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freedns.us)(xys-reader.org)◇◇   失眠者   作者:眸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了失眠,无穷无尽的黑夜里,我在与失眠做着痛 苦的搏斗。然而时间还是清晰而又不急不缓地在黑暗中滑落,像是冬日里悄无声 息飘落的雪花。   四周的黑暗却是稀薄得很,窗外的街灯总会透过窗帘细小缝隙把光调和进本 该浓重的黑暗中。萨特的《禁闭》中说地狱里有永不熄灭的灯,我想在未来,人 想找到完全的黑暗也不能够了。小的时候家在农村,那里的夜是那样的黑,如果 独自出去,路也看不清,每家都点着蜡烛或是煤油灯,一家人围在小小的光亮周 围讲着各自的故事。那时农村经常停电,现在农村也安装了路灯,走夜路再也不 用担找不到家了,可晚上却少了那种特有的温馨。有的人胆小,睡觉也要开着灯, 但这样睡肯定非常不舒服。   周围的环境相当安静,为了摆脱失眠我甚至换掉了嘀嗒作响的石英钟,可安 静——尤其是极端的安静却增加了我焦躁的情绪。还是有些声音好,我想。于是 我重新安装上石英钟。“嘀嗒、嘀嗒”的声音填满了空虚。   我开始试着数数 “一、二、三……一千零八、一千零九……”,楼下的防 盗门开了,随之又轻轻的关上,零碎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寂静的黑暗中。我知道 现在一定是凌晨一点左右,楼下的小王下夜班了。她在一家小餐馆兼职作服务员, 一般下班的时间在凌晨一时,她一定又是脸色苍白而憔悴吧。小王过得很辛苦, 早上六点起床照顾一家的早饭,随后匆匆赶去上班,她和丈夫正在加班加点赚钱 为孩子凑那昂贵的学费呢。   我不禁思索起包括我在内的一切人来,人们整日忙忙碌碌,真不知到底在为 了什么而活。小的时候努力读书,只想为父母争光,也为自己能有远大的前程, 工作了才知道幼时的想法都是天方夜谭,生活是平庸而乏味的,仿佛是为了活着 人们才勉为其难艰难地活着。房子、老婆、孩子、孩子的房子、老婆、孩子…… 一大堆的烦恼。真羡慕古人可以去出家,现在出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首先不 能私建庙宇,现成的庙宇又很难进去,听说当和尚也要佛学院毕业才可以。   幸好我是孤身一人,寂寞有之,却省去了诸多烦恼。   黑暗淡了些,我似乎听到清洁工打扫卫生的声音了,鸟儿也醒得早,对面楼 里清瘦的大学生应该开始在阳台上背单词了,看来漫长的黑夜终于要过去了。   随着黑暗的淡去,屋里一片暖融融的感觉,这种温馨的感觉让我相起了曾经 的妻。想起她青春的光彩和善良的心,但生活和工作无情得像一把木锉,她被打 磨去了激情、理想与耐心,最终使我们冲出了围城。不知她独自一人在那个多雨 的南方城市过得如何,可否也在某个不眠之夜想起我。   想到了妻,我再也无法让自己这样继续躺下去,遂起了床。   楼上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听说楼上新搬来一个人,只是一直未曾谋面, 看来是个不爱睡懒觉的人。   离上班时间还早,我不慌不忙地为自己准备了早餐,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过着 简单而又轻松的日子。   忽然断断续续的传来一些钢琴零碎的音符,是楼上的新邻居在弹,很稚嫩的 曲子。我不禁对这位不相识——而且也许永远不会认识的邻居发生了好奇,他或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一个初学钢琴的学生?是一个业余音乐爱好者?还 是从祖父那里继承了古老的钢琴,没事时出于兴趣敲上几下……我自己也奇怪为 什么会有这么无聊而又可笑的想法,竟然想到了“继承”和“老钢琴”。   终于让自己的思绪离开了对楼上乏味的猜测,7点钟准时收听天气预报。我 关心每天的天气,是因为可以有一件让我每天牵挂的事。对每天天气的无比关注 使得我的同事们省去了每天听天气预报的麻烦,他们每次都会向我问着同一句话: “今天天气怎么样?”我当然也十分乐于回答,因为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和他们交 流的其他话题。我的生活平静如水,是那种风也吹不起一丁点波纹的平静,我也 许会在这种平静中一点点的老去、老去……   早上的公共汽车总是很拥挤,不论你是6点钟出门还是八点钟表出门。