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xys-reader.org)◇◇ 　　〓蓝白〓 　　作者：许峰 　　内容简介：这是一部随笔体小说，以“我”的身份展现了当今青年人的内心 世界与生活片断。 　　**************第Ⅰ部分************** 　　*07/10/15-08/01/30* 　　*0* 　　内心是隐蔽的、苦涩的、无疆的、动魄的、真挚的，我要坦白。 　　*1* 　　仅每日转折徘徊时，我尚未成为自己，放在内心的话，才算送给你的诗。即 使你收不到，我依然深藏着梦。我打不开这内心的光明，也打不开这双眼的黑暗， 世界在一片蒙胧当中。那些绅士般的黑色乌鸦，是不是厌倦了野外的生活，渴望 又回到城市当中？瓷板散发着汗液的味道，冰凉着我的手掌。我躺在地铺上，如 黑夜一样——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2* 　　我企图做一个麻木的人，每日快乐地行走。可是麦子不同意，身边的两只麻 雀似乎也不同意——我走过去想问问，他们却又跳开了，侧歪着小脑袋迷惑地仰 望。一手的麦子如暴雨中的片断洒下去，它们惊飞而起，离开了这些麦子。我蹲 下身来，不远的角落有一个和我一样蹲着的乞丐，他朝我熟悉微笑，而我只朝他 陌生扫视，并害怕关注他太久。来往的影子，变着图案贴紧地面，然后贴紧我的 手臂或者是后背，朝目的地而去。夕阳是最后注意我的老人，他神情端重地放出 一前一后两只白鸽。他们太遥远，我的耳朵捕获不到哨子的声响；而眼睛内部， 没有一只蚂蚁前来搬运这金黄的麦子。 　　*3* 　　那些哭泣的孩子，他们不知他们有多幸福！那些开在贫瘠土地上的野花，他 们不知他们有多幸福！那些我爱的人，他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幸福！我身下一辆铁 锈斑斑的单车，他不知他有多么幸福！我与风、地下的河流、地上的树木、散步 的人们和天上的绵羊、仙女一起穿行在主先的坟墓之间，我们迈了一脚又一脚， 想哭，想让时间停下来，或者是变得很慢很慢。 　　*4* 　　你发来的照片，我一遍一遍翻看。你青春的美如阳光一样照耀着这阴沉的世 界，生活是多么需要这更多的阳光！我认真看着你，看着你青春的美——友善而 朴质；我认真看着你，看着你青春的美——纯洁而忧伤；我认真看着你，看着你 的美——缓慢而馥郁；我认真看着你，看着你的美——轻盈而剔透；我认真看着 你，看着你的美——滚烫而迷人；我认真看着你，看着你的美——渴望而不可及！ 　　*5* 　　天上有那么多棋子，走动着，他们有自己的秘密吗？他们是不是深藏秘密， 来加入这浩淼的时空？灯光里的树，一身光洁，把叶子都卸下来，铺在脚下，他 是不是想长高？天上有那么多眼睛，走动着，他们有自己的首领吗？他们是不是 暗藏首领，来加入这绚丽的宇宙？灯光里的树，一身光洁，把小手都举起来，放 在自己头顶，他是不是准备冲锋？天上有那么多宝石，走动着，他们有自己的缰 绳吗？他们是不是挣脱缰绳，来加入这无言的轮回？灯光里的树，一身光洁，把 月光都挽起来，放在自己身后，他是不是准备沐浴？夜凉到肌肤之内。夜徘徊在 棋子、眼睛、宝石、树之间。夜关上该关闭的东西，然后对梦游者说：棋子是树 的秘密，树是眼睛的首领，眼睛是宝石的缰绳，你永远是满载着困惑的船只。 　　*6* 　　诸多琐事，我缺乏乐观下去的动力（管叫不幸福或忧郁，似乎确有所失，以 致于莫名失望），还常常望着滚动的人流而深含泪水。但，当想起对你持久的爱 慕，我的心中便焕发出一股持续下去的无畏的力量，总不能消退——没人能看见， 我也不能。你是那暗涌而不灭的甘泉。 　　*7* 　　弯曲的触角和千万柄利剑已伸向平民百姓的苦难，光彩已照耀生活体面的人 群。起来吧，旭日，快点把我心照亮，让爱我的人都能阅读上面的文字；快点把 我心烧得通红，让爱我的人都能感受到内部的热量。我不敢肯定自己是否一直如 今天一样渴望得深沉，只要是面对你，我会坚决地说：是的，我需要你。我需要 阳光后，第一个需要的就是你。 　　*8* 　　进入梦的一片乐园，除了公主、我们、金色的细雪，所有美丽的形体都严重 扭曲。我们每人都骑着骏马，来到自己公主的面前。我下马，单膝跪下，热切地 渴望你给予我目光，你却埋藏着自己丑陋的脸。你愈加难过，掩面抽噎，似乎是 自己不小心而失去了美丽。我不去计较你是谁，谁惩罚你成这样，还是你有什么 罪过，我都将低头跪在你跟前。积雪厚起来，逐渐变成淡蓝色，然后是深蓝，最 后是血红，你身旁的雪地上长出一棵植物，上面瞬间开满了花。当我还未发现这 一切时，你的惊叹唤醒了我，“啊，多么热烈而又坚强的玫瑰花！”，她如火焰 一般，燃烧着。你开朗起来让我无比快乐，我不禁惊叹，“啊，多么热烈而又坚 强的玫瑰花！请允许我采摘几朵献给你吧！”。泪光闪烁在你眼角，你微微昂起 头，庄重地宣布：“若你送给我一千朵，我就答应搭乘你的骏马，回到村庄。” 我寻望了四周，可只有这么几朵花啊，我脸色通红，和雪花一样红，就要和雪花 融为一体……我一蹬腿，窗户如昨天一样向我敞开，温柔的阳光正吻着我脸颊。 　　*9* 　　才子们在凉亭上起舞吟诗，流水静静地束起耳朵。有时候有些细微的声音不 小心传了出来，如鱼儿的气泡到达水面而破裂。有时候，我觉得也许是芦苇彼此 之间的窃窃私语，要不，就是水在窃窃私语。其中一位衣衫褴褛的才子，露出整 齐而又洁白的牙齿，一本正经地扫视了我们一圈，他微笑，示意我们静下来，他 说，你们听到了吗？这是桃花拒绝顺着水流达到另外一个村庄的呐喊，她们恋着 家乡，所以她们祈求：水啊，请不要把我夺走。 　　*10* 　　才子们已不公开带上美丽的少女，涌向井市。他们独自在心中起舞吟诗。他 们按自己的愿望，让天下大白，并为自己选择离开黑暗而自得自愉。他们远离人 群，走进一片空地，在云彩下沉思，很多小鸟久久地在他们身边游玩——因为满 是沉默，没有呐喊。 　　*11* 　　才子们已两手空空，远离这儿，他们要去寻找一处欢乐的地方，结束生命。 从此，再也没有了争辩，也没有思想上的波澜。万物，归于安静的万物；规律， 归于安静的规律。你我，归于忧愁的你我。 　　*12* 　　我虔诚，还能有什么念头？你是女神，我是神下面下面的一粒砂子。若你想 用我去炼补天的石头，那就执行吧；若你想用我去提炼一些粗金，那就执行吧； 若你想用我去伤害一个人的眼睛，那就执行吧。我尊重你的选择，或许有一天， 珍珠，得以焕发你迷人的光辉。 　　*13* 　　让孩童，口含那种一头连着木棒的彩色的糖。他们躺在草地上高兴地谈论着 天上的风筝和白色鸽群。当一架飞机轰隆隆地经过，他们飞快地翻起身，咬着细 小的牙齿，拼命地奔跑着。他们相信自己能追上那个庞然大物，最后，又不得不 扫兴地重归原地，把注意力放在多变的云彩上。有时候，他们发现了孙悟空的行 踪，有时候，他们发现了妖怪的迹象……他们为此而快乐不已，他们如同那些绿 草一样，没有心思。 　　*14* 　　我曾经问妈妈，为什么天上的飞机不停在我们家门口？妈妈说，飞机很大， 停不下来。我又问妈妈，那飞机有多大呢？妈妈说，很大很大。我问，要是我们 把家门口的乱石都搬走，有一片很大很大的空地，那飞机会停下来吗？妈妈微笑 地点着头。我非常高兴，并打算马上就去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通知伙伴们。 　　*15* 　　我多想能这样：让对天空充满幻想的孩子们，一直幻想，我们不要关门。我 拉上你的小手，还有另外一对情侣，我们一直等到他们想起回家，我才朝孩子们 高呼：嗨！伙计们，你们谁比月亮跑得快？他们揩掉手上的泥土，如一群刚学飞 翔的小鸟，跌跌撞撞地朝大门跑来。 　　*16* 　　我没办法，缩在角落里，身边堆满废物。那些可恶的人们每每谈起此事，都 挂起轻蔑的微笑：就是那个旮旯，藏着这么一个看似文绉绉的伙子，鬼知道他是 不是见鬼了。我气愤地说，这是我的角落，不是旮旯，这不是旮旯。可不管我如 何解释，他们始终是一副毫不理睬的样子。我累了，蹲在一个石块旁，铺平一张 满是皱纹的纸，然后掏出一只铮亮的钢笔，写到：亲爱的，我打算把屋子里的废 书、一些不能再用的容器和仪表清理掉，这样有两个好处：可以腾出更大的空间， 以准备你搬过来和我一起生活；可以换取三次电影票的费用。 　　*17* 　　我缩在角落里，以为这样可以让你感动。我叫那位摄影师尽量用写实的镜头 把我的状况拍下来，然后把照片寄给你。我想让你知道我真切的生活，更希望你 崇拜这样的生活，或有所向往也好。摄影师一走后，我就攥紧笔头，开始安排如 何装扮这被人遗忘了很久的屋子。此一切，仿佛你就在我身边，而我随时准备在 我忙完后，久久地与你拥抱。你看见了吗，汗水在地上连成了一条条长线。 　　*18* 　　这些日子，月光荷花般皎洁。而我却错过了充满力量的令人兴奋的日出—— 我每晚都想念你，亲爱的，你能不能少在我的脑海出现。你要出现，就真实地出 现吧，这样可以减少想像，以便我早起，去锻炼身体，或和一群练太极拳的老头， 谈论是是非非的人生。最高兴的是：他们经常向我打听你。我说，我什么也不知 道，我们未曾谋面。 　　*19* 　　一些鸟儿，不再以森林为家。街道成了他们的家，他们每天定点站岗，而唯 一的工作是毫无表情地看着豪无表情的人群；我朋友的家成了他们的家，他们每 天很无聊，经常打瞌睡。那时，我朋友就会敲一敲鸟笼，告诉他们：你的朋友来 了。每次这个时候，我就暗暗恼火。后来习惯了：不就是个鸟儿么，记得童年时， 常唱起：我是一只飞翔的小鸟。当我把这事情转告你后，你回答得很干脆：鸟儿 若没有飞翔，就不再是小鸟。那么，我是小鸟么？我问朋友，鸟儿若没有飞翔， 它还是鸟儿么？他回答，没有谁规定鸟儿就要飞翔，正如没有谁规定鸟儿都是快 乐的。如果你乐意，人可以在天上飞，鸟也可以在水上走。但是我肯定音乐要是 不能飞翔，它一定不是音乐；不能感受到音乐里有翅膀的人，他一定不懂音乐。 　　*20* 　　我想要的翅膀和你要的翅膀是不一样的，你需要天使一般的翅膀，而我需要 雄鹰一般的翅膀；你更需要被呵护或跟随，而我需要前行激扬；你希望我是这样 的翅膀，而我希望你是那样的翅膀；你我终要有所他求，我们只是一半自己，一 半是对方，否则，我们因为无法完成另外一半使命，而孤单。 　　*21* 　　蜘蛛织着美丽的图案，他等待昆虫后，还等待些什么？小壁虎完成了一天的 工作后，他在等待些什么？这些小动物很单纯，他们不思考生育死亡。而人在等 待着什么？除了和小动物一样活着，人还等待着情感。而人得到了情感后，还在 等待什么？似乎什么也没有，却又未必那么简单。我如很多人一样，在等待成功， 却不知道什么是成功。这一切思维上的纠缠，我只将和你说起，说完之后，我们 都很快乐。 　　*22* 　　闪电，带着划破天空的能量，雨水默默地承认与接受。虽然外出很危险，可 这就是恩泽，这危险中就藏着爱。我打着小伞，把二封邮件放进绿色的箱子。这 时，有位女子在邮局门口躲雨，她穿着漏腰的单薄的衣裳，迷你裙，被淋湿成几 条诱人的曲线。我正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帮他个忙，这时，一辆的士来了，很快地 把她接走。我望着迷蒙的街道，似乎缺少了很多热烈的气氛。我转动着小伞，脑 子里什么也想不起来。 　　*23* 　　阳光真好，一切崭新而干净。上学的孩子快活地蹬着单车，吹起口哨。修车 的老人，这会儿正悠闲地读着报纸，他的小孙子认真地摆弄着脏兮兮的工具。我 正要蹲下身去和他说话，一位女子走到我跟前，我为她居然穿着厚厚的黑色紧身 毛衣而略感窘迫。她的语调友好而轻柔，“能把你的笔借给我用一下吗？”。我 什么也没有说，愉快地从上衣口袋取出笔来，递给她。她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在 手掌上记着一些什么。“谢谢你，我经常在邮局看见你。”她会意地微笑着，然 后走开了。我还没来得及体会她的话，修车老人的孙子已从我的手中夺过了那支 钢笔，“我要，我要。”大爷从老花镜后边探出两只眼睛，生气地看着他的孙子： 牙儿，把笔还给叔叔。孙子装着没有听见，拧动着笔帽。“快！”大爷以命令的 口气说到，孙子极其不情愿地把笔交给我，他撅着小嘴，用仇恨的目光瞟着我。 “你能告诉我你多大了，我就送给你。”“6岁”，他不好意思而又快活地说着 并转脸去看爷爷的脸色，“喏，送给你。”爷爷显然不同意他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我不要”，他很难过地低下头，嘟哝着，敲着小锤子，再也不管我们了。“年 轻人，很久没有看见你了。”大爷大声地对我说。“我？”我很吃惊地望着大爷， 我不知他的脸为什么涨红起来。“是啊，我是说早上都没有看见你来锻炼啊。” 我这才猛然想起，他不就是练太极拳的大爷么。“近来下雨多，地面湿，我就没 有去了。你们现在上哪儿练了？”大爷凑到我身边，“下雨就在综合楼下面的大 厅。你和那女的什么关系？”大爷跳起眼皮，认真地看着我，让我混身不自在。 “我不认识她。”“哦，你们不认识。可是，我认识她。”大爷诡秘地点着头说。 　　*24* 　　清晨有许多喜鹊在练习飞翔。我一眼就发现了，他们多飞行不流畅，摆翅仓 促。跑道上某些男女并非真地想锻炼身体，他们东张西望，总盼望有异性在注意 他们或有所感兴趣的异性。大爷来得比我还早，他象已打了胜仗并对下一场战争 胸有成竹的将军，稳重自若，只见他于无形中抱着一个圆球，缓缓为这个圆球调 整方位。其他大爷也是这副姿态，一群大爷象在进行一场缓慢而又有条不紊的搜 索，似乎空气中藏着他们极其重要的东西。显然，这些大爷不满意这样的意见： 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喜欢西里古怪，连说话都特别个性。我在大爷身边，压着腿， 一句话也不说了，我要等着他提起昨天的那个女子。其实，我回去后，想起她就 是几天前在邮局门前躲雨的女子。大爷似乎也在等我问起，看样子还有点着急了， 我暗暗高兴。他终于开口了：愣什么神？我毫不掩藏：愣女人的神。他朗爽地笑 起来，脸上聚集起几堆皱纹，我知道他以为我正下他的中怀而愉快，而我也是因 为他正下我的中怀而愉快。我没有笑出来，装着很烦扰。呵呵，人啊，脑子里总 有些鬼胎。 　　*25* 　　大爷告诉我不少事情。首先，他的妻子在他唯一的女儿不到一岁时，就离开 了他，原因是和他混日子没有前途，他没有大金库。他的女儿很讨厌这个老头子， 因为多年前他没有把她妈妈挽留下来，更不愉快的是：他至今未能为她找到妈妈。 女儿和一个街头霸王有了孩子，大爷从此不让女儿步入家门，女儿在孩子不到一 岁时，把孩子扔给了他，走了，说是和丈夫旅游去，其实是“逃难”，警察来找 过大爷好几次。我问大爷，为什么当年奶奶会看上你呢？他说，这很简单，当一 个人发现某人身上有她无比向往的东西时，她就象飞蛾扑火一样，大无畏地前来 靠近。和我女儿一样，谁知道她在一个流氓身上能发现什么——我是说我女儿。 不过，你奶奶是仗着我的才华而来的，这个，我知道，而我，无所他求。我有点 想笑，确实感觉不到这位大爷有什么才华可言，我只感觉他有那么点神秘兮兮。 他看穿了我的心思，笑到：年轻人，这一群大爷中以前个个都是风流才子，哪个 不喜欢有才华的伙子！说这话时，他有点不安地看着左右的大爷们，似乎可以寻 求到一些赞同。其他大爷只是不怀好意地笑着。其次，大爷偷偷告诉我黑色紧身 毛衣女子就住他对面的楼上，没有人见过她的男人。我突然又感觉到我们是多么 可笑：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26* 　　每星期我大概要去三趟邮局，一趟是和妈妈写信，另外两趟是和你写信或发 稿子，时间紧得话，我就等都写好了一起发。也许你要问，为什么不直接用电子 邮箱发稿子呢。事情是这样的：有些文学组织或社团机构每天都要收到很多稿子， 若都以电子邮件发送，而容易造成稿件泛滥，毕竟发电子邮件只要轻松一点鼠标 就可以完成的事情，这无形中扩大了投稿人的数量，而降低了稿件的可选度。而 别人也许要问，为什么青睐以信件沟通？事情是这样的：这并不是我青睐，而是 妈妈和你是这样要求我的，你们也许触摸到了那些笔迹，你们会更确信我一直就 在你身边。我是平安的，也是真实的。 　　*27* 　　天气更加热起来，好几次我都想打着伞出门，可这实在不象是一个男性的权 利。屋子里只有一个破电风扇，所以我决定去邮局和你写信，因为那里有空调。 我埋头只顾一个劲地和你写我所看到的一些事情，却很少和你说起我。终于憋着 自己写满两页信纸，我快活地抬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准备享受这口气缓 缓流过我的肺部、食管、咽喉和口腔，可是我不能。对面，一张化有淡妆，有着 细细眉毛的瘦瘦的却小巧的脸，正微笑地饶有兴趣地盯着我，一动不动。我们隔 着只有一个花瓶的距离。那刻，我被她的眉毛所吸引了，而不是她的眼睛。她的 眉毛仿佛是浮在脸上，却精致安详。她就是那个黑色紧身毛衣女子。今天，她穿 着米黄色紧身毛衣。我实在想不出，这么热的天她就感觉不到吗。我只能陪笑， 其实我心中充满好奇，有时候又是强烈的嗤笑。 　　*28* 　　又一日，我跑着去邮局，打算早点给你写完信，然后和朋友去游泳馆洗澡— —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只好偷偷地洗澡。我向朋友保证我在游泳池洗澡时， 保证不让老板看到。如果被逮住了，罚款算我的。而事情并不如意，因为我发现 邮局的桌前正坐着她。我害怕与她面对，为了避免尴尬，我掉头便往回走，心中 很委屈，这打乱了一天的计划。我流着一身汗，给你写完了信，然后仓促地和朋 友去游泳馆。结果，因为走神，我在游泳池洗澡时被老板给逮住了。不过，想起 那些不认识的少女们在游泳池的热情帮助，我还是很高兴的。当老板要罚我钱时， 她们不约而同地为我求情。老板没有办法，只好说：下不为例。我和朋友灰不溜 秋地遛走了。夕阳正象一个没有熄灭的烟头，藏在我们身后。 　　*29* 　　又一日，我在邮局写信，后来她来了，坐于我对面。她穿着吊带的裙子，身 上散发着令人联想翩翩的香水味。我辨别不出，那是什么花儿的味道，或者不是 花的味道，很淡很淡，却能让人感觉得到，而且是源源不断地沁入人的心脾，仿 佛是黑夜入睡前的轻音乐，让人的心灵感觉到无微不至的呵护。她的脖子上不紧 不松地侧系着一抹淡蓝色的纱巾，下面是白色的衬衣。那天她脸色苍白，我们什 么也没有说，也没有微笑。我既害怕又渴望。 　　*30* 　　风静静地放走了芳菲四月，那些曾经羞涩的桃花都无奈地失去青春，她们老 了，慢慢为我们捧上果实。我远望着，她们正远到而来，并用双手捧着一生的积 蓄，头也不回地朝我们走来。当夕阳的余晖浪漫了所有期待浪漫情怀的人的眼睛， 我感激地看着那些蒙胧中慢行的老人，快活的孩子和无语的花草。我相信，这一 切都洋溢着人类的情感。 　　*31* 　　我放慢脚步来走，我放下心思来走，我放下自己傲慢的架子来走，我放下外 界的威慑来走，我和太阳并肩而走，可汗水还是不断地探出了头。两旁已检修过 的灌木，我每天看见她们舞蹈的身姿，可叫不上她的名字。而此时，她肌肤匀称， 体型清晰，象处女一般立在我的身边，让开一条小道，等待着我经过，而我的手 中却没有写给她们的诗篇。今夜，我放下虚伪，我放下倔强的性格，我放下各种 欲望，我放下苦涩的年华，我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你，静静地看着你啊，一直 到你入睡。 　　*32* 　　有一次，正要穿过天桥，我看见她搀扶着一位老人经过红绿灯，她的头发染 成棕红色，一块蓝色的发夹把它们收拢在一起。不远处，一辆停下来的轿车不耐 烦地打着喇叭。她把老人送过红绿灯后，步态稳重地走近轿车，一个男人在轿车 后座上焦急地等着她。我心中乱乱的，晚上我在市区广场瞎逛，我碰见了她。她 坐在石阶上，眼中没有任何表情，一瓶罐装啤酒立在脚边。我正想绕道过去，却 被她叫住了：嗨，这么晚了，你也没有回去啊。我转过身，安静地看着她，她似 乎又变得很高兴。她拍了拍身边的一个位置，对我说：坐下吧。我说：不了，我 马上回去。她低下头去，猛地喝了一气，然后红着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问我：你 是不是和其他人一样看不起我？这一问，让我的脸刷地一下红到脖子上。我晃着 手里的钥匙，半天才回答：没有。她一听我说完这话，失态地笑了起来，比哭还 要难看。 　　*33* 　　雨下得真好，让我想起南方的古井与泉水。雨下得真好，让我们躲也没有地 方躲，我们象那些树一样，任由雨水经过身躯。