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reader.org)◇◇   今晚你来陪我一起睡   商凯   (1)   “你为什么又让王刀操你!”   “因为他给了我很多钱!”   “我将来也可以给你很多钱!让你过上好日子!”   “将来?将来是什么时候?从我跟你好的时候,你就说将来,可到现在已经 有六年了!你说的好日子呢?难道就是整天在这憋屈的小屋子里吃方便面喝白开 水吗?”   “这些都是暂时的,暂时的你懂吗?”   “暂时的?难道六年的时间就是一个暂时的吗?我是女人,我的一生有几个 这样的六年,我要再这样陪着你暗无天日的耗下去,我就完了!”   “怎么完了?我不是一直在画画,在写小说吗?这些都可以赚钱!”   “那你赚的钱呢?除了上高中的时候,你写一小散文赚了33块钱,到现在你 的那些狗屁不通的玩意儿有人给你发表过吗?没有!房租,水电费,煤气费,油 盐酱醋你出过一分钱吗?没有!这些不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卖衣服卖出来的吗!”   “我明天和你一块儿卖衣服的还不行吗!”   “已经晚了!王刀给我的钱够我好好的花一阵子了。”   “王刀!你忘了六年前是谁给了你最大的痛吗?就是他!是王刀把你操大了 肚子,毁了你的学业,毁了你的前程的!这种耻辱难道你忘了吗!”   “痛?早忘了!我只知道现在的王刀没有叫我憋屈在小屋子里,没有叫我吃 方便面喝白开水,还给我很多的钱!”   “楚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贱逼,一个鸡!”   “唐文!你没有资格说我!你没有!你连我这个贱逼,这个鸡都不如!滚! 你给我滚!”   (2)   蹲在马路牙子上,看着南来北往的车穿行于姹紫嫣红中,我的皮肤告诉我今 天的夜晚是这样的冷。   刚才从和楚贝居住的房子里愤怒而出,通过乌黑的楼梯,自己仿佛一个精子 在阴道里来回,却不知道是前进还是后退。咚咚的脚步声响彻寂静的周围。直到 跌跌撞撞出楼道口,气喘吁吁,扮演一朵花那样,急速枯萎。站在我身边的路灯 即使离我再近,明亮的光芒也给不了我任何的安慰。   铁城。我突然想起在Z市的铁城。这个名字犹如一道火光滑过我的寒,短暂 的想念他竟然让我短暂的不冷。   我想和空气一起抽烟。至少让我这方圆一平方米的地方出现些温暖,或者温 暖的傀儡。我哆嗦的手只从身上掏出了烟盒,火机是怎么找也找不到了。也许是 在我下楼的路上丢掉了。我把烟叼在嘴上,又拿下来,又叼在嘴上,又拿下来。 最后我把它使劲丢到了马路中央,连同烟盒里它的兄弟姐妹。像是横七竖八陈列 的上黄下白的尸体,在汽车的呼啸声中,拦腰轧断。   我不断的站起来,蹲下,蹲下,站起来,内心混乱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看着广告牌上、树叶上、反光镜上、衣领上、落地窗上都是楚贝的影子。我的脑 海里不断呈现楚贝的笑,楚贝的酒窝,楚贝的乳房,楚贝的脚踝,楚贝的小腹, 楚贝的呻吟,楚贝的一切的一切。这些属于我熟悉了四年的东西在我们的吵架中 再也不熟悉了。接着我的脑海里又换了另一拨影象,王刀的嘴,王刀的阴茎,王 刀的领带,王刀的赤身裸体,王刀的精液,王刀的体毛。这个让我想杀他一千次 的王八蛋此时此刻盘踞在我的脑浆里不断的和楚贝纠缠在一起:王刀的赤身裸体, 楚贝的笑,王刀的嘴,楚贝的乳房,王刀的阴茎,楚贝的小腹,王刀的精液,楚 贝的呻吟……无论我闭上眼睛还是睁开都能感觉到。仿佛我身体里安装了多媒体, 重复播放着有王刀的A片,而女主角就是楚贝。这让我整个胸腔,整个脑颅都要 爆炸。我使劲的攥起拳头,冲着快睡着的夜晚喊到:“王刀,我要杀了你!”   夜一下子又醒了。   我拿出手机给大鲇打电话,我不管他正在和谁做爱,也不管他正在和谁做梦, 我劈头盖脸,“王刀!大鲇你帮我杀了王刀!”   “唐文,别冲动了。”   “我不管!你帮我杀了王刀!”   “唐文,别冲动了。你我谁都杀不了他。”   “为什么!”   “王刀的爸爸现在是帝国的老总了。王刀是副总。”   我的拳头一下子瘫了。   “唐文?”   “……”   “唐文?”   “……”   “唐文!”   “……”   “唐文,你自己冷静冷静吧。我明天还要上班,先睡了。”   瘫软的拳头连带着我的躯干也渐渐瘫软。我坐在地上,任凭多大的风也不能 把我拔出来。帝国是全市唯一的五星级饭店,他的副总竟然是该千杀的王刀。所 有的坏事情都叫他做尽了,到头来什么惩罚都没有,竟然做出一个帝国饭店的副 总来。而我却流落街头,怎么也活不明白。