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与男人无关   作者 花椒   〈一〉   结婚的第三天晚上,林成死了。李平哭了一天一夜,两个眼睛肿得跟桃似的, 第五天就这副样子到公司请人,见着每个人都告诉他们老公的逝去,请他们到时 候过来帮忙。办丧事那天,公司最好的朋友龚珍珍没有来,而且连个招呼也没有 打。记得请的那天还特意把龚珍珍拉到一边告诉她到时早点来帮忙招呼一下,龚 珍珍当时答应得多好啊,还一个劲对她的不幸发出同情的叹息。真是知人知面难 知心啊。李平决心以后不再理她了,至少,不能像以前那样对她好了。   李平说到做到,一个月后来公司上班,觉得龚珍珍好像有点躲她,便大大方 方地和她说话,弄得龚珍珍似乎更不自在,心里就越发看不上她了,心想以前怎 么会把她当作好朋友呢。记得刚来公司那阵,她只认识龚珍珍一个人,龚珍珍是 她来公司的推荐人。有一天,龚珍珍约她到家里去玩,并说有好几个人要去呢, 让她也一块去。她被龚珍珍的热情打动,就和大家一起去了。龚珍珍家很穷,被 子都很旧,但洗得很干净,她立即觉得和龚珍珍有了亲近感,她们是一样的人啊。 从此她们走得近了,串门是经常的,有时谁有个病什么的,另外一个总会跑家里 去看。龚珍珍这人挺仁义,每次来看她的时候都要给她提点水果什么的,有一次 她病得重了,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龚珍珍几乎天天做好饭给她送来,看着她大 出血后腊黄腊黄的脸心疼地说:看你,把自己折腾成啥样了。以后可要好好地待 自个,钱可以少挣,但自己决不能亏自己,多喝点汤,好好补补,你这么年轻, 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李平听了直哭,这是她离婚这么多年以来所听到的最暖人的 一句话。她想,等出院后一定要好好请龚珍珍吃一顿。出院那天,她真的花钱请 龚珍珍吃了碗酿皮子,那个香啊,吃完以后好几天还老觉得余香绕骨,这是她有 生以来第一次请人吃饭,感觉的确很不一样。   可现在她真是悔死了,为什么要花钱请龚珍珍吃饭啊?她刚进公司时做不上 单子,第一个月一分钱也没挣上;后来,才慢慢琢磨出窍门:专找熟人。做起来 就容易得多了,很快,她就挣上了以前一辈子也没挣过的那么多钱。终于觉得日 子渐渐地像个样子了,有奔头了,她更有工作干劲了,整天东奔西跑,单子越做 越多,钱也越挣越多,但同时人也累倒了。一场病就花了上万块钱,虽说公司报 了一部分,但是她自己也掏了五千多块,就像以前没挣过这么多钱,她觉得以前 也从没花过这么多钱,生女儿梅梅的时候才花了七百块钱。花了这么多钱,她还 要花钱请龚珍珍吃饭,而龚珍珍连自己老公的丧礼都不来,真是太没有人情味了, 以前怎么就没有看出她呢。不行,一定要把这顿饭要回来,凭什么白请她一顿。   她这样想着,就凄楚楚地说:珍姐,你说,我怎么办呢,你说,我的命怎么 这么苦呢。说着,她的眼泪马上滚落下来,龚珍珍慌了,连忙扶她坐下,拍着她 的背说:好,别再难过了,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别再想了。我那天实在对不起, 家里来了人,我根本走不开。鬼才信呢。她继续哭:我以为这辈子就和他过了, 他对我那么好,我还以为该享福了,谁知道他会这么短命。你说这是为什么呀。 龚珍珍拍着她的背,捋着她的长发说:人的命太难说了,本来我还觉得你和林成 挺好的,谁知道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李平似乎有点泣不成声,她哽咽着说:你和 我去住几天吧,我一个人住在那个房子里害怕,老觉得那个房子里有他的影子飘 啊飘啊,我老也睡不着。这似乎让龚珍珍有点为难:她儿子今年要考大学,老公 经常出外,家里离不开人。龚珍珍说:你知道,我也胆小,到时更吓着你。让你 妈过去陪你吧,老人经历多,能把鬼镇住。李平心里就发恨声:真是人情淡漠, 算了,她这样的人这下子算是看透了。她不想再和龚珍珍磨菇下去。就抹去眼泪, 站起来说:算了,不说了,我今天还约了一个客户要赶快过去一下,不然去得晚 了,又该找不着人了。说着就要走,可这时,奇迹出现了:龚珍珍从包里拿出来 五十元钱塞给她,说那天实在没有时间,让别人代礼也来不及了,人虽然没去, 但礼一定要搭上。