若把这当成是一场哭泣也好，至 少这是一场如演出般的哭泣，观众的喝彩声被淹没了，只有主角在叶子上，草尖 上无比虔诚地歌唱。而我的朋友，他会扶着厚厚的镜片，欣喜地擦拭着上面的雨 水，走进茂密的林子里，他说，这宛若一场盛大的交响乐，每个部分都是有不同 性格的生命所主宰，因而这里有不同的乐器的声音，这么美妙的音乐只属于用心 倾听的心灵，而其他人们是无法得到的。他经常闭着眼睛，这样和我说起。而这 之前，是他邀我一起来这里烤红薯的，还冠冕堂皇地称：这是“回归童年的晚 餐”。我们一般是在傍晚，来到这里，用木棍攫一个小坑，然后找来干枯的叶子、 朽木，开始生火。在记忆中，多次是天气特别好，可是当我们把火烧得正旺时， 天就下起了雨，有意思的是，今天出奇的大。他特别高兴，还蹦跳着用手去接住 雨，并出奇的盯着手掌，似乎他能辨别这些雨的国籍和性别。我表面上不高兴， 可是心里很欢愉，因为我看见几个红薯正被浮出水面，它们周围围着的黑色的灰 尘，而旁边站着瘦骨如柴的男子，这简直就是一副充满奇异色彩的油画，而我在 油画当中。我责备他说：看你选得什么好天气！雨水顺着我的衬衣呼呼地往下流， 全然象一条条争先恐后的溪流。他说出了他多年来一直未公开的秘密：对不起， 每次我都特意挑这样的天气，他表面穿着阳光，而幕后他早准备着一场雨的舞台， 这是不是很有意思呀。你看看，那些蚯蚓开始扭动身躯了。他跑开了，光着脚丫。 　　*34* 　　在地图上，我用两根指头丈量四个省份的距离，“在地图上，就这么近。” 我嘟嚷着，时而又闭上眼睛，默想你就在我面前，我们站得很近，稍微有风一吹， 就能碰到彼此的肌肤。这个时候，我无法呼吸。至今，我仍不知你是否想念我， 这归因于你的矜持吗？我不清楚，我爱慕你之后，就以我的意志认定你也是爱慕 我的。而无法呼吸是真实的，每当人很忘神时，就把连呼吸的注意力注意到所注 意的事情上，无论是欢喜的还是恐惧的。若你躲在某个角落，等待了很久，目睹 过猫在靠近一只耗子的表情，你完全可以由此想像出一个人的专注是什么样子的。 是的，我是这样地想念着远方的你。 　　*35* 　　教授多是秃顶的，和很多商人一样，顶着一片光亮。而少年们非要故意秃顶， 我们也只能束手无策，让世俗去谴责他们的无知。教授多是因学习而用脑过度， 商人多是操劳利润之事而用脑过度，很难讲谁更可贵。他们要取得某些东西，那， 他们就必定要付出代价。和商人在一起，他们大方爱寻找幽默，和教授在一起， 他们文雅爱打各种比方。他们呆在一个圈子里太久了，就需要跳出这个圈子的压 抑，活出另外一种方式。 　　*36* 　　教授是个老头，一次我们义务去他家检查电脑网络连接状况时结识的。他矍 铄，大块头。当他得知我爱好文学时，便送给我一本他的诗集。以后我每次去拜 访他时，他都要亲手为我洗一个苹果。以后我听另外一个文友说，很多年前，该 教授因为获了一个诗歌奖，请了一帮朋友上美食城去聚餐，结果朋友都进客房了， 他一询问，原来还有开房费，也就是什么都不吃的话就得把一笔数目不小的金额 给搭进去。他硬着头皮，召唤大家另换地方。他打着比方说：与其在这火炉中吃 冰棍，不如到街头去喝口凉水。 　　*37* 　　经常有蓝色的烟云进入梦境，似乎我就被缠绕其中，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蓝 烟，有时候象雾象很长很长的绸带。我不敢说话，害怕扰乱了此安宁而倍受惩罚。 这虚无的一切是属于虚无它们的，而我深感孤独，但却为如此情境而心满意足。 我久久环顾着这千篇一律的蓝烟，它们缓缓地飘荡，一点也不象生活中焦急忙碌 的人群。若能跟随它而飘荡起来，那该多好啊。可情况也不如人世，若它飘荡， 而你就可以跟着飘荡起来。我突然发现自己裸体着，每一根汗毛都看得那么清晰， 一股羞涩感马上冲上脑门，我紧张地视察着四周，是的，实在不用害怕，这里只 有我，和纯蓝一片。 　　*38* 　　这蓝色的液体如此冰凉，我欢快地在这蓝液中奔腾，周围开起了一朵朵水花， 象一只只跳着舞的天鹅；这蓝色的液体如此清澈，我欢快地在这蓝液中翻滚，而 周围激起了一个个波纹，象一次次唱着歌的阳光；这蓝色的液体如此安宁，我欢 快地在这蓝液中跳跃，而周围升起了一团团烟雾，象一个个撒着谎的灵魂；蓝色 的液滴飞溅到肌肤之上，我渐渐变蓝，变得晶莹透明。我如透过玻璃一样透过我 的胸膛，看见自己的心正欢快地起伏着。啊，这一切奇妙的事情，我多想和妈妈 说起，和你说起，和经常陪伴我散步的野花小草灌木们说起。可天色渐渐暗下来， 我依然未找到你们，所以我更加飞快地奔跑起来，水里倒映着我健壮的身躯，啊， 原来我是一匹涉水的骏马，一匹还没有到达对岸的骏马啊。 　　*39* 　　啊，原来我是一匹涉水的骏马，一匹还没有到达对岸的骏马，我偶尔从水的 眼睛里看见自己健壮的身躯，每一块肌肉都高涨起来，象连绵的土丘；而我的鬃 毛如千万只少女的手指，她们在表演着最优美最复杂的舞蹈。我继续去看第二眼， 另一个我却在水里破碎了，而水的眼睛却一直跟随着我。 　　*40* 　　蓝色的土地光滑，如一面凹透镜，除了我口袋里生长的几棵小草，和我身上 的一些寄生虫，我还没有发现有其他的植物或动物，他似乎就是万物。他张开无 比宽大的臂膀，把我揽入他的怀中。我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我，小草，寄生 虫一起随着它单调的起伏而凹陷下去。我们的视野逐渐变窄变短，庆幸的是：却 逐渐看清低层的东西。地面上整齐地摆列着干枯的尸体，这又不象我们所见到的 僵尸，它只有你看的漫画书那么大面积，趋于正方形，薄得如一页纸一样。当我 经过时，身后的风，微微地把它们的边角掀动起来，但是它们又很快贴紧了土地。 我想蹲下身去，把它们看得更清楚，可是却怎么也弯不下腰，一路上我都尝试着， 可都是徒劳。它们仿佛是一块块精致的地板砖，一直铺到太阳落山的地方。它们 是蓝色的，太阳也是蓝色的，此一切早已约定好了一样。我拿出镜子，镜子里的 牙齿也是蓝色的。 　　*41* 　　蓝月亮发着微弱的光芒，多美啊，如黑夜里的刀伤。此刻，若有诗人们一起 谈论，那必定是个个文思泉涌，诗篇连续不断。蓝月亮正发出轻轻的呼吸声音， 她不象太阳那样肆无忌惮地打着响鼾，可是却把自己大部分身子隐藏起来。我不 知她是怎么做到这些的，因为我没有看见帷帐，也没有看见它的心脏。我想，黑 暗里的石头，此刻也是如此吧。 　　*42* 　　我终于听清楚了那些黑暗里的蓝石头的呼吸，他们就在前方。我拖着疲倦的 身躯欣然前往，除此之外，无以感激。我口袋里的小草早已干枯，变得头发丝一 样细，痛苦地扭着身躯；而身上的寄生虫早已饿死，只剩下僵硬的外壳，你用里 去捏他，他就发出反抗的咔嚓咔嚓的声响。我听到了，我听到了更清楚的呼吸， 可这儿没有石头，只有蓝色的枯尸，它们轻微地活动着：正用一双手，摩擦着地 面，把地面磨得越来越光滑。这反复而枯燥的动作就是他们的呼吸，而他们聚集 在一起就是这儿的蓝色石头，在白天死去，却在黑暗中复活。 　　*43* 　　蓝土地，只有那么一种纯净得让人目惊口呆的颜色，并板着一张凹陷下去的 脸，让人看到心疼，甚至脾气暴躁。要是下一场雨也好啊，它们就会会聚在这低 凹的地方，或许会有鱼儿闻讯而来。他们的相聚也许能使这里成为一片海洋，然 后我们就听说了美人鱼的故事，水怪的故事或海盗的故事。而这一切连水的蛛丝 马迹都看不到，实在让人悲伤。蓝土地，板着一张凹陷的脸，继续沉思，而沉思 随着他的脸一起凹陷，让人不可明状，让人心中洋溢着无比的敬畏。我趴在蓝土 地上，竖起耳朵，等待着他走动起来，或说一句微弱的话。 　　*44* 　　蓝土地好似苍天遗弃的一面镜子，由于年代久远，它不再保持是一个平面， 似有某位大神生气地在它的中央用力踩上了一脚，可这面镜子由于其非凡的韧性， 并未破碎。有一天，当某女神经过的时，她发现这一切是多么痛心：这些蓝宝石 聚炼而成的镜子不能就这样无形而遗弃着，所以她创造了地面的那些干尸，开始 打磨这面镜子，打造成举世无双的镜子。正是借助这面凹透镜，才得以把分散的 光线聚集起来，所以白天才会有了蓝太阳，而夜晚有了蓝月亮。那女神便是女娲， 那干尸便是人类的主先，那日月便是日月的主先。此一切，爱情尚未开始。只有 当一切完成妥当的时候，便有了红尘。 　　*45* 　　黑夜里的蓝石头由一块块干尸聚集而成，他们同心协力地打磨着土地，而一 到白天他们就分散开来，死去了，如纸一般。他们必须忠诚地工作，只有等到太 阳的光变成白色、月亮的光变成黄色，他们才可以拥有性别，成为人，得以解放， 获得自由，并发现以往单调的土地上出现了各种动物、植物、真菌和肉眼发现不 了的微生物。接下来的旅途是：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不断地走进事物的微观内部， 一路不断地走进事物的宏观外部。 　　*46* 　　万物都在前行，不要以为停了下来。我不停留，只有前行，才可能会有惊喜， 否则长期保持不变的气氛还将死气沉沉，毫无意义可言。因为，时间与你同时停 住了脚步，时间停住了，思考也就停止了，一切又会有什么意义呢？这是古怪的 地方，只能勉强自己，不要停下来，手表忠诚地走着，而我的一只军靴不翼而飞。 我一高一低地走了半个小时，实在让人难受，我便痛快地扔掉了另外一只。奇怪 的是，我却再也找不到了他，感觉象是被这饥饿的蓝土地吞噬了。这样我寸步难 行。对于溜冰我还是第一次尝试，我的体外流着蓝色的血。 　　*47* 　　无论怎么调整方向，这儿一切如故，你的左身躯永在蓝色的气体当中，而右 身躯永在蓝色液体当中——接受这折磨的神经，不知道是轻松的，还是另当别论。 你的呐喊是徒劳的，这里没有真理，此一切，守口如瓶。你坚强地走下去吧，路 在自己的脚下和前方，若你转身或掉头的话，路依然在你的脚下和前方。路，一 直没有消失。 　　*48* 　　无论怎么调整心态，这儿一切如初，你的右身躯永在蓝色的气体当中，而左 身躯永在蓝色液体当中——接受这折磨的心灵，不知道是欣慰的，还是另当别论。 你的愤怒是徒劳的，这里没有真理，此一切，墨守成规。你坚强地爬下去吧，路 在自己的头顶和后方，若你转身或掉头的话，路依然在你的头顶和后方。路，一 直没有消失。 　　*49* 　　痛苦已成为习惯，痛苦便同意与你妥协。我已成为你，我便同意与自己妥协。 你会来的，在我某个要去的地方。茫茫地平线上，有一只小动物在前方逃窜，从 她运动的迹象可以判断，那是一只洁白的兔子啊。我飞快地跑了起来，不能让她 走开。草地上刮起一阵一阵的风，风是没有影子的，只看见吹开来的蓝色波痕。 有些波痕又不很快退去，他们一排一排紧挨着，如尖锐的牙齿，又如一柄柄锋利 的匕首，泛着寒冷的目光。 　　*50* 　　兔子消失了，但恰说明这儿并不是没有生机。若下一处我将闻到桂花飘香并 在桂花树下发现一柄斧头，那意味着这世上存在真实的神话。我右身躯永在蓝色 的气体当中，而左身躯永在蓝色的固体当中，举步弥艰，但举步就会渴望着下一 个美丽的夜晚。 　　*51* 　　宫殿出现在前方，那儿一定住着王子和公主。我是多么高兴啊，呵！这就是 我久违的生活，庭院中种有竹子，梅花和三叶草。可我飞快的脚步太鲁莽了，它 踏死了一只刚才还是那么快活着的兔子。我确信她是玉兔，她绒毛翡翠，散发着 温柔的绿色荧光。这儿渺无人烟，只有我与这死去的兔子。我内心塞满了忏悔和 困惑，该怎么惩罚自己？这兔子的主人是谁？ 　　*52* 　　我内心如骄阳下的河岸，他滚烫地无奈地填塞着杂乱的石块，这些石块是一 伙的。他们凝聚在一起，那么硬，让我收不起腹来；他们结合在一起，那么沉， 让我透不过气来；他们团结在一起，那么重，让我挪不开步来。我想下跪，可又 有何用？面对死亡，我不会象古人那样欢笑，也不会象今人那样哭泣，我只是很 沉默，并需要沉思这死亡背后的自己。 　　*53* 　　东天浮现一道祥光，要多美有多美。仙女降临，身着一袭洁白的高领旗袍， 手腕带出飘飘洒洒的绸带无数。绸带仿佛水流轻柔，而空中存在着无数无形的江 河。她来到我这个凡人跟前，接过死去的玉兔。那一刻，玉兔红宝石般的眼睛， 两团火一样在我内心燃烧。我是多么困惑，难于言语。她微微地摇头；我还是困 惑，她微微地点头；我依然困惑，她微微地摇头。然后，只见她腾起一团彩云， 无声无熄而去。 　　*54* 　　是一种归宿也是一种夙愿，是我心中响来响去的铃铛，总让人出神地观望海 的方向。我想去拥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蔚蓝，好把平凡的生活遮盖起来。只要它们 呈现在我跟前，它们便是我心目中的。是的，它们便是我心目中的，我发自内心 地说，不妥协。 　　*55* 　　我常空想，自己不是一个人，不屈膝于孤独，而是与心爱的你在一起。我没 有想过如何到达海岸，只想过和你初次看海的感觉一定会很温暖。我牵起你的小 手，慢慢地沿着海的躯体，毛毛虫一样往前方蠕动。当我们疲劳时，我们坐在如 雪的浪花上目送夕阳；当我们转身时，还有那漂亮的椰子树姑娘；当我们走进黑 夜时，还有一堆篝火在你我身旁。在火的对面，你妩媚地笑了，你说你就是那椰 子树，而我呢？好象就是你对面的大海，总是冲着你哗啦啦地歌唱…… 　　*56* 　　蓝色的你和海洋，我想去海边和你们一起散步。我要起早和你们一起去散步， 这样，才能找到美丽的贝壳。我们是多么难得放下一切，去散步。我们很少有时 间来聆听波涛的声音，鸟的声音和风的声音；我们也很少有时间来观看帆船，沙 滩和地平线。我与你手挽着手走进荡漾的海水中，聆听着，观看着。 　　*57* 　　我们走了一整天，不知海的尽头在哪。我们卸下包裹，搭起帐篷，开起手电 筒，面对面坐着。我只注视着你的脸，安静着并忧伤，好像我们突然又是如此陌 生。你慢慢低下头，慢慢沉默，又突然象从山的那一边跑过来的羔羊——眼中分 明闪烁着亮光，象茫茫海洋里的两座灯塔。你兴奋地靠近我，说：要是现在有一 团萤火虫，那是多么好呀。我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握着你的手，放入我怀中。 　　*58* 　　我们牵着手，走在黑夜的边缘，空气里有大海轻轻的呼吸和淡淡的体香。我 问你，大海是有形状的吗？你说，不，她是无形的。我问你，那星星呢？你说， 不，她是无形的。我问你，宇宙是有形吗？你说，不，她是无形的，此一切秘密 都是我们无法得知的。我说，大道是无形，你我却是有形的，道即：宇宙客观存 在的无限变化着的规律。因为我们心知。你说，是的，因为我们心知。 　　*59* 　　我和妈妈写信了：亲爱的妈妈，您猜我今天在路上遇见了什么？这遇见的正 是当初我在您的膝下，抬头和您说话的情形一样。扎着小辫子的女孩闷闷不乐地 低着头跟在她母亲身后，她似乎故意慢吞吞的。娃，你得快点，好早点到我妈那 里吃晚饭，年轻的母亲以缓慢却坚定的语调说到。这时，女孩快活地抬起头，她 突然觉得这一切是如此好笑：妈妈，为什么你也有妈妈呀？ 　　*60* 　　我准备起身离开邮局，却遇见了那多日不见的女子。她微微邹起眉头，侧着 头，问：这就走，可否坐下来聊一会吗？此刻，我们多象老朋友，而这种友谊是 默认的。她低头提起她的裙子，坐于我对面。“你是一个作家？”“不是。” “是的，何必谦虚。”“你为什么这么认为？”“不可以吗？我经常在邮局看见 你。”“好像是这样的，我也碰见你好几次了。”“哪止好几次，都有好几百次 了，只是你没有注意而已。”“恩，我比较粗心吧。”“有点。认识一个人总是 有个过程的。你写信写得很勤，现在这样的人不多见。”“恩，你也是其中的一 员啊。”她不好意思地看着窗外，嘴角有丝笑意一闪而过。“那你和谁写？”她 瞪大眼睛，审视着我，生怕我说假话。“和亲人，那么你呢？”“我没有写，只 是在这儿坐着。”她心不在焉地朝外面看着修车老人的孙子，他又在欢乐地敲打 着小锤子，当当作响。我不知道她的眼睛为什么有点湿润，或许她想起了伤心的 事情？她坐在那儿发呆，而我，只好静静走开。 　　*61* 　　期待中，把初遇当成遥远的梦，把梦当成初遇的遥远。若我能与你靠近，某 些东西便在远离。一切尘物，在归属于某人后，它也就失去了原来的它的大部分 意义，因而也就存在被失去的危险。此辩证的思维，正说明万物的规律是常变的， 不是一成不变的。所以各种警钟在我们耳边常鸣，“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福兮，祸之所伏”、“攻城容易，守城难。”亲爱的，当你听到这些，你是否 难过？以为我在背叛你。事实不是如此，我在不能相见的煎熬中，获得了无比巨 大的力量以使我坚定不移地为你祈祷，而你，请无悔地等待着白马归来。我不奢 望我们为了诺言而永久，我只奢望，尽力而为。 　　*62* 　　你何时出现于我面前，我何时便能一睹你的风采，而最美妙的过程是：我不 去打量你的羞涩，我一把劲握紧你的小手，只望着前方，一起前行。我们可以把 白天走成黑夜，也可以把黑夜走成白天，但是，你能肯定这样的举止会延续很长 时间吗？ 　　*63* 　　啊，在我无比枯燥的心灵，在快要燃烧起来的眼睛，在无比害怕的黑暗，我 为什么总是一个人？你飘荡于哪里，那月牙旁边的轻云是你吗？还是你也在注视 着同一片云。不要害怕，我不会知道的，即使你在窗前千万遍把我呼唤。啊，在 我无比枯燥的心灵，在快要燃烧起来的眼睛，在无比害怕的黑暗，我为什么总是 一个人？ 　　*64* 　　请伟大的心灵永久纯洁，请永久的纯洁伟大心灵，我们默默地守着一方属于 自己的净土，不让任何人闯入。是啊，只有自己一个人把守，所以很容易受到攻 击。那些来者不善的攻击，并不是想要听取这片净土上的童话或者传说，他们要 去践踏，去蹂躏，因为他们是强大的，颠覆成为至上的乐趣。我要用仇视的目光 一直盯着他们，为了尊严，我只能如此而已。 　　*65* 　　走上满是荆棘的道路，丧失斗志并不是一种选择，丧失智慧更不是一种选择。 那些穿行的小刺猬们，我高兴地对他们说：呵！你要突破这每一天的黑暗，才好 在某一天到达你的彼岸。 　　*66* 　　我爱慕你，并不是平白无故的，不是两手空空的，也不是束手无策。相反， 我爱慕你，是如此绞尽心思地去满足你，以期待你对我信任，对我充满向往。我 爱慕你，需要我去争取资本和付出资本，但我不是以资本家的思维去尽可能得获 取利润。我只需要你觉得能从我这儿获得快乐，而若你得不到，我也一样无比快 乐。我们不是空的泡沫，需要把热血安静下来，以资本去换取面包和水。真实生 活的开始了，我们才开始现实的爱情。其中满是矛盾，我常常在梦里与你探讨着 这些问题，但我开始谈起的时候，就后悔了，因为结局总是惘然若失，并在现实 中伤痕累累。我要说：人，从来就是一个矛盾体。 　　*67* 　　我等待你诉说，为什么你还不告诉我一些秘密？这本不是我故意去问你而犯 错，这却变成了一处长久的伤疼，让我不敢触碰。我依然等待你诉说，我决不放 手。 　　*68* 　　我哪点使你满意呢？我并不英俊高大，仅有颗痴迷的心——来自本能，其实 也来自每一个人。这是造物主创造人时，极其聪明的地方。要不，这世界将多么 无趣而无精打采。另外，我略潇洒，行事讲究尽力而为，以致心无悔恨。不因为 得不到葡萄而说它是酸的，也不因为去深入它，而替代它，浮夸它。目前所发生 的，都是暂时的，没有永远的归属，不是去得到。 　　*69* 　　挺住，我的爱，悲哀需要分享；挺住，我的爱，风雨需要温暖；挺住，我的 爱，心灵需要港湾。我站在玉米地中央，看不到外界。只有玉米，他们紧密地簇 拥在四周。神对我说，孩子，你哭吧，这里没有谁来打扰你。我抬头，天空大雁 飞过，亲爱的，你来了吗？然后，我们好一起哭泣。你应该象这个秋天的落叶， 飘落下来，飘到我泪光的衣裳上。我心疼地看着你的身体，上面有被小虫咬过的 烂洞。可你，依然红光满面，哪里又是你哭泣的双眼呢？我抬头，天空大雁飞过， 排成一条飘荡的直线。请神恩赐你于我的跟前，然后，我们靠在一起，长成这里 的两棵玉米。 　　*70* 　　情侣的经过会勾起孤独，我嫉妒他们的亲密，所以我的目光总停留在夕阳、 冒起的烟圈、忙碌的车流上。有时候，我骑着单车去拥抱夜晚，而一直跟在身旁 的温柔的河流是我的新娘。我是如此缓慢，她也是如此缓慢，她有着月光一般的 目光和修长的身躯。我很满意地不时地望着她，她毫无遮掩地藏在我的身边，小 心翼翼地跳着一支圆舞曲。 　　*71* 　　我坐在一块石头上，和看不见的万物默默沟通——这是无语的，心灵的。我 的眼只出神地辨析着这黑暗中所囊括的色彩。风一直在开着玩笑，我喜欢它不经 过同意就抱起我亲吻个没停的性格。而此刻，他肯定又跑到你的身边去了，是吗？ 　　*72* 　　这明媚的早晨，或许我们需调整下方向，交换下交通工具，换一条路去向目 的地。我们总是渴望很多，在这人生的跋涉中却又难于启齿：这长逝的光阴去追 求什么？若我们失去这平庸的生活，去做一只小鸟，会快乐吗？我们只是这样想， 却不敢往深处追究。阳光正落入每天设下的路径中，某个点该去干什么，某个点 该拒绝一切。 　　