我有 自己的车,可我还是在没有急事的时候去乘公共汽车,拥挤对于别人来说是一件 苦恼的事,对于我则更像汤中的那一小搓味精,让本来过于无味的生活有了一点 小的味道,更何况坐公车比自己开车多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我被挤得几乎立不稳,刚抬起左脚,脚下的空隙马上被其他人的脚所占据, 这让我非常为难,独脚是无论如何也应付不了公共汽车的摇晃的,但放下脚就肯 定会踩在别人的脚上,人们的心情这时多半不佳,踩脚一类的小事很可能变成一 场大战。正在犹疑之一际,司机不知何故,其实有时并没有什么原因,紧急刹车, 随之坐在后排中间座位的一位乘客因前方没有其他座位,一下子飞了出来,幸好 人多他没有飞得太远就被别人拉了起来。我在这突如其来的贯性作用下,左脚终 于踏上了实地,多么丰富的挤车生活啊。   车到站时正好旁边坐的一个秃顶的小伙子下了车,我乘机以迅雷不极掩耳的 速度坐到了挨着车门的这个位子上。这时一个强壮的老爷子拄着一根拐杖上了车, 老人精神极好,两眼都泛着油汪汪的光,手中拄的拐杖也纯粹是属于装饰一类的 东西,因为它根本没支撑什么力量。售票员“阿姨”不失时机地冲我和蔼地说: “给老人让个座儿吧!好吧?”妻子以前说过有些老年人专门在上下班高峰跟上 班族挤车,他们多数是去公园锻炼,一上车就有座位坐,身体其实比年轻人还结 实,谁知道现在年轻人有多少“过劳死”的呢?我以前对她这些劳骚只是付之一 笑,以为这样的琐事不必浪费头脑去思考,没想到今天让我领教了一回。我只得 乖乖让出了座位,老爷子得意地冲我笑了笑以示感谢,不知道我年老了身体能否 赶上这位老人,到那时还会有人给老人让座位吗?   校园里也越来越不像校园了,中专本来就是好多人来混日子的,混到毕业将 就个工作了事。天气还不很热,女学生就穿上各式的裙子了,含蓄或暴露,头发 也像春天的花一样五颜六色的,还争奇斗艳呢。唯一衬出学习气氛的一些埋头读 书的学生,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们手里捧的是琼瑶的经典名著或金庸的武侠 传奇。   我的办公室与另外两位女老师共用,背对背“忙”着各自的事,可她们每天 像有说不完的话,从各自的家庭、朋友甚至一些不该公开的话题也无不涉及,包 括一些女性隐秘话题,有时我想回避,可又无处可去。时常我无法使自己集中精 力工作,有时我甚至会瞌睡,也许我该把她们的谈话录下来,晚上一解失眠之苦。   上课是相对有意思的事,至少我这样觉得,其他老师可能感觉就相反了。我 可以偷眼观察每一个学生,而他们很难看清茶色镜片后我的眼睛。有时看到某些 同学对讲课内容丝毫不感兴趣,他们那种煎熬般而又无可奈何的神情,亦或麻木 的样子,实在有趣极了,而我更要装作专注地讲演,并要讲得唾沫横飞、滔滔不 绝,这时我就有种恶作剧的成就感。有时我也会想象自己是站在大学讲堂上,下 面坐的是一群如饥似渴听我讲课的研究生,他们以无限敬佩的目光仰视着我的一 举一动,但这种美好的幻想常常被某位同学的呼噜声打断。   今天上课的是一个入学不久的新班,本来教他们语文课的是一个叫魏 常新 的 老师,听说今天他请假订婚去了。说到 魏 老师,他平时也不太像个老师,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旧”。他理得是旧式的分头,戴仿古眼镜,穿中山装,旧式 皮鞋,满嘴古旧的文言词汇,甚至他的表情、思想也保持着也带着一些老色调, 学生背地叫他“魏长旧”。他的伴侣是否是一位文物爱好者呢?   站在讲台上,台下照例有几个色彩斑阑的头发,无甚新奇,实际上很久以来 我讲课时都不再注意听课者了。可就在不经意的一瞥间,我发现一个深埋于内心 深处的面孔,这个面孔曾是那样的刻骨铭心,但岁月还是在记忆中让它落上了尘 土,眼前这张脸就是她十八岁时的样子。台下嘁嘁喳喳的骚动把我从记忆里唤了 回来,我很想知道这个相貌酷似她的女生的名子,就让全体报各自的姓名,其实 我只注意到她绍时的每一个细节。   她站起来,左手习惯性地拂了一下头发:“我叫魏枝……”她声音柔和,举 止文雅不显忸怩,分明是当年的禅溪。“魏枝”这个名子也很独特,这是表明她 身上充满“未知”的秘密吗?   “老师,她是 魏 老师的侄女!”后边的一个男生插嘴说。   魏枝与禅溪是什么关系呢?会是禅溪的女儿吗?难道禅溪嫁给了魏常新的弟 弟?一串“未知”的问号徘徊在头脑中,我真想见禅溪一面,但也许她早已把我 忘却了吧!   下班了,我突然不愿意坐公共汽车回家了,地铁正好没有售票员礼貌的叫嚷, 能让我心安理得地坐上一会儿,可能是由于近几天失眠吧,我觉得今天很累。   