禁涌来，同济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悲恸，当天下午三点，在体育馆临时搭建的裘老的灵堂，已经聚满了同济师生，不少同学含泪站立。我去的很早，因此站在最前方，离裘老的遗像最近，很难抑制心中极度的哀痛。每一位同济人都以同济拥有这样一位医术精湛、医德高尚的老人而骄傲，更为裘老那“疾病人之所疾，痛病人之所痛”的高风亮节之情操而感染。毫无疑问，裘老的去世是2008年中国医学界最大的损失，是中国外科学界有史以来的最大损失。全校、全院乃至中国全医学界正在举办各种裘老的悼念活动，作为一个即将离开同济校园的同济人，我只是希望我们不仅仅停留在悼念的层面上，我们更应该以实际行动来纪念裘老，为也许要随着裘老的逝去而逝去的同济做些什么，为我们迎来同济更加辉煌的明天做点什么，也要为“同舟共济”这四个字的承诺做点什么。这些，也许是裘老真正希望我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