*73* 　　人是自爱的，只是有时他献出了自爱的权利，但并不表示失去。肯定有某物， 存在于另外的事物，那便是消耗了你短暂一生的追求。在欲望中得意或挣扎的人， 你们都有着不可磨灭的痕迹，停留于另外的事物。只是，以后几乎没有人提及， 以致于成为这世间的纷华。 　　*74* 　　感情，存在时是空虚的，若远观它，却让人感受得深刻。若光是说外在的爱， 而没有内在的思想锋芒，这是大众容易接受的，因为直接简单，不纠缠也不摆得 高深莫测。没有内在思想的爱，在我向往并感叹后，经仔细思考，我是难以接受 的，并希望自己不会掉进这么一个窟窿。然而以此去付诸实践，又是多么困难， 你必须抛弃甚至抵触诸多即存的可笑的约束，甚至是你自身已觉察到的庸俗。亲 爱的，你不在我的身边，我只能在纸上行走着心灵的泉流，我只能以这样的方式 去与你诉说。目前，只能这样。你说过，你是喜欢这样的泉流，并期待我发出叮 咚的声音——这确实让我倍觉困难，我不知道这些文字是否为你所需。 　　*75* 　　我是个没有四肢的活体，只有颗大脑的中心燃起了熊熊烈火。我试图去知觉， 可是不能，外界已与我隔绝。我的灵魂如一只锈在丝绸上的凤凰，随风而去。奇 怪的是，它什么时候又飞回来了，怔怔地看着火焰燃烧得如此彻底！火焰的舞蹈 是如此自由而美丽！爱这火，怕这火，因为我不知这火，还逃避不了这火！它是 否存在？或只是诸多平面？ 　　*76* 　　无论什么爱，都是感性与理性的结合。若离开感性来言达爱，这在爱的第一 步就犯下了错误，并背叛了真实；若离开理性来言达爱，那是虚伪的浪漫，彼此 欺骗。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注定会很苦难，而于这种凄美中，也愈能体会幸福。 相爱的人们，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77* 　　不久前，换了双大号的鞋，走起路来很不轻快，我为这暗暗高兴。秋天从头 到尾都是干爽爽的，梧桐树的叶子已金黄，却尚未来得及脱落多少。太阳西照时， 从背后缓缓送来柔和的光，地上有斑驳的影子，一切静谧而惬意，我慢慢感受着。 我的影子走在我前头，而有时候，我不小心踩在了枯涩的叶子上，它们发出吱吱 的声响，让几张陌生的面孔都回过头来看着我。一些人和事情会突然闪过我脑海， 那时候，一群音乐系的美丽女生带着灿烂的笑容经过，她们象一群仙女。我低着 头，闻着空气里淡淡的香水味。路边上有一棵很特别的梧桐树，它的主干上刻着 两颗被同一根箭穿透的心，下面写着“勿忘我”，再下面刻着很多人的名字。我 想那里暗示多少动人的青春故事。经过这棵树时，我想起你，你现在的状况如何 呢？你也来感受一下这美好的感觉吧。我又一次经过那棵树，下面新刻了很多人 的名字，我无意地笑了起来。突然发现，一个孩子正好奇地盯着我，我还是那样 无意地笑着。 　　*78* 　　我们不去主动死亡，因为万物还值得眷恋和依赖。我们也不害怕死亡，因为 一切所争取的，终要远离而去。除了衣食住行外，我们以何延续生命？是自我安 慰吗？是无私的奉献吗？还是这友谊，亲情，名利或钱财？带着这日久的困惑， 人已老。那时，我对你说，你还可以每天静下心来看看日升月落，而我要去指挥 一帮孩子爬树，掏鸟窝。 　　*79* 　　世界再大，我也注定会遇见很多永远离开我的人，其中注定也包括你。我爱 着你什么呢？我爱着你带给我的欢乐，爱着你远在千里之外捎来的相思。还有一 种可能是：若和你在一起，你给予我许多不为所知的收获，信心，让我有着鲜活 的力量去打开明天的大门。 　　*80* 　　我肯定秋天每日在高升，氢气球一样，越来越让人看不到他的深邃，也不知 他将在何时会破裂。夜晚，我明确感觉到他就在大地之上，潜伏着，窥视着交错 的行踪。我跑进一堆干草，这儿没有孩子，也没有了昆虫乐队，只有枯草断裂骨 头的声音。我多想生一团火，因为我听见了你的咳嗽。亲爱的，别受凉了，你不 应该在这样的夜晚徘徊。 　　*81* 　　秋天，小路，象一根骨头，上面爬行着我一样的低头的蚂蚁。我的影子在地 上，有把刀在天上，就这样对视着。我理不清思绪，思念故乡，思念妈妈和你。 　　*82* 　　卸下浓妆的湖泊，一片，淡雅，真切。四周黑色灌木是黑色的裙子。一枚金 黄的月亮立在水中，我可望而不可及。我站在岸边，祈福我的痛苦快点来到吧， 这样才可以为这美丽而泪流满面；我站在岸边，祈福我的知心快点来到吧，这样 才可以互诉衷肠；我站在岸边，祈福你来到我身边，这样才有人可以偎依着，走 向岸的那一边。 　　*83* 　　脱离此岸，又进彼岸，多想看到鲜花，并以最热烈的状态绽放。我向天空大 喊你的名字，云白天蓝。我们离开这城市吧，这儿有太多的错误，其中包括我们。 　　*84* 　　今天是全中国人的中秋佳节，也是嫦娥与后羿重聚的大好日子。对远离他方 的情人来说，也许中秋会狭隘到只是两个人的中秋，彼此思念，而共同抬头看见 的却是同一轮圆月，所以今晚的月亮特别引人注目。我一个人骑车，游荡在空空 的街上，月亮好高好深。我停下来，看一会月亮；我又停下来，看一会月亮。是 的，我是多么想念你们！在我经过中心广场时，我看见了她如一截侧卧着的树桩， 固定在最高层的石阶上。 　　*85* 　　仰或生命是栖息着诗意，是艰苦的奋斗，是缠绕着逼迫，还是浑体龌龊，这 在人本身渐行习惯下来后，便成为了独自而又平凡的生活。此独自各具特色，但 归入芸芸间，便极多又成为了平凡，而在平凡中，大又独自快乐着，甚至长久地 孤独或困惑。 　　之所以说极多又成为了平凡，是因为人太渺小，小到远不是“沧海一粟”所 能拟言的，另一个原因是人承担不起去说人是多么无知。极少有人把视线从平常 生活中转移开来，在有生之年去思考周遭的世界到底有多大？去思考自己为何而 存在？与其说人渺小，不如说人看不到远大；与其说人无知，不如说人连近小也 忽视了。 　　恰恰渺小和无知是人的本性，就象人身上的两个眼球。当偶有人指出：看啊， 这些人都有两个眼球时，你表现为惊诧或鄙视，而实际上是说话者说了真话，而 你却对真话毫无反思，因为你的思维只限于日常生活，缺少拓新和探索，以致思 维趋于平庸或迂腐。 　　你每天都有一套思路去出生活的牌，或没有；你未曾想过为何而活着，或有 过，可总理不清楚。无论情况是怎样的，但有一点很明确：人不是为单纯维持自 己的生命迹象而呼吸，否则那就是“植物人”。那么，人到底为何而活？ 　　人是为了追求美、获得幸福、索求知识而活着。人所追求的美是指符合人的 审美情趣和价值取向的情境和事物个体；人所要获得的幸福就是人持有精神力量 去面对自己的生活，而无抱怨。若精神力量消失了，幸福也便消失了；而人所索 求的知识是对已有的知识的学习掌握和对新的知识的探索总结。 　　以上想法，谨选择其中一个自我，进行对话，我不奢望理解，也不奢望掌声。 　　*86* 　　不仅是儿走在千里之外，还有思念和影子；不仅是儿一个人走在千里之外， 还有思念和影子——可是此刻，时空中交响着万物自己的音乐，而旋律中飘荡着 孤独。 　　风在奔跑，疾行的人如瀑布中的稻草，所有想沉睡的落叶都失去了夜晚。儿 想让自己停住脚步，可是儿不能——哪怕只一秒钟，让冬天的寒冷静放于心间， 然后忘我地去感受。 　　儿不是属于自己的，是属于等待儿的道路和建筑，是属于以前和未来的朋友， 是属于身边陌生和熟悉的目光、结构、颜色和气流，是属于儿的余生——而决不 是属于儿的灵魂。 　　不是因为挫折，不是因为世态，不是因为无为——亲爱的妈妈，打着寒颤的 儿突然是如此深切地惦念着您，儿是因为幸福而在黑暗中藏着泪光。儿想起您曾 经讲过的那句话：只要你生活更好，那就更好。 　　亲爱的妈妈，儿真诚地希望您：关注自己的健康，多一点快乐，少一点忧伤。 多少个春秋，您默默地衰老；多少个白昼，您低头为偏僻处的一粒沙尘，但是您 身上无穷的精神力量和人格的火焰，已深植于儿并存留至今。儿感谢您，儿的身 躯和灵魂都归属您。 　　亲爱的妈妈，儿想对您说：儿就快要毕业了，可是儿对社会毫不感兴趣。虽 然社会和练习册上的迷宫题一般，有着让人去寻找答案的诱惑，但是这个迷宫远 远更大更复杂，而且你一不小心就会碰见深感厌恶的人。另外，儿感觉自己一无 所有，真不知道社会需要什么？ 　　亲爱的妈妈，儿想对您说：这几年来，除学习专业外，儿尝试着写了些小说 和诗歌，还迷上了关于宇宙和机器人的问题。儿认为宇宙的本质是能量，能量能 够创生。要思考宇宙的起源，也就是思考时间的起源。时间不存在，一切便不存 在。对于机器人，儿是这样想的：以后将是机器人的社会，机器人能够达到自主 思考的能力，这个过程很长，也许是一万年吧。 　　亲爱的妈妈，这是夜晚十点钟，零下二度，儿在路上行走，一瞬想对您说的。 说完这些就只能沉默了，只是突然想吹口哨，因为想起您，儿很快乐，并温暖。 　　*87* 　　黑夜的黑，旋涡一样，再怎么旋转，我们视而不见。旋涡里摆布着每个人的 船只，人人都有动荡不定的港湾。在白日受到的恐惧，获得的欣喜和渴望都能在 该处持续。我们坐进某一艘船的船舱，打开一些幽暗盒子，然后睡去。 　　*88* 　　记不得在哪艘船上梦见你，我不敢相信，搽了好几遍眼睛，没错，你就在对 面。我为自己的无礼而负疚，赶紧走上前去，却不知如何与你打招呼。我突然想 起什么，赶紧从木箱中取出一个铁皮盒子，其中藏着我给你的画：黑暗中的森林 大得如远方的山群，连绵而无尽头。一片光亮中，尖顶的木房子，他的一半还没 有涂完蓝色的油漆，鸟儿在四周好奇地转着圈圈，还偶尔发出赞叹之声。那茂密 的树冠给几万道金光放行，金光快活地在泉水上闪烁，在露珠里闪烁，如满天星 辰，如小动物们的眼睛。你说：太美妙了。你拍着手掌，以佩服的目光仰望我。 我说，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你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我什么也没有说，我 收起图画，拉着你跑进岸边的森林…… 　　*89* 　　每日初醒后或入睡前，我的第一件事是去记录下想对你说的话，以备忘。五 分钟后，我得把你忘记得一干二净，因为今天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完成，而不是 让自己在感情方面陷入太久。日记本，就在我的床头，我把思念都放进这里边。 亲爱的，你以后会知道一切的。 　　*90* 　　别的女孩问我：什么样的女孩才是美丽的。我要诚实地告诉她，我所认为的 美丽不一定是你们所认同的美丽，而且探讨这个话题很无趣味，所以我拒绝回答。 周遭美丽的所在俯仰即得，可是有多少人感觉到了呢？又有多少人倾心爱着他所 发现的美丽的事物呢？如果是，那这爱也只是私人的秘密，其他任何人也许可以 揣摩，但是无法奢望、无法企图。 　　*91* 　　你我之间存在羁绊，你我需要坚强地忍耐，有那么一天，你我便能相见。那 时的你，是不是要高兴地哭泣？那时的我，是不是如你想像中完美？ 　　*92* 　　你信任一个人，才可能把内心的秘密一个个转移到他的心中，并一起保密。 你告诉我，你一直深恋着另一个人，已经好些年了，可是未果。这如慢性病，一 点点折磨着你的意志。你付出了很多，等待了很久，可是你所爱的人却另有所爱。 之后，我出现了，并企图把你从一口枯井里救到井外面，我要让你发现：啊，这 外面的世界是多么丰富多彩。四年光阴，一挥而去，你曾劝我放手吧，可是我不 同意。你我依然保持着难以解说的关系，你很多次突然消失，然后又很多次与我 取得联系。我在视频里看着你忧郁的微笑，也许彼此的痛苦都应该庆贺，久经考 验后，我们会更清楚地看到，最爱你的人，一直都在关心着你。 　　*93* 　　人的一生很少能安静下来把其他的事物当作是个体意义上自己的部分——我 们都匆忙地行走，千万次彼此擦肩而过。可是，我不希望你和我也只是匆匆一过。 你的爱好，愿望，理想都是我所关注的，因为你是我生命里的一部分。你的生日 成为了我的生日，而我自己的，却从未提及过。另外，我有为你奉献的盛情，为 你付出我就会很快乐。可我真不知远在异地，能为你做什么？你也从不对我说起。 你只是笑着，你说，风，吹过的感觉真好。 　　*94* 　　天下最美的美是无，我确信，当一切生命诞生或死去时，这种美便存在—— 是最纯粹的一无所有。当你我不得不降临这纷繁的世界并走入，一切罪恶的寄生 虫便开始向你我招手，有的俨然已深入体内。而你我所能做的一切便是去奉献， 你我不需要拥有太多，去忘记不愉快，而获得欢乐与敬意。这是一种鲜花不惧风 雨，热烈开放的精神，象冬天的河流一样，汹涌地往前奔放。他带着无比尖锐的 锋芒，去迎接一切纠缠你的恶魔，只有此精神长存，在爱这方面就会燃烧起美丽 的火焰，而不让人降低温度变成冷血动物。我们为什么要自己执著地去为你奔跑 效劳？因为，我们已把你当成我们的神，是神来解救我并给予莫大的鼓舞。 　　*95* 　　信仰是你我刚从篮子里抓起的一把花生，还带着泥土的气息。可是，你我知 道它藏着汗水和欢乐。这便是你我的信仰。你我伸开双手朝向天真的孩子们，他 们的眼睛闪闪发亮，有着最纯洁的神情，哪怕一粒尘埃，都会污染了他们。你我 太高兴看到他们渴求的样子，你我说：拿去吧，孩子们，把这些花生都装进你们 所有的口袋，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可以生吃，也可以烧一把火烤着吃。他 们极其兴奋地跑远了，而你我开始后悔，是那些花生又破坏了这些孩子们的纯净。 他们一定会带着脏污，回到你我身边。 　　*96* 　　沙漠里的胡杨，坚韧不拔地向天空伸出他的手，他一点点靠近天空，只要他 不死，他总有一天会够到洁白的云，然后是完美的身体。这是很小很小的愿望， 是很小很小的信仰，是很小很小地追求，这很小，小到千万双眼睛都看不到。他 们只好被遗忘在这肆虐的风尘当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97* 　　你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还不是情人。我能感受得到，因为感情上的伤害， 让你那么无助与无望，所以你再也很难看见其他的人群。我不知道你的心态是否 好起来，也不知道你是否依然追随着心中的王子。你又独自回到了乡下，与奶奶 在一起。这次，你从张家界飞往三亚，不再做导游了，而是会计。你在试着改变 生活，以图获取新的激情并淡忘旧的伤痛。希望你能做到，此一切，我默默放于 心中。 　　*98* 　　那次，台风刮到三亚了，我不知你是不是受到了惊吓。很想打电话给你，可 我没有你的电话号码——你一直都没有告诉我，所以我只能写信给你，而所有的 信件你一封都没有回过，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我从没有责备你，我依然在视频 里虔诚地面对着你。我猜测过很多种可能，但是最终都是以我的宽慰告终。你一 定有为难的地方，你就坚强地去解决它们吧。而我，一直在期待着你成功的消息。 　　*99* 　　是的，你是自由的！这是我最喜欢对你说的话。所以我不会轻易问你什么问 题，只要你保持轻松愉快的面貌，我就无比感激——你分享了你的自由。我默默 地看着你，忧伤地看着你，我想了很久，什么时候，我开口去说我们见面吧。可 是，我没有说，真害怕会伤害你。 　　*100* 　　你答应过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是你亲口答应的。突然而来快乐，撞击我的 心窝。我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如果是永远失去呢？你也许是心怀内疚，才下了这 个决定。再怎么说，我们已是心腹之交。你还是那样安静地看着我，我觉得你围 着白色纱巾的样子美极了。我看不到你脸上的惊喜，而我独自惊喜着。你并不反 对，我轻轻地呼唤你：亲爱的！ 　　*101* 　　很想亲近你的时候，我要放手，因为你是你自己的。而我放手，并不代表你 身上所具有的魔力消失，相反，你更让人痴迷，我更加爱你。我一直爱着你独特 的气质——雅致而精美。我需要她们来做我心灵最勇敢的护卫，她们就算是身穿 盔甲，手执长矛，而她们的美从来都没有消失。她们如火，火在跳舞，火的曲线 多么妖娆！火松弛地遮住颤动的乳房，火的眼睛多么迷人！这股神奇的力量，你 有，而我没有。 　　*102* 　　我崇尚，我要两只手都拥有无比巨大的力量，使一切烈火熄灭，使一切冰川 融化。 　　*103* 　　亲爱的，我为扰乱了你的生活而深感内疚，也为自己的叛逆而深感羞愧。可 是，若我来到你面前时，你就会包容了一切罪过，你让美呈现出来。我多想勇敢 地走过去，亲吻，我还要紧紧地拥抱你，和你挨近，抚摸你每一寸让人遐思的肌 肤。可是，我发现你不乐意的样子，我又飞快地离开，躲藏起来。我为什么要去 亵渎你的美丽？而不让一朵荷花安静而自由地开放在池塘中央？ 　　*104* 　　我真该认真分析我所染有的罪恶！我站在镜子面前，发现自己实质上是多么 肮脏——自私，自傲，而且不务实。毫不例外，有西装革履的绅士站于我旁边， 他得意地用梳子理着他打了摩丝上了油的亮发，而我一眼就发现他通体肮脏，比 我还要肮脏，可是他毫无知觉。我只好穿着一件旧衬衣和肥大的裤子走开，没有 打领带，也没有给皮鞋上油。 　　*105* 　　人生永充满不正当的欲望，而诗歌企图告诫人去抛弃这一切。但若一切欲望 都抛弃了，这将是多么令人恐怖——我们不再有活着的目的和激情。人生永充满 欲望，我爱你也正是因为我有各种欲望——其实我不想这么说，但事实胜于狡辩。 此一切如此矛盾，我们谁也不想一直是安乐着的世界，否则，泯灭的光就会光顾 每一寸有生机的地方；你我都渴望高尚纯洁，但你我永不能做到；你我都永不能 做到，但都渴望高尚纯洁。 　　*106* 　　这些文字都是我内心真实的世界，我记录下来，本想去解说什么，而我越想 去解说什么，我就越后悔，因为我什么也不能说明白。其实，我什么也不能说明 白，但希望这或许能触动你深埋起来的痛苦，或者是欢乐。 　　*107* 　　我刚认识你时，你点的那首歌，我们不厌其烦地听了一下午。一直到前段时 间，它还经常被人或者音响在街道上传唱。那些商店用它来招揽生意，我不知是 不是会很多人听着它就会思念起另外的人，还只是这仅仅是一种潮流。那忧伤的 旋律，哀而不伤，给人缓缓地注入力量，去把过去的每一个细节都要挖掘出来。 我常想安静地呆在一家正在播放这首歌曲的店门前，完整地把它听完，可这很难 做到。因为当你一直站在原地，或只是在小范围内挪动，而你的表情却是无所事 事，这会被投来很多怀疑的目光。我的那位音乐朋友，现在被人叫为疯子，有人 告诉我说他经常早晨五点便在阳台上弹吉他，后来是一天比一天早，甚至是半夜 就开始了，而没有停下来。更难让人接受的是，以前下雨的天，我们只能听到雨 声，后来却能听到他的吉他声，他把一把雨伞固定在阳台上，然后在雨中弹奏。 这一切的问题是：他弹得太烂了，可是没有人敢去劝告他，一是看到他瘦骨嶙峋 的样子，实在可怕；二是他一定是一个疯子，鬼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子的报复。 我想，我作为疯子的朋友，我得委婉地告诉他这些不愉快。那天，我们相约一起 去森林里考点什么东西，对了，是土豆，而不是红薯。这一回我们实在找不到红 薯。在我们来到十字路口时，我叫疯子停下，停下，你听到了什么？他说怎么了， 什么也没有听到嘛。“你再仔细听听。”我鼓励疯子。“什么也没有听到。”他 换了个角度侧着耳朵。“是音乐，难道你没有听到吗？它们过来了。”音乐是从 一辆黑色轿车里传来的，它很快经过我们。“什么破玩意，这是流行歌曲，不能 叫音乐。”“为什么？”“我怎么和你解释呢？”，他环顾着四周，“嗨，你看 到了那清洁工扫起的落叶吗，他们最终是要放进垃圾桶，然后被处理掉。而流行 歌曲和它们的命运一样。他们是短暂的。”“那你所谓的音乐是什么？”“能够 经典长久，他不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但是一直会有人执著地追寻他。因为他将 给人不绝的力量。比如说我，从来就没有忘记他们。他们和那些树干一样，即使 在冬天，依然站在你面前，而不是逃避，也不是虚伪。”那天，我们把土豆烤到 一半熟的时候，天又下起了雨，疯子拍着手欢快地叫着：太好了，太好了。我靠 在一棵树边，看着他忘我地在一旁弹着吉他。那天，我们还看见了彩虹，只是以 后再也没有在外面听到了那首歌曲。接下来的日子又开始在流行其他和叶子一样 的东西。我有些失望，什么时候能让我安静地在那首歌曲里陷入长久的沉思，我 要感觉到你在歌唱，最好不要忧伤。我们需坚强。 　　*108* 　　回来时，我们浑身往下流着水，象挂着几串珠子。作为朋友，我不得不告诉 疯子弹吉他的事情引起了邻居们的愤怒。