我想问问大鲇这个诗人这是为什么, 又想起刚才他说明天要上班。这一直崇尚自由,鄙视被约束的家伙去哪里上班了 呢?   “大鲇,你不是恶心上班吗?”   “没有办法,缺钱。现在这个社会,你没有钱怎么玩都玩不转。”   “你不是一直都在写诗歌吗?稿费呢?”   “那些钱还不够填饱肚子的呢。”   “那你上班了,还有以前写诗歌的心情吗?”   “再说吧。”   “你还做清明澄澈的诗人吗?”   “面对残酷的生活,这太难了。权当是死去的一个理想吧。”   “那你上班,感觉好吗?”   “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有钱。”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呢?”   “大堂经理。”   “大堂经理?就你那水平能做大堂经理?”   “没有办法,一个老朋友叫我做的。”   “老朋友?我认识不?”   “那个,那个什么,唐文,我困了。先不说了。”   没等我再说话,大鲇的声音就从这个叫手机的不锈钢匣子里消失了。毫无疑 问,大鲇把电话挂了。我总感觉事情不是那么很对劲,感觉大鲇在电话的那边肯 定有些事情瞒着我,不想让我知道。我连忙把电话又打过去,只响了一下,大鲇 就挂断了。这更肯定了我的想法。从认识大鲇到现在,他没有不接我电话的情况。 即使是在做爱的时候。我一遍又一遍的打过去,大鲇一遍又一遍的挂断。最后在 第七次的时候,大鲇接了。   “大鲇!你告诉我你那老朋友是谁!”   “……”   “大鲇!你告诉我!”   “……”   “大鲇!”   “……”   “大鲇,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要是不说你就不是我唐文的兄弟!是谁!”   “王刀。”   “我操你妈!”   (3)   暗无天日的在这个城市晃荡了一个月后,我像一个摔碎的酒瓶子,连收破烂 的都不要我了。便再也没有任何的理由留恋这个城市。我的爱情不翼而飞,我的 友情不翼而飞。曾经我所以为爱情,友情就是我的两个翼,而今天我的两个翼都 没有了,那么我该朝向哪里飞?   摇摇晃晃地走近汽车站,我的形状神似最后一片留在树上的叶子,面对强壮 的秋风,显得那么狼狈。而我左手和右手上携带的各种包裹,在阳光的照射下, 把我正常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压缩,进行多角度变形之后,无疑使我更加狼狈。   看着旁边拥挤的饭馆里小伙子,大女人,孩子,老人穿着大裤衩,西装,连 衣裙,工作服,背心在面对食物的时候,我发觉他们的实质其实就是端坐在椅子 上的一个个赤裸的胃,在摄氏35度的天气里表演着他们强烈的吃的欲望。   突然,我又发觉在我填饱了胃不饥饿的情况下,完全担当了别人食物的角色。 这个想法宛如一条蛇爬行在我的后背上,导致我频发寒颤。比如说我是拉面,我 在一个戴着白色高帽子,脸上有无数疙瘩的四十岁男人的手底下毫无保留的变形, 变形,再变形,直到我从一块愚钝的面团成了灵活的面条,被一只粘满面粉的手 放进了碗里,加以肉汤,香菜,辣椒,醋,就端到了或把弄手机,或抽着烟的各 种各样的人的面前。这个把弄手机的或许就是楚贝,这个抽烟的或许就是大鲇, 他们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慢慢吞噬着我的爱情,我的友情,还有更多。   “拉面,拉面!大碗三块五,小碗三块!”听着这样的声音,是多么胆战心 惊。我不知道我120斤的体重还能被做成多少碗,吃多少回。   如果能从宇宙中看到地球是一个蓝颜色的苹果,我应该就是苹果上一个不是 蓝颜色的灰尘,慢慢的消失着我的吸引力,摇摇欲坠。   (4)   坐在汽车的内部,像是在铁皮蛋糕的内部。我把自己比喻成巧克力豆,和更 多的巧克力豆处在同一个空间和时间的概念里,远离这个没有丝毫甜味的城市。   很多年前,还在荒芜阶段,有限的土地上拔地而起了无限的城市。他们依靠 着石油,依靠着黄金,依靠着煤炭,依靠着木材,依靠着丝绸成就了繁华和喧闹。 我所支离破碎生活了21年的这个城市从发展方向上也不例外。但是它的发展手段 却是在人们的想象力范围内发生了意外。   谁也没有想到依靠着烧饼,这片贫瘠的土地竟能发展的类似海市蜃楼一样富 丽堂皇。有人说这只不过是一不小心吹出的肥皂泡泡,绚烂的色彩在阳光强烈的 穿透下终究将毁于一旦。而我却感觉这个泡泡不是肥皂的,它是橡胶的。其学名 叫避孕套。它所具有的得天独厚的弹性和不透风性把所有破坏性伤害都抵避在薄 膜之外,然后肆无忌惮的孕育物欲横流。   今天,多种口味的烧饼和我一道被这个避孕套所出口。