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reader.org)◇◇ 　　噬　阴　者 　　安昌河 　　1· 　　要埋没一个奇异的人，叫他的奇闻逸事像过眼烟云，轻易地就被人忘记，不 留痕迹，不再提及，那是何其艰难的事情啊。但是黄姓人家老爷却做到了。因为 这个人出自黄姓人家，而她的奇异行为，与羞耻有关。 　　2· 　　一定是老天爷实在瞧不顺眼了黄姓人家老爷的某些做法，才让他生出这么个 天灾物怪的人来，借此警告。为了叫这个警告显得严厉，老天爷叫这个人出落得 格外美丽动人，有落雁沉鱼之容貌。因为她出生在满月之夜，当丫鬟前来请黄姓 人家老爷为新出生的小姐起名时，黄姓人家老爷正在和一帮朋友畅饮，他看看天 空的月亮，再看看酒杯里的月亮，满心欢喜地说，小名儿就叫阿月吧。 　　阿月十五岁之前，并没有显出什么异样。她是那样美艳，眉黛青颦，婀娜多 姿。黄姓人家老爷对于这个最小的女儿十分溺爱，认为是上天恩赐给他的最好礼 物，将来一定要将她嫁到最好的人家，叫她过上最幸福美满的生活。 　　就在阿月十五岁这年的夏天，曾姓人家大管家的一个孙子进入了黄府当差。 这个小子一肚子坏水，一心想进入黄府当差，其实只为了在里头吃得好，还有就 是想看看美丽的阿月。阿月虽然深居府中，但是她的美丽却像燕子，高墙哪里阻 挡得住，很快就传遍了四乡八邻，走进了无数男子的梦中。亲眼目睹阿月的美艳， 成了许多男子的梦想。 　　曾姓人家坏小子自第一眼见到阿月后，就再也吃不好睡不好了，眼前晃动的 全是阿月的影子，简直是摄住了他的魂魄。坏小子虽然有痴心妄想，但却不是个 不讲求实际的人，他晓得阿月根本不可能下嫁给仆人，所以自己根本别想娶到她。 但是，为什么不想想别的手段呢，就像摆设在祠堂神龛上的那些供果，恭恭敬敬 只献给祖宗，要是兴趣来了，也可以偷偷儿地尝它那么一两个啊。 　　这坏小子为了尝到阿月这口鲜，简直是费尽了心计。后来也不晓得他从哪里 搞到了缺德的迷药，买通了一个无知的丫鬟，悄悄放进阿月的茶水。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正午。所有的人都昏昏入睡了。那曾姓人家的坏小子偷 偷翻进阿月的闺房。阿月已经吃了迷药，正睡得不省人事。坏小子大喜，立即除 了阿月的衣裳，急不可待地就把自己塞进去。刚一进去，坏小子就觉得不对劲， 怎么？……好像里头有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坏小子还以为处子都是如此，正大动。 又被硌了一下，有些疼痛。如果这时候那个坏小子就此打住的话，什么事也没有。 可是这个倒霉家伙的脑袋已经被欲火烧焦了。他使劲地挤压着阿月，恨不得把自 己整个人都塞到人家身子里去。就在他得意忘形的时候，突然觉得下面剧痛，低 头一看，下面的玩意儿齐根没了，正汩汩地往外冒血。坏小子吓得差点昏厥过去， 一手捂住鲜血淋漓的下体，一手捂住嘴巴，落荒而逃。 　　阿月从睡梦中醒来，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自己衣衫凌乱，屋子里满地鲜 血。而身子非常不适，刚站起身来，从下体里啪地掉出个东西来。阿月虽然不晓 得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意识到这很不光彩。那个给阿月下药的丫鬟没想到曾姓人 家坏小子会干出这样的龌龊事，他当初只是说想要好好看看阿月小姐，现在事情 闹成这个样子，她也晓得传出去自己将会有怎样的遭遇。于是赶紧帮阿月收拾， 要她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传出去将会丢尽黄姓人家老爷的脸 面。 　　如果说阿月之前一直生活在懵懂里的话，那么她在这天中午遭遇了如此蹊跷 的事情之后，就开始了觉悟。之前她很不喜欢府中的老女人，嫌弃她们邋遢。但 是现在她却主动接近她们，为的是要从她们那里获得详细的男女方面的事。老女 人在谈论这些事情之前，起初还有那么一点顾忌，不过随着话题的深入，尤其是 说起自己的经验，那张嘴巴就像敞开了的坛口，肆无忌惮了，粗俗放纵，一点也 不顾什么羞耻。 　　哦，小姐啊，……那可是最美妙的事情啊，如果有机会，真得放松身子，好 好感受那种愉快。