疯子停下车来，看着彩虹，我不知道他 在想什么。半天，他对我说，没有几个人真正懂得音乐，包括你。我说，是的， 我同意你的意见，会有你成功的那一天。这时，交警吹起了口哨：前面两个傻蛋， 不要命的，就继续停在那里，等卡车把你们碾成肉饼！我们不好意思地继续前进， 一路无语。后来，疯子告诉我，上次下雨把他的吉他淋坏了。他想拥有一架钢琴。 　　*109* 　　几日后，我去看望疯子，发现他果真有了一架钢琴——是架旧的，上面满是 灰尘，而且起皮。疯子高兴地坐在沙发里面，沙发的宽大与他的瘦弱形成了鲜明 的对比。我说，来帮你把它弄干净吧。他连忙摆手，起身拉我坐下，说，坐下来 好好看着他吧。你肯定不知道我心中有多高兴。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了他。我问， 怎么得到的。他说，帮一家富人的钢琴校音而得到的。我说，这么容易就得到了， 真让人不敢相信。他站了起来，激动地说，不敢相信？我忙了一上午才得到的。 要是换成别人，估计能调到我这个精准度的，非要他拿几万块钱不可。而他这个 旧钢琴，顶多值五千，况且他又不用。他们这些有钱人，不能对他们心软。我都 后悔没有向他们多提些条件。疯子脸上的肌肉硬起来，眼中藏着仇恨。我沉默了 一会，问：你的那只珍珠鸟呢？他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已经在我肚子里面了。 我十分惊讶：你怎么把它吃了？他得意地点着头。 　　*110* 　　我打开日记，要把句中含有的“**的时候”改成“**时”、“在这样的**” 改成“如此**”；要把含有“如果**”、“好像是**”、“每一个**”、“但是 **”、“经常**”……的字眼，尽量依次改成“若**”、“如**”、“每个**”、 “但**”、“常**”……。这多简洁，我何必浪费文字？ 　　*111* 　　你告诉我，在海边住的日子，常独自去海边散步。是的，独自去的，你害怕 他人来干扰你的思绪。这样静着，就是最好。去年，我曾竭诚希望你能与我一起 抽空去看海，你犹豫不定，并最终放弃了。你不去，我也就没有去的必要，否则， 我将多么孤单。虽我可把每一株花草做为依傍，但为什么不能是你呢？ 　　*112* 　　我总这样：心绪不宁，看到的东西太多，想得过多，就把一块完整的精神分 裂成好几份。有时我确信时间与空间两种东西是存在的，它们是某种能量的一种 形式，后来我又开始犹豫不决，认为它们如信息一样，是个概念。当我考虑到， 时间、空间、信息影响到能量的关系时，我又觉得前三者确实存在。若立场于世 界的本质就是能量的话，似乎又得把这三者从能量的角度来思考，也就是说，它 们都是能量，是存在的。那么能量又是什么？实在让人困惑。人什么时候能够宁 静致远？能淡泊明志？能远离丝竹乱耳？好像总不能，我们完全摆脱不了社会的 各种诱惑和束缚，人要是不要去吃饭，那可以获得更多的自由；若不去恋爱，那 更是解放了。事实是：矛盾一直存在，我们思考不了自己，躯体劳累着，走向毁 灭。有人说，把注意力转向劳动吧，劳动是光荣的。我们或转为一种精神追求， 已求获得精神上的力量来克服面前的困惑。从另一个方面来说，生活的惯性让我 们很难停下来，去思考：我们究竟为了什么？自己的健康真得不那么重要吗？名 利真的那么重要吗？此类问题思考得过多，就更加让人进入一种精神的孤独，无 以安慰，因为没有方向。这时，或许我们想到了至纯至洁的爱，那是多么美好啊。 两个人爱着，看着对方，心中便是甜蜜的。他们感觉彼此要飞到暖和的地方，飞 翔着歌唱。他们有什么不开心呢？好像没有，他们只需要单纯的生活，整个村庄 是他们的，那些新盖的房子也是他们的。他们与一切无争，而村民们与他们和谐 相处。 　　*113* 　　昨天六时五分，嫦娥一号卫星发射成功，开始飞向古老而充满神秘色彩的月 球。这个带着几千年恩怨的月球，我们不期待看见天宫、嫦娥、吴刚、玉兔和桂 树，那只是神话。可是不能让孩子们失去神话，那些还在期待爱的人，也不能失 去神话。让该感性的人，去获得充分的感性自由，多一些情调和想像空间。我们 感谢古人留下这么多动人的神话，留给我们企图登月的渴望。是的，有梦想，才 有行动。月亮如一叶安静的扁舟，整片海洋都属于它。而你更喜欢说它如秋千， 而这秋千就是你的，你是那欢笑的孩子，正握紧着青春的绳子，因为它太可贵了。 欢快吧，月亮上的孩子！ 　　*114* 　　你我并不忙碌，无非是干着一些自己所不喜欢的事。你我纠缠在各种责任当 中，有自己强加的，也有外界施加的。正因如此，你我很少去认真关注自己的情 感及品行，从而随波逐流，越来越远离了原先的自己。你以前也许是一块甚至带 有锋锐边角的岩石，可是你回到社会中，在众多石头的摩擦挤压下，这些棱角慢 慢磨平了。若磨得越光滑，你就会越感觉到处事方面的自如，当你看看周围的人， 全都和你一样光滑的样子，你也便心安理得地停止了反思。而爱，却不同，他更 希望看见对方的棱角。爱某人，是因这些棱角将带来特别的精神收获。在人的生 命中，这种收获的机会是很少的，很多人都是过眼云烟，所以爱上一个人，就好 好珍惜，好好经营着这份感情。 　　*115*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明知我这么在乎你，可你却宁愿一个人流浪，迟迟 不肯亲近我，而我也因此成为一个流浪的人。在我长久的期盼中，爱的开始降温， 让我偶尔麻木地失去了知觉。我不去想你的话语和容颜，这让我有时感觉到快乐。 很多次，我走在一些漂亮的女孩后面，她们不时发出笑语，而她们的影子被夕阳 拉长得好美。她们其中有一位穿着淡蓝色衬衣，开始沿着那个空旷的街头独自前 行，而她的身边站着一棵开满洁白小花的树苗。 　　*116* 　　若你情绪激动，找不到倾诉的对象，你可以去放眼蓝天，他可以读懂你的心 思，让你归于平静、安宁。你的心中应努力去包揽四野，拥有整个宇宙。亲爱的， 我看着你，我要幸福地看着你，看着你情绪激动。 　　*117* 　　新的光，让漆黑归于光明。虽然眼睛只能看见这一点视野的光，而实际上， 它让整个江山都明白地展现出来。它每日这样恩泽着万物苍生，才有了多彩的地 球。若阳光没有了，植物将不能光合作用，动物将面临能源的缺失。那么结局将 是生命的灭亡。这就是客观世界，不以感情为准绳。在相爱时，你我也应明白这 一点，爱不是生存的开始，而只能让我们更好地生活下去。爱情的路上，当爱受 到了挫折，不要忘了：前面的路还需要走下去。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是要有所作 为的，很少有人期望自己归于平庸。若整天沉陷于感情的漩涡，而不思进取，那 么生活又将如何下去？你我需要去劳动，去创造，并获得物质与精神上的收获。 爱情仅是生活上的一部分，而不是大部分。大部分时间应该属于人的劳动和创造。 我这么说，不知远方的你是否认同。此刻，你那边也天亮了吧？我在这晨光出现 时，睁开了新生活的眼睛。窗户外面，两只洁白的鸽子飞入了云彩。 　　*118* 　　男儿有什么好流泪的？我认为除非是身负罪恶，违背良心或是高兴至极—— 那才需要眼泪，那才是真诚的泪。其他情况，是不允许流泪的。我爱你，已经尽 力向你传达我的心意，所以我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任何一件事情，只要不盲目， 自己尽力而为，结果出来了，就不要在结果上做太多的文章，因为一切都将过去。 我们剩下来的生活，理应好好珍惜，也要为自己的付出而感到满足与高兴。因为 行动，说明了我们是真心的。 　　*119* 　　去点亮星星，去点亮你美丽的眼。你不仅是我世界里飞舞的凤凰，你也应该 是自己的天使。人首先肯定自己，然后不断去否定自己。在人的本性上，人肯定 的成分远远大于否定的成分。这使得人能得到一个相对稳定的发展空间。这和人 类发展很类似，在相对长的时间内，我们是肯定与接纳一切所取得的经验和文明， 对于巨变，那只是很少数的。然而，整个历史长河的更新却是不断否定的结果， 但否定的前提是肯定，也就是说，肯定是立身之本，否定是发展之本。人应该肯 定自己，感激自己，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奇迹与美丽。我们应心怀感激，经 常反思自己为什么要落入忧郁不快的境地。我希望和你说这些，能够使你在长期 不快的状况下有所改善。你是带着忧伤的那种美丽，虽然我不全然了解你的周遭 情况，但我能心达你的感受。你曾多次很惊讶我的这种直觉，我想这是心灵的相 通吧。希望你更快乐，生活充满自信与趣味。 　　*120* 　　昨天你告诉我，你已大致适应了海南的生活。我突然想到海南是与大陆隔海 相望的。很多次梦中和诗歌中的海鸥，你应该看见了吧？海边的风景是不是如你 所想像得浪漫？我曾经把你比着的椰子树，现在你也看见了吗？还有那海边的日 升日落，海上的月亮，一定无比壮观吧？我为这一切出现在你眼前而高兴，也希 望你以后说给我分享。 　　*121* 　　你在海边，不能说出那儿的种种感受。你还是以前那样，是个懵懂的女孩， 回答不上很多问题。你说起你的思维很混乱，并发现自己已经很不象原来的自己， 开始厌恶自己。是谁伤害了你？是你在想家吗？而我得到的答案是：你一无所知。 　　*122* 　　我又一次真诚地鼓励你去写点东西，这次你同意了。我为你的决定而高兴。 毕竟你是多愁善感的女孩，你有着天真纯洁的心灵世界，这是去写作不错的前提 条件。你本身就是一首诗，给人带来不可言喻的美感和精神上的欢愉。我喜欢你 那种因无法回答某些问题而羞愧的样子，你的眼神如一只可怜的羔羊。你继续保 持那种样子吧，不要离开纯真的年代。 　　*123* 　　我在思想上放弃很多东西，不去保留外物的发生过程和对记忆所产生的冲击。 因这长久以来的习惯，我的记忆渐弱。现在，我发觉，自己看过的书籍，里面的 内容很快被忘记。这也恰在另一方面给予我充分的自由去施展，而不是在思想上 有所惯性束缚。比如，写诗，我只有很少的观念性东西，所以可以按自己的理解 自由驰骋，这使我在某些诗作上获得了空前的满意。在处理事情上，我很任性， 这又让我得罪了不少人——虽然我本意是好心的，但往往被误解而激怒他人。 　　*124* 　　说实话，我不知爱情是何物，很难给它下定义。我只是随自己阅历的增加而 有些片面的认识。爱的出发点是一种潜在思维，是不需考虑的过程，它就能呈现 出来。我认为，爱情是到达一定年龄由一种趋向性思维所产生的渴望，它还和激 素的分泌有着紧密的联系，它的部分是本性的，部分是感性的，还有部分是理性 的。有些浅尝辄止的人，我感觉是不值得的，因为这至少说明他对爱情的信仰尚 未达到真正意义上的真诚。若真地爱，就坚持到底，你不应该半途而废，也不应 该张扬，或是叶公好龙。人总是努力去满足各种渴望，当未实现时，很可能有股 更大的力量和惊人的忍耐力支持着你去继续前行，你发誓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125* 　　这儿有一朵巨大的花开于我脚下，它如一块巨大的岩石。我站在它的花瓣上， 没有人看得见它的枝叶和花萼，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开放的。它今天和昨天一样， 似永不凋谢。常有小孩爬上它的花瓣间，玩起捉迷藏的游戏，而我只能看着。其 中一个满头大汗的小男孩，用得意的眼光扫过我的脸颊——他对我根本没有兴趣， 飞快地跑过我的面前，当我不存在一样。他忧无虑地跑过去，拉起一个扎着两支 马尾辫的小女孩，躲进金色的花蕊之间。虽然他们的动作幅度很大，可那些花蕊 俨然没有动的迹象，它们如一根根金色的柱子，但是发暗。一点风也没有，我坐 了下来，某些快乐近在眼前，可是又多远去了。 　　*126* 　　若去追随太阳，他终身不悔，觉得自己浑身每天都充满着精神力量，那么， 即使他不能成功，但我为他加油：冲吧，更美的地方就要出现，更美的美将亲临 人间。若去追随一阵风，并总是因落空而气急败坏，他不把自己当着自己地去追， 那么虽他的精神可贵，但我为他难过：停下来吧，何必在一个目标上逼死自己？ 你没有把它当作快乐，你又为什么要去实践这种不快乐，并长期坚持呢？若你去 追随太阳，同时又去追随星星和月亮，但是不知道谁是第一目标，那么我要告诫 你：冷静下来，谁才是你最重要的。若你是为了虚荣而去追随太阳，那么，请站 住，没有人希望你不被烈日的炙烤夺去性命。你呆在原地，你就是最好的。 　　*127* 　　可神通而不可语达，可心会而不可言传的微妙时刻在你我身边组成美妙的光 环。你我企图去再次讨论这光环，可是她突然不存在了——这是多么无奈。你我 试着用图画、声音、文字把她找回来。是的，你我需要把她找回来，和当初一样， 它们回到你我面前！我在第一次看见你的脸蛋时，就获得了这种光环的体念，并 因它的离开而念念不望，所以我不断地去找你，我需要再次光环的光临，而它只 有你才可能重现。 　　*128* 　　随时间加深，一颗金黄的星拖着优美的尾巴降入世尘。我想都没想，就开始 惊叹：这是多么可贵的一瞥！我作为旁观者，只能远望着她以死亡换取来的美丽。 那么，美是短暂的吗？我躺下来，我想不是这样的。美应该是一直出现的，她是 不绝的——比如这夜的颜色，比如外面安排的一切生灵和井然有序的星空。你为 何不走近她们，去发现她们的秘密？ 　　*129* 　　这儿有朵巨大的花开在天花板上，啊，教我在蒙胧中不愿醒来。借着微微的 光芒，你能看见她是柔和的，天蓝的。上面似乎还有一只小壁虎，他在上面干什 么？他没有因为我的厌恶而走开。我想像他专心守候的样子：脖子微微抬起来， 象一位哲人，一动不动。不久另外一只小壁虎爬上了这朵巨大的花朵，两只小壁 虎象铁锅里的两根黄花菜。我一不留神，他们就躲在了花瓣后面去了，露着两只 纠缠在一起的小尾巴。 　　*130*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是的，亲爱的，我要去获取你的爱并渴望与你一起承担 生活的磨难。至从离开父母独立后，我就时常感到自己是个孤单人，有些话也只 能独立于心中。生活总是在不断的烦琐中消耗着你我可能有的快乐，而你我却没 有得到，他们是不是戴着面具溜走了？而我一堆堆的心事，渐渐蒙上灰尘，连我 自己都懒得去想，倒不如酣睡一宿，养好精神，或许我可以去篮球场上奔跑一下 午。 　　*131* 　　为打花时间并自以为打花是有意义的，我时常去看美术系举办的画展。若有 人问我，去喜欢一副抽象派，或印象派风格的画，有什么理由吗？我想，首先站 在它面前就让人沉思，包括画面的构思，色彩都会在心灵上产生震撼，但又说不 上它是怎么一种美。其次，这些画说明画家的创造力是未磨灭的，是充满生命力 和战斗力的。他们在尝试用图画展现一些我们并不能说出的，或是具有争议的东 西。虽然他们不能说明白，但至少构建了这种模糊思想的参照体（或者说是模拟 体），供对它感兴趣的人来一起交流，这种交流可以是无声的，也可以当面和画 家讨论某些能够说清楚的方面。另外，从艺术美学角度来说，画家也在不断创新， 推进这一学科的发展，所以它的存在也就有了存在的意义。它也让人类的生活更 加多姿多彩。 　　*132* 　　“一旦得到了，便失去了”，我曾在诗中如此写到，旨在警示：珍惜你所处 的，心存感激与满足。因为生活总是在误区或歧路上耗费着人的时光，所以需要 不断去思辨一下什么是真，什么才是更好的观点和态度。现在流行一种说法是： 婚姻等于走向坟墓。这说明我们经常走向悲剧——本来美好的东西，结果却让我 们充满失望。原因在于觉悟性还不足够强，我们固执地为自己预算好了尴尬的途 径并且去执行。可见，活着，有太多不真实的东西，足以让我们失去斗志，比如 工作、住房、孩子、父母等诸多问题。 　　*133* 　　生活的一切苦难，来源于整个人际关系网的矛盾。在我看来，两个相爱的人 尽量早点在一起生活，若无必要，可晚点再要孩子。但双方不要沉溺于男欢女爱 当中，而应奋发图强，积极面对生活，比如发展自己的特长，继续自己的爱好， 为制定的奋斗目标而拼搏等。两个人的生活并不富裕，这倒没有关系，但应尽力 脱离各种关系的纠纷，双方都应保持生活的热情，发扬包容的品质。无论生活的 基调是高尚还是平庸，请确保你们在精神上是满足的，在良心上是满无愧的，这 就很值得了。 　　*134* 　　我最理想的生活在这样的：在有足够的物质保证后，一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森 林里，写作或思考一些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一大部分时间，自己一个人或结伴去 自助游。剩下一些时间和亲人朋友在一起。而晚年时光，能够为公益事业尽最后 一份力量。 　　*135* 　　我向来走路很急，也因此错过了路边很多风景。这可以看出我是个对外界保 持冷漠的人。我害怕去正视陌生的目光，因为我觉得无法交流而难堪。我常逃避 人多的地方，希望尽快到达宿舍或是一个坐位，然后心才安静下来。如此情况下， 生活自然单调得很，但也可以让人潜心干点事情。但时间长了，自觉心烦意乱： 自己为什么老是一个人？为什么不能和路上那些快活地谈话的人一样，保持神彩 奕奕？疯子说我走路时，好像灵魂飞走了。他问我想什么东西，我说，我有时候 在思考光，它与我们隔绝着，它是什么？疯子瞪大眼球，无言以对。 　　*136* 　　中午阳光明媚，让人心里格外高兴。我尝试思考两个问题：一，一切物质都 是能量的形式，那么能量能从无到有吗？如果能，那么说明宇宙是可以从一无所 有到拥有了现在的一切。二，以后的社会，机器人是否能够自主控制自己，并能 完成类似生育是功能。若能，未来社会将是一个机器人与人类平分的社会。这也 说明，没有生命的东西，完全可以改造成为生命体，并且具有高度智慧和繁衍能 力。此一切，我想和你探讨，然后还要告诉你我们的渺小与我们的幸运。我们能 够出生，能够相遇的概率是多么小，几乎不可能，但是这一切发生了，所以我们 是幸运的。这种概率可以一直追随到宇宙的开端，因为没有这开端也不会有我们 的存在，更不可能有你我相遇的可能。故，此一切即平常又神秘。 　　*137* 　　每颗露珠都是真实的，此刻，它所存在的场所将不是空点，除非时间可以倒 退，要不就是时间可以跨越。你我是在抛弃了几乎全部前面的生活而继续，历史 留给你我的东西并不很多，而你我去关注历史的时间也不多。几千年用几本书就 可以装下，甚至可以定格在面积不到一平方厘米的芯片当中。历史是带着血腥的， 人类同兽类一样是凶残的。当一部分人用暴力镇压另一部分人超过了另一部分人 的忍受底线时，另一部分人便采用暴力来瓦解镇压，获取新的自由。在这样不断 的暴力中，历史中出现了英雄，而英雄的出现正说明着历史是一部不公平史，我 们也不要妄想有一天历史会走向完全的自由。 　　*138* 　　山巅给我一个高度，去看太阳刚出来的美好。云层泰然自若地侧卧着，我看 不见她的脸，也无法跨越她，去更迷人的前方。我们之所以坚强与容忍，是因为 我们一无所有，即使我们也许得到了不少，但我们缺失得太多。我们最缺乏什么？ 我想是生命。人从一开始出生，就预告着死亡。每一次呼吸，就代表缺少了一次 呼吸，而迷糊的人，为何不抓紧时间生活？ 　　*139* 　　想起你嘴角迷人的小黑痣，想起你撒娇的小嘴，仿佛你就在眼前。这是梦与 现实的距离，无法测量，而现实的距离可以测量。现实的距离存在，其两个端点 就存在，那么就有缩小和接近的可能，梦也就快要成为现实了。你在离我很远的 地方，这是纯粹的距离，而不是心灵的距离。是你，让我与你如此之近，却又是 如此之远。 　　*140* 　　我突然想，若要被欣赏，我有何可值得一提呢？实在想不起，我性格倔强， 对很多事情没有恒心，各方面的知识都掌握得不牢固。我只是很天真，并为自己 而深感恐惧与沮丧。这社会，他终将把我给吞没。但有一种情况除外，除非我把 这社会吞没。 　　*141* 　　窗外不远处是条国道，每日的车流到深夜都不会消散。几年来，我每日便在 车鸣中午休、晚睡，心情不好时还常常被唤醒。今天早上醒来，梦中之事一概不 知。提到梦，却是一件奇怪的事，人为什么要做梦？其他的动物会做梦吗？有一 点是肯定的，当我们睡眠时，大脑有些部分还在潜意识里思考或回想。有一次梦， 让我特难忘。我梦见了你我终于在海边相见，你在沙滩上高兴地跑着笑着，我则 幸福地跟在你的脚印之后。那一刻，我哭了，这就是我要的幸福啊，我一哭，便 醒了。窗外，依旧如故。 　　*142* 　　你曾问我，自己是留着长发好，还是留着短发好。我一直认为留着长发是不 错的，这样更具秀美之气。若换着是短发，让人得到一种利索，干脆的感觉，自 然有失女性温柔。别人问我为什么不留长发，他们认为这样才和写诗的身份吻合。 可是，我并不觉得那有什么意思。