地铁上人同样不少,大家都匆匆忙忙地往家赶,“家”对于他们来说一定是 温馨祥和的吧,人们个个都像在狂风巨浪里争扎了一天的水手,终天可以在夜幕 降临时将船靠岸,回到温暖的家了。我与他们不同,我不知道除了回家还能在这 个时候干点儿什么,工作时倘还可以关注周围的人和事,尽管那些事与我毫无关 系,回到家就等于从大的牢笼进入到了小的牢笼。尽管如此,我仍然像一只听话 的小狗自愿把头伸进项圈一样,每天准时回家,我不愿打破这种规律。   在站了两站地之后,我终于有了座位,坐下后竟然有了倦意,这时闭上眼睛 感到比躺在床上舒服,车厢让我觉得自已坐在儿时的摇篮里,摇啊摇,眼前出现 了慈母的微笑,还有那轻轻摇动的蒲扇。扇子摇啊摇,我看见了坐在公园长椅上 的禅溪,我走过去想叫她,她还留着高中时简洁的短发,穿着她常穿的天蓝色连 衣裙。我走近她,她突然转过头来,却是魏枝……一阵吉它声把我短暂的睡眠惊 醒,一个高个子的青年斜挎了吉它站在列车的走道上唱了起来:   “你爱我就别伤害我,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歌声中充满忧伤,苍凉的调子配上低沉的嗓音,使人不禁伤感起来。   我知道他不是来乞讨的,看他一身的名牌就知道他不缺钱,像他这样的歌手 很多,他们只是为了唱歌,他们的心的孤独的,是找不到知音的孤独,没人欣赏 他们的才华,他们只有到地铁或地下通道中去唱,他们同样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不管是欣赏、鄙夷或是好奇,歌声就是他们的生命。   他唱得很投入,眼中似乎都泛起了泪光,微黑的面孔轻轻向上扬起,像一匹 孤独的野狼。有人往他的腰包里塞钱,算是对他的鼓励,他没说谢谢,仍深深沉 浸在歌中。   晚饭照例搭配新闻联播,吃完饭就找来些小说翻翻,希望这样能使我困倦起 来。   门铃突然响了,这响声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我已很长时间没有接受过拜访了, 除了物业查水表,但这个时间物业务收费员已经下班了。   门开了,竟然是地铁中唱歌的青年,他微笑着说:“我是您楼上新搬来的邻 居,我的水管漏水了,物业需要把总输水管道关闭后修理,但很快,我来通知您, 大约要停水半小时,请您愿谅。”他很客气,但我看出他心中一定很着急,微黑 的额头上挂着几粒汗珠,也许是刚从父母那里搬出来自己住吧,看得出他对处理 日常事物还摸不着头脑,很像我离婚后最初时的样子。我说没关系,他就跑去通 知其他住户了。   夜晚的我还是与睡眠无缘,躺在床上数着羊,我决定不到万不得已时不求助 于安眠药,这时窗外下起了雨。   我喜欢雨夜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的感觉,那滴答的雨声像一首歌,让我不知不 觉打开了尘封的记忆。我的初恋是在雨中开始的,还记得当时我被淋得像个落汤 鸡,那次的雨也许是我见过的最大的一次雨,后来的雨再没有那样大,只是不温 不火地下。我那次被雨淋得几乎无法呼吸,也看不清道路,是禅溪打着一把红雨 伞把我带到了不远的超市里,尽管那时雨大得雨伞已经失去了作用,可我心里还 是觉得没有她和她的伞我就无法到达那个超市。是的,从那时起我一直记得那把 红雨伞……红雨伞、红雨伞,许多年后妻子也打着一把红雨伞,但最终两把伞都 离我而去了,我突然想不起这些年我用过的伞是什么颜色,也许我从没注意过, 它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件遮雨的工具罢了。   这一夜,楼下的防盗门没发出响声,我是不是睡着过呢?小王因为下雨没有 回家吗?还是有别的事?我不禁有些担心她。   早晨的天空竟然出奇的蓝,几朵白云悠然地飘着,太阳也很好,校园的甬路 上清洁工正在打扫着被雨打落的叶子和花瓣,我深深地吸了口气。   一早, 魏 老师就来办公室发请帖,说是下个星期天结婚,请大家喝喜洒, 地点在金缘饭店。   两位女老师于是就有了新的谈论话题,一个说:“这个魏长旧本来是个老光 棍,是王老五但缺少钻石,四十几岁了总算找到了老婆,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 另一个说:“也许是博物馆或是搞发掘的。”接着两个人就同时笑了起来。   下午 魏老师找到我,说魏枝想改学设计专业,准备调到我们班里来。然后 他给了我她的相关资料。我留意了她父母这一栏:父亲叫魏永新,母亲叫邱婵娟。 