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一个麻将牌的钥匙链   老帮菜   2006年10月20 小雨   这是昨天晚上的事。我刚睡着,电话铃响了。   “你能听我说说我的事吗?”电话里传来一个陌生女子的声音。   “唔—”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能听我说说我的事吗?”那个女子继续缓缓地说。语音里充满凄楚。   我终于有点清醒,也感觉到她语气中异样。“你在哪里?我听你说。”我涌 出了一种英雄救美的豪情。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坐在一个小公园的长凳上。灯光昏暗,树影斑驳,她低 着头摆弄着一个钥匙链。垂下的长发掩住她的脸。   她幽幽地讲着她的经历。她姓方,父亲将家里所有财产都赌光后酒精中毒死 了。母亲一个人带大了她们三个儿女。她从小就要强,虽然吃穿都不如别的同学, 可是学习她总是第一。可是她家里太穷了,供不起她和弟弟妹妹三个人上学。她 上了大学弟弟妹妹就辍学了。她上大学的钱,是舅舅给她凑的。父亲死了后,一 直就是舅舅在帮她们。舅舅也不过农闲时作一点小本生意,没有太多钱。好不容 易,大学毕业了。她没有留校读保送研究生,而是到了一个外资企业。她想多挣 点钱。那一段时间真好,她把舅舅借的钱都还清了,还时常给舅舅一些钱。弟弟 妹妹也去读职专和技校。后来她结了婚,也有了孩子。丈夫也在一家外资企业工 作,不仅收入好,对她也很好。   她第一次去那个地下赌场,是陪一个香港客户去的。她们公司对于客户的赌 嫖等要求向来是客户自己解决的。而那个香港客户不一样,那年不太景气,而她 太需要那个大客户来完成指标。那个赌场是费了好大力气找到的,因为她们公司 确实没有带过客户去嫖赌。那个香港人对那个地下赌场很满意,说虽然规模小点 但玩起来和澳门赌场没什么区别。第一次进赌场她就发现了自己赌的天份。她赢 到那个香港客户也赢到了第一次赌金。后来,她发现无论她喜欢还是不喜欢,她 忠实地继承了她死去父亲所有的赌徒基因。她也第一次认识到她的生活其实也是 一直赌过来的,只不过一直赌运不错。从上学、报志愿、找工作,面临各种选择 时,她总会选择那个风险大的。   于是,她开始一个人偷偷去那个赌场。公司里没有任何人知道,家里也没有 任何人知道。她先是输掉了她和丈夫的所有积蓄。又输掉了她从朋友那里能借到 的所有钱。她甚至还从年迈的舅舅那里骗来两万块钱,去做最后一搏。她一个人 输掉了所有,她觉得坚持不下去了,她不敢开口对任何人说,对着善良和信任她 的亲人和朋友她没有开口的勇气,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死前想找一个陌生人 说一说。   “只要人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可别想不开。”我怔怔地,不知道接下 来再说什么。   “要不要吃点东西?”我有点语无伦次。   她跟在我后面,两个人慢慢地走出了那个小公园。我时不时地能听到她的手 在摆弄着那个钥匙链的声响。到了一家小店门口,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 她已经不见了。我又回到那个小公园,刚才的凳子上放着一个钥匙链。那是一张 浅黄色的麻将牌,是一个绿发。我拿起那个钥匙链回家去。   今天早晨早早地醒了。想起昨晚的事,我拨通了电话记录上的那个陌生号码。 电话那边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我找方女士”,我说。“我太太一年前去世了, 你是哪位?”那个男子问。“我是她的一个同学......”我支支吾吾地挂了电话, 目光瞟向昨晚放在桌子上的那个钥匙链。那张淡黄色的麻将牌还反扣在那里。我 将它反过来,豁然是一张白板。这时候,牌下一根长发倏地飘落到了地上。   