我自身特定的长、宽、 高造就了我在烧饼中的独一无二,甚至是限量版。可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有哪 个怀抱,哪种体温能把我收留。   车窗外的天空本来是空荡荡的蓝色,现在一下子被乌黑色拥挤。我想象着海 拔很多千米的地方有一只顽皮的手,使劲攥一把云彩,这白色的海绵便根据力气 的大小,制造出多少的降雨量。望着豆大的雨点在我前后左右砸下来,我知道那 顽皮的手肯定是攥成了愤怒的拳头。   路边的景色因为汽车的速度而急速后退,路边的景色因为雨水的速度而面目 全非。绿色的树已经在这样微妙的作用下形成油画上迅捷的一个粗笔,浓重的抽 象意味。摊开手掌看这些长短不一的指头,其干净程度已经表明了我很久没有画 画了。留在身后这个城市的鲍家街43号最里面那个房间里,颜料干瘪,画布蒙灰。   吹来的风开始潮湿,捎带着泥土的味。长长的头发不断被撩拨起,细细的发 梢戳着眼睛,如同往事一样尖锐。我最终还是忍不住埋下头,拿着雪糕棍在车板 上不停的写着—贝贝。贝贝。   汽车在颠簸,这个名字与我靠近了又远离,远离了又返回。心脏始终在那一 个地方,跳动的疲惫。   面对这一切,多想做一滴墨水,即使在强壮的大海里死亡,我也无怨无悔, 毕竟拥有过液体的骨灰。可现在我是一滴在水里游泳的眼泪,不管挣扎还是不挣 扎,最终都是支离破碎。   (-1)   认识楚贝的时候,一切都还美好的什么都还没有发生。我和大鲇都还是标准 的愤青。铁城也还在疯狂的长个儿。   每天下午我和大鲇都从教室里出来然后到篮球场,看铁城打球。我会习惯性 的给铁城带一瓶水,然后抱着他的大衣服,边看着他打球边和大鲇讨论海子,顾 城,于坚,食指。等铁城打完球,我们三个就结伴回家。铁城那会儿就已经是一 米七八了。和他说话我是要抬起头的。他接过我的水总露着他很不好看的大门牙 说,谢谢唐文。我说光谢谢有什么用啊,得付出实际行动。铁城说成。然后我就 很不客气的让铁城背着我回家。而和大鲇许多在篮球场上没有说完的话,就是我 得意洋洋的在铁城的背上又继续的。   有一天,大鲇给我背诵戴望舒的《雨巷》,我就趴在铁城的背上感受着那个 朦胧的撑着油纸伞有着丁香一样幽怨的姑娘。不知不觉竟然在湿润的意境中给着 迷了。铁城回过头来问我身子底下藏的什么东西,突然硬邦邦的。大鲇就在一边 嚷着鸡巴!鸡巴!直了!直了!我脸红的从铁城身上出溜下来,抡着书包就朝大 鲇打去。   事情竟然是这样的有意思,我的情窦竟然是戴望舒帮忙打开的。   从那以后,我就特别想在学校里也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她幽怨,彷徨, 又惆怅。而一连几个月下去,都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姑娘出现。大鲇在我身旁不断 的劝说我,丁香早就在戴望舒的床上给让他摧残枯萎凋谢了,现在早就绝迹了。 我冲着他的脑袋就打,你他妈的才枯萎了呢!   虽然口头上倔强地顶着大鲇,还强调自己在坚定的等待。其实心里也在不断 的怀疑,像诗歌中这样的姑娘在现实中还有吗?还有吗?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 我想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这个想法已经慢慢的快要开败了。   天渐渐的冷了,那年的元旦晚会隆重到来。我,大鲇,铁城在观众席中嗑着 不让嗑的瓜子,看着俗套的不能再俗套的节目。期待中的说是有高三的四个男生 要唱BEYOND的《真的爱你》,在没有很认真的听了一小半之后,就对元旦晚会彻 底丧失信心了。用铁城的话就是要是很认真的听,只一句,就把我们唱吐了。   在崇高的期望变成彻底的绝望之后,我们商量着要抽个老师不在的时间出去 放烟火。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女生钢琴独奏接在《真的爱你》之后开始了。   那个女生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纤细的手在黑白键上流动着,美妙的音乐就淌 出来了。我本来抬起的半边要走的屁股又结结实实的粘在了座位上,任凭大鲇怎 么踹我,我就是不走了。   大鲇趁我陶醉在音乐中的时候摸我的裤裆,冲着铁城就喊,唐文的鸡巴直了! 直了!   这个弹钢琴的女生,就是楚贝。   (-2)   追楚贝的日子是很难熬的,我根本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追楚贝。