那是一种被温水和蜂蜜浸泡的愉快，舒坦啊，你都会叫唤起来， 像条不知羞耻的小狗，嗷--嗷-- 　　根据老女人们的不要脸的讲述，阿月在十七岁之前完全通晓了男女之事。她 也晓得了那个中午从下体里掉出的东西是什么了，当然也就清楚了那天中午发生 了多么可怕的事。在阿月的追问下，丫鬟说出了那个人是谁。当阿月见到那个坏 小子的时候，他正依靠在老墙根下晒太阳。一旦成为废物，坏小子就彻底丧失了 干坏事的兴趣，他觉得人生再也没了乐趣，没了追求，心灰意冷的日子里，他觉 得自己的存在，只是在为了等待死亡的到来。 　　见了阿月小姐，坏小子仓皇地逃走了。他不认为是阿月的身子出了问题，他 觉得一定是有神灵在保佑阿月，她那么美丽，美丽得近乎神圣，怎么能任由自己 这种污秽之人侵犯？所以，他受到了来自神灵的惩罚，而且觉得罪有应得。 　　阿月清楚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不过有问题的是两年前的身体，现在还有吗？ 在丫鬟的帮助下，阿月看清楚并触摸了自己的下体，里头什么可怕的东西也没有， 柔软，温暖。为了确认没有可怕的东西存在，阿月先后往里头塞了黄瓜，布条等 等异物，结果那些东西都安然无恙。阿月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因为由此证明她 是正常。那天中午只是个意外，或者像一场梦游，自己也不晓得干了些什么。但 是现在一切都没有了，这几年的担忧，原来都是多余的。 　　丫鬟的一句话，就叫阿月高兴不起来了。丫鬟不无担忧地说，小姐，是不是 它对黄瓜什么的不感兴趣呢？你晓得……，要是真的，会不会-- 　　这句话叫阿月浑身冰凉。她看着丫鬟。丫鬟也看着她。两人注视许久，丫鬟 说了句蠢话，小姐，要不要，……找人试试…… 　　3· 　　阿月在那个蠢货丫鬟的陪伴下，开始了愚蠢透顶的做法。丫鬟的意思是，在 府中找一个小厮来试，但是阿月不干。曾姓人家那个坏小子之所以不敢声张是因 为他自作自受，吃了哑巴亏。如果是阿月去找人，那么无论是怎样的一种后果， 对她和黄府乃至整个庞大的黄姓人家，所造成的伤害都是显而易见的。 　　丫鬟为阿月找来粗布衣裳，还有低劣的胭脂水粉，将她打扮成一个毫无前途 的流落土镇的风尘女子，然后陪她悄悄出了黄府，径直就往码头去。几乎用不着 勾引，就有满嘴酒气的男人过来。 　　你们……两个？一个浑身散发着鱼腥臭的男人指指丫鬟和阿月，他很喜欢这 两个女人，因为她们总是低垂着脑袋，看起来很羞涩的样子。但是按照行情，他 只够给一个人的钱。 　　不是两个。丫鬟慌忙说，我是陪她的。 　　那倒好。那个浑身鱼腥臭的男人说，这样我就不用不好意思了。说着他摸出 汗腻腻的钱。阿月不肯接下那钱，丫鬟忙凑过去，说你得拿着，要不然人家要起 疑心的。于是阿月只好接下，等那男子转身过去，赶紧悄悄儿丢了。 　　丫鬟早就为阿月准备好了地方，是爱河河堤一处僻静的角落，那里有个赶鸭 人的棚子。那个浑身鱼腥臭的男人嘟哝说，其实我们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我身 上倒还剩着几个钱，可以去旅店里，那里有床，还有热水呢。 　　丫鬟搀扶着阿月，跌跌撞撞地往那个鸭棚子去。那个浑身鱼腥臭的男人只得 跟着。到了鸭棚子，那个浑身臭味的男人先钻了进去，几下就把自己扒拉干净了， 叫唤道，这里还真不错，地下是谁铺了这么厚的干草呢，哦，还有床被子呢，啊， 真他娘的舒服，……喂，进来啊，快点进来啊，搞完了我还得回家呢。 　　阿月只觉得浑身发抖，两腿软乎乎的哪里敢往那个棚子里去。丫鬟不住地在 她身旁为她打气，说小姐啊，事到如今，你还犹豫什么呢，进去试试吧-- 　　阿月泪水扑簌簌直往下掉，啜泣说，我们回去吧。丫鬟看着小姐，问道，真 的要回去么？就这么算了么？难道你不想试了？ 　　一个在外面劝，一个在里头催。阿月最后咬咬牙，狠心钻进鸭棚子。刚进去 一会儿，就听得里头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见阿月慌里慌张地跑出来。丫鬟 赶紧冲上去，搀扶着阿月，两人一路狂奔，逃离了河堤。 　　第二天，土镇到处都在传说一件蹊跷的事，说水姓人家的一个男人喝了酒， 在河堤上碰见两个美貌的女子，两个美貌的女子邀请那水姓人家男人行那巫山云 雨之事。正惬意时，那水姓人家的男人只觉得下体一阵剧痛，起身一看，那玩意 儿没了，那两个女子也没了。