李平心里惊喜了:原来龚珍珍不是舍不得这五十块钱,不愧是 朋友。她做势推辞了几下,就接过来放进包里,然后轻松地说:那就谢谢了,林 成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龚珍珍听了这末了的一句话,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二〉   李平与龚珍珍分手后,就骑着自行车去客户那儿。龚珍珍的五十块钱让她开 心得不得了,好像得了什么大奖。其实,对李平来说,这五十块钱是算不了什么 的。她现在单子做得很好,在公司总是排在前十名以内,一个月工资少说也得两 三千,更别说特别好的时候了。她的女儿梅梅早已经转到全市最好的学校了。   想想以前,她多穷啊,在工厂里当工人,一个月拿不上一百块钱,每次到梅 梅交学费时就要到处去借,但后来就是这样的工厂也倒闭了,她只好四处去打零 工,在最好的时候工资能拿到一个月三百块钱,比以前在工厂当工人强多了。进 公司之前,她在一个小小的放映室做放映员。放映室很小,也就十多平米,看电 影的人也很少,她常常闲着,主要是因为放映室里可以住人,她可以和女儿在里 面生火做饭,这对于她是一份极大的安定。   自从离婚后,她就一直没有住处,开始是住在母亲那里,她脾气躁,常常和 母亲争执,时间长了,双方都不耐烦了,母亲让她搬出去,她也不愿意再听母亲 的絮叨,一气之下就搬了出来。她租了一间农民房,那是一个很大的四合院,里 面住着很多外地来的农民工,有拉车的,有修理的,也有开摩托车载人的。 环 境很糟,但是她很轻松,和院子里的人聊天,看他们修车,院子里常常能听到她 放肆的笑声。在笑声里,她一度和一个修理工走得很近。那是一个已近四十岁的 男人,名叫武原,人长得难看,但有一双淫邪的眼睛,说话时总在她的胸脯上盯 来盯去,李平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时很烦他,但是接触过一两次后感觉就变了, 这是一个很温情的男人,从不生气,脸上总是挂着笑,说话时也总是往你心里说, 和他聊天很轻松,在一起干活也很舒服。   从四合院里搬出来以后,李平又不断地换过几个住的地方,后来还是靠她姐 姐帮忙才在剧院里找了这么个工作,她和梅梅也暂时有了一个比较稳定和安静的 住处。   梅梅已经上四年级了,知道别的女孩子穿得衣服漂亮,她的衣服旧了;也知 道了别的同学星期六星期天和爸爸妈妈出去玩了,她从来也没有出去玩过;还知 道别人的书包和文具都很新潮,而自己的很难看。李平教育她要把心思放在学习 上,而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上。梅梅撅着嘴不理她,她说完以后就问梅梅作业写 完了没有,梅梅不吭气,拿着书包坐到了桌前,但好半天才慢慢打开书包拿出书 和本子,李平就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去做饭。   端着一碗面条,就着几根咸菜和女儿坐在桌子旁边呼呼拉拉地吃了起来,女 儿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学校里的事情,李平情绪不高, 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然后她就听到了有人敲门的声音。   这小小的放映室里平常很少有人进来,尤其到了晚上,这会是谁呢。是保险 公司的龚珍珍。时隔很多年,李平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夏日的夜晚,龚珍珍穿着一 件果绿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她身材很瘦,衣服裤子好像搭在身上,轻飘飘的, 脸色黄黄的,鼻梁上布满了斑,她一见到李平,脸上溢满了甜蜜蜜的笑容,说她 是保险公司的,来给李平介绍保险。她的声音细细的软软的,带点西南口音,很 好听。李平对她很有好感,仔细听她讲了半天,觉得像她这样的人买点保险真的 很不错,只是她没有钱,没法交保费。龚珍珍的热情一点也没有受影响,她依然 笑眯眯地和李平说了再见,然后向家属院走去。   