我们要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若你喜欢留短头发， 你就按自己的意愿去做吧。 　　*143* 　　你总是微笑，静静地听着我说话，似乎我在做一场演讲。我常呼唤你亲爱的， 可是你从来没有如此称呼我。我问你，我们可以在一起吗？你的回答总是在这三 个选择里变换：一，你对我无所奢求，目前成为知己就很幸福了。二，你也不知 道。三，我们不太可能，可是又说不出理由。你说完时，我总是勉强地挤出点笑 容，但，很温暖。因为，承诺是一辈子的事情。 　　*144* 　　今天，在餐厅里买馄饨时，漂亮女生，散发着清香。她右手带着几串假猫眼 石，身上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服务员接过她的餐票，转手找给了我。那女生和 我不约而同地对视着，因为这一张餐票，我们似有了某些微妙的联系。我不敢多 想，仓促地把餐票放进口袋，生怕触摸到她留在上面的余温。而她，也许会好奇 地回望着我，略感失望。 　　*145* 　　近日口腔溃疡，这是我来北方后，间发性的毛病，只要吃过水果后便会好转。 溃疡是由缺维生素引起的，若补充不及时，很容易引起扁桃体发炎。昨晚，去外 头买了两个大橘子来补补，橘子皮洗净后自个留着泡茶。你以后可以试下用橘子 皮泡茶，我想你没有这样试过吧。提醒你，泡的时间只要二十多分钟便可，然后 把橘子皮取出，其味淡香略涩。 　　*146* 　　我多想死去，是在不知不觉中死去。我要忘记所经历的一切，但又不想让和 我有关系的人伤心，所以我要象活着一样死去。我也想让很多人死去，这些人太 幸福，但是他们是罪恶的，高傲的。是的，让那些瞧不起穷人的人死去！让那些 毫无人道主义的人死去！让那些玩着各种虚假游戏的人死去！最好，再让好人死 去。 　　*147* 　　世界不是几个人的，就算是，也不是他们所能主宰的。对于生活，你我时常 抱怨，却把曾经的快乐都忽略了。若抱怨是长久的，这将不利于一个人继续进取， 也影响一个人的精神世界的健康和谐。另一方面，若某人没有抱怨，那说明该灵 魂确实麻木了，否则就是他内心深处积累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能量，它随时等待时 机爆发出来。 　　*148* 　　谁都希望在有限之年，按自己的设想前进着。此过程中，没有谁可以缺少容 忍与清醒，否则这将不是如意的生活。工作和交流中，你定会存在诸多麻烦，忍 是一种办法，但我更希望你智慧地面对并尽力保持自己的本真。你有自己的个性， 而不是一种假象。但我相信，你在社会中往往是种假象。而在我面前，你不需要 害怕泄露什么。 　　*149* 　　为何如此思念你？并渴望抱紧你的身躯？我成了一个快要失去信仰的人，并 感知到自己游荡般生活，没有寄托，没有居所。在人最无目的时，便开始回归本 性的渴求，这人间便有了男女之爱。若是没有这种烙在人体内的记忆，人类又何 以繁衍？世界又何以不荒凉？若给出两个选择：存在这种原始记忆，另外一种是 不存在这种原始记忆，但两种情况下个人生活都能保证自足，你会选择哪一种？ 　　*150* 　　生活失去了你所发现的真、善、美，生活也将不能给予你任何前进的动力， 你将寸步难行。亲爱的，爱情越是纯洁，我们越将不能得到；生活越是苦难，我 们越将不能得到；时光越是美好，我们越将不能得到。是的，你我总是在背叛着 目的，可是束手无策。 　　*151* 　　昨天和你谈论起北京——这中国的首都，华人的骄傲。其是世界上最大的客 流中心，具有世界奇迹长城和闻名遐迩的紫禁城。你和我都去过，可不是一起去 的，并都没有去爬过长城。若有机会，我要和你一起爬上长城，对过去的生活说： 不到长城非好汉！ 　　*152* 　　对你的爱，未变的是渴望，而变化的是我的渴望趋于平静。远在千里之外， 我只能用自己的言语去传递我的爱意——为你的善良，为你不善于深入思考问题 的习惯。我劝告过你，若你心中有洪水般的感情，而当时又找不到倾诉对象，你 就把它放进日记里。你是有很多故事的人，且你又爱读书，记录下你的情感是不 会有困难的。你前段时间开始写诗了，希望你再接再厉。另外，你特爱看韩国青 春爱情剧，这是有原因的：大部分剧中的女主角和你一样在坚韧不拔，毫不退缩 地渴望纯洁的爱情。是的，你一直在深爱着多年前一直爱着的他。而我不忍心你 受伤害，也不忍心自己受伤害，所以我愿意为你献上阳光，或者是花环，然后我 站在道路旁边，等待着你的召唤。 　　*153* 　　我心多变，有时如一潭死水，虽是液体，却和石头一般安静；有时如奔腾的 波涛，他急切地渴望跑到最前头，把身体无限伸展开来。我心如故，他忠诚地服 从于我的身躯，怜爱万物，在痛的时候痛，在乐的时候乐。面对思念你的夜晚， 我要向你坦白：是的，我心是隐蔽的、苦涩的、无疆的、动魄的、真挚的。 　　*154* 　　云彩与云彩是相亲相爱的，他们相拥相抱，从那边村庄走到这边村庄，从黎 明走向夜晚。森林中每棵树之间是相亲相爱的，他们彼此守护，共同经历风霜雨 雪。水与水是相亲相爱的，他们沿着小溪歌唱，一直歌唱到大海，到地平线之下。 亲爱的，你相信爱如太阳一样，是变化运动的吗？亲爱的，你相信爱如阳光一样， 是无处不在的吗？亲爱的，你相信爱如黑子一样，是有周期规律的吗？ 　　*155* 　　爱在泯灭之前，需要与新的生机结合，走向新的方向。这之前，我愿意作为 你的仆人，为你效劳。我尽力以新的方式给你惊喜，但惊喜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啊， 因为我只是个渺小的灵魂，却如何去获得你伟大的爱。正因如此，我时常困惑， 开始动摇了你完美的形象，并气急败坏地憎恨自己。你变得那么残酷无情，可是 我不怨你，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我不能点燃爱情开始的那把火？为什么我不能 在你爱上别人之前遇见你？为什么交往了如此之久，我才坦言心扉？我知道，你 并非不爱我，只是还在等待着他。你只有一个坐位，一个时刻不能同时为两个人 分享，所以我徘徊在你的岁月里，请你支持我，不要叫我放弃。 　　*156* 　　心爱的你，你心知我执著地跟随着你的欢乐，并想清楚你微笑背后的秘密。 你一直很安静，没有给我任何承诺。其实，我多想告诉你：若有一天，出现了另 外一个象你一样让我心动的人儿，并且她向我走来。那时，我将是多么忧伤，因 为我可能就要离开你了。而你会尊重我的选择，并保持着安静。可是安静之后， 你还忍心不哭泣吗？啊，你又错过了这原本美好的时光；啊，你为什么不让自己 热烈地开出爱情之花？ 　　*157* 　　昨晚你说要步行回家，想看看夜色。你的心情应该比前段日子好了许多吧。 你穿着那件旗袍式的白色上衣，袖子夸张得大，象两朵喇叭花，带条纹的立起来 的衣领上精简地勾勒着金色边纹。我不知，你晚上回去时有没有月光，也许是被 城市的灯火所忽略了吧，但我想应该是有风的。我害怕你孤单，就让你感受风的 存在。每一阵风的存在，都是我对你的呼唤，亲爱的，你再一次称呼我为风吧， 这样，你就不会孤单。 　　*158* 　　我总以为自己就是风，能时刻在你的四周。其实认识你之前，我就渴望能如 一阵风那样洒脱自如。于是，六年前，我用了“一阵风”这个笔名，为了避免与 他人重名，我在后面加上了“909”，所以便有了“一阵风909”这怪怪的名字。 我常怕它会引起非议，其实我没有故意标新立异的意思，这不是张扬。我常想摆 脱以前的自己，换个名字叫“风野”，但我总不忍心，我对它恋恋不舍。末了， 你笑着说，无论何时你都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159* 　　你让我现身吧，你让我现身吧，亲爱的，只要你愿意，我就将立马奔赴于你 的身前！你希望有一天我能骑着单车把你送到家门前，对吗？我说，好吧，就用 我那辆破车送你一程吧，你坐着，我推着。因为破车老得实在载不得两个人的重 量。 　　*160* 　　你喜欢一种韩国的咖啡，我忘记了叫什么名字。我曾想去寻找喝咖啡的感觉， 不过，至今尚未得成。一则，没有喝咖啡的情调和心情；二则，我没有发现让我 满意的咖啡厅。不过，这城市里确实有不少喝咖啡的人，但很少有我尊重的。疯 子说，他们才是真正的疯子。我哈哈大笑，疯子补充到：其中也包括我们。 　　*161* 　　只要人在某意义上永恒，爱在某意义上才是永恒的。人的一生，没有爱，就 没有伟大的事业，也不会有伟大的人。作为爱的一方，他对另一方的爱是彼此影 响后的结果，该影响有现场的和非现场的，也就是说，爱不限制于距离。一颗伟 大的心灵，可以爱到星空之上或土层之下。我们为什么去爱？因为我们缺少爱并 渴望爱。爱，才是我们活着的本源，也即活着的最终意义。与此同时，爱让我们 充满了困惑，他使优点变为缺点，缺点变有优点；使美好变为灾难，灾难变为美 好。而正是在这样的困惑中，爱伸出了进步的阶梯。 　　*162* 　　亲爱的，在柳絮吹起思念时，黄鹂对唱，假若我们携手将走到这段弯曲的小 道尽头，你是不是要和我说分手？亲爱的，在漫山红遍时，河流倒影着白云，假 若我们携手走到了那片繁华的街市尽头，你是不是要和我说分手？亲爱的，当黑 暗里亮起无数的眼睛，我们站在木房子门口，你是不是要和我说分手？若你不忍 心说出口，你就挣脱我的手，转身离开吧。你转过身去吧，让我再看看你的背影， 如一只飞起来的鸽子。 　　*163* 　　冬天就要冰寒而来，这是属于别人的黑夜。我依然浑身滚烫，只有一床被单。 过去的三个冬天，我都穿着一条单裤行走在无人注意我的地方。我要对峙着冬天， 因为我不奢求他来给我温暖。我嘲笑北方的冬天，他没有想像中的寒冷。我离开 母亲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人强制让我添上衣裳。母亲为我织的毛衣，我一件也未 穿上。那些衣裳，让我统统在今年春天，送给了打扫卫生的阿姨。那些衣裳，散 发着淡淡的樟脑丸气息。这让我想起多年前的冬天，昏黄的灯光下，母亲从柜子 里寻找我的毛衣，而我闻着柜子里飘出来的淡淡的樟脑丸的气息，趴着凳子昏昏 欲睡。母亲一次次把我叫醒，让我试穿合适的毛衣。第二天醒来时，外面一片雪 白，母亲不知何时已经外出，门口留着她的脚印，象一个连着一个的黑色山洞。 　　*164* 　　当把七年前父亲买给我的收音机扔掉时，我蓦然个敝觉察到自己由一帚自珍 的人变成了无情无义的人，但我只有这样才能抛弃身边的很多东西。这让我在忧 伤的同时，感觉到了生活的简单。拥有得少一点，我们更轻松，而不是被物所困。 也许，我真得长大了，这就是我要的理智吗？这样的生活会更有序，更精彩吗？ 我不知道，但我不得不无情。这几年，我身心疲劳并渴望有其他人来到我身边， 为我带来欢乐。我时常也为自己的自私而悔恨，但是我无法控制。我自己在清醒 地犯下很多错误，这一切都无从说起。我敢真实地站在每个人面前，而这一切又 是微不足道的，他们总是带着怀疑而狡猾的目光。 　　*165* 　　我们每天的生活都建立在其他人的劳动之上，这劳动的人是谁？他们过着怎 样的生活？我们有过感激的冲动吗？我们又给过他们多少欢乐？当看见他们忙碌 的身影，流汗的样子，无奈的神情，我想他们不是心甘情愿的。他们付出了很多， 而我们付出得太少。 　　*166* 　　哲学认为：万事万物普遍联系并永恒发展，而矛盾是发展的动力；发展是否 定之否定的结果，矛盾是对立统一的。回顾历史或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它们都 是在否定过去的基础上而得以用新事情来代替自身，不断以新的面孔出现。没有 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一切都在运动、变化和发展着。事物体在不断克服新的变化 所产生的矛盾，从而以一种不断调整的姿态来适应新的境况。否定可能是彻底否 定，也可能是继承好的同时否定坏的，但就发展本质来讲，其趋势是否定的否定， 从而有了肯定，而肯定也只是暂时的局面，它也会继续发展，会继续被否定，在 一定阶段又进入一个暂时稳定的局面。所以，我们要时常提醒自己以发展的眼光 来看待问题，避免鼠目寸光。 　　*167* 　　我把高中之前的手稿付之一炬，心中亮堂了许多。自以为从那刻起，我已成 为了另外一个人。这正是我鼓励自己的傻傻的方式，也是我无法认识自己的原因。 因为用一种不能达到提高自己能力的方法来安慰自己，只能是安慰而已。具体的 事情，自己必须身体力行。 　　*168* 　　因为你我思考不清楚，所以就把无以解释的事物看作是梦，把生活看作是梦。 梦代表不确定性和臆想，它终要消失，然后不被知觉，这种感受正说明了我们内 心的空虚，未能定义很多看似平常事情的确定性。我们能做的就是，积极地活着， 尽力服从自己的兴趣爱好，为他人奉献力所能及的力量。而对于很多事实，我们 无法改变，也得不到满意的解释。 　　*169* 　　有人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我们需要穷人的财富排行榜！这不得不让人心疼： 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富人！这个世界是基于弱势群体的极大承受力，才得以建立 起来的！对于弱势群体，人类做得还远远不够。你常给我说起你对弱势群体的怜 悯之心，你不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亲爱的，我无法和你解释，因为当我面对人类 的弱肉强食，我也是困惑的。 　　*170* 　　我站在一排单车前，这儿的单车有即将被人偷去的，也有因为被风吹倒而让 好心人扶起并摆好的。这些单车不管是破车还是好车，他们的主人都是有车一族 的。我问这世界，世界能没有好人吗？世界能没有坏人吗？这世界又能没有你吗？ 都不能没有。 　　*171* 　　本来有一个念头闪过，但总归是闪过去了，不见踪影，却只能忍耐，实在等 不到它再次出现，自然觉得可惜——失去了捕捉能力，也因此失去了生活瞬间的 美丽。早晨有水流声从暖气管里传出来，让半醒半睡的人无比温馨。我静静地听 着，可以想像一位母亲或者一位老师小心地领着一群孩子经过急流的小河，她要 送他们上学去。 　　*172* 　　精神的丛林，不会永久归于他人，也不永久归于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精神 丛林，有时他走进去，有时他离开得很远。在自己的丛林中独处，而不与外界接 触，以求走向光明，这是很难做到的。而完全远离自己的丛林，将带来痛苦，痛 苦久了，便成了麻木不仁的人。希望你的丛林里能有阳光进入，而不是潮湿阴冷 的。若它是潮湿阴冷的，那么就想办法把它燃烧成一片灰烬，然后让新的植物和 花草长满那个地方，否则直接去迎接阳光。 　　*173* 　　你的美，犹使我担心害怕，其他人是不是要把你带走？你的美，犹使我彻夜 难眠，今夜我的梦是否能在明天实现？你的美，犹使我坐立不安，若我得到了， 它还如当初一般神奇吗？ 　　*174* 　　6点钟的梦，被6点钟的声音所惊醒。6点钟以后，这外面属于我的都将不属 于我，只有美好的记忆和等待感动的泪滴。这之前，我还漂浮在遥远的云端，光 着身子，聆听着藏起来的欢乐——它们也许是即将响起的小号声，汽笛声和一声 小小的呼唤。我再次入睡，然后再次醒来，大雾遮盖了所有丑陋的面孔。这多好， 我的眼前，只剩一片苍白。 　　*175* 　　起来时，我就想起你，这让我沮丧——越是抵制相思，却越是长久地相思。 今天和昨天一般，有雾，但更大，行走之际恍若换了人间。无论你往哪个地方一 站，你的面前就是一堵白色的墙。这些墙让交通困难起来，却让恋爱的人顺畅起 来——我不小心撞见了很多接吻的嘴唇。我有些气恼，然后从操场回到桌前，与 一株厚叶片，叶片上有绒毛，茎秆粗壮曲折，多年生耐干旱的草本植物对视。一 只奄奄一息的苍蝇惊恐地与我对视，它怎么也飞不起来。 　　*176* 　　上午我去图书馆还了快到期的书，并借了两本抒情诗，一本是泰戈尔 （1861-1941）的《吉檀迦利》，一本是新诗合集《情人花朵》。在看前一本书 时，我想起了你与泰戈尔是同一天的生日，都是5月8号。这对我并不意味着什么， 但是又意味着很多。我深记住这个日子，即使你不在爱你的人身边。我将深记住 这个日子，在若干年之后。 　　*177* 　　想起你，就会有美好的心情。我闭上眼，只允许你在身边。此时，我不知唱 一支怎样的歌谣来表达欢欣。为了某一天的相逢，我愿意等很久，但请你不要走 开。若你真地就要来到，我希望你看不见我，而我也不再呼唤你。我只是你身边 的一阵风，我们一起走过满地的落叶，夕阳在我们前边，它无法读懂你我的心情。 　　*178* 　　上帝给了人两件东西，一件是优点，一件是缺点。而我们让上帝敬佩，因为 我们拥有两件东西，一件是感激的心，一件是深不可测的心。这世界的悲哀是： 没有一个真正爱着的人，有很多无用的人。这世界上的本来面目是：奉献并不让 我们变得贫穷，它让我们富有起来。 　　*179* 　　今天得早起，我还是用昨天的搪瓷杯漱口——它底下有一个芝麻大的洞，漏 出一条水珠。匆匆吃过早饭，我得去教育局报名参加研究生考试。天气寒冷，我 还得买个手套，以保护我的双手。很久没有动用那辆单车了，它显得更疲惫沧桑， 行动时发出咔咔嚓嚓的声响。我们逆风而行，如一个软绵绵的球借着最后的冲劲 往上游而去。这样骑车的人不只是我一个，还有很多。他们很年轻，很欢欣，似 乎在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个太阳，正发着迷人的光。 　　*180* 　　今天是11月11号，刚要度过11点。高中的铁哥们打来电话，说是要庆祝这一 年一度的光棍节。我看了看表，笑着说：这个节日只有一秒钟，还差6分13秒。 他说不管怎么说，要为我们的节日而干杯！我说，好的，等我们放假回家见面时， 一定有机会。 　　*181* 　　我站在窗前，静静思考你的样子，但不能明白你心中我的样子，也不明白对 于你的爱慕我在坚持着什么。我唯一和你通过一次电话，那以后，你的那个号码 就再也打不通了。你消失了几个月，然后又出现了，但再也没有告诉我你的号码。 每日夜晚学习到很晚回来，听着我们初遇的那首歌——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 我的思维越走越远，在一片苍茫中前进，而总也没有尽头。这些日子，我不知自 己发生了一些什么变化，并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忠实的爱情追随者？你我，各在 天一方，这是多么大的玩笑！这是多么大的玩笑！我梦一般的爱，我梦一般的爱 啊，它何时现身？我梦一般的爱，我梦一般的爱啊，你在我这儿停留下来！我梦 一般的爱，我梦一般的爱啊，你需要什么证据吗？若你真的需要，我将无从下手， 因为它都在我心中，教我如何拿得出来？ 　　*182* 　　若有一天，我真地为你在森林深处，盖了一所木房子。亲爱的，你是否愿意 到来，坐在门前的木桩上，等待满天星光。四周很安静，但黑暗里藏着无数的花 环，那是你作为森林里的美丽公主而准备的花环啊。你没有到来之前，它们只能 望着太阳，望着月亮和星星，今天它们都无比虔诚地注目着你。你将成为这里的 神，你是我们的领袖！四周很安静，但黑暗里藏着无数的露珠，那是你作为森林 里的美丽公主而准备的露珠啊。你没有到来之前，它们只能望着太阳，望着月亮 和星星，今天它们都无比虔诚地注目着你。你将成为这里的神，你是我们的领袖！ 　　*183* 　　在爱因斯坦看来，若速度上限可超越光速，时间便可以倒流。而同时，他也 传递了这么一个消息：光速是不可以超越的。也就是说，时间是不可能倒流的， 发生过的事情不可能再重现。如那句哲言所说：我们不可能踏进同一条河流。在 我看来：光速是可以超越的，而即使光速超越了，时间也不会倒流。时间永是一 致协调地往前而去，时间不会回头。我们悲欢一分钟，我们也便失去了一分钟， 面临死亡近了一分钟。 　　*184* 　　我们应如何生活呢？应追求自己的精神生活，并保证自己的物质生活。我们 有义务去充满创造力和审美力。我们应在生活中扮演什么角色呢？若生活是一个 让人跳不出去的黑洞，我们每个人的角色是：创造一架更好的梯子吧，让其他人 爬出去！ 　　*185* 　　疯子的床上铺满了乐谱，他起来时，还有几张粘在他背上。他转过身来，颧 骨象两座小山，眼窝象两只小碗，吓了我一跳。他说，有什么好怕的。我说，裸 睡不冷吗？他无所谓地摇头，无精打采地往上套内裤。我问，你的大作完成了？ 他说，昨天晚上搞定的。我问，需要配词吗，我可以帮忙。