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生命中的农民大哥 欧甸丘   火车在高山峻岭之间穿梭,隧道一道接着一道,窗口忽明忽暗。我实在无心 看书,目光在车厢里穿梭。   因为太挤,走道上都坐满了人。我仔细打量了这位缠缩在我旁边的大约四十 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黑色的衬衫,皱巴巴的,上面别着六粒扣子,两粒白色, 四粒灰色。一手自然垂放在盘着的腿上,另一只搭在我的座位上。头偏向一边。 两寸不到的头发脏兮兮的,一扎一扎,粘满了星星点点的头皮屑。眼睛深陷在眼 眶中,面容黑黑的,胡子大概也好久没有修理了,把嘴唇围了一圈,面容显得更 加黑暗……   “查票了,查票了,请大家把票拿出来。”   男子一下子惊醒了,立马站起来,就要往厕所里钻,被查票员一把抓住。   “把你的票给我看看!”查票员冷冷的说道。   半晌,一米八以上的男子低着头站在胖墩墩的查票员面前,一句话也不说。 嘴唇一动一动,想说什么,但还是没发出声来。眼神黯淡了下来,彷佛在向查票 员祈求着什么.   “你是怎么上来的?没票乘什么车?”   男子还是不出声,只是眼神轻轻的落在胖墩的身上,眼睛湿湿的。   “跟我来!”中年男子一声不响的跟在后面。   女友问我:“那人是怎么上车的?不是没票就不可以上车的吗?”   “蛇有蛇路,鸟有鸟道。我哪里知道啊!”话一出口,我马上感觉不对。中 年男子猛地一回头,黑色的目光重重的射在我的脸上。他摇了摇头,走了。   大概半小时以后,他又回来了,还是坐在我身边。   “能给我根烟吗?”他用方言对着我说。   “这节车厢不准抽烟的,”我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到抽烟室去吧,我陪 你。”   抽烟室里,他斜签着靠在车壁上,很拘束的接过我的烟。   “老兄,怎么处理的?”我吐了一个烟圈。   “补票了,我……”中年男子张着嘴,瞪着眼,却说不出话来。又低下了头, 吸着闷烟。   “工作还好吧?”我问了一个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   “别说了,白干了一年,工资一分也没拿到,白丢了几百路费。要不然也不 会混到搭黑车的份!”他眼睛望着窗外,似乎在思考更深的问题。   “回家,家里面……”他眼中那亮晶晶的东西终于出来了,他低声呜咽着。   我又递给他一根烟,径自走了出来。   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又是一个农民工!这些年来,已经无数次在报纸上看到 有关老板拖欠农民工工资的报道,然而今天,事实又摆在我面前,我不得不为之 感到心悸。这个出门在外,以卖劳动力为生,为城里人建高楼,打杂工,干脏活 累活的农民工,居然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在城里,他们受足了气,在车上还得 受人奚落,尊严丢尽。   换了我是那位农民工,我会怎样活呢?   跟他们相比我只是多读了几年书,可以拿所学的去骗骗钱,生活是不愁的。 跟他们相比,我甚至还可以说自己养尊处优。而他们,没有假日,没有劳保,没 有福利,有的只是长年累月的劳作,然而,生活几乎是没法过下去的。难道这就 是社会所谓的公平吗?   下车前,我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在我的再三要求下,他终于收下了。 我还把电话号码留给了他,让他遇到困难时找我。   城里人欠农民工的实在太多,我们要还点债。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