李平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没想到过了两天龚珍珍又来了。她坐在李平的小 放映室里和李平聊家常,言词之间很为李平的处境难过,她的语气是真诚的,手 抚在李平的肩头上,一下一下的拍着,很坚决地说眼前的一切都是暂时的,一定 会过去的。她那么热情,又那么有信心,李平觉得遇到了知音,和她说了很多年 来很少与别人说起的话,说得自己也情绪激昂起来。龚珍珍走了好长时间,她还 沉浸在这种激昂里无法平抑下来,以后的几天里,她常常想起和龚珍珍在一起说 的话,盼着能够再次见到龚珍珍,再倾吐一次胸中的郁闷。   再次见到龚珍珍应该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那一个月里也发生了一些事情, 放映室里因生意不好,准备关门把厂地租出去,挣一些外快。剧院里已经对李平 下了最后通碟,让她限期搬走。也许一切都已经在冥冥中定好,就在李平走头无 路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龚珍珍来了。她是来拉李平入保险公司的,她说李平在放 映室上班挣不了多少钱,还不如去保险公司好好跑一跑,说不定会比现在好得多。 说实话,李平从来没有在外面跑过,对于去外面跑,见各种各样的人,说各种各 样的话,她底气不足。但是,她马上就面临再一次失业,梅梅面临着马上就要交 学费,她前思后想,决定去保险公司看一看。   〈三〉   李平今天要去见的客户是那个四合院里的修理工武原的老婆。武原开了一个 修理厂,李平做陌生拜访的时候无意中走到这个修理厂,见到了武原,两个人重 续前缘,处得比以前还要好。修理厂的生意很不错,武原把老婆也接来了。李平 见过他的老婆,而且应该说很熟。头发有点稀少,头皮时隐时现,眼睛小小的, 一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缝,她很容易害羞,脸总是红红的,但是她很精明,很懂得 打理武原挣来的每一分钱。她每次见了李平很热情,留着吃饭,并在一起聊家常, 李平有病的时候,还做了饭到医院去看她。   说实话,李平不是很愿意见到这个女人,她也很少去武原的修理厂,但是这 个女人对保险很感兴趣,见了李平,总是向李平打听有什么新的险种,看她那么 有兴致,李平勉为其难地讲。在她看来,以武原这样的外地人和这样的境况,应 该是买不起保险的。但是武原真的买了,在他的老婆的动员下,买了交钱很少的 一种。说实话就是看在武原的面子上,否则,李平对这样的小单是没有任何兴趣 的,挣不了多少钱,还要来回搭车费。买了一次后,武原的老婆好像上了瘾,问 李平还有什么更好的险种。李平心里就想,这真是一个烧着了的女人,也不知道 老公挣了几个钱。她没有耐心再与这个女人纠缠,就把公司每个险种的宣传单都 给那个女人拿了一份,女人好像就盼着这样,拿着那些单子欢喜不已。李平就想, 以武原的精明和能干,怎么能找这样一个女人呢。   真正让李平对这个女人刮目相看的是在女人看完了那些宣传单以后,居然一 下子投了将近上万的保险。这让李平吃惊了,她问武原:看不出啊,你这几年挣 了不少。武原温温地笑:银行利息低,划不来存,只好买点保险。李平的心里有 点不平衡,连那样一个女人也拥有武原这样一个能挣钱的男人,而且对她言听计 从,一副恭顺的样子,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她问武原:实话说,你 到底挣了多少钱?武原笑着挠一下头,说:不大清楚,钱都老婆管着。他心里只 是有一个大概的数,应该有几十万吧。这回轮到李平真正感到吃惊了,吃惊过后, 她说:不行,你挣了这么多,才买这么一点保险,你一定要多买一点。武原似乎 很迷茫,说:你给我老婆说吧,她要愿意,我这儿没问题。李平就发出恨声,又 无可奈何,但在心里觉得搞定武原的老婆应该是很有把握的,那个疯婆子对保险 这么感兴趣,她只要好好地游说一把,应该是有希望的。   李平下足了功夫去说服武原的老婆买更多的保险,但是,那个女人这次好像 对李平的过于热情有了戒心,她冷静地坐在床上,脸依然是红朴朴的,眼睛弯成 了笑眯眯的样子,给李平不断地殷勤地续着茶水,端出很多的瓜子糖一个劲地给 李平让。李平不客气地吃着,喝着水,她的嗓子有些干燥,心里有点急躁:这个 女人今天怎么就不烧了呢,怎么就这么把得住呢。