大鲇 给我出主意,说套用兵法,那就叫以己之长,攻敌之短。通俗的讲就是用我的强 项对楚贝的弱项进行一番狂轰滥炸,不信她不晕的!只要是她一晕就伸手,到时 候想摸哪就摸哪。   大鲇的话我考虑了整整一个晚上。我没有别的强项,就是会画画和写东西。 对于画画来讲,我也不知道给楚贝画什么她才喜欢。对于写东西来讲,我也不知 道给楚贝写什么她才高兴。想来想去和没想一个样,可时间却从深夜到凌晨了。 我闭上眼睛想重新理理头绪,这时候铁城起床上厕所,把我掉在地上的被子拿起 来盖在我身上还使劲掖了掖。   我闭着眼睛,听着铁城哗啦啦的尿声,在黑暗中也哗啦啦的感动。   一个新鲜的早晨,我决定给楚贝写小说。当时班上的同学都喜欢看我写的小 说,我就鼓着勇气让楚贝成为我以后所有小说的第一读者。   楚贝的教室在C楼,我、大鲇、铁城的教室在A楼。每当我写一个小说,就给 楚贝送去。由于铁城长的高,跑的快,送小说这个光荣又艰巨的任务一直由铁城 负担着。铁城也从来没有耽误过。就为这事儿,大鲇还一本正经的说,铁城,以 后你要是鞋烂了,就直接找唐文要,你看你给他跑多少腿儿!我问铁城穿多大的 鞋子,铁城说穿45的。我说上一个学期你不是还44吗,铁城说又长高了。现在已 经是一米八三了。   后来我给自己买鞋子,顺便给铁城买了一双和我的一模一样的,45的。铁城 穿上之后高兴的差点蹦空气外面去了,逮着谁就指着他自己的鞋子然后再指着我 的鞋子说,看见了没,我和唐文的鞋子是情侣的,情侣的!这双鞋子铁城穿了很 久,等他长到一米八七穿46的鞋了,还是硬挤着。每回铁城洗脚,我都看见他大 拇脚指头的一侧磨出来的两个透明水泡泡。一直想给他再买双来着,可想着想着 就又忘了。   楚贝和我的事情一直没有进展,没有说我的小说写的不好,也没有说我的小 说写的好。最多的时候,就是让铁城给我捎一张写有谢谢的纸条给我。一张老大 的纸上除了一个谢谢就再也没有了。而就是这样的纸条,我还能把它糊在胸膛上 傻笑半天。   铁城坐在我床边很认真的问我,唐文,你真的快乐吗?我说我要是不快乐我 能笑吗?铁城依旧很认真的问我,难道笑就一定快乐吗?我看着傻大个儿铁城再 也没有话说。   在等待楚贝的日子里,我真的是在很努力的笑了,可我真的很不快乐。只要 我实在憋不住了,我就画画。在画室,把自己关在里面,只留一个进阳光的窗户, 我就浓墨重彩的画几笔。无论楚贝给我带来多大的不快乐,我画的最多的还是楚 贝。   我对自己说过,丁香一样的姑娘可能只有戴望舒逢到了,楚贝是我的百合。 楚贝在我的心里就是百合样的姑娘,淡雅,纯洁,馨香。于是我就经常画我的百 合,而在经常中更经常画的是第一次见百合的样子。   楚贝在钢琴旁边含苞待放,含苞欲放。各个角度的楚贝,我都画着。半年下 来,光楚贝弹琴的这个情景我大约画了有一百多张。大鲇快速翻看着这一摞四开 的纸从下到上,惊异的吆喝着,活了!活了!楚贝,活了!   后来,楚贝从中挑选了她最喜欢的一张装裱起来,挂在了我们共同居住的鲍 家街43号里。楚贝问我这幅画叫什么名字,我想也没想就说叫百合。不仅仅是因 为画的楚贝,我百合一样的姑娘,还因为这是从我一百多张画里挑出来的精华, 是对那一百多张画的浓缩。   追了楚贝半年,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强烈的想知道楚贝到底喜不喜欢我。 要知道在这半年里,大鲇已经依靠他教我的兵法放倒两个处女了。更要命的是铁 城为我跑了这半年,楚贝的班里竟然有一女生对铁城表白了。还好,铁城死活没 有答应。听说到了最后,那女生急了,冲着铁城就喊上了,铁城!你丫身体肯定 有毛病,要不就是同性恋!木讷的铁城也给她逼急了,涨的脸成猪肝色,我他妈 的就是同性恋你怎么的吧!那女生几近疯狂,准备跳楼,还好被同学给拦下了。   我对大鲇说这女生可够猛的,大鲇说可不是嘛,这可和名字有关。我奇怪这 猛不猛的怎么和名字有关,大鲇冲铁城,告诉唐文那女生叫什么。铁城用标准的 方言加普通话告诉我她叫蒙梦萌。   怪不得,三个“猛”的谐音给凑一起了,能不猛嘛!   大鲇让我学学蒙梦萌,对楚贝,不能老这么文着了,要来猛的。大不了就不 追她了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中国女人千千万,不行咱就像内 裤那样两天一换。我说哪有把女人比成内裤的。大鲇说怎么没有,我大鲇就有! 诗人嘛,要有绝对的想象力。有一次去大鲇家,我还真发现了他写的关于女人还 有内裤的诗歌,居然还在某个小报纸上发表了。“女人啊,你就是我奔跑在地上 的内裤,当我的阴茎冷了,我得把你穿穿。”照大鲇这样的诗人写下去,中国诗 歌算是完蛋了。   受大鲇的启发,我决定把楚贝约出来吃饭。