2006年10月22日 阴转晴   自从19号晚上那个陌生电话后,晚上就干脆就把电话线拔下来。   老王听南禅寺的陈拐子说过,自杀的只能作荒郊野鬼,如果想转世投生一定 要解开孽缘才行,要人给她讲,所有人都原谅她了,她可以去了。   昨天一忙电话线忘了拔掉,就睡了。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又响了。   “喂,我......”迷糊中电话里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所有人都、都、都原谅你了,你、你、你可以去了。”我声音颤抖,没有 了前日晚英雄救美的豪情。   “你说什么呀?我是梅子。”   梅子是我的大学同学,我在班里年龄最大,梅子在班里年龄最小。我对于梅 子而言是朋友加哥哥,梅子对于我而言是老妹加小妹。   “你和老广离了?”我问。老广是广东人,也是我的同学。老广和梅子是大 学同学谈对象中的唯一的结了婚而且一直到去年才开始闹离婚的一对。   “你能听听我的事吗?”梅子说。   “深更半夜的,明天怎么样?”我感觉发凉。   “我现在就在你门口,快开门吧。”   梅子和老广去年开始分屋而居。他俩的房子是三室,有这个条件。我老婆和 我闹分居的时候,却因为居住条件不允许,也只能同床异梦。梅子来也是给我讲 他和老广的事。梅子说过从去年开始和老广冷战。严格讲也不能叫做冷战。因为 冷确实是冷了,倒也没有什么战斗,两个人更像室友。梅子说,春节后她开始上 聊天室聊天。去聊天室聊天,还是90年代中期刚上网的时候聊过。现在没有几个 人愿意去聊天室聊天,她要不是百无聊赖,也不会去。现在去聊天室聊天的没有 三句话,就要互开视频的,摄像头一般都是对着头以下的部位。她从不用语音聊 天,因为她不愿意让隔壁的老广听到。   她在五一节后,碰到了一个网名叫风的。她和风聊了三晚上,两个人都没有 说过要开视频。风幽默体贴,善解人意。他俩个总是聊到很晚还不愿意关机。她 感觉就像中了魔似的,她网恋了。那一段老广好像也很忙,每天也很晚才睡。   梅子和风好像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见面,但是在网上却无话不谈,自然也 谈起各自的婚姻,他们的婚姻竟充满相似。风说,你的心里还爱着你的丈夫。梅 子说没有这个感觉,却能感觉到风爱着他的妻子。   前天,梅子的电脑坏了。晚上,她准备出去上网吧去,因为风一定在等着她。 临出门,她瞟了一眼老广的房间,已经八点了,老广还没有回来。老广的电脑懒 洋洋地摆在桌子上。想到要像一个不良少年一样坐进乌烟瘴气的网吧,梅子就进 了老广的房间,心想就给风留一个言就立即关机。开机,进入那个熟悉的网站, 点击聊天室。梅子呆在了那里,默认登陆名竟然是风。她慌乱地关了机。老广回 来的时候,梅子已经躲进自己的屋子里。她听到老广开电脑的声音。   昨天一天梅子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到了晚上慌乱地走出了门。她给我打电 话前已经在附近徘徊了两个小时了。梅子问我,她该怎么办。我拿出一个钥匙链, 放到梅子手里,故作深沉地说道:“你看链上的麻将牌,从左向右看是个白板, 而从右向左看就是个绿发,我想你会在这个链上挂上合适的钥匙的。”   2006年10月24日 晴   上午,接到方女士和她的老公的电话,方女士回家了。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 22号的电话中把她老公讲的“走失”听成了“去世”。大概和先入为主有关吧。 而且,那晚方女士也没有给我提她已经离家一年了。不过,那晚她确实是准备自 杀的。她悄悄地回到家,去再看一眼自己的家,在走出家门前一瞬,一个想找人 诉说的冲动使她随机拨了一个号码,就是我的电话。他们两个感谢我对方女士的 安慰和鼓励。   下午,收到梅子发来一条短信,“许多时候,你爱的和爱你的本就一直在你 身旁?。”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