李平为了让武原买大额保险, 先后去了修理厂三次,但是依然未果。她转而对武原施加压力,武原依然不温不 火地笑着,对李平唯唯诺诺地说着是是是。李平没了脾气,就暂时把这件事放下 了,后来她想,也许武原没有那么多的钱,他是吹牛罢了,不然依他老婆那么烧 的性格,怎么可能捂得住呢。   武原一直没有再买李平的保险,直到后来的一次银行调息。李平整天忙得东 奔西颠,签单收钱坐车,皮包里总是装是鼓鼓的,最多的一次她的包里装了十万 元,她害怕被打劫,狠了狠心打了个的,把钱交到了公司。然后她就接到了武原 的电话,说是要买保险。   武原买了一次性交二十万元的保险,这对李平来说,是一张大单。李平既兴 奋又有点失落,在填受益人一栏时,她看到武原工工整整、郑重其事地写下了他 老婆的名字阴眉。李平心里有点酸酸地,她觉得自己和武原的来往该结束了,她 已经越来越反感这种日子,尤其看到阴眉那笑眯眯地样子对武原问寒问暖的样子, 武原温温地笑意,这一切都让她觉得越来越难以忍受。她把保单送到阴眉那儿时, 阴眉认真地看着上面的每一栏,她每次都这样,好像生怕谁会把她骗了似的。有 时,李平就想,哪天想个法子把这个女人卖掉,卖到山里喂狼。   好像李平的诅咒真的起了作用,在做了大额保单一个月后,武原忽然打电话 问李平保险公司管不管找人。李平有点莫名其妙,问什么意思。武原说他的老婆 不见了。李平在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心里腾地升起狂喜,脑子里迅速地转过 无数种画面,那个女人一定是被人拐卖了,一定是被人贩子卖给了山里那些变态 的人,哼,这下就有她受的了,再让她笑眯眯地,再让她脸红朴朴地。好一会儿, 武原听不到她说话,喂了几声,她这才急忙说:我正在忙,呆会过来和你说。   〈四〉   李平其时正在一个男人家里,正在使尽万种风情与这个男人调情。这是二姐 给她新介绍的一个男朋友,是个医生,在B超室看片。戴个眼镜,很瘦,看上去 文绉绉的。李平第一次看见他时,觉得样子很不错,加上对方又是个有知识的人, 内心里比较欣赏,就和男人约了第二次。男人叫陈池州,妻子害病死了才三个月, 有一个儿子没考上高中,去年参军走了,家里就他一人。房间不是很大,但收拾 得很整齐干净,不知道是特意收拾的,还是一向如此。房间的卧室里还有他妻子 的照片,也带着眼镜,看上去很文静。李平觉得陈池州和他妻子在某种地方很像, 比如都戴着眼镜。陈池州笑笑,他不爱说话,就是笑笑,笑的时候还搓手,好像 很拘谨。李平觉得他的这种样子蛮可爱,就故意问他,是不是和原来的妻子感情 特别好。陈池州很认真很老实地说是,并很动情地说:他俩是大学同学,又在同 一个医院,谁知道这么倒霉,去年妻子查出得了肝癌,还不到一年,人就去了。 说着,眼圈就红了,眼看就要流下泪来。李平也觉得有点心酸,她觉得这是个老 实的好人,如果能和他在一起生活自己的后半生应该就有靠了。   他俩来往了半年,半年中,李平一直想让陈池州在她这里买点保险,一是为 挣点钱,二是为将来两人结婚了,万一有什么事,李平也好有个依靠。陈池州却 一推再推,说是没有那么多钱,儿子参军花了好几万。李平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李平想,如果和他结婚,怎么过日子呀,总不能靠自己吧。李平就 有点不满,还有一点,也是让李平觉得奇怪的地方,陈池州好像对李平的身体从 不感兴趣,两人来往那么长时间,别说陈池州碰她,就连手拉手这样的动作几乎 都没有,偶尔无意中碰上,陈池州就好像触电似的躲开。李平和她二姐说:他该 不会在那方面有什么毛病吧。二姐说:应该不会,要不你试试他。   李平就是在今天准备试一下这个男人到底是真是假。开始,两人坐在沙发上 看电视,李平就故意伸出手去搭在男人的手上,这在他们之间是第一次,但陈池 州似乎很平静,只是笑着看了她一下,李平不甘心,抓起了男人的那只手搭在自 己的肩上,自己乘势坐在对方的腿上,眼睛笑笑的看着男人,很柔媚地问:你觉 得我好不好呀。陈池州似乎兴奋了,一把把李平按在了自己的身下,手胡乱地抚 弄了几下,呼吸就真的急促起来,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又来扒李平的衣服,李平 半推半就地把衣服全脱了,平展在沙发上。