时间定在下午的六点。地点就在 学校五百米以外的小饭店。为此我特地借了大鲇一百,铁城一百。万一一不小心 给吃多了,我好有钱结帐。   那天我和楚贝就干巴巴的坐在那里,面对着一桌子菜,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看着楚贝不停的看表,心里紧张的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直到服务员端上来一盘大螃蟹,那些螃蟹虽然死了,可依旧挥舞着大钳子冲着我, 那意思是如果我不说,它能立刻掐死我。我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说,楚贝,我— 我—喜欢—你。楚贝听了没有一点紧张,仿佛准备好了似的,先是冲我微笑,然 后温柔又决绝的说,做朋友吧。   我刚夹起的一个螃蟹,吧嗒一声,掉在了喝可乐的杯子里。   楚贝说屋里太热,她有点晕,就站起来往外走。我还想着大鲇说的,“只要 是她一晕就伸手,到时候想摸哪就摸哪”,我刚想伸手扶她一把,却不想有一个 肥胖的雌性屁股撞到了我手上,只见一个比屁股还肥胖的雌性脸蛋冲着我就来一 句,“流氓!”   我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烧的如立体火烧云,最差也是邱少云了。   (-3)   我就这样被楚贝拒绝了。那种感觉是极其痛苦的。形容词已经失去了其魅力, 没有办法来形容了。痛苦直接导致了我在生活的各个方面进入了非主流阶段。   上历史课,老师抓住我愣神的时候,出精兵袭击我。“唐文,是谁领导着建 立中华民国的?”我晃晃悠悠站起来,“袁世凯。”   上语文课,老师讲《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临下课,老师问我,“唐文,这 堂课我讲的什么?”我晃晃悠悠站起来,“《百宝箱怒沉杜十娘》。”   上地理课,老师问我,“郑和下西洋干什么去了?”我晃晃悠悠站起来, “游泳。”   每天都是这样晃晃悠悠站起来又悠悠晃晃坐下去。意外就在那天发生了。   那天大鲇出去和别人喝酒,回来了直接不醒人事,倒在我的床上就呼噜起来 了。晚上我回到宿舍,看见大鲇这样,不好意思把他叫起来,铁城就建议我去大 鲇的上铺去睡了。没有办法,我就爬大鲇的上铺去睡了,从小到大睡上铺这还是 第一次。深夜的时候,我起来上厕所,忘了自己在上铺,习惯性的一迈腿,很干 脆的就从上铺摔下来了,我悠悠晃晃的坐下去,却晃晃悠悠的站不起来了。   由于腿的原因,晚上我疼的睡不着觉。喉咙里仿佛安了一个录音机,每天都 单调的放着哼哼的声音。哼哼声也有高潮的时候,这和做爱不一样,我特别不希 望高潮的到来。因为一到了哼哼声的高潮那就是疼痛到了最彻底的时候,我咬着 牙在床上打滚。铁城看着我难受,就说,唐文,我陪着你一起睡吧。   铁城搂着我,他高大的身体把我的小身体包围起来。他的体温几乎呈360度 温暖着我。我靠着他的胸膛,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铁城大概感受到我 眼泪的湿度,两个大手抱着我的脑袋,紧紧的。   当我疼到极点的时候,我的手指就在铁城的身上使劲的抓着,指甲都掐进他 的肉里。甚至牙齿都狠狠的咬在铁城的肩膀上。铁城一动不动,用他的手在我的 脊背上一遍又一遍温柔的抚摩着我。仿佛面对着强大的海浪,铁城的手是巨大的 桨又生生把它推了回去。   风平浪静,我比较瘦小的胳膊会圈住铁城的腰,慢慢睡去。   (-4)   铁城陪着我一起睡了一段时间后,我的腿好了。为了庆祝我能重新晃晃悠悠 站起来,大鲇、铁城拉着我去小饭店撮了一顿。他们轮番灌我喝酒,轮番开导我 说忘掉楚贝,忘掉那段痛苦,就像这腿一样,受多大伤,也能好起来。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冲他们两个还有桌子轮番点头。   服务员端上来一盘大螃蟹,我特想给它掰了那不可一世的大钳子。可晕晕乎 乎的我怎么也抓不到它们中的任何一个。费了半天力好不容易抓起一个来,还是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的手一抖,吧嗒一声,掉在了酒杯里。   出门口,一阵风差点把我当火柴给吹走了。寒冷卡在我的喉咙里很是难受。 大鲇的两片嘴唇制造的话语马不停蹄的进入我的耳朵里。“唐文啊,甭他妈的为 了楚贝痛苦,不值得!等过一阵子老子批发给你几个好的,要脸蛋有脸蛋,要身 材有身材,要技术有技术,都还是未开封的呢!”   我拍着大鲇的肩膀说,“好!