根据描述，武姓人家端公断言，那两个女子，一定 是爱河里的女鬼幻化而成。并且警告土镇所有的男子，千万提高警觉，不仅不要 在河堤上行男女之事，最好连下体都不要裸露出来，倘若要大小便，最好回家， 或在室内安全的地方进行。当然，尤其需要注意的是，要想不丢掉自己的命根子， 最好不要接近陌生的女人。 　　4· 　　阿月的美貌惊扰得无数显贵人家的公子少爷携了巧言的媒妁和丰厚的彩礼纷 纷前来土镇黄府，每天黄姓人家老爷不得不耗费大量的时间对这些提亲者进行甄 别，凡是自己中意的，这才叫阿月偷偷来瞧。但是没有一个入得了阿月的慧眼。 这叫黄姓人家老爷很纳闷，自己挑拣出来的这些个公子少爷，要学问有学问，要 人才有人才，而且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良田千倾，金银满仓，她这么就不对眼呢？ 　　其实黄姓人家老爷哪里晓得，他的宝贝女儿阿月正被一个巨大的问题困扰， 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她就甭想那嫁人之事。可是如何来解决这个问题呢？起初 阿月和丫鬟经过仔细琢磨，认为那是一种病，可能吃点什么药就好了。可是吃什 么药呢？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去跟唐姓人家药铺的人说。没有办法，只能去找那 些游方的郎中。游方郎中多半都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他们不过是靠故弄玄虚，哄 骗欺瞒混饭吃。而丫鬟找到的那个游方郎中，更是骗子中的骗子，他一点也不懂 医术，但是十分精通偷鸡摸狗之道，是一个头皮生疮，脚底流脓的坏透了顶的家 伙。 　　尽管那个丫鬟乔装打扮了，游方郎中却还是从她身上的香气和破衣衫下绽露 的丝绸察觉出了她的来头，--她一定是有钱人家的丫鬟，而且多半是小姐贴身的。 这样有根底的丫鬟不去药铺问药，却来找自己这样的游方郎中，肯定是那小姐遇 着了什么难言隐疾，不是堕胎，就一定是不慎患了花柳之症，……这样的来历， 一定得好好蒙骗两次，再讹诈她两回！于是主意打妥，不等丫鬟开口，就先自吹 嘘开来，说自己的医术比扁鹊厉害多了，华佗也根本没办法和他相比，再疑难的 病症，只需要一两剂药，保管安好，像那堕胎啊，花柳毛病啊，他更是有祖传的 技艺。 　　丫鬟告诉那个游方郎中，她是来帮人求医问药的，不是堕胎，也不为花柳病。 　　哦？那么是什么病呢？那个游方郎中见丫鬟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就鼓 励她只管说，说医者父母心，除了仁义之外，还一定为病患保密。 　　这个……。丫鬟总觉得难以启齿。 　　你只管说，放心，再疑难的病症，我也拿它有办法！游方郎中拍着胸口说， 你说出来，要是我医治不好的话，我就名字换过头来写，我，我……，我就不是 东西！ 　　丫鬟终于说了。 　　游方郎中起初还只是以为在开玩笑，可是，人家一个芳龄女娃子，怎么可能 拿那些事情来跟自己开玩笑啊，瞧那难为情的样子。他定定神，沉吟片刻，这病 么，……这病么，确实稀奇了些，怎么会……，怎么会呢？ 　　有办法治吗？丫鬟看着游方郎中，生怕遭到拒绝。 　　这种怪病，别说见过，只怕谁听了也会被吓一跳。游方郎中不愿意被丫鬟看 出什么破绽，他装作博学广闻的样子，淡然一笑，说，那有什么呢？有办法有办 法。在我看来，那不过是小毛病。其实我告诉你，这样的病我治过三起。别说这 样的小毛病，男人那玩意儿上面长两个角的，我还治好了呢。游方郎中一边比划 那两个角的古怪的程度，一边说，三付药，只需要三付药就好了！人家后来娶了 三房女人，生养了八九个娃娃！ 　　那么，……我们这个，要吃多少付药呢？丫鬟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心想小 姐终于有救了。 　　可能……，还是得三付吧。游方郎中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多了个心计，说道， 花有百样红，人与人不同，你说的这个，是不是跟我之前治疗过的都一个症状， 最好还是当面诊断诊断。不过咱们先不急，我先配一付药，你拿回去吃着，要是 有效果呢，就再说下面的！ 　　丫鬟赶紧往外掏银子，恨不得立即取了药回去叫小姐吃下。 　　