陈池州一把抱起了她,急匆匆地冲进 了卧室,把她摞在了大床上。李平闭上眼睛等他上身,但是好半天没有动静,她 睁开眼睛,看到陈池州正拿着一捆很粗的绳子在床的一边绕。李平坐起来,奇怪 地问:你在干什么?陈池州喘着粗气说:就好了,你躺下。李平没有躺下,看着 陈池州呼吃呼吃地把绳子在床脚上捆好,然后过来一把摁住她,动作麻利地把李 平的双脚捆了起来,李平大喊:你要干什么。陈池州不答话,又拿了一截绳子捆 她的双手,李平很快像要受刑似地被五花大绑在了陈池州的床上,然后陈池州才 爬上了李平的身体。上了身的陈池洲变得极度疯狂,狂呼乱喊,用手使劲地拍打 李平,李平感到很疼,她叫陈池洲停下来,但这时的陈池洲哪能停得下来,反而 更加用力了。李平这时才绝望地发现这个陈池州有点变态,他一会儿打,一会儿 掐,嘴里不断地发出狼一样的叫声。身下的李平已感到万分痛苦,只希望他能够 快点完,赶紧下来。当他终于从李平的身上下来时,李平看到自己的身体已经红 肿了一圈,被绳子勒过的地方露出了一道道血印子,好像稍微一使劲就要渗出血 来。   武原抚摸着李平身上的血印子心疼得说:看,这下知道我的好了吧。李平气 哼哼地说:简直就是神经病,幸亏还没有结婚,不然我得二次离婚。武原就嘿嘿 笑着说:离什么离,反正我老婆也跑了,你嫁给我得了。李平一把摔开他说:嫁 给你?你拿什么养活我呀,就凭你?武原看着她,然后垂下眼皮说:我知道你瞧 不上我,不就因为我是个外乡人,没有这里的户口吗?李平想:是因为这样吗? 还因为武原那黑黑的脸和温温的笑,她总觉得那脸那笑让人觉得不踏实。是的, 在内心里,她还是向往陈池州这样的人,总觉得他们有个正式的工作,能让人从 心底里踏实。可是像陈池州这样能让人心里踏实吗?   陈池州打来电话,问李平,两人什么时候把手续办了。李平心里气得要命, 但嘴上还是很温柔地说:我看咱俩还是算了吧,你条件那么好,我恐怕配不上你。 说着就挂断了电话,心里还气气的。过了几天,她二姐找她说是陈池州那边想和 她结婚,问她有没有什么意见。李平一听就炸了,把那天在陈池州家的事全说了, 完了说:姐,你说这样的人我能嫁给他吗?嫁给他还不得被他折磨死?我怀疑他 老婆是不是就这样被他折磨死的。二姐也觉得太意外了,说:这真是看不出啊, 要这样的话,我就回掉去算了。   但过了几天,二姐又来到了李平的小出租屋。说:陈池州那边和她要东西呢。 她问李平到底拿人什么东西了。李平纳闷地说:他那么小气地人,我能拿他什么 东西呀,我没花过他的钱呀。二姐就当场打电话,陈池州在电话里说:他到北京 出差时给李平买过一条丝巾,那丝巾他花了一百多块钱呢。李平听了就说:那条 烂丝巾呀,颜色那么难看,我送人都没人要,你给他说,我扔到垃圾桶了。那边 要这边不给,过了几天,那边陈池州又开出一个单子,说请李平吃过几次饭,每 次花了多少钱。李平感觉粘上了一条泥鳅,要多粘有多粘。她二姐也愤愤不平地 说:怎么遇上这么一个主啊。李平说:哼,等着,我一定要治治他。   〈六〉   李平来到陈池州的办公室,陈池州正在给一个孕妇照片子,他穿着白大褂, 戴着眼镜看上去很专业的样子在给孕妇的爱人讲解着,然后很温柔地安抚着孕妇 两口子。两人很感激地拿着单子走了,陈池州转过身来看到李平,他的眼镜后面 亮了一下,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讶。旁边的护士介绍说是来找他的,陈池州忙说: 知道了。看得出他在那几个护士眼里很有威信。李平在椅子上坐下来,想像自己 如果是他的太太,也许这些人会对她也是很客气的,这种感觉的确很不错。做保 险常常要对别人客气不说,还要忍受别人的不客气。曾经有一次,她的包和宣传 单被客户从办公室甩出来时,她还一边躬身捡包一边对那人说着对不起。   李平给陈池州笑了一下,说:你开的单子我看了,要不咱们再在一起对一对, 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陈池州脸上的肌肉很僵硬地动了一下,说:我在上班,下 班后你上我家里去吧。李平心里呸了一下,嘴上说:好啊,我等你。她出来给二 姐打了个电话,二姐听了她晚上的约会担心地说:你怎么还去啊,你不怕他再虐 待你啊。李平说:我有办法。   李平在商店里买了两根锁车子的铁链,链子很沉,李平很满意,她要的就是 这种效果。她跟着陈池州进了他的房间。