先给哥们儿批发十块钱的!”   铁城豪爽的拍着我的肩膀说,”只要你把楚贝给忘了,你就算想批发十万块 钱的,老子抢银行也给你把钱凑齐喽!”   我给了铁城一拳头,“老子早把那娘们儿给忘了!”   “真忘了?”   “真忘了!那娘们儿叫什么名字来着?”   “就算她当着你的面和别人亲嘴也能坦然面对,不带流眼泪的?”   “操!谁要流眼泪谁他妈的不是男人!”   大鲇用手指了指不远处政通超市的车棚里,一辆摩托车生长在水泥地里,一 个男人生长在摩托车里,楚贝生长在那个男人怀里。正在亲嘴。并且很陶醉。   顿时,饱满的泪水从我的眼眶里奔流而出。   (-5)   我以为我和楚贝就这样完结了。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仿佛老天故意在我 身上孕育一个疼痛,我只要做了流产手术,照样高姿态面对生活。   想是这样想的,可每天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我的大脑在拼命的想着楚贝。 我开始给自己编造美丽的谎言,我开始蒙骗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那 天是喝酒喝眼花了,看见的那个女生根本就不是楚贝。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学校 里没有任何的关于楚贝的负面新闻。她以前是一个纯洁的女孩子,现在也是。于 是我就光明正大的蒙骗着我自己,生活也光明正大的蒙骗着我。可等到有那么一 天,真相从黑暗中曝光出来了,我在耀眼的强光下,措手不及。   在一次学生健康抽样体检中,楚贝被查出怀孕了。   学校领导在老师、同学集体惊谔中迅速做出开除楚贝的决定。在开除楚贝之 后,人们才一点一点把事情的真相从各个角落各个角度挖掘了出来。   原来把楚贝弄怀孕的那个王八蛋叫王刀。   知道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愤怒的想把这个人给剁了,大鲇也说恨不得把他砍 了。在这个问题上,我和大鲇保持态度一致。   事情的详细经过要追溯到楚贝和她琴房里的同学过生日时起。那天他们一堆 人从小饭店吃完了饭,准备回宿舍休息的时候,有人提议要去唱歌。为了图个热 闹,人们就都放弃了回宿舍的念头。而就在唱歌的时候,正在另一个包房里喝酒 的一个男的看上了楚贝,主动和楚贝搭讪,并且一块儿唱歌。还大方的把他们唱 歌的钱给出了。这引起大伙的好感。于是这个男的很顺利的融入到这群学生当中, 并且也很顺利的把这群学生灌醉。然后从这些横七竖八的不醒人事的学生中带走 了楚贝,最后把楚贝强奸了。   之后的楚贝没有任何办法,感觉这个比自己大四岁的男的对自己也还好,就 做了他的女朋友。可没过多久,这个男的就消失了。而楚贝又知道自己怀孕了, 正在着急的想着怎么弄钱打胎的时候,健康抽样体检就抽到她了。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的那个下午,我在教室后面看着窗外的夕阳把整个半边天 都烧红了。   我红着两个眼珠子揪起大鲇问他,我该怎么办,大鲇摇摇头。   我红着两个眼珠子揪起铁城问他,我该怎么办,铁城摇摇头。   最后我瘫坐在地上,看着窗台上的一盆百合,摇摇头。   大约是在楚贝被开除后的第三天,蒙梦萌气喘吁吁的跑来告诉我说,在魏家 河边看见楚贝了。我飞快的跑了出去。   看着楚贝穿着单衣服贴在栏杆旁,我一把把她抱了下来。她在我怀里还挣扎 着要出去,大声嚷嚷说叫她死,我使劲给了她两个耳光,她一下子蹲下去,号啕 起来。   我脱下我的外套,给楚贝披在身上。   晚上,我把楚贝安排在一个小旅馆里要走,开门的时候,我看见楚贝的嘴唇 动了动可终究没有说话。我知道楚贝是害怕。她害怕她自己一个人,也害怕我们 两个人。我告诉楚贝让她睡床上,我坐沙发。   就这样我看着楚贝渐渐安稳的睡去。我抽烟抽了一整夜。   第二天我飞奔回学校,找大鲇、铁城借钱。大鲇借给了我两百,铁城去银行 取了八百给我。我知道这是铁城两个月的生活费。我砸了铁城一拳,眼泪又要掉 下来。   陪楚贝打完胎的时候,楚贝紧紧攥着我的手说,唐文,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 了好吗?   我也紧紧的攥着楚贝的手说,不离开,不离开。一辈子都不离开。   (5)   说过一辈子不离开的。终究还是离开了。颠簸的汽车把我颠簸着送向Z城去。