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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铁时代的碎屑》
 蒋楠
 
人啦，黑铁时代的人
青铜时代的霰弹
黄金白银侵蚀过的石头
天使的鳞屑
直立行走的灰尘
               --题记
 
1
撕破时空画布的手
再次把历史的承诺埋进土壤
岁月的发音器被扼住喉管
在弄虚作假语言
抑或用语言弄虚作假

2
我的心电测试仪无法显现
被长矛、大刀、铁链和想象中的明枪暗箭
拷问过的心脏波动的频率
而我的脑电图里，全是数字时代的乱码

3
水尽山穷处，一些浮在表面的东西
浮得更高了。悬在云端的现代建筑
占据了濒临灭绝的鸟类最后的窝
在草色的水湄，和三五知己一同领略
惊鸿夕啸的意境，成为伏案冥想的手指
冷抒情的呓语

4
人们踮起脚尖抓取空气的颜色
一块沉潜在水底的肥皂抿笑着
变身大海里翩飞的鱼
亲近素面朝天的星相图
 
"水泥渣钢筋末凝练的肉身
血污斑驳的表情，真是我亿万年前的子孙？！"
鱼质疑生命的起源

5
一块碎瓷加重了夜的深度和浓度
泪融残妆卷珠帘的玫瑰丽人
被厚重的栅栏锁入后花园逼仄的空隙
 
失去多年的童贞走在黑色的花朵上
压在心头的香冢
葬送一个少女的终极悲情

6
人们不分昼夜释放动物本能
病毒、细菌、真菌、寄生虫尖叫着
着床时代沧桑的子宫
 
一些人的脑里、肺里、腹腔里
黑色的、白色的、灰色的虫豸
张开了比后羿更为强悍的箭
 
人与人、人与自然展开大决战
病菌军团一场无声的溃烂
在人的自身免疫力急剧下降的尖峰时刻
漫过古战场的废墟

7
越来越高的海平面
抬起冥王冥后的婚床
四平八稳地迫近神祗因袭的香火
水天一色的存在之秘
逐步瓦解铁腥的繁殖率
 
粉红丝带飘起来又落下
流氓软件在卵巢囊肿的城市暗道传销
女人腌制果品的陶罐恶露不绝
男人的隐秘部位挂满痛苦的果实

8
一切天籁都静止了
技术怪兽在理性地嚣叫
一个腊叶覆盖的季节
我的喉咙乍起惊雷
肢趾生发蓝色芽孢
 
一抔黄土虚掩着心的核反应堆
野草的食指扳扣阀门
兴奋而哀伤

9
一双无形的大手掰开精英与草根的断层
两条倾斜的地平线构成生命最长的海滩
一条峰峦叠翠,一条水穷沙净
毒如炭火的阳光淬锻过的夸父不可叠加
唐僧师徒呼风唤雨的通关文牍不可跨越
 
飞归的精卫嘴里空空如也
稀缺的女娲石
早已被人类淫乱的历史
哄抢精光

10
恐龙时代张力的狂欢
幽暗的鳞光穿过洪峰释疑的幻河
熔化碳砖堆砌的城堞
抵达青铜平原
黑铁的马嘶吼破四野
 
"十字架已经活画在你们眼前"
涂炭的生灵在生物进化论里爬行
抠入泥土的纤纤素手
抠出神力的语言

11
穿法衣的讲经者
负速度靠近旋转的咖啡厅
藏红色的长袍隐逸在灰色的楼群背面
一只鹞鹰衔起牧童丢失的短笛
在象征的圣庙里吹
 
从闪光的影子里淡出
我打坐在一块三生石上
洗尽了今生和来世
看瘦蚁带着薄翼在乡间路上轮回

12
工业烟囱的锋刃割断杏花村的炊烟
犁耙上的残阳悲怆地阻塞稻田的泪腺
干涸的山涧把最后一滴醇香压进浓酒
城市酒吧的酒鬼趔趄着喷射
时间的呕吐物，大声诅咒"农民！"
13
话语的霸权者踩响黑色幽默的地雷
拓垦净土的蓑衣斗笠
在历史的浮云里哭
 