他摇摇头，坐在我身 边，说，音乐是不需要词的，因为它已经有了词。我也认为，诗是不需要音乐的， 因为它已经有了音乐。我为他这些稀里糊涂的话而有些恼火，把一袋面包往床上 一扔，说，让你的魔鬼见魔鬼去吧。他愣了一会，续而拍手叫好。他说，对！我 创作时就是这种感觉，让我的魔鬼见魔鬼去吧。 　　*186* 　　晚上，我出来散步，微弱的路灯下，可以看见自己呼出来的水蒸汽已变成白 烟。它们跳着舞，消失了。这条街道上，自从城管队严加管理后，再也看不见摆 着各种小摊位求生的人们，也便没有了所谓的“夜市”——夜市彻底消失了，但 是他们没有消失。走在干净的人行道上，一家家网吧的灯光闪烁着，隔着冷冷的 玻璃能看到一排排的显示屏跳动着冷冷的光亮。我走进一家网吧，身上顿时暖和 了许多，只是空气中浑浊着各种人的体味。我在网上呆了一小时，没有你的任何 消息。九点多，我开始往回走，大风吹得这个夜晚呜呜地哭泣。一地的梧桐树叶 子，跑过来，跑过去，好像有千万把锋利的刀子驱赶着他们，他们跑得那么慌张。 在拐角处撞见了一个黑影，我大吃一惊：这么晚了，干什么去，通宵？那个黑影 嘿嘿地笑着：对头，玩游戏去，看看今天运气怎么样，能不能打些好东西出来。 　　*187* 　　夜依然寒冷，我出来散步。路上偶尔有几个行人，大抵是学校的学生，赶着 去网吧通宵。我没想到在拐角处能迎面碰见她，她一头散发，脸色通红，吓得我 不敢动弹。酒味一阵一阵地淹没着我的鼻孔，她举起手想说些什么，却半天也没 有想上来。她低头打了一个响隔，然后蔫着头，象被掐死了的母鸡。我想过去扶 住她，谁知道他一头栽到我肩膀上，我象一颗钉子一样钉在原地，而我的两只手 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搁着。她的胸脯压在我的肩膀上，而鼻子触到了我的脊梁。不 知这样僵持了多久，一辆警嘎然而止，强烈的光照让我张不开眼，我感觉到无比 恐惧和巨大的耻辱，以为自己是很难解释这一切了。谁知道上来的两个警察，根 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说了一句话：怎么是她？便直接把她扶上警车，飞快地开走 了。 　　*188* 　　今天陪舍友去买电脑，卖电脑的是个大四学生，这台电脑在他手上已经是二 手的了，所以到了我舍友身上便成三手的了。通过闲谈，我们得知：他和女友于 去年搬出了学校宿舍，在外面租了这个房子，目的是为了有个安心的环境准备考 研。而他们在学校的宿舍转租给了他人。我们表示疑惑：有谁会租学生宿舍。原 来租宿舍的人也是学生，不过是上一届毕业的学生，去年没有考上，今年留校再 考一年。他们问我们是不是也准备考研？我们点着头并心有领会地相视而笑—— 除了这样，又能有什么好的出路呢？ 　　*189* 　　2011教室，我固定的学习桌位靠着墙角，面对墙壁。在那个桌位前学习了近 一个月，自然发现了墙角里的一些秘密：墙角里有三只蜘蛛与我为伍。我暗想： 这三个家伙倒成了我的宠物了。一段时间后，不知什么原因出走了两只，其中一 只有绿豆大，一只有芝麻大。留下来的那只有芝麻大。自从我发现它之后，它就 在不断地长大，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它动过身子。它有八只细丝般的脚，脚的关节 处有一圈黑带。它象一粒尘埃一样没有生气。约莫过了两天，那出走的两只蜘蛛 又回来了，它们依旧趴着它们上次结的网下，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而我如一只蛛 蛛王一样，俯在桌前，一动不动。我转身往后望去，一片安静，坐满了大蜘蛛。 　　*190* 　　周末晚上成了大家默认的上网时间。他也在线，说实话，我讨厌他的傲慢与 清高。这三年来，我们之间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高中时，虽然我们互不欣赏， 但却是各项体育运动中的亲密战友。尤其是在足球赛中，我们是出了名的“万里 长征战将”。那时候，在一块野外的草地上踢球，比赛双方各自用书包堆成两堆 作为门柱，经过这两个门柱的直线作为球场的前后底线，而左右底线却没有约定。 我们经常在左右方向上长时间地带球奔袭，由于我俩的耐力和技术都占上风，他 们拿不到球，就一直跟着追。而我方球员则在对方球门前方歇凉，光看着他们一 群人搞不定我们两个。我们彼此用眼神交流着，一旦接到队友准备归位射门的信 号，便迅速把球转入中场，让其他战友创造战机。而我们则尽力抛开那些追我们 追得精疲力竭的家伙，直奔到对方球门两侧，等待战机的来临。今晚，他主动和 我说话，并谈起了这些往事，我感到莫大的感动。是的，在我们心中，从来就没 有失去那些美好的记忆。他一直不明白过去我的外号为何叫“茅山道士”。现在 我让他明白了。那时，我和表哥俊子是小学三年级同班同学，我们的学校是7间 小平房，有一个学前班，五个年级和一个办公室。那日，俊子哥与我都拿着棍子 去上学，一路打闹，相互鼓吹自己手中的宝剑有多么神奇。我在地上捡到两段绳 子，便缠绕在头上，还故意把两端垂下来。我意味深长地捋着那几段绳子，好像 那是我的长发。俊子表现出不屑一顾的神情，然后大笑：哈哈，你是三毛儿。从 此，“三毛”的外号便传开了，它一直沿用到初中。初中的同学很反感我的这个 外号。终于有一天，他们反过来叫我“毛三”，其与“茅山”音相近——当然这 当属于某女生的功劳。某日，与某女生吵架，她破口便骂我：不得好死的茅山道 士！从此我就落下了“茅山道士”的外号。至今，我仍不知那女生和道士有什么 深仇血恨。 　　*191* 　　天亮得比以前晚，我迅速洗漱，然后得赶去自习室学习。我把想对你说的话 暂时放于脑中，待晚上回来，再记录下来——情况是不断变化的，所以我得跟着 变化。我尝试着去淡忘你，变成一个对悲欢不敏感的人。可我内心难过，还总是 思念你，却得不到你的任何真实想法。你从未主动联系过我，我只是一株你路边 的小草，要你低头来发现我，那很遥远。我从来不询问你不想说的事情，怕触怒 你而让我们失去任何联系。就算这些都是乐观的，可我内心难过，原因是我发现 自己和这社会越来越格格不入，我讨厌这庸俗的生活，并清楚地看着自己走入这 庸俗的生活。可是，我又是个自负的家伙，是个平庸却傲气十足的家伙。没有人 来可怜我，只有我自己来安慰我自己。 　　*192* 　　你隐约向我走来，保持着优美的姿态。远远地看着你，我涌出泪水，想躲避 起来，却怎么也挪不开脚步。你焕发着幽幽的蓝光，长裙在天空上飘荡。我抛弃 一切邪恶的念头，向你祷告。我一遍一遍地祷告，可是感觉自己总是充满着邪恶。 我低下头，颤抖着发出一些细小的声音。当你的长裙拂过我的头顶，我的身体紧 贴着大地，口中含着沙尘。好久好久，我才抬起头，阳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泪花 在我的胸前闪烁着点点金光。我环顾着左右，世界是你脚下的一片绿色波涛。我 恍然大悟，我只是一株小草，但我静悄悄，口含沙尘。 　　*193* 　　你告诉我，前些日子到一个农家朋友家做客去了。最后两句话你告诉我，椰 子树上还有椰子，但是海边却难以拣到漂亮的贝壳。今天，你只和我说了三句话， 就消失了。我还没来得及嘱咐你回去后记得买袋姜片，早点把感冒治好，然后把 你曾答应过要寄给我一个贝壳的事情忘掉。在这短暂的交谈中，我料想到你已经 寻找到了新的欢乐，你就要离开我了，对吗？我渐渐感到，你已远离我而去。这 叫我高兴？还是伤心？ 　　*194* 　　昨天十点多回到宿舍，大家都没有多余的话语——离考研的日子不多了。我 躺下浏览了几页英语单词，也不知何时睡着了。梦中，我是一朵火红的花，想藏 在你的箱子里，或直接开在你的手上，但我很快又否定了这样让你惊喜的方法。 你就要出现了，我该在什么地方出现呢？我该在什么地方出现？我该在什么地方 出现？……我醒了，天黑着。 　　*195* 　　一个月来，我已经用了20支笔芯。我把它们一根一根排放在抽屉的书本下， 作为历史的见证：它们走过英语单词的身躯，穿过数学公式的骨骼，有时候又抵 达到心灵的深处。今天离开之前，我用第21支笔芯在桌子的一角，悄悄写下：不 要因寂寞而错爱，不要因错爱而寂寞。月光下，我的影子很疲惫。 　　*196* 　　如今，我每天用餐的规律是：早餐8点半，午餐11点半，晚餐5点半；早餐一 般比常人晚1个小时，午餐和晚餐比常人早半个小时。这样的安排，一来可以避 免就餐高峰，二来也有独到的好处：早餐晚点，可以喝到温度较低，浓度较大的 粥；午餐和晚餐早去，可以可以吃到刚出锅的热菜，并且可以安静地看会电视。 遵循一定的规律并考虑如何统筹，我想，对节约时间是有帮助的。 　　*197* 　　为了准备考研，我常常缺课——这样的人还有成千上万。记得以前上课时， 总是侥幸地坐到后面几排的桌位，如今不同了，只要我按正常时间去上课，就能 坐到前排的位置，而疯狂占位的丑事已一去不返了。偌大一个教室，一个人可以 主宰几排座位，声音可以象一粒刚球一样在四壁或天花板上来回碰撞。 　　*198* 　　亲爱的，当冻雨从衣领口窜进我空荡荡的胸膛，我多希望能听见你亲口答应 我，来吧，让我们共度此生！你我强烈渴望进入一个森林，盖建我们的木房子。 你我不希望他人来打扰这安静的生活。我们开垦土地作为花园用地和大棚蔬菜区。 我定期负责去采购日常生活用品，而你安排饮食。你建议最好能拥有一架不错的 望远镜，以观察天象。我祈祷，这里微弱的电信信号能够让笔记本勉强连接到万 维网上——我们没有别的目的，只想通过它，发出我们的心声。当然，这里还有 很多潜在威胁存在，比如我们可能会遭到野兽攻击，可能遭到森林火灾等。我认 为在房子外围开通一条环形水渠可以减少一些危害。而你感兴趣的是，你将发现 很多在城市里不能得知的秘密。 　　*199* 　　我常在洗手间靠东边北头的第一扇窗户看见还没有完全爬出云层的朝阳。朝 阳下的那座桥，如忠实的良民，无论风吹雨打，都坚守着岗位。大小的汽车，经 过这桥，没命地从地平线出现，又向地平线消失。把目光从桥往西收回，一直到 窗户底下的围墙，那里是一片垃圾场。垃圾场里经常出现一个长头发的男乞丐， 他有着粗大的胳膊、笔直的身板，浓密而乌黑的胡须。他似乎永远就在那片垃圾 场上来回地走着，象一位正在思考问题的伟大艺术家。垃圾场的一角有一顶用各 种色彩的破布或是塑料搭起的小棚子。我想那就是乞丐的家，但是他的家人呢？ 他为什么会沦落为乞丐呢？——这个疑问总是闪过我的眼前，象一缕白烟，被很 快地遗忘。这个疑问一直到不久前的一场大雪后，再也未闪现。我偶尔还会想起 那个消失的小棚子，和把手交在背后，来回踱着大步的他。他，再也没有出现了。 我只是常看见朝阳和桥。 　　*200* 　　已两天未动笔记录心情了，我忙着记忆一些政治理论知识。晚上，舍友们谈 起生活资金的问题。我想，若把个人的生活尽量压制在最低水平，不奢侈，不贪 图享乐，赚取个人生活资金，这应该不会很困难。这只是解决了吃的问题，但要 说住的问题，那可就是个大问题。要自己拥有一个房子，不积累个十年二十载的， 恐怕是很难有这笔买房的资金。我甚至考虑过，直接在野外，定做一个大铁皮箱 子，作为房子，这样就省事多了。另外，我们还需要一笔资金来支持我们的事业， 以完成理想。若没有雄厚的资金后盾，我们也就谈不上所谓的理想实践，而没有 实践，我们又无从谈起我们的理想。我是个善于空想的人，在骨头里极端冷漠金 钱，但是从理性的角度来思考生活资金的问题，内心不禁涌起莫大的恐惧。是的， 有一天我要向它投降，为它牛马般地操劳。可是，除此之外，又有何法？ 　　*201* 　　在阐述世界的本质问题上，物质这个观念给我的感觉是太宏观了，没有达到 阐述本质问题的目的。物质只是一种外在形式，而本质内容是能量。所以，我认 为世界的本质是能量的。能量是否是从无到有？是否能够创生？是否是唯一没有 结构的实体？ 　　*202* 　　可以大胆地设想以后将是一个机器人的时代，但是机器人将会具备自主思考 能力吗？我认为，机器人完全有理由具备高度智慧。我之所以这样说的理由是： 人能从毫无生机的原始地球环境中演化成具有今天高度智慧的人，不管这其中有 多少偶然性的叠加，但事实是这些偶然性已形成了人。那么，为什么，机器人不 可以有理由去通过诸多偶然性而具备高度智慧呢？也许，这个时间段很长，但是 不代表不可能。 　　*203* 　　学习工作中，如何全面地去完成一次大胆的思想总结？ 　　（1）提出问题； 　　（2）给出该问题的意义； 　　（3）确定问题的侧重点、问题在各时间阶段上的宏观和微观的状况趋势； 　　（4）确定问题所牵涉的集合、确定需要被特别定义的集合； 　　（5）定义需要被特别定义的集合； 　　（6）定义定义这些集合中所引用的关键词； 　　（7）若有n个集合，n>2，则依次讨论一切可能的二者之间的关系、三者之 间的关系……n者之间的关系； 　　（8）针对问题，以集合为单位，总结一套行之有效的规律； 　　（9）对该问题进行适当的补充和延伸。 　　*204* 　　这几天都有寒冻，早晨的三叶草无精打采地披着一身白霜，但是到中午便精 神抖擞起来，这让我十分佩服——这么冷的天，还坚持给我们一片绿地。很早就 听说，若能找到四片叶子的三叶草，那将代表你会获得幸福。其实，三叶草只有 三片叶子，就象人只有两个胳膊一样。既然，四片叶子的三叶草是如此稀少，那 么，幸福也是如此稀少。亲爱的，我忍不住地要摇摆着你的手臂，问你：“有没 有那么一个地方，能在任何时刻，让我们自由地歌唱？” 　　*205* 　　你的眼中，总藏着迷人的答案。亲爱的，让我再看一眼吧，也许就猜中了它。 让我再看一眼吧，你就可以没有内疚地走开了。这黑夜里，没有你的音讯，我是 多么难过！ 　　*206* 　　冬天的阳光，干净而干脆地趴在我床单上。它写着字，它写到：金色的阳光！ 亲密的爱人！飞扬的青春！伟大的劳动！战斗的灵魂！无私的奉献！迷人的宇宙！ 我看着这阳光，是多么宝贵的啊，可我不能带上半点去献给对我有恩的人。 　　*207* 　　墙角的那两只芝麻大的蜘蛛长成了绿豆大，而绿豆大的蜘蛛还是绿豆大。外 面飘着细细的雪花，它们秘密地说着话，楼下有女生欢呼的声音。我听着，我只 是听着。 　　*208* 　　今晚想起妈妈，那次妈妈上了地方电台的荧幕。那是妈妈作为优秀保姆而在 广告里出现的一个身影。整个广告，她没有说一句话，只看见他操劳的背影。我 坐在妈妈身边，一起看着这段广告，妈妈很高兴，而我的心中塞着一块石头。今 晚想起阿婆，她把前年的红薯一直留到去年，她多盼我回到家乡，吃上家乡的红 薯。今年暑假我回去时，她老泪纵横地对我说：孩啊，阿婆今年感觉身体很差事 了。我现在什么都不牵挂，我就牵挂在着你和你的弟弟哟！今晚想起一个小孩， 那是我上小学的路上认识的。我在去学校的路上，经常碰见他并和他一起玩耍。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读书，他每天只忙着捅鸟窝和掏鸟窝。那天，我们用了好几 节长木棍绑成了一根老长的木棍，我们吃力地一起举起那根木棍，终于捅到了那 棵大树上的鸟窝。没有想到的是，鸟窝里跑出来一只硕大的鼠。那是一只具有良 好爬树技能的鼠，我们笑开了花。今晚想起同桌，她把一块糖果悄悄地放进我的 口袋。我脸通红地面对着她的微笑。……今晚我想起了，这么多年，我离开了这 么多人这么多年。 　　*209* 　　我想你，想成宇宙。你的美若隐若现，而你在晚上最美丽——身穿黑色的外 衫，上面撒满了星星般的珠宝，你的肌肤如夜一样安宁、冰凉。而我看不见你的 脸啊，我看不见啊。这地球，是不是你蓝色的眼睛？这银河，是你的长发吗？ 　　*210* 　　12月17号，我收到了准考证。我的思想就象桌子上那块黑色区域——上面千 万道笔迹纠缠着，有素描、有单词、有公式、还有情爱的话语。我抽出一张白纸， 盖住了那片黑色的区域，而我的两个袖子，早已乌黑。接下来的日子，继续学习、 吃饭、睡觉。 　　*211* 　　鹰有翅膀，千万次飞翔；人有双腿，千万次行走。人懂鹰的世界吗？人不知 道鹰懂人的世界或是不屑人的世界？还是，鹰不懂人的世界？我站在一片空地上， 仰望着他，仰望着他啊，他是那么自由地飞翔！ 　　*212* 　　想你了，我该怎么办？我将一个人外出，就如你在我身边一样。我走向河边， 我要去看看冬天的爱人，她的脸蛋在朝阳中是不是还是荡漾着粉红的波纹？我站 在河这边，看着河那边一棵年老的树，他是那么坚强地站立着，它的骨头在风中 咯咯作响。喜鹊的空巢，疏漏地可以放下十百双偷窥的眼，而光从那十百个方向 上奔袭过来。我走远了，一个个空巢如我身后的黑色墨点，持毛笔的那人是谁？ 他一定踟躇了良久，墨一滴一滴掉下来。 　　*213* 　　我感激那每天来的光明，不去计较他是不是慕名而来。他的到来，不代表收 获到渴望的东西，也不代表收获不到意外的惊喜；我感激那每天来的光明，他大 公无私地让罪恶的人的道路同样照亮，让罪恶的人生活下去；我感激那每天来的 光明，他毫不嫌弃我这平淡的而又充满伤感的人生，他毫不嫌弃我这还不能养活 自己用笔写字用眼读书的人。 　　*214* 　　四点钟，我从梦中醒来并清晰地记住这个梦，一切如刚发生过一般：我收到 一份意外的从英国寄过来的包裹。我想了很久，这会是谁寄给我的呢？我根本没 有亲人朋友在英国啊。怀着激动而复杂的心情，我拆开了包裹。一个被挤压得有 点变形的文具盒出现在我眼前，沉甸甸的。我打开文具盒，它是两层的。上面一 层放着削好的铅笔、卷笔刀和橡皮；下层放着五颜六色的圆球形糖果。在我迷茫 之际，你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呼吸平静而匀称。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感觉一切 是如此妙不可言。我刚要开口和你说话，你已毫不犹豫地先说了：我已经结婚了， 我的爱人是个英国人……。我没有等你说下去，泪就开始夺眶而出。我象一头受 伤了的小野兽，发出凶狠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等我？你知道 我……。你的表情很平静，若有所思地轻声说到：我该走了。我再也控制不住自 己，我扑过去，紧紧地抱着你。你那时，象我怀中的绒毛布娃娃，没有任何表情， 也没有任何反抗。正当我伤心欲绝、泪眼模糊时，我已醒来。想起已一个多月没 有你的消息了，我觉得这冬天更冷了。而我，如一只可怜的虫子，缩在床铺的角 落里。 　　*215* 　　整个下午我都未向窗外投去一眼目光。直到晚上出去吃饭时，我才发现地上 已铺上了细细的一层雪。雪还在下着，很小，象细小的头皮屑，在空中飘荡，在 昏黄的灯光下偶尔闪烁着银色的光亮。我小心地踩在雪地上，每踩一脚，都发出 滋滋的声响。那些低年级的女孩，总是仰着头望着天空，美丽极了。接下来是第 二场雪，第三场雪，直到引起不了我的任何关注。 　　*216* 　　这是研考的前一天，没有任何人撤离现场。无论目前我们的实力如何，我们 都心安理得地坐在自习室里，并以彼此的体温来温暖着整个集体。墙角的那三只 蜘蛛，并不知道我们就将分别了。我用一张很小的纸片写上我的姓名，然后轻轻 地粘在蜘蛛网上。我未料到如此细微的振动也没有逃过它的知觉，绿豆大的蜘蛛， 全身带着黑圈花纹的蜘蛛，先是一惊，身体往后一缩，但它很快镇定下来，从角 落里，迅速爬到小纸片上。 　　*217* 　　第一天考试结束，晚上，自习室的人气依然不减。十一点钟，日光灯准时灭 了一分钟，这意味着教学楼将在十分钟后关门。大家不约而同地起身，离开。我 带上黑色的手套，我祝愿兄弟姐妹们都能在考场上创造辉煌！ 　　*218* 　　第二天的数学考试我失败了。走出考场，我干巴巴地睁大眼睛，感觉不到自 己的身体，只有风很轻很轻地吹在我附近。我想从骨头里打开自己，但不要哭喊。 这儿仅仅需要一扇窗，让风鼓起腮帮，猛烈地经过身体。让风把干瘪的房子吹得 肥胖起来，变成一只高升的气球，我们才得以看到悲痛以外。呵，看到悲痛以外， 那定的一派喜气洋洋。 　　*219* 　　可以在一个晚上发生很多事情，灯光自得而安宁。我在房间里坐着，凳子比 我屁股硬很多，冰冷很多。我看着一堆堆的文字，是故意的，是偶然的，是走出 去，出卖自己。我把那写着字的稿纸，一团一团扔出窗外。二十三点，我走在池 塘边上，三叶草的枯黄参合着漆黑。 　　*220* 　　很多暗示，春天来了，春天用她的脚步走来了。那些飞行着的小鸟和我一样， 在寻找春天的脚步，可是没有找到。雪下着，是春雪，把地上的孩子和来往的人 群都惊喜起来。我在雪花包围中感受着这童话般的境界，很想去抱一抱那雪花， 可惜她太小太容易融化，所以我默默前行着，一边想着一些遥远的事情和云烟般 的人群。然后，汽车就冒烟了，人冒烟了，那几根棍子一样的烟囱也冒起烟了。 　　那条路是不是春天来过的呢？