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透过玻璃看着被洗刷一新的世界,我想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 想楚贝了,从头到尾想完了这一遍,就该有个彻底的结束了。唯一让我遗憾的是 没能把在鲍家街43号挂着的画给楚贝的《百合》摘下来,烧毁。也许那样以后, 这个结束就更完美了。   看着手机上那个熟悉的号码一遍一遍的发来短信,“你到车站了吗?”“你 到车站了吗?”我慢慢的回了一条说,“快到了。在车站等我。”   (6)   一下车,蒙梦萌的漂亮程度还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红格子毛衣、低腰牛 仔裤,简单的打扮就把身材标榜的凹凸有致。她笑嘻嘻的过来帮我拿着背包,长 长的头发一飘一飘的。我连忙拿出她还没有看过的小说复印稿递给她,她接过去 迫不及待的翻了几页然后合上,回过头来对我说,真的等了很久了。   我看着她浅浅的酒窝,没有猜透她说的等了很久的是我,还是我的小说。   蒙梦萌有两件事情让我很感动。   一件事情是在高中快要结束的时候,蒙梦萌抱着一个硕大的牛皮纸信封给了 我,然后飞快的跑掉了。   接过信封来,我看着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给我深爱的唐文”,惊异之余 还是很快的把信封打开。一打开就露出了我那大半年时间写给楚贝的小说。原来, 楚贝对我的小说并不感兴趣,都转移到蒙梦萌那里去了。而蒙梦萌却仔仔细细的 看了。只见在我原稿的基础上,她把我的错别字、语病、标点符号,所有不对的 地方都用红笔改正了过来。在每一个小说的后面还附加了纸张,写上了她关于小 说的感想和建议。我慢慢的看着她认真写的字,温馨一点一点宛如花开,给了我 美丽的意外。我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对我的小说是如此的重视, 如此的喜欢。每每在我想放弃写作的时候,蒙梦萌的笑脸总会在我的纸页上晕染 开来,给我一种继续写下去的力量。曾经我是多么的希望能有这样一个理解我鼓 励我的女孩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一辈子不长,就这样依偎着走下去就好。可我 已经有了楚贝了,一切都太晚了。   另一件事情就是在我告诉她一切都太晚的时候,她说她可以等。多长时间都 可以等。她还认真的告诉我当楚贝在我身边的时候,她会认真的为我祝福的,一 旦楚贝离开了,她会来到我的身边,开始我希望中的爱。而她这一等,就是整整 六年。而这六年间她已经从一个青涩的小女生漂亮成一个成熟的幼儿园老师了。   在她这漂亮的六年中,我们没有中断过联系。只要是我有新小说写出来就给 她寄过来,而她阅读完后总是把她关于我小说的想法编辑短信,成十条十条的发 给我。给我精神上一种莫大的安慰。这些都是楚贝给不了的。她说我写的都是狗 屁不通的玩意儿。   看着蒙梦萌的背影,我有一种说不出的甜蜜的感觉。   (7)   晚上7点,蒙梦萌带着我进入一家旅馆。我抬头一看它的招牌叫“幸福旅 馆”,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到这里来的人都是幸福的吗,还是来住的人都会在 这里找到幸福?   已经没有两个单间了,只有一个双人间。我转头就想去下一家,可蒙梦萌却 迅速的把双人间定下了。   在房间里,我和蒙梦萌尴尬的坐着,都是没话找话说。毕竟我和她,她和我 在现实中几乎没有出现面对面的交谈。在关于我和楚贝的事情上,蒙梦萌比较聪 明,只轻轻的说了一句缘尽了,终会散的。我很感激她,毕竟现在关于楚贝,我 一句话都不想说。   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蒙梦萌,当时你不是疯狂的喜欢着铁城吗?蒙梦萌 听完了,咯咯笑了起来。尴尬的气氛一下子缓解了。蒙梦萌说当时她看着一直是 铁城来给楚贝送小说,还以为写小说的就是铁城呢!后来才知道是喜欢错人了。   我抬起目光看着蒙梦萌又问她,你喜欢我什么?蒙梦萌看着我的眼睛说,唐 文,我喜欢你的执著,你对一件事情,比如小说,比如楚贝的执著。是楚贝不珍 惜你,你没有任何的错!   我的眼睛看着蒙梦萌的眼睛,蒙梦萌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空气中摩擦出炽 热的火焰,我猛的一下把她抱住了。我们滚在床上,我亲吻着她的乳房,她的胳 膊,她的小腹,她的大腿……迫不及待的手扒去了她的红格子毛衣,她的低腰牛 仔裤,她的胸罩,她的内裤……   当我进入蒙梦萌的时候,她喊着疼让我轻点。