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   乡下的庭院   文/赵小波   说那院子是一个果园,其实一点也不夸张。   堂屋门前就有两棵,左边一棵是枣树,右边一棵还是枣树,两棵树的区别只 在于左边一棵是本地土生的大枣,右边一棵是外地嫁接过来的冬枣。二者都是我 亲手栽下,喜的是这树无需怎么管理,耐贫瘠、耐干旱,虽品种一新一旧,树龄 一大一小,根却同在一方土里纠结着,长得同样茂盛。如今树冠早已越过了房顶, 树荫可以遮得住半个走廊,纵然是夏天烈日炎炎,庭前却是树影摇曳,甚是阴凉。 枣树每年五月份开花,香气浓郁,小雨后更甚,随风飘忽漫延,很远就能闻到。 不远处的邻居家养蜂,蜂被枣花香气吸引,整天盘旋来去,嘤嗡不止,如此延续 月余,待花期结束时,叶间已是青果累累。枣儿立秋后开始泛黄,然后慢慢变红, 先是只红一点,似女娃眉间的痣,衬在圆润的脸上,再几场秋风一吹,半个甚至 整个脸都红了,让人看上去便会没来由地喜欢。嘴馋的孩子往往会拿了长杆去树 叶间搜寻,或者抱住不太粗的树干狠命摇晃,有枣子落下来,便跑着去捡,笑声 于是就洒满了整个院子。   从两棵枣树向南约三米,自东向西为列,栽的是几株葡萄,最东面一株叫做 巨峰,向西依次是几株高妻、黄金香,据说后两个还是日本引进的品种。只可惜 葡萄这东西需要精心管理才结果,断不得水,少不得肥,还要经常整枝打杈,甚 至冬天还要埋土防冻,与枣树相比起来,简直是太过于娇气。好在每年七月份以 后葡萄会准时成熟,一串串果实晶莹透亮,绿色紫色相间,于是便不再想着伺候 它的辛劳而是忍着口水等待果实熟透。只可惜很多事情总要事与愿违,比如这葡 萄,果实熟了人喜欢,鸟儿似乎更喜欢。每个早晨天刚放亮,人还在懒睡,鸟儿 却提前来了,待听见唧唧啾啾的欢鸣声,出门去看的时候,那最先变红的果粒早 已被啄食了去。等人悄声走过去,还未放开嗓子吆喝,鸟儿早已经飞了,只留下 颤颤摇摆的树枝和残破的果皮,像是故意在与人捉迷藏。   沿葡萄的地盘向西再两步,就到了院子的西南角,这里是两株柿子树的领地。 最初,这个角落堆满了杂物,地下砖石遍布,土质极坏。后被我清理出来,先是 刨出两个深坑,内里填了腐败的杂草和沤积的粪肥,然后栽了两株柿子。树苗一 棵是从集市上买来,另一棵则是父亲用野生柿苗嫁而成。在乡下,柿子树历来被 称作粮食树,它与枣树一样讨人喜欢,平素一般不需浇水、施肥,一年种,百年 收,树龄长达几百年。这些都是常识,对我来说,其实柿子树最大的优点还不止 这些,与其他果木相比,我更喜爱它的干净。所谓的干净,是说它不生虫子,不 像枣树会被枣虱和黏虫纠缠,桃树会被蚜虫和食心虫困扰。每年的5月份以后, 柿子树椭圆形的叶子间隙里,会生出一个个扁圆形的柿子雏形,不几日,便会在 其顶端开出黄白色的花来。虽无枣花的馥郁、桃花的艳丽,却别具一番清淡素雅 的韵味。花谢后,青果栉风沐雨慢慢长大,最喜人要到秋季,柿子都变成了橙红 色,甚至叶子落尽了果实还依旧累累高悬,如盏盏红灯笼在枝头照亮了秋天。   从柿子树折而向东,至院子的最东面还有两棵树。靠南一棵是桃树,不知是 哪一年吃桃子丢的果核,最初它悄然萌芽长在了葡萄树旁边,还险些被当作杂草 铲掉。后来移植到了东墙下,栽的时候想,无论它是不是优质品种,长大了总是 要开花的。桃树的花期在三月,斯时其他树木刚刚绽芽,而此处花枝摇曳,也算 是院子内独树一帜的风景。于是它便得已存活了下来,再兼不远处就是下水道, 这野生的桃儿倒落了个水肥无忧,只两年就长丰满了身子,第三年春天,竟然满 枝头都绽开了花蕾,红艳艳的一树绯红给人平添了许多喜气不说,花落后,还结 了满树的桃子,麦收刚过,桃子如期熟了,吃起来一点也不比正规桃园的果质差。 仿佛是这树也有精灵,故意在给最初小觑它的人证实自己不是天生的劣物。这么 一想,人那些自以为是的判断力,也真是有些可笑。   桃树向北是一株石榴,与桃树比邻结伴而生,却不如桃树长得茂盛,树冠也 没有篷开去,而是直钻向上,在桃树的树冠旁边探出了头,比院墙还高出一截, 修长的身子看上去虽没有桃树的雍容,却也透着一股小家碧玉的秀气,当身侧的 桃树在五月里捧出熟透的果实的时候,它在一旁倒先羞红了脸,待花期一过,叶 子间已经悄然藏起了许多鼓凸凸的青果,像是它说不出的满腹心事。   如今想起那个院子,总是难免会有些伤感,因为我已经远离它很久,生活在 一个物欲奔流人潮拥挤的城市里,总感觉自己也是棵无根之苗木,就连夜里睡觉 也难得踏实,时时被一种上不接天,下不着地的恐惧感包围着。有一天夜里突然 惊醒过来,不记得开始梦见了什么,只是迷蒙中,自己突然出现在乡下的家里, 院子里站满了人,见到我后,有人突然抓住我,让我看那院墙。而我的眼睛却睁 不开,费尽了力气也看不见什么,这时旁边的人对我说,那堵墙出现了裂纹,我 们正在准备帮你拆掉。闻此言我不禁大急。于是在满头汗水中忿忿醒来。第二天 想起此事,便给母亲打电话,母亲说若想家就找时间多回来几次。问起那个院子, 母亲说刚和父亲去修葺过,杂草都铲除了,只是那些葡萄树因为无暇照顾,大多 已经枯死……   放下电话,一时心头黯然,竟险些落下泪来。 ◇◇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