游方郎中打开装药的褡裢，指着那些药，看着丫鬟，说道，我可得明言告诉 你，我的这些药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价格有些昂贵哦！ 　　钱有的是。丫鬟掏出一把银子，放进游方郎中的褡裢里，说，够了吗？这些 -- 　　看着丫鬟揣了药急急慌慌跑了，游方郎中揣好银子，哈哈大笑起来。真是太 有意思了，怎么会有人得这病的？游方郎中坐进酒馆，面对一桌子的美酒佳肴， 还忍俊不住。他掂掂银子，心想不仅要好好弄上一笔钱，而且还得见识见识那病。 真他娘的太有意思了，怎么会有那样的病呢？ 　　阿月认真地吃了药，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这药是不是有效果呢？那游方郎 中说了，如果有效果，再说下面的。可是，怎么晓得有没有效果呢？总不能再去 找个人来试吧。丫鬟的意思是，再去找那个游方郎中，把他说的三付药吃完再说。 　　游方郎中又配出了一付药。他告诉丫鬟，为了确保效果，这第三付药，他得 当面诊断了才能开出。丫鬟回头问了阿月，阿月只得答应。于是商量了见面的地 点和时间。地点在肚脐街一家偏僻的旅馆里，时间在晚上。 　　游方郎中事先跟旅馆老板多要了几根蜡烛，他把个简陋的房间搞得亮堂堂的， 阿月走到门口都不敢进去。可是为了治好病，还有什么忌讳的呢？当游方郎中一 见阿月的容颜，整个人都像被雷击了似的，活了几十年，浪迹东南西北无数地方， 他还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尽管阿月对这个长得像只老鼠似的郎中恶心不已， 但是人家的身份是医生，而自己是病人，不得不听从他的摆布。 　　游方郎中察看了阿月的下体，纯粹是一个叫神仙也会被迷醉住的福地嘛。在 确定什么危险也没有时，这个无耻的混账家伙竟然提出了无比卑劣的要求。阿月 哪里肯依。游方郎中冷笑说，我早就晓得了你的身份，你如若不依我，我就大叫， 叫大家都来看你，我还要把你的病到处宣扬，叫人人都晓得，到时候看你怎么做 人！再说了，你别以为吃了我两付药就好了，我这里可还有最关键的一付，你若 不吃这第三付药，只怕断不得病根。 　　阿月又惊又怕，顿失主张。 　　丫鬟过去，凑在阿月耳朵边窃语道，小姐啊，这药是不是真的灵验了，何不 试他一试！ 　　游方郎中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抱住阿月的双腿，哀求道，小姐啊，你就依从 了我吧，为了给你治病，我可没少花心思啊，你就当报答我吧！ 　　结果游方郎中因为失血过多，死在了那破烂的旅馆里。因为涉及人命，事情 报到了黄姓人家老爷那里。武姓人家端公提请土镇的男人们注意，爱河里的那两 个女鬼已经上岸，叫大家格外小心，千万不要企图和陌生的女子有任何往来，最 好连讪都不要搭理，因为那样很容易叫你受不了诱惑而丢掉命根子。 　　5· 　　很显然，那不会是病。阿月和丫鬟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鬼。一定是身体里头有 鬼，否则，怎么可能出现那样的状况。武姓人家端公是土镇捉鬼的能手，可总不 能找他吧。丫鬟想到了游方的道士。吸取上回在游方郎中那里的教训，她们这回 找的人一定不能年轻。可是道士总是长发长须，很难捉摸出实际的年龄。费了好 大一番功夫，丫鬟才物色到一位白发的道士。白发道士听了丫鬟的述说，表情和 上回那个该死的游方郎中一样，先在震惊，接着想要笑，随即说那没什么大不了， 只是小鬼闹事，施展个小法术就擒住它了。 　　那白发道士到底是有些经历的人，他认为这事情不宜声张，最好找个僻静的 无人的地方来进行，一切都得为了信士的声誉啊。 　　白发道士说在土镇的棺山上，发现了一处洞穴，阔宽明亮，很有上八界洞府 的韵味，他平常修真炼性就在那里。于是丫鬟就悄悄带了阿月前去。白发道士早 就在那里等候着了，将个洞穴打扫得干干净净，焚香列鼎，炉瓶三事，已做好了 准备。 　　遵照事先说好了的数目，丫鬟拿出好大几锭银子，以作奉酬。白发道士开始 作法，念咒，画符，叫阿月除掉身上衣服，说他要将她体内的鬼怪撵出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比遭遇那个该死的游方郎中还要龌龊。倒霉的白发道士， 其实哄骗了那么多的银子已经够花销一阵的了，更何况他确实已经很大的年纪， 本不该有这些非分之想的。