我疯狂的没有半点的轻,我看 见她饱满的泪珠。   事后,我看着床单上的血迹惊讶的看着蒙梦萌。蒙梦萌把头埋进我的胸膛呢 喃的说,我一直都是在等着你的。   这已经是蒙梦萌给我的第三次感动了。而我,却没有给蒙梦萌带来任何的承 诺。   黑暗中,蒙梦萌紧紧攥着我的手说,唐文,一辈子都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我听着这和楚贝当初对我说的一模一样的话,想着我和楚贝说好的不离开, 不离开,一辈子都不离开,却最终离开了。心里仿佛有粗犷的鞭子抽着,一下子 一下子的疼痛和难过。   我看着蒙梦萌眼睛的眼睛,一下子下沉了。   蒙梦萌抱着我说了很多的话,其中只有一句话我给了她无比肯定的回答。她 躺在我的右边摸着我的下巴说,听说,第二届先锋画家作品展最近在B市举办, 比第一届还要隆重,带着你的作品回去试试看吧。我听到B市就伤心,我发誓再 也不会回去了。还有些过激的把蒙梦萌的手从我的下巴上拿开了。蒙梦萌没有责 怪我,她慢慢的爬上我的身体,柔声对我说,唐文,我会用我的身体和灵魂把你 的伤口抚平的。说完了用她的嘴唇把我的嘴唇堵住。   而对于蒙梦萌其他的话,我就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这些话基本上都是以“我 们”开头“好吗”结束的。并且是一连串式的,没有我任何喘息的余地。   我们过几天去看大海好吗?   我们有了钱去拉萨、乌镇、丽江好吗?   我们就这样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我们三年后结婚好吗?   我们要一个男孩子好吗?   我们一起活到一百岁好吗?   ……   感觉着蒙梦萌憧憬未来的眼睛应该是那样清明澄澈,我怎么也想不出一个满 意的回答给她。就在我考虑该怎么说的时候,蒙梦萌的手机响了。和她一起租房 子的另一个女老师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即手术。蒙梦萌迅速的穿好衣服就走了。而 我还没有来的及给她任何的回答。   我一个人面对着两张大床,思绪蔓延开来。   蒙梦萌刚才所憧憬的和我曾经的向往那么的一样,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 突然感觉是那么的陌生了。难道我就要这样和蒙梦萌生活一辈子,结束我短暂的 一生吗?难道我就要从此担负起对蒙梦萌所有的爱吗?难道事情真的就是那么简 单的把我和蒙梦萌捆绑在一起,地老天荒,天涯海角了吗?   无数疑问就这样从四面八方聚集在我身上,仿佛结实的线结成大网把我整个 一下子罩住,压的我喘不上气来。如同被生活强奸了一样。   这个时候我抚摸着暴露在黑暗中的身体,整个就是一条被抛弃在岸上的鱼。 我周身寒冷,我干燥,我闷,我濒临死亡,一切的一切让我无比的渴望大海,渴 望温暖,渴望怀抱,渴望水。   可蒙梦萌是我的大海,是我的温暖,是我的怀抱,是我的水,是我现在急切 渴望的吗?相比起来,或许我更应该是蒙梦萌所渴望的大海,温暖,怀抱和水吧。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仅仅因为我是男人吗?想想我和蒙梦萌差不多的身高,差不 多的体重,为什么我要承担的比她还要多呢?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我拿什么去 拯救她呢?   深夜中,温度越来越冷。我用两个胳膊使劲抱着我自己可还是不住的颤抖, 这是一种怎样的难受呢?从心里到喉咙的哼哼声不断的响起,撞击着空气。我的 脑海不断的出现着铁城的名字,铁城的胸膛,铁城的大手,铁城的肩膀,我预感 到我的哼哼声在越来越近的逼迫着高潮。我的濒临死亡要是再不拯救会变成正式 死亡。   我哆哆嗦嗦的拿出即将没电的手机给铁城打电话,看着手机上的时间缓慢又 快速的从23:59开始,一秒一秒的跳动,15秒,25秒,45秒,55秒,57秒,直到 跳动到59秒的时候,电话那边传来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的声音仿佛一 下子触摸到了大海,几乎是欢快的叫喊出来,“今晚你来陪我一起睡!”   手机在00:00的时候,关机了。   我猛的拉开灯,黑暗的世界就这么明晃晃的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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