我现在是不是踏着她的脚印而来呢？我回头望 了望，飘雪还是飘雪，感觉还是那种感觉：是啊，春天来了，好象我们有着同一 种惊喜！突然跑过去一个淡蓝色的女孩，她说，那些花儿也开了。 　　*221* 　　这些日子，我不知有多少次独自呆在树林里一整天。亲爱的，我们长久地相 识，但我未知你的困惑。我很想听听你的声音，可惜那已经过去了。我最后一次 询问你的电话号码，你给我留言说：我那家子，不乐意。请不要再给我写信。蓝。 　　**************第Ⅱ部分************** 　　*08/05/12-08/07/10* 　　没有蓝的消息，梦再也没有出现过蓝色。有时，天空湛蓝，我真地很想去感 叹这美好的蓝啊。蓝色真是一种迷人的色彩，可我说不出口。很多事情，我已变 得无所谓，感觉蓝都是属于孩子们的，而我是被动地存在。孩子们的蓝是内涵丰 富的蓝，是希望是神秘是渴求。当汶川大地震发生后，我更坚信这一点。我看见 了废墟里失去生命的孩子，我能想像这之前，他们活泼可爱，他们的眼中时常闪 烁着迷人的蓝光。蓝，本来是属于他们的。 　　那些失去生命的孩子，离开了这人世的蓝；这人世的蓝，留给其他的孩子。 我为前者默哀，为后者祈福。前者尤使我心恸，我在黑夜默哀良久，我要告诉走 远的灵魂： 　　昨天，今天，明天或即便是往后的日子 　　风霜雨雪，山远，水远，泪涌出无数祈盼 　　鲜花和旭日，也再也不能翻开你的青春 　　你蜷缩黑暗，你受惊的熊猫宝宝是如此哀伤 　　亲密的伙伴都已消散，对于悲欢 　　从此，你可以一无所知 　　蓝倾注于你，蓝色归属于你的梦幻 　　可此刻，你通体灰尘，直面血口，顶受魔爪 　　一起痉挛，在一起颤栗，千万人骤然停止了呼吸 　　是你啊，藏起了纯洁，只留下臃肿的乌云 　　可爱的你，我何以拯救？ 　　用大海吗？用苍穹？用书包还是衣裳？ 　　多么愚蠢的徒劳，此一切已是你的蓝和梦寐的光 　　你飞呀，用半只黑脚，空空地躺入烈火的焚烧 　　砖墙上，水的眼睛，这些迷茫的窗依旧开放 　　你已不再是蓝色的种子，林子里失去了你的歌唱 　　你赐予无限，让蓝和蓝色依然，继续，存在 　　奔跑进炊烟，呈献给每一道渴望的伤痕 　　没有蓝的消息，梦再也没有出现过蓝色，而远方常常站着一位我渴望的姑娘 ——我独自站在草地上，想像不出你的样子；我望着窗外的雨景，想像不出你的 样子；我走进斑驳的阳光，想像不出你的样子。我时常和巨大的楼房共同仰望蓝 天，观察白鸽以各种姿势飞翔。我一直沉默到天黑，然后就烦扰消散。 　　远方的姑娘，我渐渐远离曾经亲密的人，一年光阴里都难得与他们通上几分 钟电话。我长大了，需要独立生活、得到爱情、寻找更多的空间和能够与我志同 道合的人。我们要在阳光中迈着大步子行走，天空一动不动，大地运动着筋骨。 我多想此刻飞翔，飞过俊俏的山川。 　　远方的姑娘，很多年前，你就有很多衣裳，看不见的和看得见的。你还有很 多河流、村庄、动物们、傻傻的问题和金色的阳光。我猜想你那些开着鲜花的衣 裳，有些放在柜子里，有些放在春风里摇晃，有些用水彩笔涂画再洁白的墙壁上， 有些被你送给田野森林，而有些在你的梦里偷偷开放。你那时候还不明白灰姑娘 和白雪公主是虚构的，你有太多的空白，所以天真无邪，脸上让人找不到沧桑。 　　远方的姑娘，08年5月4号，02：33，你告诉我：你站上大树，学习象鸟一样 飞翔。你心知有些事情不可能成真，但，你还是想试试！风来了，你努力飞舞着 翅膀，迎风飞翔。5月7号，02：12，你告诉我：每当夜深人静的角落，独自品尝 回忆的苦涩，望着窗外的远方，黑暗延伸的尽头，看不到幸福！一个没有真正快 乐的人，能给别人快乐么？5月30号，15：44，你告诉我：好大的雷鸣和暴雨， 好怕，不敢动，蜷缩在沙发上，无助地望着窗外。似乎所有的灾难都在吼叫。你 只有这么一角，请恐惧远离你。5月31号，05：06，你告诉我：太阳露出羞涩的 脸，而你的熟睡错过了美妙的温暖。起身吧，清凉等着你，与你初吻，大地随时 准备着为你苏醒。6月8号，08：28你告诉我：伴着幸福的海浪声，海风轻吻着熟 睡的孩子，说，快起床吧，所以我起来了。6月26号，23：30你告诉我：黑夜， 眼泪换不回光明。那就沉睡吧。 　　远方的姑娘，我只是祈祷一些清脆的声音，使我安静。我渴望交给你火红的 种子，你拿去吧，开出一树爱之花。可你坚决地说，不行，不可以，你应该有更 美好的爱情。那么，好吧，我心知这是个感情封闭的时代，需要自己歌唱。 　　*0* 　　即便坦白得忧伤 我举步 　　以期待与大伙们远离苦闷 　　携手共进 心藏友谊之花 　　妈妈肯定不会知道这一切 　　千里回家 我要千里回家 　　我依旧是妈妈年轻的孩儿 　　还有思念的老弟 务工的日子还快乐吗 　　慈祥的阿公阿婆 是不是早早地起床了 　　共患难的兄弟们 你们勇敢地抬起臂膀 　　*1* 　　八六年肯定还发生过秘密的事情 　　听说 那年我哭泣着加入了人世 　　零七年遍地是黄金 人活不明白 　　有贪恋欲的 有不知所措的迷茫 　　社会很坚硬 脆弱生命容易夭折 　　疼并快乐 还是快乐并疼着 　　文化大革命 被搁浅被埋没 　　这口袋太小 它要膨胀起来 　　*2* 　　天黑 拳头和牙齿才咯吱咯吱响 　　是的 不能糊涂窝囊地行走在外 　　跨越一些人和坟头 我们没有怕 　　掰开花蕾接收飞蝗 我们没有怕 　　*3* 　　假装正经 没敢承认我的丑陋 　　除非某天 有人揭发你的丑陋 　　我才向你认错 这是我的过错 　　我应该公示 我是鱼鳞病患者 　　基因不太好 身高才一米六三 　　*4* 　　鱼吐泡 男人喷烟女人唠叨 　　孤寂中 小红在跑小蓝在跑 　　我在烈日下偷摘老人的西瓜 　　几间破烂的教室 藏着孩子 　　钢铁一响 小子们跑进跑出 　　那 弟弟可怜地趴在窗台外 　　那 一边烤红薯一边烤着芋 　　那 池塘里跳出好大一条鱼 　　那 恨不得马上长出八条腿 　　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这消息 　　*5* 　　一年级想有本猪八戒图书 　　二年级想要个绿帆布书包 　　三年级想得串神气的钥匙 　　四年级想卖条威风的皮带 　　妈妈惆怅着 叫我莫打架 　　妈妈 为我烧水洗澡理发 　　五年级很想尝块生日蛋糕 　　妈妈消瘦 我不敢说出口 　　*6* 　　中学六年 要好的朋友有四 　　野人 仙人 熊猫 消防队 　　野人说话怪 走路两边摇摆 　　仙人堂堂汉子 温柔且憨厚 　　熊猫刚认识时有两个黑眼圈 　　消防队人高马大 老爱沉默 　　中学六年老班都扇过我耳光 　　吕老 烟不离手瘦骨如柴 　　却是 教学修理人的好手 　　曾老 兢兢业业诲人不倦 　　给予我的关怀是终身的温暖 　　四位朋友只有熊猫变化最大 　　黑眼圈消失 人更高大魁梧 　　两位老班我只去看望了曾老 　　白发皱纹上来了 苍老许多 　　曾老问我 为什么总不回家 　　我笑了笑 我象风一样流浪 　　*7* 　　他们向女生 打响指 吹流氓哨 　　其实我也想 但不敢 打死也不 　　*8* 　　全身心 未能平静 　　去步入云层深处 去天的终端吗 　　若心能跳出来 　　我更愿意举手　奉献给春天 　　搁成河流或弯腰的清澈 　　*9* 　　视野或听觉中 确实存在顽强的颗粒 　　是声音 光泽和一些字迹 　　别动 你的外壳慢慢脱落 　　动着　是一些表现出来的动作 　　多么高尚 又是多么猥琐 　　*10* 　　粗砺的石头 婀娜的绿绦 时不时 变幻坐标 　　这是自主或不自主的姿态 　　人仗着性子去凯歌 自由就要自由地颂扬 　　这胜利 这无所不在的恩赐 　　*11* 　　雄鹰久恋蓝天的飞翔 七日不降 　　万物继续万物的亲密 七日不变 　　神灵 激起一切活着的渴望 　　*12* 　　漫山遍野 雨有点甜有点香 　　正如曾经触摸的鹅卵石 　　或走进建筑 或埋得更深 　　*13* 　　桃花 是单独还是几瓣 是碧波里可爱的小船吗 　　不受惊吓 不要受惊吓 划下来 轻轻地划下来 　　我坐在你当中 轻轻摇晃 　　*14* 　　对岸只有两朵洁白的花 挤在一起 探出了头 　　水藏不住皱纹 露出鱼和木船 　　瞬间的闪光 片刻便永远停留 　　她缓缓述说 三十年前 就在这儿 　　她如今天一样成为他的新娘 　　*15* 　　起先星星很少 偶尔闪烁 　　如今却满池子满山坡地摇曳起来 　　夜深人静时 他们躲着我们谈情说爱 　　隔着墙 有隐约的歌唱 　　*16* 　　一片低低的蛙声中 我轻步而止 　　我的影子如钓杆一样沉思 　　水草为什么还没跃出水面 　　鱼儿为什么还未入睡 　　*17* 　　芦苇没过脚了 他们高兴地看着我 　　可是够不着红红的嘴唇 　　芦花一定很美 　　是的 我一定会来看你们的 　　*18* 　　人一世 草木一秋 　　此刻的春天不管是什么性格 　　我都要搬出椅子板凳 　　放下琐事 谈天 或者看天 　　*19* 　　柳絮停住 蜜蜂和蝴蝶停住 　　野花飞快的脚步不要停住 　　一群上树的蚂蚁 　　兴奋地瞅着美的景色 水灵灵的姑娘 　　*20* 　　突然想忘记 却始终不忍心 　　我一直站到夕阳如桃花般羞涩 　　我一直站到云霞如桃花般羞涩 　　*21* 　　第二天依然带上青春 　　去沉浸 去融入无言的年轮 　　春风领着孩子 路途领着你我 　　*22* 　　很久没能如此满足地躺下 　　把体温散发在青青的草里 　　其他时间都在寻找某些人某些事情 　　使心安静 　　*23* 　　这次 我终于停下来 　　潜进陌生的村庄 　　篱笆上正开着红的花和白的花 　　抽着大烟斗的屋子 　　那汪古井 牵手的草垛 　　我依次离开 　　*24* 　　闭上蓝天 闭上身后的声音与色彩 　　石栏很冰凉 水跑到前方 拐了一个弯 　　桥不见了 只剩半个倒影 　　*25* 　　遥远的森林 对岸的小路和云彩 　　生如夏花 可是我们彼此敬畏 疼爱 　　*26* 　　天 在窗格上渐亮 在远去的方向上敞开胸怀 　　一群影子闪烁着飞过　那是喜鹊还是野鸽 　　*27* 　　高高的树杈 有他们的新巢 低低的土地 有我们的旧窝 　　高高的树杈 有他们的绿叶 低低的土地 有我们的禾苗 　　*28* 　　他们停下所有的活计 　　一个在这边鸣叫 接着一个在那边鸣叫 　　而我 穿上斑驳的荫影 树下行走 　　*29* 　　大娘大爷　还有他们的孙女 　　在挖着遗忘的荠菜 　　吵闹的水泵　打湿裤脚 　　闯进春天的田野 　　拖拉机　载上满车的人 　　上坡 上坡 坡上种下果苗 　　*30* 　　墙角那粒羞涩的花苞 　　一不留神 你就开放 　　*31* 　　不年轻的多安静 不安静的多年轻 　　徘徊还是散步 出去 也会归来 　　绿更绿了 蓝更蓝了 　　一朵云 放纵鸟鸣与纸鸢 　　我们欢喜得变了自我　两袖清风 行动自如 　　*32* 　　静，方能忍：忍，方能爱；爱，方能博；博，方能雄；雄，方能霸；霸，方 能舍。 　　*33* 　　烟云在脚下 日出低于眉头 　　白鹭站在牛背上 三月的蜜蜂飞进四月的花丛 　　密密麻麻笔直的树干 藏起千万道光 　　星光在亮 象你晶莹的泪珠 久久不散 　　*34* 　　别人都遗忘了我 　　我曾遗忘的你　如今 却是多么想和你在一起 　　向你飞去 我难以平息 　　*35* 　　草的上空 雪片般摇摆不定的鸟只 　　喜鹊的孩子 在尝试飞翔 　　我很远很远 还在回头遥望 　　他们如细胞般聚散 他们很渺小 　　他们终将告别所经历的一切 　　*36* 　　血流 　　水就生锈了 　　腐蚀了所有的布匹 　　*37* 　　在风里抒写爱情 爱情飘到了天上　变成洁白的云 　　而你坐在云的怀抱里　你是一片羽毛 　　在风里歌唱 我们曾经多么美好 　　*38* 　　纵灵魂放飞于那浩瀚的宇宙 　　我久久伫立 　　泪里看见你的光芒 　　以最亮的星星 　　站在头顶 　　守望 　　*39* 　　我心知你的快乐 你那天以蜻蜓的样子 飞走 　　傻傻的我 成为夕阳中的一棵垂柳 　　不能为你摘星星 哪怕是一颗 　　不能让你划月亮船 哪怕是一次 　　*40* 　　你在白色的记忆里消失 　　我在白色的记忆里寻觅 　　我写下白色的记忆 　　那时下了一场雪 我发现 　　那冬天的风 从我们的岁月经过 　　写下 冬天的风 　　*41* 　　长满荆棘的土地是我们的青春 　　那地方密得容不下一粒沙尘啊 　　其中有鸟儿 可惜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儿 　　那些鸟儿飞呀飞呀 整天飞翔 　　*42* 　　关于一些灰白的你 夹在我们当中 　　某一天　我们都来了　翻阅着你 　　倒上你最爱喝的酒　向你磕头　为你烧火除草 　　*43* 　　很少和人说起 口袋里的碎纸片藏着诗 　　我这样保守着自己的秘密 　　若不能分享 那就和谁都不说 　　若我如她们所期待的一模一样 　　那么 我将接受崇拜 　　*44* 　　我如烈日 一个人行走 　　河边躺着一堆堆捞上来不久水草 　　我如烈日　回到从前 很多东西消失了 　　包括行人和那些水草 　　*45* 　　风歌唱　飞鸟开始歌唱 　　一棵棵树 哪怕是一根小草 　　都精神焕发地挺立 他们准备好了 准备跳舞 　　*46* 　　失去鼻子 失去眼睛 　　黑暗的角落　我无法想像 金黄的蜜蜂 　　如何认识那朵花儿 如何获得甜蜜 　　*47* 　　在春天这里 在春天那里　在春天的镜台里 　　在这儿化妆 在那儿化妆　在春风的帷帐里 　　在众人的偷窥里　 　　在你的指尖 有一滴美丽的露滴　住着太阳 　　*48* 　　浪漫很遥远　想得越美就越远 　　若你我一起天真　童话就会秘密地属于我们 　　*49* 　　没有月光　在路灯的柳影里与你们相遇 　　没有抬头　在地面的斑驳里辨认你们的性别 　　忙碌啊忙碌　欢快而又苦闷 　　*50* 　　第四次看见疯子抽烟 　　他想甩掉烟灰　那匹格子布短裤差点掉下来 　　他晃了一脚　把拖鞋甩进了垃圾篓 　　他大笑　遇见忍无可忍的事情他就大笑 　　*51* 　　干旱地带　雨都被遗忘了 　　戴上口罩和首饰　抹上各种油膏 　　正常人就应忍受着过正常人的生活 　　*52* 　　努力寻找碎片　然后复原 　　总是设法到缺口上去逗留　胆怯而又短暂 　　如果允许偷看的话　我只看一眼 　　因为看多了　心会疼得更厉害 　　*53* 　　回避　沉默 　　都带上彼此的回忆 　　柳絮般飘散 　　*54* 　　新来的卖米饭的胖子总是冲我笑 　　“奥克”是他唯一会说的英语　他乐此不疲 　　他每次给我打的饭都特殊待遇 　　一个月后　他忘记了我　也不再微笑 　　*55* 　　考前的学生如抢收般繁忙　衣服不洗　发型不理 　　天刚亮就忙着去自习室抢占座位 　　抱了一大摞书　刚跑下五楼又立马跑了回来 　　不行　还得多带上几本　争取“低空飞过” 　　*56* 　　一切的问题源于我们需要从外界获取 　　生存使我们变本加厉地自私 　　我们只在很小的范围内　无邪　天真 　　*57* 　　不要以为我们多高尚　我们只是在克制 　　克制得越多　我们就越高尚 　　高尚得越多　受益的人就越多 　　*58* 　　堕落的理由　未堕落的理由　是一致的　因为我们无知 　　快乐的理由　不快乐的理由　是一致的　因为我们无趣 　　爱与不爱的理由　是一致的　因为我们无为 　　*59* 　　宿舍里　异性谈论异性 　　而家乡的邻居　正在谈论最近的婚姻　死亡与暴力 　　我们从生活在你们中间 　　到不再生活在你们中间 　　*60* 　　不要给我太多的自由 　　不要让我如游魂一样漫无目的 　　不要睡一整天　不要老蹲在某个地方 　　安静下来　万物缓缓的生命 　　请问　身负多少罪恶　才可以与世无争 　　才可以衰老下来　如一个简单的小孩 　　*61* 　　偶尔倒霉的琐事　如钱包丢失　单车与被子被盗　手机摔坏等 　　委屈真想找到温柔的手　紧握不放 　　可是不能　还是纯爷们　连女友也没有 　　等到全部考试结束　就立马倒在床上　呼噜 　　*62* 　　火车向海边去了　带着梅子的呼吸 　　家的目光越来越近　而我　往窗外　似在遥望 　　*63* 　　舍友陆续回家　黑夜咬了月亮一口就不说话了　我甚至嫉妒那些迫不及待的 神情 　　寂寞的不单是这间六个铺位的房间　整栋楼整个校园都空荡得如一只肥大的 水桶 　　残留着可怜的几滴水 　　*64* 　　独自放步　大道现在只为几个人敞开 　　又看见了落叶的飘舞和夕阳的脸红　头顶有几只白鸽嬉戏　九层天不挂一丝 云 　　多么明媚　可惜学子们都放假了 　　*65* 　　第N次冲浪　碰见小舅舅 　　得知阿婆在打灰时摔倒了　手骨已碎　本应手术　老人却固执地拒绝 　　终于同阿婆通上电话　她象小孩子一样抽噎着 　　风啊　晓得么　前阵子阿婆哦　差点就摔完了 　　*66* 　　全年中的第三个电话　听见母亲的话音 　　我专门说好的　妈也一味地说一切顺利 　　我们都叮嘱彼此不要牵挂担心　其实　内心深处　谎言都很透明 　　母亲最后补充了一句 　　风啊　你那个西里糊涂的爸总算有点悔改了 　　不久前买了个彩电　花了四百五 　　*67* 　　窗外车流　艳阳天　缓缓摇摆的生命 　　拉上帘子　躺进阳光　去寻找安静的姿势　读着诗 　　桌子上放着几个雪白的馒头和一袋咸菜 　　这就是近几天的生活　迟钝的改变 　　*68* 　　跑到对面的楼房　沿着楼梯上升上升　年迈的教授就住在那中央 　　他起身　隐约传来水流的声音　然后递给我一个微笑的苹果 　　我想知道他晚年还有什么向往　他摇头　什么都过去了 　　*69* 　　老袁说他得再去找点杂活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胸膛 　　心知　书店门口又多了个拿着牌子的孩子 　　上面写着　家教 　　*70* 　　凛冽的风　刮　路口都在颤抖 　　卖馒头的老人皲裂的手和枯萎已久的脸　历经沧桑的雕塑一般 　　从清早到漆黑　不知他们何时出现又何时消失 　　每次忧伤的见面　耳边响起朴素的话语 　　孩子　馒头绝对好　下次再来吧 　　什么东西堵塞了咽喉　我灌铅的脚却拼命催促破烂的单车 逃跑 　　*71* 　　思念我的　绝对不止故乡　亲人和伙伴 　　我的全部　都属于那个方向　只是现在忍受着疼　独处遥远 　　月圆时　目光会交织在一起　传递美好的祝福 　　*72* 　　梅子回家病了　高烧三十九度　她即想让我知道　又害怕我担忧 　　我口含一团馒头　傻傻地盯着“老板菜”三个字 　　闷笑　突然又想哭 　　*73* 　　我把最后多余的一块钱交给老袁坐公交 　　他说　他今天领了工资　卖个烧鸡回来 　　*74* 　　这个留下多年呼吸的城市　我依然不知每一条路的名字 　　正如不知很多人的名字与官职　正如不知很多人心中的坏水 　　但这并不影响前行　并不影响迎接每天的清晨 　　*75* 　　今天明媚　我张开双臂　如小鸟一样感受阳光 　　此刻　都未飞向明天　是啊　此刻　都未飞向明天 　　*76* 　　容我与倒影遗忘在车流的彼岸　背后的马路依旧匆忙 　　我寻找空地 蹲在附近 那条河是多么安静　 　　颠倒的生命在水中微微颤抖　几只鱼 吐出珍珠一般的泡泡 　　一串　然后又一串　波纹静静地荡漾开来 　　*77* 　　对岸的女孩沿着弯曲的小路象一片暧昧的叶子　轻轻地飘落下来 　　女孩捧着流水 欢喜得不知道该不该放手 　　远去的我恋恋回首 那是天鹅的翅膀在水面静静地起舞 　　*78* 　　如果换成以前　桥头上那两位清洁工肯定不会这么大声笑谈 　　远远就望见他们橘红色的小帽在点头 　　马上就要过年了 她们总算盼来一天的假期 　　*79* 　　树木都裸着身体　粗糙的窝暴露无遗 　　我发现害羞的喜鹊洒了一地 　　可是枯草遮不住那些眼神 　　*80* 　　各色餐店都打烊了　各色的人都红灯结彩 　　剩下流浪的人一身苍白 饿着肚子 张望新春 　　整个街道空空荡荡 　　空荡得可以把我照亮 　　*81* 　　放下操劳　过年就是喜悦与祝福 　　哪里有鞭炮和烟花　哪里就洋溢着快乐的儿童 　　天锣地鼓 彻响今宵 　　即使关门也关不上的热闹 　　四处　光彩照人 　　*82* 　　对联灯笼　难忘总是今宵 　　闭上眼　倒数最后几秒 　　生命的年轮又多了一个波纹　激荡着青春 　　*83* 　　烈火过后　需要黑夜与屋子 　　除了做梦还可以捕捉某些飞快的虫子 　　一边捕捉　一边把它放进牢笼 　　让它死去 这样就不需要再看守 　　*84* 　　冷冷的钟 　　它敲了一下 　　整个世界就少了一下 　　*85* 　　离开故土　会先看故乡卫视　关注故土新闻 　　然后我才属于其他　我不在乎感激还是怨恨 　　那束光是属于我的　那么就前去膜拜与渴望 　　*86* 　　很多门槛进出的很多人　以非主人的身份 　　他们个个精神　散布人群当中 谈笑风声 　　我们清楚善恶　热爱生活就应该接受苦难 　　接受就代表提前经历　和避免更大的伤害 　　*87* 　　那些窗户不是自由的 　　至少今天开始　它们钉上了铁栏 　　*88* 　　多想跳舞　可只有两条腿 　　那么就爬在地上吧　反正也没有其他的人 　　也许这样可以找到两个人的感觉 　　*89* 　　很多号码　再也找不到了 　　那些人　是否能感受遥远的新年祝福 　　一只耗子在黑暗里诡秘地笑 　　可我看得清楚　