结果当然是丢了性命。 　　白发道士的尸体是几天后才被人发现的。死相很难看。根据下体没了的这个 状况，武姓人家端公警告土镇所有的男人，说那两个来自爱河的女鬼不仅上岸， 而且已经上山了。女鬼如此猖獗，土镇被闹腾得人心惶惶。土镇所有的女人都将 自己的男人看管得严严实实的，不准他们贸然外出。半边街窑子的生意也开始不 景气起来，因为土镇有女鬼专门吞噬男人那玩意儿的消息传播得很快，爱河里那 些船舶上的喜好寻花问柳的花客们虽然对岸上的莺歌燕舞灯红酒绿十分向往，但 是谁也不敢冒着失去那玩意儿的风险叫停船靠岸。金姓人家铁匠开始满街兜售一 种专供男人穿戴的铁裤衩，吹嘘说就算女鬼的那活计是金刚石做的，也不可能拿 这铁裤衩有办法。 　　外面乱七八糟的传闻是没有办法穿越高墙，进入黄府，尤其是进入到后院小 姐们住的香闺的。那段时间黄姓人家老爷正处在极度的郁闷中，他搞不清楚自己 的宝贝疙瘩阿月究竟对怎样的男子才感兴趣。阿月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无数 的媒妁登门，无数的公子少爷求婚，但是她却根本就不应承。黄姓人家老爷跟阿 月就婚嫁问题谈了很多次，可是每当一提说，她就落泪，啜泣说自己不想嫁，只 想在家侍奉父亲。最开始黄姓人家老爷还觉得阿月真是出于孝顺，舍不得自己， 心头十分高兴，对于这个女儿，更加疼爱，越发想要为她挑拣个好人家，好伴侣。 可是慢慢发觉这不应该啊，哪里有少女不怀春思情的，瞧瞧她的那些姐姐们，说 起婚嫁，哪一个不是急急慌慌，生怕撵不上趟。 　　可是问题出在哪里呢？黄姓人家老爷想了好多办法，也无从得知。 　　黄姓人家老爷着急，阿月和她的丫鬟更加着急。既然无人值得信任，那么就 自己想办法吧。阿月凭借识得一点字，去了藏书楼，专挑那些医药典籍来看。她 还从中发现了一些和自己这种怪异状况相类似的记载，比方有女人那玩意儿会唱 歌，有男人那玩意儿有丛生的……。经过不懈的努力，她还真从那些医药典籍中 找到了治疗自己的药物和方法。这些药物都很难得到，方法比事物本事还要怪异。 但是阿月在丫鬟的帮助下，尽量做了尝试。 　　每采用一种药物，每应用一种方法，阿月都要迫不及待地检验效果。经过那 些经历，她已经变得肆无忌惮了，或者说，她的羞耻之心已经所剩无几了。乔装 打扮后，趁着夜色她就和丫鬟出了门。那些醉鬼，那些讨口儿，统统被她勾引过 来做试验。事情发展到最后，阿月已经成了个彻头彻尾的荡妇，成了个完完全全 的魔鬼。她恨自己的下体，更憎恶那些男人。每一次回家她都懊悔得失声痛哭， 可是每一次夜色下的出门，她却又是那么急不可待。 　　太多的男人丢失了命根子，丧失了性命。土镇在大家的传闻中成了人间地狱。 黄姓人家老爷为此十分恼火。他将杜姓人家行刑官和武姓人家端公以及那些团丁 们全部召集起来，喝令他们不管采取什么手段，必须要尽快将所谓的噬阴的女鬼 缉拿，或者清剿，还土镇一个清净。 　　6· 　　黄姓人家老爷决定将阿月嫁出去，已经再不能由她了，她错过了谈婚论嫁的 黄金岁月。现在前来提亲说婚的已经越来越少，而且相比之前，尽是些不成样子 的，不是家庭贫寒，就是没个长相，至于什么学问地位，根本没有。而且最关键 是，现在外头有了各种各样的传闻，说他黄姓人家阿月小姐是石女，嫁不得人， 还有人说她命犯三刑六害，出阁就会做寡妇，更有难听的，说她被爱河里的女鬼 缠了身，就是那噬阴者……。黄姓人家老爷气愤得不行，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破 解谣言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嫁人。 　　黄姓人家老爷经过仔细斟酌，瞧好了一家。这家姓沈，祖上做过官，就是现 在家底薄了些，--这倒是其次的，只要联结姻亲，一份丰盈浩荡的嫁奁过去，他 沈姓人家马上就可以成为当地有名的绅粮。这份丰盈浩荡的嫁奁，黄姓人家老爷 早准备在那呢。他之所以瞧准这沈姓人家，是因为这小子生得俊美清朗，为人忠 厚耿直。最为关键的是，他先后已经八次前来提亲了，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欢阿月。 　　我不能嫁人。这一回阿月没有像以往那样垂头啜泣，也没有说那些舍不得爹 来舍不得家的傻话，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星星般闪了几闪，说，爹，你要相信 我，我确实嫁人不得！ 　　