原来她不是禅溪的女儿,世上竟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我随之心情突然觉得轻 松了许多,是啊,魏常新的弟弟是配不上禅溪的,我见过魏永新一面,样子很猥 琐。可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禅溪呢?难道我这样的人吗?   傍晚在小区买菜时偶然听到卖菜的赵嫂正在和人谈论小王:“现在的世道真 是……人家有钱的包二奶,小孙(小王的丈夫)这样的人也这样,小王多好的一 个人啊,还有双胞胎儿子,这么好的一家子,还不好好过日子,听说小王要和他 离婚呢。”“可不是,不知道小王以后怎么办啊!唉!现在的人哪……”   这天夜里很黑,许是路灯出故障了吧,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楼下似乎有 嘤嘤的哭声,仔细听,却什么也没有。我很替小王悲哀,这个勤劳的女人命运竟 会如此的不幸,但愿她不要被悲哀打倒吧。我能想象出她此时的脸,一定是绝望 和无助的,就像当年我离开时禅溪的样子。时钟嘀嗒作响。   魏枝很快调到我的班里上课,她是全班唯一一个认真听我讲课的人,深邃幽 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这种专注的样子也很像禅溪,几次我都不得不提 醒自己,这个人是魏枝。一向挥洒自如的我今天的确有些紧张,还好别的同学都 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我。   魏老师的婚礼如期举行。饭店里布置得很雅致,彩灯和鲜花簇拥着“喜结良 缘”四个金色的大字,上面缀满了红色的“小心”,旁边音响里缓缓唱着缠绵的 爱情歌曲。魏老师一改往日的打扮,改换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我差一点就认不出 他来了,人也仿佛年轻了许多。伴郎正是我楼上那个唱歌的小伙子,我奇怪他们 怎么会认识。新娘在伴娘的搀扶下,在大家的期待中登场。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 的眼睛,是否是失眠过度而出现了幻觉,我看见魏枝扶着身着白纱的前妻走了出 来。我揉了揉眼睛,的确是她,她画着妆,显得既年轻又漂亮,她什么时候回来 的?怎么会嫁给魏常新?还是她只是和前妻长得相像而并非一人?我觉得自己真 该吃点儿安眠药睡上一天了,禅溪与魏枝,现在的 魏 夫人与前妻,我头很昏……   这时魏常新介绍了新娘,名子也是前妻的名子,我的心一阵的绞痛。几杯酒 下去,我的意识有些不清晰了。我只想睡觉。新娘和新郎的影子在频频向来宾敬 酒,“喜结良缘”几个大字在眼前变成了七彩的泡沫,人们的欢声笑语都渐渐地 远去了……   似乎有人把我扶上了出租车。   “想不到他喝这么一点儿就醉了,我送他回去吧,他就住我楼下,原来他是 你的老师啊!”我听得出这个人是那个地铁歌手。   “我也去吧,听说他长期失眠,一个人过也怪可怜的。”像是魏枝,但我睁 不开眼睛,也不想睁开,后面的话我就听不清了,他们好像谈得很亲密,我又想 起禅溪了。   朦胧中我似乎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禅溪就坐在我身旁,责怪我不好好照顾自 己。我叫了声禅溪,睁眼看到了那个小伙子和坐在前面的魏枝。   “你认识一个叫禅溪的人吗?你长得很像她。”我问魏枝。   “你认识我小姨?她就叫禅溪。”   “你小姨?她……她现在好吗?”   “她死了。”   “啊?!怎么会呢?到底……怎么死的?”   “不记得了,那时我太小……老师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我……我也不记得了……”   夜半,头脑完全清醒了,我已无力悲哀,推开窗子,一股夹着雨丝的冷气袭 来,外面又下起雨来了,雨丝丝缕缕的,无声又有声,像是在诉说,头脑中禅溪 的样子突然变得模糊了,想来想去只是想不想来,魏枝只是魏枝,仿佛觉得一点 儿也不像禅溪。   远处小王下了夜班回来了,风吹着她单薄的衣服让她显得更瘦弱了,我看不 清她是否还是满脸的憔悴,我突然想在这个风雨之夜给她一点安慰,那怕只是一 句问候,她慢慢走近了,奇怪的是,她手中竟也打着一把红雨伞。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freedns.us)(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