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它世界   王琰   猫   我儿时的家,总有猫。除了捉老鼠,我家的猫还捉麻雀。白天的大部分时间, 它都爬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梨树上,在随便一个枝丫上,半睡半醒,等着那群警惕 性挺强的小家伙们上勾。在公社所有的猫里,它是智者,只有它会。   后来从尼傲搬到洛大(甘南藏族自治区地名),没两天它就不见了,找了许 多天也没找到。后来有人说它跑回我们旧家去了。它比我们念旧,或许它只是想 念门口的那棵大树,还有那些成天在大树上飞来飞去的笨麻雀?   听人说,再后来它还生了一窝小猫,没人管。再后来,它们成了一群野猫, 出没在山林里。自由的日子不知它是不是更是一副智者模样?   鸡   公鸡歪着脖子神叨叨的一个劲围着母鸡转,我不知道那是公鸡在踏蛋,还以 为鸡有问题了,大声喊“妈——妈——”其实人和鸡一样,处在爱情的喜悦中也 就变得弱智和不可理喻起来。   每天旱晨放鸡出鸡窝时,手指伸进去挨个摸一遍鸡屁股门,摸着里面有蛋的 鸡要关起来,怕它把蛋下到别人家窝里。等它“哥哥打,哥哥打”的叫起来才会 放它出门散步。   母鸡孵蛋时最可怜了,你不把吃的东西放到它跟前它是水米不进的,偶尔小 解一下也会赶忙爬到它的那些蛋宝宝上。孵啊孵,小鸡出壳了。母鸡虚弱的站着, 整个瘦了一圈。公鸡照样浪荡着,与别的母鸡调情。这是父亲和母亲的区别吗?   小鸡毛茸茸的,母亲每天喂它们。一见母亲叽叽啾啾的追上来,亲得不得了。   老鹰在天空伸着手臂盘旋,突然向着小鸡俯冲下来,母鸡全身的毛都立起来, 一下扑到围墙上,愤怒地向老鹰大声叫。   月黑风高夜,黄鼠狼钻进我家的鸡窝里,鸡们惊恐的叫着。赶去看,有一只 芦花鸡被黄鼠狼咬住脖子,血吸掉,一甩,摆到肩上一溜烟逃走了,血迹点点滴 滴了一路。第二天别的鸡们都哆哆嗦嗦的抖,全体被吓成了精神病,过了很久, 才慢慢好了。父亲说,黄鼠狼尝到了甜头,第二天还会来。找来一大块青石板, 用一根细棍子支在鸡窝前,果然,砸着一条黄鼠狼。“大家宝薯片” 罐那般粗 细,两根“德利斯”圆火腿接起来那么长的一条褐黄色的黄鼠狼。从此鸡们太平 了。   鹅   我二哥哥的想象力丰富得很,我们家只养了两只鹅,他给我大舅讲,说我们 家养了一群鹅,他每天骑在鹅背上去河边放鹅。我大舅妗子堂哥们全信了,围成 一圈听他讲得津津有味。只是这时候我父亲进了门,从此他的童年羞于提到鹅。   可我们家的鹅依旧骄傲得很,昂首阔步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兼起着狗的作 用。看到陌生人靠近我们家,先是“咕呱咕呱”的警告你,如若不听,它就冲上 来,用它的扁扁嘴夹住你的腿,再一拧,看你听不听话。   它隔两天生一只蛋,蛋那么大,一次只炒一只。有一回,它在窝里背对着我 生蛋,我看到蛋在它的屁股处露出一点,出来一下又缩回去的蠕动,最后一下子 落下来,我专门写过一篇观察鹅生蛋的日记去参加作文比赛。   河沟里漂着一堆堆的小黑点,慢慢的长出尾巴,变成了大黑点点是蝌蚪,密 密麻麻的游。我们成群的捞来,用它喂养我们家的大鹅。鹅用扁嘴巴在盆里呱唧 呱唧的夹着吃,蝌蚪在它的嘴里进去了又滑出来,滑出来又夹进去。只是这么吃 了两天鹅就烦了,看也不肯看它一眼。只好又给它吃包谷面糊糊,它还是呱唧呱 唧的吃,不吃干净就昂起头,包谷面糊糊顺着它的白脖子流,流得满脖子都是面 糊。我们只好再带它去河边给它洗脖子。洗干净了,鹅又昂首挺胸的在院子里走 来走去。   红嘴鸦   红嘴鸦是自己飞到我们家来的。飞着飞着飞累了还是什么原因就停到了我们 家的窗台上,我撒了几粒米,后来它就总来,只要它来,我就喂它。慢慢的它不 一吃完就走了,它开始在我家的窗台上散步。   黑黑的身子,爪子也乌黑着,只有嘴,鲜红着。像一只属于黑夜昼伏夜出的 精灵,盛装出行。再后来,它还让我摸摸它,它成了我们家的动物。院子里只有 我们家养了这样一只奇特的鸟,我天天到处夸耀。   窗户一开,它就进来了,一点点吃饱。再后来它便开始到处拉屎,赶也赶不 走。   屎壳郎   号称草原清道夫的屎壳郎总是要到傍晚才出门,满身漆黑,一下就团出一个 黑色的粪团,再立起来用双手熟练地向前滚动着,能滚到比它自己都大。再看一 会,就看不清了。它和它的劳动一起浸入黑暗中。   一些啮齿类动物   一   哥哥从学校后面的田里捉回一只田鼠,受了惊吓的样子尾巴像把鸡毛掸子, 毛一根一根的立着,我们把它养了起来。它不像老鼠那样尖嘴猴腮的面目可憎, 脸圆鼓鼓的一副机灵。至少它吃相文雅,用手捧着小嘴一动一动斯文的吃,随便 馍渣麦粒,它都能吃成大餐,一副绅士模样。