黄姓人家老爷愣怔了下，呵斥道，胡说什么？什么嫁不得人？ 　　爹啊，都怪女儿命苦啊！阿月悲叹一声，想起自己的命运，真是心如刀绞， 难受之极却无泪可流。这么些年头来，夜夜哭泣，早把那八辈子的泪水都淌干净 了。那么多的悲伤，那么多的绝望，那么多可怕的遭遇，那么多的黑夜与白昼， 自己都独自挣扎过来了，还有什么呢？阿月深深呼吸了口气，她欲言又止，只是 怕年迈的父亲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命苦？你有什么道理说自己命苦？虽然你娘死得早，可是这些年头……，什 么山珍海味不是尽你吃，什么绫罗绸缎尽你穿，你的零花钱抵得上一个村子的开 销，你一句再不起眼的话，府里头的人都是一呼百应，我件件事都依从你，疼你 赛过自己的心肝，爱你如自己的眼睛，……你还说自己命苦？你这不是摆明了叫 你爹难受么？儿啊，你怎么能说出这般没良心的话来？ 　　阿月上前轻抚父亲急剧起伏的胸口，说她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实在 担心父亲承受不住这个事实啊。 　　说，说！黄姓人家老爷挣起身子，拍打着桌子，圆瞪双眼，好像自己已经成 了座铜山铁岭，他冷笑一声，说道，你父亲二十岁坐上当家老爷这把交椅，这么 些年来，什么风雨没经历过？我承受不住？未必是泰山压顶？未必是天塌地陷？ 　　不是。阿月说，我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噬阴的……女鬼。 　　黄姓人家老爷看着女儿，看着看着，猛地一巴掌打过去，只听啪一声，阿月 被打了个趔趄。黄姓人家老爷气得浑身哆嗦，他指着女儿的鼻子，怒骂道，你这 不成器的东西，不想嫁人你也得找个好理由啊！外头人拿那些话来糟践你，我后 头自然会一一拿他们算账，谁曾想你这不争气的东西，竟然也拿那些话来糟践自 己！ 　　我没有。阿月摇摇头，含泪道，我就晓得说出来爹不会相信。她向一旁吓得 筛糠的丫鬟吩咐道，去，去把那些东西拿出来。丫鬟哪里挪得动脚步，脸青面黑， 身子软软地要不是墙面撑住，只怕都瘫地上烂泥一堆了。 　　真是没用的东西，当初下药的胆量哪去了？阿月径直冲进里屋，拿出一包东 西，丢在黄姓人家老爷跟前。黄姓人家老爷迟疑了一下，弯腰打开那个包，只看 一眼，顿时觉得眼冒金星，胸口一堵，一阵剧烈疼痛，身子还没直起来，就扑哧 一口鲜血喷涌出来，一个筋斗栽倒在地。 　　阿月以为父亲会就此撒手人寰，谁曾想他很快就起了床。黄姓人家老爷在死 亡的门槛上踱步了几个来回，他接受了这个可怕的事实，也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关键是，决定了以后怎么做，在这些事情没做和没做好之前，他认为自己还死不 得。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阿月的泪水扑簌簌地掉在了父亲的脸上。黄姓人家老 爷爱怜地抚摸着女儿消瘦的面庞，苦笑说，儿啊，这怪不得你！这是上天在惩罚 我啊！ 　　黄姓人家老爷先将唐姓人家药铺掌柜的召进黄府。唐姓人家药铺掌柜的还以 为只是给黄姓人家老爷看病，却不想面对的竟然是黄姓人家老爷的宝贝女儿，阿 月小姐。 　　唐姓人家药铺掌柜的在黄府里头住了三个月。这三个月，唐姓人家药铺掌柜 的除了能见到黄姓人家老爷和阿月小姐外，再就是那个专门负责煎药的阿月小姐 的贴身丫鬟。从得知自己进入黄府的目的后，唐姓人家药铺掌柜的就晓得自己是 再也不可能活着出去了。黄姓人家老爷却不这么认为，他说你可以活着出去，不 过得治好了小姐的病。当然你也可以偷偷逃跑，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那会没有 好下场的，而且，你唐姓人家药铺所有听见了你声音的，他们的下场都会和你一 样。 　　三个月后，唐姓人家药铺掌柜的黔驴技穷，他给家中写了一封信，要家人好 好感激黄姓人家老爷，说自己这些日子得到了最好的照顾，只怪自己命薄，没福 消受，不慎感了风寒，气数已尽，很快就要死去。 　　写完这封信，唐姓人家药铺掌柜的就死了。 　　黄姓人家老爷十分悲伤。送走唐姓人家药铺掌柜的尸体，他就把武姓人家端 公召了进来。