土地的根苗叛离了土地
粮食的剩余价值糟贱了粮食
磔牲以祭的耕夫乞求不来
磬控泥巴的自由

14
野狒的形骸羁绊欲倾的峭壁
带血迹的钢丝悬挂性灵的锣鼓
尖叫时代的鼓词此起彼伏
年代久远的乌篷船扬起抽象的帆
撞击现实的渊底
 
穿时装的篱笆墙
站在县城去省城的路上
蜷曲的旅行袋兜起琼崖与坦途的距离
爬进机械生活的玻璃窗

15
郊野电线上的雀群敞开莹亮的心事
乡村灵魂的根扎入城市的骨髓
 
红色舞鞋在一咏三叹的韵致里
满头华发,换取生命的单程票
奔赴云端尽头渺茫的前程
澹淡的爪痕划破悲戚的黑夜
 
缫丝的村姑在脉脉秋霖里
织就层楼的千霞万锦
傲慢与偏见的集结器
弄缺了床前绛雪蓝霜的月亮

16
飞天的边塞破梦
吹熄马蹄歌墟的大漠孤灯
黄金时代的最后一封情书
看不见黑铁布衣求偶的渡口
 
佛主遗弃的微粒
在石头苍凉的纹理上苦行
期待重逢德泽万物的一只圣手
收复西域的湿地，收获马背上的爱情
生生不息地放牧灵魂深处的马群

17
婆娑的眼泪湮没一个王朝的背影
一根羽毛涂改古城墙下原生态的悲哀
第五时代的沙尘暴席卷而来
海边的极乐岛彻底沦陷
梦中的经幡摇曳着苦难和罪孽
 
时光开始倒流，一些残花败柳
正在回归蓓蕾。王化而为石的秘史
从血泊中的帐篷苏醒
抓起清水里的刀子，刎取
温驯地伸到跟前的一只只羊头

18
人们在啃食祖先的骨头
猛怪的目光掠过悬浮的生命意识
人要歼灭人性
 
男人们滴血的刀尖上
溅落亲生骨肉的魂魄
女人们把碎尸后的男人
当成了花草的肥料

19
两手空空地来到人世
总希望攥取到什么
纤尘不染的真金被人的双手
缠磨以后，顿时物欲横流
洗刷道德的砝码
 
人在人的领地霸占财产
鸟在鸟的天际争夺食物
天空和土地肩扛铁的负荷
踏破生存空间的坚冰

20
反伦理的矛攻破纲常的盾
原始的兵器在人影里漂来荡去
君臣、父子、夫妻顷刻短兵相接
屠夫腻烦牲口的逆来顺受
索性和人抗衡，刀刀致命
血色的阳光印证石碣上法老的咒语

21
太阳的裙底，一幕幕变脸的演出
场场爆满。欲望的冰毒致幻
人群的脚跟，零乱地踏入天鹅湖
风流不在的舞榭歌台
 
艾伦.金斯堡歇斯底里发作的喊叫
穿越旧金山、穿越人行天桥
穿越情色高速公路，像一枚
迷信混乱的核弹头，哑然窥探
妓女和断背族暴露的耻骨
厘清某些动物的本来面目

22
"在世界糟蹋你之前，
你先得糟蹋这个世界。"
恶魔主义的宣言在花魂鸟魂中游荡
最多产的重婚者走马灯似的摧毁
优伶的森林。死亡天使的博客
端着AK-47对准手无寸铁的人群
完成"哥伦拜恩超级大屠杀"
饮弹自尽的刹那，弑父杀子
血色的黄昏翻开自恋的年代
虚拟英雄的年鉴，吓醒了
从特洛伊归来的战神

23
潘金莲的三千青丝点燃狐火
黄粱上的媚骨梦见幻美的
瓶装梅花正走过艾略特的荒原
诱惑坚不可摧的铁塔
垂下蛮野的头颅。出轨的考拉
与危情杜鹃展开绝恋
兽行亲近人性，制造快乐的地狱

24
网上性欲、街头暴力、黑坟噩梦
与佛洛伊德练习柔道
潜意识撬开了意识的大门
吮痈舐痔的舌尖搅乱最后的
精神家园，欲望挣脱礼仪的捆束
一根根麻木的神经
在从混浊到有序的路上腐朽
乌鸦黑色的翅膀从天空分离
一部关于原罪的书