陈池州给自己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在沙发上坐下来,说:你准备什么时候把钱还给我。李平把包扔在沙发上,也给 自己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说:你觉得钱好呢,还是人好?她笑盈盈地,故意卖 弄着风情。陈池州狐疑地看着她,问:什么意思?李平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杯 子放在茶几上,边往卧室走,边说:你上次的工具呢,很有意思嘛。她听到后面 的陈池州好像听到了一声召唤,立即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几步冲到了她的面前, 抓着她的胳膊急切地问:你喜欢?李平抬起头来看他,他的眼里露出火热的表情, 李平心想:鬼才喜欢呢?我要让你喜欢一下。李平妩媚地笑了笑,说:挺好玩的, 你找出来给我看看。陈池州松开她的胳膊,从床底下翻出来一大堆绳子铁链什么 的,还有一些别的李平没见过也没听过的东西,他一一给李平介绍,他的喘气越 来越不匀匀,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还没有介绍到一半,他就把李平一把抱到了床 上,开始急促地解自己的衣服。这次李平很镇定,她坐在床上,有点挑逗地说: 你等一下,这次我们换个玩法,你躺下,我来绑你。陈池州略一迟疑就答应了。   陈池州赤着身子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李平把他一圈圈地绑好,然后拿他 的皮带使劲地抽了起来。陈池州哎呀哎呀大声地叫着,李平问他:再想不想要钱 了,再想不想和我结婚了。她一遍遍地问着,陈池州的细皮嫩肉上很快绽开了口 子,血丝丝缕缕地流了出来,陈池州像狼嚎一样地叫着,最后终于说:不要了。 李平甩下皮带说:你记住了,从我李平手里要钱,那是妄想。如果你敢再张口要 什么钱的话,我就把你这点破事贴到你们全医院,让你再人模狗样,让你再欺负 良家妇女。然后走出卧室,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摔门而去。   报复完陈池州后,李平就觉得心里畅快多了,这种畅快的心情也是需要有人 共享的。于是就去找武原。   她拿着武原修理厂办公室的钥匙,开了门就进去,但进去后人就呆住了:武 原和一个女人正在床上翻云覆雨。俩人干得正专心,开门的声音对他们没有任何 影响。李平的肺却都要气炸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武原除了她还有别的女人。 于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喝了一声:武原,你这个混蛋!她的声音太大了,把自 己吓了一跳,也把正粘结在一起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两人迅速地分开,迅速地拉 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定睛一看,原来是李平。   这时,李平也发现了,原来和武原干的那个女人正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阴眉。 阴眉回来了!李平心里惊了一下:武原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她呆呆地站在那里,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武原也呆住了,看了李平好半天,才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出去,出去,没事 跑到这来干什么。李平愣了一下,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武原在给她使眼色,她好 像明白了什么,再没有说什么,就迅速地跑出去,并把门重重地锁上了。   李平出了修理厂,一直往车站跑,好像后面有人在追她。