武姓人家端公以为黄府里头要做坛事，说既然是黄姓人家老爷要做 符醮，就不能马虎，得把家中的弟兄几个都吆喝起来，帮搭帮搭，阵仗大些，气 势也要宏伟些。黄姓人家老爷说你先别急，等我把找你来的目的跟你说说。黄姓 人家老爷的话还没说完，武姓人家端公就被火烫了似的叫唤，老爷呐，这事情由 我一个人来，我一人就做得了…… 　　七天后，武姓人家端公的师刀令牌耍干净了。他什么遗言也没给家里人留， 倒头就死了。 　　细心的土镇人发觉，在唐姓人家药铺掌柜的和武姓人家当家端公死之前，黄 府里头总会有一个仆人先死。黄姓人家老爷对这两个死去仆人的处置方法也很奇 怪，实施的竟然是火葬，一把大火，焚尸扬灰，也不晓得他们犯了多大的罪过， 惹得黄姓人家老爷下此狠心。 　　没过多久，一位据说已经得道多年的四海有名的老尼姑也在黄府里头死去， 听说是在吃汤团的时候不小心噎死的。前来迎榇的她的弟子们惊异地发现，她们 的师太一只手竟然没了四根指头。指头呢？黄姓人家老爷用千两黄金说明了因由， 说老神仙被汤团噎住时，用手去抠，结果不小心咬掉了手指。老尼姑的弟子们接 受了这个说法。 　　7· 　　黄姓人家老爷的所有努力非但没有任何成效，而且还变得更加可怕了。之前， 那里似乎只对那玩意儿感兴趣，但是现在，只要有东西塞进去，它就不会叫那些 东西完整地出来。黄瓜，茄子，木棒，乃至那位老尼姑的手指。它的力道大得惊 人，并且终于显露出了凶器，牙齿，锋利如刀的牙齿。 　　黄姓人家老爷早就预料到这种结局。不过他还有应对的办法。他必须得保住 黄姓人家的声誉，而且得使女儿尽可能地幸福地活在世上。 　　那位沈姓人家的求婚者已经第九次来到土镇了，这一回他带够了仆人和银钱， 他要在土镇长期驻扎下来，他已经放出话了，如果黄姓人家阿月小姐不答应他的 求婚，那么他将永远不离开土镇，直到病死或者老死。 　　如此执著的求婚者，感动了土镇好多人。阿月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早就 听说了这个沈姓人家的求婚者，明里暗里多次看见过他，她看得出来，这个沈姓 人家的求婚者对于自己的喜欢，是没有受黄姓人家金钱和地位影响的，是出自内 心，是真挚的，纯粹的。不仅这一点不一样，沈姓人家求婚者和那些公子哥儿少 爷们相比，无论形象和气质，都要高出一大截子来。阿月虽然从来就不敢奢望什 么婚嫁，但是却在黑夜里多次梦见自己凤冠霞帔地坐着八抬花轿，颠颠荡荡地前 往夫家。而轿子前那骑着高头大马的，一直都是那沈姓人家的求婚者，他俊朗的 笑容如同阳光，洁白的牙齿就像贝壳……牙齿，牙齿……。阿月总是在看见牙齿 的时候猛然惊醒，甜美的婚嫁就此结束。黑夜里阿月的哭泣叫倒挂在房檐上的蝙 蝠都感到心碎。 　　黄姓人家老爷召见了沈姓人家求婚者。小伙子就像掉进了蜜罐子里一样心头 被甜得阵阵疼痛。他不相信这会是真的，不停地掐自己，不停地揉眼睛。黄姓人 家老爷问，你真的喜欢我们家阿月？ 　　我之心啊，天地可鉴啊！我之爱啊，海枯石烂啊！小伙子跪倒在地，扑通一 阵乱磕，把个额头磕得又红又肿，他哽咽得说不出来。他唯有通过这种最朴实的 方法，才能向黄姓人家老爷说明自己对于他的千金有多么地倾慕，多么地爱恋。 　　这个场景被躲在幕后的阿月看得清清楚楚，她的一颗布满裂纹的心，此刻成 了碎片。 　　你的心思我晓得！你能对我的女儿有如此真情，真叫老夫感动啊。黄姓人家 老爷也不禁老泪纵横。他起身上前搀扶起沈姓人家求婚者，叫他好好坐下说话。 黄姓人家老爷坦言告诉沈姓人家求婚者，其实他早就对他中意了，但是怕女儿辜 负了他的真情美意，所以一直拖延着。沈姓人家求婚者心头忐忑不安，真不晓得 该如何表达，才能叫黄姓人家老爷痛下决定，当即将阿月许配给他。黄姓人家老 爷说，我的女儿怕是无法生育。沈姓人家求婚者根本没有思索就回答道，只要能 得到阿月小姐，我不怕不嗣无后。黄姓人家老爷沉吟片刻，说，不嗣无后这个问 题倒好解决，纳妾就行了。沈姓人家求婚者赶紧表露，此身只为阿月所生，绝对 不会沾染别的女子。黄姓人家老爷没有搭理他的表白，用指头轻轻叩击茶案，慢 语道，我的女儿因为身患疾病，可能无法行那……之事啊。沈姓人家求婚者毕竟 是个清醇男子，因为还没经历过男女之事，平常交往也很规矩，因此虽然黄姓人 家老爷的话语说得已经够明了的了，他却感觉隐晦，不明所指。黄姓人家老爷只 好明说，说不能行房。怕他不懂，又补充一句，不能做那巫山云雨好事。