不就是过年吗 何必那样 　　*90* 　　我该叫那些乞丐　叔叔或爷爷 　　对不起　我没够勇气和你们走在一起 　　我不能把手上的馒头全部扔给你们 　　我该叫那些扛着包袱的赶路人　阿姨或大妈 　　对不起　我没够勇气和你们在一起抵抗寒冷 　　我不能把身边的单车借给你们 　　*91* 　　叶子说要来对联游戏 　　对就对 她能上我就能下　今朝不对更待何时 　　言：心相约 心相约 相约一年又一年 直到永远 　　言：情相连 情相连 相连一岁又一岁 终达九天 　　言：切切切一切已成往事如云烟 　　言：事事事万事已成一切如山川 　　*92* 　　不要阳光 水和空气　叶青翠 花依旧绽放 　　对于死去的生命　给予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93* 　　人流中我的脏发最“鸡窝”　这是二十多日修得的歪果 　　老袁一边用手抓着方便面干吃　一边憨笑地说 　　你就是全球最天然的造型　今年就流行你这个造型 　　*94* 　　今在网上碰见老乡小朋　我下铺的兄弟 　　他身在外地与打工的父母重聚　大过年的 还没有见到哥哥 　　我心知　生活在索求 家在流浪 　　*95* 　　已是零点　大家都睡了 包括整个夜 　　风 自由地吹着　风要守住这个夜晚 　　几只白色的猫　闪电一样经过街道屋顶　外面有个人说话　我以为是夜的梦 呓 　　接着是两个三个 一群人　他们的脸藏着　歪歪斜斜地走远 　　*96* 　　雪娃 一直都很忧伤 　　不知忧伤是不是女生的天性　还是我胡乱猜忌 　　希望她阳光起来　她却说自己一直都没有阳光 　　烟花 一直很寂寞 　　她拒绝记下任何男生的电话 包括我的 　　她拒绝任何帮助 这让我无话可说 　　*97* 　　用两只纸杯生活　但不是一次性使用 　　当一只湿透了　我会放在一边自然晾干 　　而用晾干的那只替换 　　*98* 　　“梁祝”散发着悠久的气息　双蝶起舞 　　至死不渝的爱情啊　现在还有 那么会死去化为何物呢 　　*99* 　　把开水灌进方便面袋子　然后挂在钩子上 　　三分种后 老袁和我人手一份　挤着吸着倒着运进肠胃 　　生活在开玩笑 我们也在开玩笑 　　*100* 　　我和很多人不一样 　　另外还有很多人和我不一样 　　之间存在排斥 但并不表示逃避 　　有人害怕　也有人羡慕 　　因我说着比年龄更大的话 　　说着最心底的话 不着边际的话 　　*101* 　　左右口袋翻出两堆纸片　上面积累着密密麻麻的琐事 　　那些字迹被折叠得支离破碎　如今 都已无从说起 　　梦里听不清大海起伏的话　海鸥的鸣叫 　　等我走近你们吧 也许能够拥有 　　*102* 　　仿佛从天上坠落深渊　却半死地初醒 　　房间封闭得没有光线　不需要面对外面的眼睛 　　我抬头看表 下午三点整 　　我抬头看你的微笑　请给我一片空白 　　*103* 　　萨克斯飘着优美的旋律在“回家” 　　思绪里一片粉红色少女　提着的裙子飘啊转啊 　　在那个田园小道 村头响起了钟声 　　*104* 　　七天的看店生活即将结束　听一曲beyond的“真的爱你” 　　“是你多么温馨的目光　教我坚毅望着前路　叮嘱我跌倒不应放弃……” 　　歌不错　词写得真好 　　在值班人员接班之前　可以擦拭桌柜和摆放的商品　拖一把地 　　如果我多做点　他人就可以更轻松 　　*105* 　　大家都公认吉利　也便成为吉利的日子 　　今天鞭炮放得特别猛　象在做一种接龙的成语游戏 　　*106* 　　心疼那枝玫瑰　在水杯 枯萎了没有 　　那是小刘情人节收到的赠品 　　来到我们宿舍后 就一直放在墙角 　　寂寂寞寞 冷冷清清 　　*107* 　　我们完全有可能耽误了伟大的事业 　　当衰老步满全身时　所有的激情和信心已消退 　　坐在以内想以外的事　如果没有以外　我们又如何想起 　　生命是从点开始的　那么 点是从什么开始的 　　一切行动之前　我们需要安慰自己的口胃　这些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108* 　　很少有心情仰望天空　而天空却相反 　　正如有些人　天天在关切你的身影 　　而你却不闻不问 　　两个小男孩　以篮球代乒乓球　在乒乓球台上对拍着 　　他们乐此不疲　童年 简单的幸福　如今却是这般向往与怀念 　　*109* 　　一场篮球打下来　我们挺不直腰杆 　　那老教授却若无其事地说　不会比七十多岁的人还不行吧 　　一群年轻人 羞红的脸 　　*110* 　　饭食 　　爱与情 　　考虑得与失 　　处混乱寻秩序 　　于错误中得真理 　　在平凡里创造奇迹 　　然后 生命就一无所有 　　*111* 　　我是不抽烟的人　偶尔无法拒绝时才接受盛情 　　我是不抽烟的人　但今天感觉到你给了我一支 　　我站在你的河边 点燃　把火熄灭 　　然后象老手那样深吸 吐出悠闲的烟圈 　　*112* 　　浪漫　先是一个人和身边的诗意 　　然后变成一堆人一群诗在一起 　　点起篝火 在黑夜里跳舞 　　*113* 　　何仙人说　昨天与王野人去我家拜年了 　　并嘱咐我有时间多和母亲通电话 　　母亲和他们很思念远在外地的我 　　有人问我在外独自过年的感觉 　　其实那就是和发了霉的馒头一样 　　你们没有尝过 可我尝过 　　*114* 　　男人不是女人的饭票和菜票 　　他是治愈伤口的良药　是避风的港湾 　　女人没有和男人相识之前　就给予了美的感受 　　她不是男人的主角　但奉献了很多 包括血泪 　　*115* 　　锈迹斑斑的烟囱瘦瘦地挺立 　　一根 一根 还有一根 　　都无言地飘荡着云一般的火焰 　　*116* 　　已记不清是谁的心跳曾经那么靠近　与我一起荡秋千 追蝴蝶 　　如今再也不可能见面 　　但我清醒地记得 他们消失了很久 　　*117* 　　返校的人正在递增　自己逐渐回到了做蚂蚁的感觉 　　而不是寒假寥寥几个人　与破旧的单车吼叫着　重复来去的路 　　而不是觉得自己是个庞大的怪物 游荡着空寂 　　*118* 　　沉默而不苟言笑地行走 　　因为我在思考 　　美女作家 畅销书作家　挂满名号的作家 　　如果他们的书只是炒做 　　那么 只有傻子期望能使自己更理智 　　*119* 　　老头一只眼苍白　跟前放着个白布遮盖的大盘子 　　上前一问 原来是卖煎包 　　我破天荒地要了三块钱　并告诉大爷 应该立个广告牌 　　要不 大家什么也不知道 　　*120* 　　留下真实的种子 　　问心无愧地走向春天 　　满地的绿色　向你招手 　　*121* 　　104G上有拖拉机咳嗽 　　叼着烟屁股的司机　手垂在油光的方向盘上 　　阳光闭眼　在窗台上养神 　　燕子归来　铃音颤栗 　　我重复地说　这儿很少下雨 　　是的　很少下雨　没有南方湿润 　　*122* 　　D.Z.C内外　学生摆酷扮靓 　　有些是装的　有些是真的　大都是假的 　　他们不知爱情　不知前途 　　很多次　你们我们仅仅是蹲着 　　不再谈论　D.Z.C何日变为D.Z.U 　　*123* 　　落下玫瑰或巧克力的煤渣路 　　走过若干未来的企业家　科学家或诗人 　　即使不在今天　也会在明天 　　我仰望光秃秃的树干　正要赞誉 　　有几只翘尾巴的喜鹊　轻轻飞过 　　*124* 　　雪在死去　变得肮脏 　　如我肌肤　在洗礼过后仍是不洁的 　　绿草一点点爬出来　我们不要践踏上去 　　*125* 　　低低的泥土　过去被捧在空中 　　放在向阳的地方　与鲜花一起绽放 　　窗　很呆板　经常灰不拉几 　　但它透过树林里的秘密 　　有人自己牵手　有人二个人牵手　有人三个 　　但只有两个人才会偷偷接吻 　　夜是简陋的房子　有窟窿的地方 　　漏出光芒 　　*126* 　　每个过程　都是完整的诗篇 　　以一千诗篇献给黎明　不要三年光阴 　　以一千诗篇献给夕阳　不要三年光阴 　　太阳脸色苍白　倔强地跳上云端 　　风在拐角处加快步伐　扬起女孩的长发 　　黑色的波浪　瞬间又转化成千万股细流 　　*127* 　　T<3日后　大姐就熟悉了我　我还未走到她的摊位　她已微笑 　　兄弟　来了　火烧自个上那边要去　不加香菜　不加辣椒油吧 　　我微笑无语　开始一碗老豆腐的清晨 　　一切如故　某些行踪秘而不宣 　　*128* 　　在睡中死去　我无比快乐 　　坠落吧　变成放纵的妖魔 　　一片满是伤痕的叶子在逃亡　浪花千万朵 　　我醒来　走进食堂　菜里没有半滴油 　　*129* 　　Y说　你将离开　或许这是最后一面 　　我说　是的　既然你清楚　为何还问我 　　Y说　你还会经常想起我吗 　　我说　不会 　　Y说　你难过吗 　　我说　不　人生何处不相逢 　　Y跑开了　我一个走　继续编造谎言 　　*130* 　　河边散心　骑车乱逛　看展览　聚会　即兴涂鸦 　　是过去唯一可喜可贺的事件 　　其他时间　我不在场 　　*131* 　　河面绷紧　白草屏息 　　铁器在冰上凿洞　下诱饵 　　男人　点起一支香烟 　　二只喜鹊从左肩飞过右肩　彼此取暖 　　干冷的天　红妆女子　在桥头盼望 　　我确信我十分激动 　　*132* 　　洁白尽染土地　火苗在肋骨间跳跃 　　一粒又黑又丑的石头　正在逃避雪崩 　　百年之前　啄木鸟偶尔欢叫 　　这儿　不再金戈铁马　也不见古人 　　我穿行　只想邂逅那温柔缠绵的女子 　　*133* 　　泪水模糊　那团火 　　在桥头有火一般的面孔 　　我浑身滚烫 　　*134* 　　我常常在脚下的土地生长 　　树不是一棵　花儿也不是一朵 　　这儿的小蜘蛛　螳螂都能带给人欢欣 　　常有人约会　我只是旁观者 　　*135* 　　大卡车　轰隆隆地载走了女子 　　风从桥头跑过　我努力微笑 　　身后杂乱的树林　如一团生锈的钢丝　 　　进行没有休止的纠缠 　　*136* 　　这是毕业第二天，我不再是D.Z.C的学生。当我再次经过校门，一股陌生感 油然而生，感觉自己已不再属于这里并害怕碰见熟人。我一眼就能认出来，那些 出门的孩子不是大四的，他们走路时漠不关心的神态却很老道，和我们毕业前夕 如出一辙。 　　*137* 　　我头如石块，身子如风，从这三层楼上飘下去，最好还在不知不觉中遗忘烦 扰。我的精神卡上了枷锁，以往那个昂首挺胸走路的我，如今是一个没有站稳脚 的花瓶，随时可能倒地而破裂。我感恩目前的一切，可内心却逃避不了难过。我 不知自己需要什么？自己又该去怎么做！在步入社会的十字路口上，我不敢前进， 只是在等待。一些凶狠的势利的人来临，而光阴却步步走远。一位诗人劝告我， 去做；一位海外的朋友劝告我，需要改变；一位敌人告诉我，挺住，来吧。 　　*138* 　　王野人打来电话，为自己考研的事情而发牢骚。我说，当你找不到为何坚持 下去的理由时，你就想到，这是为哥们而战。这样你就会尽力拼搏了。以后我遇 到同样的困惑，我也以这个理由来战胜困惑。我还把这样的话同何仙人讲了。王 野人和何仙人是第一次参加考研，而熊猫和消防队都已考上了。我是再次考研， 心中惭愧。考研期间，整天式的学习，自然不用说，是精神上的苦役…… 　　*139* 　　疯子搬家了，他付不起那套二室一厅的租金。那天，我们终于把杂乱之物都 搬进了一间小平房。疯子说，今天不醉不休。他心中漾着一肚子苦水，在下楼时 把啤酒瓶一个一个砸在邻居的门前。他扔一个，骂一句：狗娘养的——这是我第 一次听到他说脏话，两个眼珠子偏向一边，嘴唇歪斜着。而这之前，他在处理那 袋子啤酒瓶的时候，还在开玩笑，说：让我背下楼去，年轻人应该多锻炼，身体 才够棒。我以为他要拿这些瓶子去兑点钱，谁知道都让他给砸了。二楼楼梯口， 他遇见个肥猪般的妇人，她惊恐地看着疯子。疯子象流氓一样看着她。一个瓶子 在地上开出了花，吓得她直往墙角贴上去，似要走进墙里。疯子破骂：狗娘养的， 现在我投降，你高兴了吧！老子搬出去了，你叫呀！每晚和你的野男人叫啊，让 我们楼上都听得见！也不害骚！切！在一楼楼梯口，他遇见个身材丰满抱着婴儿 的妇人，她身后跟着一个马尾辫女儿。一个瓶子在地上又开出了花，两个孩子大 哭，妇人吓得脸色苍白，你，你，你，你想干什么。疯子凑过去，轻轻地笑：我， 我，我，我要搬家了。你乐死了吧？疯子又突然抽回身子，抓了一个瓶子便往地 上砸。这次砸得更狠，他往自己的脚上砸，不久血就染红了他的鞋子。两个孩子 哭得更凶，女孩紧紧地抱着妈妈的大腿。妇人的眼睛红红的，但又不敢发火，她 可怜地看着疯子。疯子笑了起来，你的两个孩子好害怕哦，你怎么不哭啊。你们 三个一起哭，那是多么美的音乐。两个高大的保安闻讯而来，疯子以鄙视的眼光 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就和两段木头一样扔在了楼梯口。 　　*140* 　　疯子心中漾着一肚子苦水：她父母强制他学理，这致使疯子放弃了学业，并 瞒着父母说自己在上学，而四年的学费已被疯子花费一空，连个文凭也没混到。 我劝告疯子，可以去找个和音乐有关的工作，他总是搪塞我说：不是每次都那么 幸运的，很少有人认可你，也很少有你喜欢的工作。最要命的是，没有你所看得 顺眼的人。我说，这没办法啊，毕竟我们是为别人卖命，而不是别人为我们卖命。 他说，为什么是我们卖命，人和人不是平等的吗？我说，美好和现实总是有差距 的，这社会是现实的，若我们存在幻想，吃亏的只会是自己。他说，依我看，最 现实的还不如死了算了，一死万事空。我不知说什么好。我闷着气灌了一口酒。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这社会都是一些虚假的事件物体参合在一起，你想活着，那 你就得虚假。但是，你想过你为什么活吗？仅仅因为你留恋所发生的一切和与你 有关的一切？为什么我们不可以不留恋这些，我们有权死去。服务员甜甜地招呼 着：两位大哲人，你们要的鱼香肉丝上来了。疯子瞪了她一眼：少来拍马屁！ 　　*141* 　　专业课考试中新增了两门必考科目，考研复习量和精神压力都很大，我不得 不埋头学习，对窗外的事不闻不问。母亲每月写信给我，而我一封也未回。某日， 半年都没有动静的手机响了，是疯子打来的。他要我去号子见他。事情是这样的： 自他搬家后，天气渐热，他实在受不了屋内的闷热。他和一群孩子把钢琴搬到了 一棵大树下，孩子们正围着他听他弹奏。这时走来一个挑大粪的大汉，他要在这 条小路上来回奔波，而孩子们却老把路给挡住了。这样有十来个回合，孩子们还 是挡住了他的去路。大汉火冒三丈，抡起粪桶往钢琴上一扔，踢倒了几个围在钢 琴边的孩子，抖动着长满黑毛的手，脖子上冒出青筋，指着疯子，狮子一般吼叫： 去你个神经病，弹什么球！我奏扁你！疯子忍无可忍，他大笑起来，嗖地一声立 身并顺手操起半块砖头，不偏不倚地砸向大汉的额头。大汉应声而倒，地上腾起 一团灰尘。 　　*142* 　　我在邮局门前走来走去，焦急地等着出租车。有人轻轻地拍着我的左肩膀， 我往左看去，却无人。“是我，很久不见你了。”她站在我右边，“你好像很着 急，出什么事了？”“我朋友进号子了。”“这个好办，我可以帮你。”“别开 玩笑了，他把人砸得昏迷不醒，现在是死是活都难说。”“我没有开玩笑，你不 相信我？我跟你去，准能摆平。”她甜甜地笑着，让我心中更乱。我看着她黑色 的太阳镜，看不到她的眼睛。她的脸蛋微红着，浮肿着。 　　*143* 　　全仗着她打通多层关系，疯子才能暂时走出号子。疯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冷冷地说了声谢谢。我不知如何去感激这位与我们不沾任何亲属关系的女士， 我们三人默默地走出铁门，天色已黑。我邀请她和我们一起吃顿饭，她极力推辞。 疯子冷冷地说，你不去，就是看不起我们。不把我们当兄弟。她只好答应，不过， 她说她只喝酒，不吃菜。我们搞不清楚为什么。她只是笑：我答应了你们一个条 件，你们就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144* 　　疯子来电询问了我最近的学习情况后，说出了一句让谁都会立马冒出一身冷 汗的话：兄弟，我准备上吊了，希望你一切顺利。然后，电话里只传来哐的一声， 就再也没有动静。当我揣门而入时，疯子已经去了。他象一棵枯草一样晃荡着， 头发象一根根垂落的缰绳。几只苍蝇在他头顶嗡嗡地叫着。不久外面响起了警笛 声。我坐在地上，拿起他掉在地上的手机，他的号码簿里只有两个号码：一个是 他村头的公共电话，一个是我的。他不久前接了一个公安局的电话。警察进来了， 正要逮捕他归案，因为那个被他用砖头砸中额头的大汉因抢救无效而命归黄泉。 不久，外面又响起了警笛声，那是我通知的110和120，他们现在才到。一扇小窗 户外，挤满了惊恐的孩子们的眼睛。他们胆怯地疑问着：哥哥是死了么？ 　　*145* 　　半月后，练太极拳的大爷居然来找我。他说，我女儿要我来找你，有紧要的 事情。我十分惊讶，你女儿找我？你女儿是？他说，我女儿就是……白啊，说完 后他老泪纵横。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小白怎么会是大爷的女儿？她找我会有什 么紧要的事情？我跟着大爷来到了小白的卧室，她全身盖着白布，一张宽大的口 罩遮盖着她瘦瘦的下半个脸，她的眼睛象是萎缩了，和污泥一样，没有半点光泽， 而她的额头露着多处烂口，有些烂肉已变成紫黑色。我明白了她得了什么病，她 活不久了。大爷的孙子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玩着那把油迹斑斑的小锤子，他不知 道，他的妈妈就要离她而去了。她连头也转不动，两片干枯的嘴唇微微地动着： 我的丈夫是被诬陷而枪决的。我的皮包里有他生前留给我的一些有利证据，还有 我，咳……，我偷拍的一些照片和写的一些经过，和要告发的一些人的名单。希， 希望你，能，能帮我把这些整理好，发，发出去……面对即将死去的她，我无法 拒绝她的要求，可是我真的无能为力。我说，我尽力而为，事情办不好，你不要 怪我。她哭不出来，她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过她的脸颊，顺着她床边的金属拐杖， 流了下来。她的儿子，睁大眼睛望着她，然后把头转向爷爷：爷爷，她这么大的 人，还流泪，真羞羞。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指划过小脸蛋。他的小脸蛋上留下 几道黑黑的污痕。大爷埋头蹲在一旁，和一口大黑锅一样。 　　*146* 　　她曾经离开了父亲，又在韩国做了整形手术后回到了父亲附近，她变得更加 漂亮，而遭到的却是父亲更深地仇恨。她想为丈夫洗冤，却染上了要命的病。以 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是这么一个坚强的女人，常常默默地呆在邮局里看着自己的 孩子却不能靠近——她害怕把病传染给孩子。离开的时候，她为孩子留下了七十 多万钱财，她不想让父亲因她而身负更多的骂名。按照白的遗嘱，她被秘密地安 葬了。她父亲问她的最后一句话是：白啊，你当初这么会看上那么一个流氓？她 说：因为他有着很大很大的操纵权利，真得很大很大。 　　*147* 　　我心中很亮堂：任何一家报纸是不可能刊发白的丈夫被诬陷而枪决的事实； 这城市将陆续会有男人死于非命。我经常看着那个黑色的皮包，发呆，彷徨。这 半年，我从未打开过这黑色的皮包。第二次考研又失败了。找工作，用D.Z.C的 毕业证去做“敲门砖”，处处碰壁——D.Z.C太差了。最后找了一个喷漆的活儿。 我一天天在黑夜里倒下，一年到头赚不到一平米的住房。我渐渐习惯了这平庸的 生活，我的大脑里经常一片空白。 　　*148* 　　曾凝望的某点天空，即使丢给了登高的脚步，仍不敢去靠近，拥抱和亲吻； 更不敢把思绪缠绕在那些稍纵即逝的微笑和溜达出来的神情——也许心愿只想静 静地观望远处的灯火，以及发现他把顽强的生命力赐予闪电下的生灵，然后独自 躲藏为黑压压的云。 　　低头，以此来安慰自己在地面的生长和回忆走远的花朵。其实每一时刻都无 语道别；遗忘的背后，都有飞鸟，振翅飘走了彼此的羽毛。一切早有方向，落叶 依旧是老套的动作，在夕阳中一片接一片地飘落。 　　属于很多目光的风景，里面穿梭着属于很多人的光阴，也留下了数不清的痕 迹；或许是足迹，或许是轨迹，事到如今，都未有人提及，似乎只剩一个呐喊的 声音：沉默和非沉没都在沉淀着沉默的死亡，死亡和非死亡都在死亡中死亡，最 后毁灭了所有的美好和美好着存在的躯体。 　　已看不清晰镜子中的苍白，也不再凝望陈旧的稻田和伤心的麦子，只在每个 黑夜期待点亮那么一支蜡烛，去看见远方的姑娘啊。 　　*149* 　　汗 　　在夕阳中闪着瞬间的光泽 　　地 　　在夕阳下咽着咸涩的汗水 　　人 　　都是那么沧桑的眼睛 　　空中飞鹰 　　草原奔马都已忘记 　　世界 　　是冲突的 　　夕阳 　　就要把黑夜惊醒 　　这些灰尘般的记录。我累了，就此搁笔。 ◇◇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