吃完了眼睛亮亮地看着我,我生怕 它就要说声谢谢了。有时它把两只小手趴在随便什么上面,只露着脑袋看着我, 那个样子我至今难忘。像个孩子,我儿子也常会小手扶着桌子这个样子,看了叫 人心疼。   那时我家住一楼,每天进出门我们都非常小心,怕它溜出去找不回来。可是 有一天还是找不着它了。还是母亲发现说厕所洞里有什么东西一动一动的,我们 找来一个长钩子放下去,这才把它救了上来。都不知道掉下去多久了。舀水小心 的把它冲洗干净,放在门口水泥地上晒太阳。它趴在那儿,瑟瑟发抖。最后一点 一点缓了过来 。这是它生命中一次重大的失足,好在没有酿成严重后果,我一 边守在它身边一边喋喋不休的批评它。它够不幸了,我原谅它,特意给它些好吃 的。   它竖着耳朵和尾巴,仿佛时刻都在窥探,并准备时刻缩回去。它曾经在枝叶 密布的田野里奔跑,对它来说,一小块麦田也是它的森林,它出没其间,率意来 去,如君王一般,在它的领地里。突然置身于我们家空旷的客厅和卧室,干干硬 硬的水泥地,它跑跑停停,惶恐不已。它想念它的田野了吗?才这样四处搜索, 它在寻找什么吗?   它偷吃谷粒和块茎,非益类。益类非益类,是人们从人的角度出发而得出的 一种结论,就让它接着干所谓的坏事吧,我们又把它放回了田野。   它果然又干了坏事,秋天时我们砍收种在院子边上的葵花盘子时,葵花最饱 满的籽早已被一小块一小块的偷吃了,瓜子皮放在葵花背面,一动“哗啦啦”洒 了一地。我仿佛看到它在明亮的秋月下,顺着杆子攀援而上,伸长爪子抠下一粒 葵花,溜到葵花背面的平台上小心看看左右剥开吃了,吃完翻身下去再抠一粒, 再剥……   二   远远看草原,总有褐色的啮齿类动物在奔跑,是旱獭。秋天是打旱獭的季节, 这时我们院子里的魏忠领着他的大狼狗就出发了,两只狼狗一只叫公主,一只叫 将军。我跟随着他们,在地广人稀的草原上,一枪过去,然后就顺着枪响的地方 追赶,只见一只胖胖的獭拉,还没死。魏忠拿枪托打它,它“吱吱”叫着,蹲在 那里,用两只小爪子不停的作揖,两手抱拳,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我不忍心再看。 母亲给我们煮獭拉肉吃,还炼了一大瓶子白花花的油,说是涂在身上在太阳下晒, 能治关节炎。只是一见到盛装的男女脖间的獭拉皮,我就会想起它胖胖的坐在地 下,哀叫着抱拳的样子。   其实毛皮更好的是水獭。   隔着白龙江,水獭住在河对岸的洞里。它一定知道我们过不了河,所以从不 忌讳我们的观看。它出洞来到河边,一摇一摆的,胖胖的憨厚样,却突然一下敏 捷地跳进水里捉鱼去了。我怎么也不能把它的动作与长相联系起来。它吃饱了抖 落身上的水珠,就趴在岸边晒太阳去了。它黑褐色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鸟   麻雀把窝修到我们家门前的那棵石榴树上,馒头大小的巢,外面用树枝盘得 圆圆的。   我们悄悄爬上树去看,巢里面铺着羽毛,看起来不全是它身上的毛。它没有 发现它的巢被人窥视过,还在每日飞来飞去的忙碌着,有一回我看到它用爪子在 院子里捡了一根鸡毛回巢。   后来巢里孵出雏儿,我听见它们稚弱的叫声。大麻雀飞得更加忙碌。父亲看 出了我的蠢蠢欲动,再三警告,不许掏鸟窝。   卓尕的哥哥遇蛇,死了。后来听人说,是因为上树去掏麻雀窝。麻雀卵与蛇 卵大小相似,麻雀妈妈大概把蛇卵当成了自己的卵,抓回了巢,便在巢里孵出条 蛇来。蛇小时与小雀一同喂养,大了便恩将仇报的吃了麻雀一家,蛇占鸟巢。卓 尕的哥哥趴在树上,没有防备一只手伸向鸟巢,一面不自觉的张着嘴。蛇把它的 嘴当成了一只洞,受惊动后一跃而起,“簌”的一声撞进他的嘴里。   卓尕的哥哥死了,可是有幸运者遇此险蛇头刚好钻进食道,他拼命用手拽着 蛇尾,可怎么也拽不出来,一路跑来卫生院。有人教他用火烧蛇尾,蛇身猛一收 缩,出来了。后来我才知道,蛇行走是先纵向伸展,以鳞片抓地,再横向收缩, 便只向前了,一定是鳞片原因,才拽不出来的。   其实蛇行走时要比我说的多样和有风范多了。见过蛇在麦地行走,只露蛇头 昂然在麦芒上面左右巡视,远远望去,飘飘渺渺,如一场梦般飘然而过。   还是背着父亲掏麻雀窝,趴在树上,紧闭着嘴,慢慢把手伸向窝里,一摸到 没毛的小肉团心里就突然一阵悸动。   猪   草原上多是蕨麻猪。体态娇小,成天晒着太阳在山坡上用鼻子刨蕨麻吃。 “啰里啰里啰……”,烦闷时我喜欢唱着动画片《三只小猪》里的歌。真的,猪 让我多么羡慕,我喜欢它的生活。吃了睡,睡了吃,我每天都不干活,不干活我 从不自疚。“……吃吃那个睡睡,真呀吗真快活……”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