25
城市中心广场是个布满诱饵的陷阱
一群野生动物不顾一切扑进来
鬼哭狼嚎地撩起时代的衣裙
野猪、猩猩、或者别的什么种群
穿着貂皮裤衩，昏天黑地的制造
人行天桥下的快感。服用过量
摇头丸的迪厅，开动新式钻探机
向楼道的暗处挺进。在变异的
生态环境中，不明飞行物群魔乱舞

26
拿猎枪的野生动物射中了自己
活着的尸体掀开死亡的寝宫
把心脏种植在城楼上结成欲的灯笼
张望用下半身思考的废都
男人们戴着绿色的礼帽
在咆哮的被窝里和解两个人的战争
女人们满脸果皮,粉红的瓷瓶
溢出飘忽的眼神,在古城门寻找
不朽的爱情。婚姻的单行道
疾驶着白色的救护车

27
解放的幻梦走出独身女人的闺阁
分娩莽汉们的手枪
打掉黑房间温柔的部分
用一些自由的方块填补
失去的地平线。语言的峰顶
最后一位淑女，被一群
来历不明去向不明的人
忽然蒙住眼睛非礼，惨叫着
堕入深渊。一根根恶棍粗暴地
撬开世界名著价值连城的贞操
嫣红的处女血，苦苦哀求
重回心灵的寓所

28
在不断重临的起点
一只乱伦的母狗吠叫着撕破
第三极牧歌，在城乡结合部
杂草丛生的狼谷，生产谲诈和邪恶
诱发小市民和小农意识永无止境的
敌对状态，兵不血刃的厮杀
 
小市民欲把村庄打入时间的悬棺
小农意识欲把城市拖进岁月的地穴
无数过客和看官站在历史的黑色沙漠
击鼓造势，呐喊助威
 
人们在两极分化过程中，轻而易举找到了
沙场的G点，而被白眼狼群掏心的人
在心理伤残的担架上痛苦地呻吟

29
在一个虚拟和超前的世界
诗人们PASS诗经 荷马和但丁
仰躺在沙发上和毒蛇撒欢
写诗软件把阿尔卑斯山联想成
日内瓦湖底一艘沉沦的古船
湖水里的珍稀物种都已遁迹
惟有凶猛的雀鳝循着人的踪迹
爬上岸来，啮咬诗人裸呈的悲悯
抑或全人类的伤口

30
一些人风和日丽
一些人雨雪霏霏
一些人阴阳失衡、人妖莫变
一些人床第称雄、内分泌紊乱
一些人上半身灿烂、下半身糜烂
 
野蛮的公牛剥开公众遮羞的树叶
色差极大的人体地图
像一座不断凋零的蓝色花园
潮湿的三角地带屡屡重复
子宫和胎儿。花朵上的鱼鳞
变成剑拔弩张的金属
在巨兽困顿时脱胎
人形的骨架

31
官位崇拜者披上羞答答的马甲
掘开吏治的城堡，塌方的心墙
覆没被长官意志阉割的民意
权与欲的血色征途斩关夺隘
鸠占鹊巢。支配土地的霸王条款
埋葬了多少王寇，铁铸的涅槃
暗藏"小人用壮，君子用罔"的玄机
骨头弯曲的行为艺术驮起皇帝的新衣
在时间的云絮里飘摇

32
人类最后一场水恋，拧干了
壶口瀑布的豪情和莱茵河畔的浪漫
夜莺停止了歌唱，佯睡在光秃秃的
树桠上，看忧天的杞人剑指
饮鸩止渴的渊薮。害群之马
从人们皲裂的掌纹里汲取养分
疯长的脂肪因电解质失衡而虚空
怒放的脑花因精气神缺失而枯萎
一滴水导演的人伦悲剧
在干凅的井台反复巡演
生命意识退潮的滩涂
惊现水生动物坐穿的牢底
像开辟鸿蒙的摇篮

33
暴戾的鸟摧毁了魔法森林
新激进主义的顶级风尚
取代黑色魅惑的流行前线
走过真空的人
在硝烟散尽的一级战区
寻找尘世忧郁的根
我用嘴唇写在一枚紫色花瓣上的
书面语言，将被时间的高炉锻造成
最光亮的史诗，征服黑铁时代
文字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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