沈姓人 家求婚者这下晓得了，一张粉脸顿时通红，羞赧地说，他只求能与阿月小姐朝夕 相处，至于那等龌龊之事，从没想过，就算不能，也无损他对阿月小姐的挚爱。 见黄姓人家老爷眼含疑念，沈姓人家求婚者再次跪下，赌咒发誓，恨不得开膛剖 肚，把一付肝肠掏出来当场验证。 　　黄姓人家老爷应允了沈姓人家求婚者的求婚，并且择了婚期，还将这位可爱 的女婿留住在府中，待婚会时，一起还家。 　　婚礼格外隆重。致贺的人山人海。礼物堆成了小山。流水席在黄府里头大摆 了三天三夜。这场规模空前的婚礼，叫所有的人都开了眼界，羡慕不已。尤其是 那嫁奁。哦，老天，整整装满了十条船。 　　拜别父亲时，阿月哭得死去活来，黄姓人家老爷也难忍老泪，父女两人生离 死别的场景，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住落泪。 　　水路走了走陆路。阿月凤冠霞帔坐在八抬大轿里，捋开条缝隙，看着前头端 坐高头大马的喜不自禁的新郎官，心头老在想临别前夜父亲跟她说的话，在想进 入沈姓人家以后的日子，是不是该照父亲所规划的那么过。 　　在阿月的贴身处，藏着一小瓶药剂。这药无色无味，但是具有杀人于无形的 威力。阿月亲眼目睹了它的可怕。黄姓人家老爷叫了丫鬟过来，递给她一碗茶水， 说小姐马上就要出嫁了，陪嫁的丫头另外挑拣了几个，至于她么，早该享福去了。 丫鬟说她就晓得会有这一天的，接了茶水就喝。随即见她慢慢坐下，脑袋轻轻垂 下，气息全无，没有痛苦，也不留痕迹。 　　黄姓人家老爷告诉阿月，曾姓人家那个坏小子连同他的父母，包括听了他忏 悔的耳聋的老和尚，都尽数被清除了，这普天之下，只有他这个做父亲的和阿月 本人晓得她身上的怪异，其余再没别人。 　　很快我也会死去。那么晓得这事的，只有你自己了。黄姓人家老爷声音显得 苍凉悲壮，却又是那么冷酷无情，他两眼钉子一样死死瞪住阿月，说道，你必须 按照我说的做！你得记住，不管如何，你都不得叫他靠近你的身子，待满了三月， 你就将这药给他吃下，叫他在什么也不知晓的状况下，无知无觉地死去，这对他 好，也对你好！你得成为个寡妇！这么多的嫁奁，这么多的财物，足够你享用一 辈子的。你要恪守不渝地做个好妇道人家，多年以后，会有人给你立贞节牌坊， 旌表你的德仪，叫你懿范长存。 　　三月过后，那个沈姓人家的女婿并没有如期死去。此刻的黄姓人家老爷再次 犯病，膏肓之疾，已无期可待。但是这事情却叫他怎么也放心不下，沈姓人家女 婿死了，他才能死啊。 　　而这个时候，阿月正处在极度的矛盾之中。丈夫年轻力壮，哪里信守的了誓 言，好些次趁她熟睡要来那事，她也难以忍耐，如若不是遵从父亲的告诫，差点 就出了纰漏。怎么办？阿月只得拿出那贴身藏匿的药剂。她把药剂放进茶水，然 后跟丈夫一番告白。她说了自己的隐秘，说了父亲为她所做的规划。丈夫听完， 自然免不得是要痛哭一回。就在阿月准备拿茶水给他喝时，丈夫却说，我死之后， 你孤身一人如何守寡？若膝下无子，就算成山的财产，也会被族里人侵占瓜分干 净，何不让我叫你怀上个娃娃，一则我们真正成了夫妻，二则我有子有嗣，黄泉 之下也好见列祖列宗，死得其所。三则咱们这么多的财物也不会落入他人手中， 你年老之时，也可子孙满堂，尽享天伦。阿月听了，好生感动，倒了那掺药的茶 水，悄悄把剩下的药剂揣起来。接下来两人就开始议定佳期，要做那真正夫妻。 　　又一月过去，终于有丧来报，说沈姓人家女婿暴病而亡。黄姓人家老爷听了， 高兴得竟然在病床上哼起了小曲。又三个月过去，沈姓人家仆人前来报喜，说少 奶奶阿月怀孕已有三月，是少爷临终前夜薪传的血脉，根据酸儿辣女的征候，少 奶奶多半会生下个公子哥儿。 　　真乃天赐啊！我儿有福了！黄姓人家老爷不禁哈哈大笑，正笑着，一口气没 接上来，就死了。装殓的谭姓人家对于黄姓人家老爷的遗容大为惊叹，说他装殓 了无数死人，还没见有谁的脸上会有笑容，而且笑容如此烂漫，因此他推断，肯 定是阎罗王许他在地府里头做了什么大官。 　　黄姓人家老爷高兴得太早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残忍得叫人不敢想象。阿月没能生产出一个完整的娃 娃，先是掉下来一个脑袋，再接着是半截身子，随即又是半截……。阿月当场被 吓死。为了掩盖这天大的丑事，沈姓人家处死了接生婆，侍奉的丫鬟，然后在那 房子里堆满柴草，放了一把大火，一切都灰飞烟灭。 ◇◇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