一辆公交车开过来, 她迅速地跳上去,找了个座位,坐在那里,票员奇怪地看着她,然后走过来站在 她面前不动了。李平抬起头看着一个黑猛的大小伙子站在她面前,嘴巴一张一合 很奇怪的样子。李平定了定神,问了一句:干什么?小伙子敲了敲票本说:买票。   〈七〉   星期二早晨,开完例会后,李平和龚珍珍坐在营业大厅里聊天,说起龚珍珍 的一张单子。龚珍珍说,她很苦恼,客户已经保了快一年了,但忽然打电话说家 里经济紧张要退保,听说只能退所交保费的百分之七十时,保户很生气,说了许 多难听的话不说,临了对龚珍珍说:我不管,我给你交了多少钱,你就得给我退 多少钱,我没跟你们要利息就不错了。龚珍珍非常烦恼,这件事已经拖了一个月 了,保户那边一直在催,并声言,如果不能全额退的话,就要去法院告保险公司。 龚珍珍找了经理问怎么处理,经理说当然是按章办事了,只能退百分之七十。不 过,经理好像在暗示,她最好自己能把差额垫上,而不是让客户去法院告公司。 刚开始,龚珍珍怎么也想不通,做来做去,要自己往里搭钱。给李平说,李平也 没有什么好主意,只是陪她去见了两次那个客户,觉得那个人真的很难说话,更 是无计可施了。   龚珍珍迫于无奈,跟老公商量后,觉得实在不行,只有给客户垫钱了,否则 的话,真要上了法庭,以后在保险公司就没法干了,而现在,全家三口的生活全 靠她的保险佣金维持,如果连这份工作都失去了,她还怎么办呢?她没有任何别 的特长,而且岁数大了,找工作太难了,如果为了这一千多块钱失去工作就太不 合算了。她想让李平和她一起去客户那里办退保手续,说她一个人实在是不愿意 面对那个刁钻的人。李平说她今天早上没什么事,答应和她一起去。   两人想着将要面对那个人,觉得很没劲,也不愿意走,就坐在大厅里,聊起 了儿子和女儿,龚珍珍还说起了自己的老公,并关心的问李平,和那个医生处得 怎么样了。提起陈池州,想起那次对他的报复,李平一下子兴奋起来,她详细地 对龚珍珍说了和陈池州的交锋,说到得意处,笑得前仰后合,龚珍珍被她的描述 所感染,一扫郁闷的心情,也开心大笑起来。笑完了,龚珍珍说:看着多好的一 个人,我还想,你这下就定下了,没想到怎么会是那么个人。李平说:我要是嫁 给他呀,一天折磨他三回,让他也尝尝被折磨的滋味。龚珍珍说:你还想嫁给她 啊。李平叹了一口气说:唉,但愿不会吧。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前厅接待处有人叫了一声李平,李平答应了一声, 转过脸问:谁叫我。她刚说完就愣住了:阴眉正向她张望着。李平赶紧躬着身子 想躲进写字间里去。但阴眉已经看到她了,立即健步如飞的向她冲来,她还没有 走到写字间的门口,就被阴眉抓住了。   阴眉抬手就对李平两记耳光,响声很脆,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大厅里开 完会时间不长,许多业务员都没有走,坐在营业大厅里聊天或交单,甚至有几个 客户也坐在大厅里听业务员讲解投保事宜。此时所有的活动都被这两声响亮的耳 光打断,人们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发源地,然后就看到了李平和阴眉。   阴眉出手很快,还没等李平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揪住李平的头发使劲往写字 间的隔断上撞。李平很喜欢留长发,可以说从学校毕业后,一直是长长的直发, 她有一头好发,光亮,润泽,可以上电视做洗发水的广告,每次电视上有这种广 告时,她总要对女儿说:我的头发比她们的好多了,可我从不用那些洗发水。这 么多年,她一直用的是洗发膏,海鸥牌的。一方面是为了省钱,另一方面是她觉 得洗发膏真的比那些洗发水要好用得多。   但现在,她赖以骄傲的长发正在被阴眉牢牢的抓住,头皮非常的痛。她从来 没有想到那个脸红红的、头发稀少的阴眉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和勇气。平日里,她 也是以巨大的勇气和脾气自居的,组里的人都知道她厉害,谁要和她过招,总没 有好下场。所以,在公司里,一般人见她都很客气,她因此在公司也没有多少朋 友,除了龚珍珍。   她使劲地伸出脚去想要扳倒阴眉的脚,阴眉好像早就知道她要使用这招,她 的脚刚一过去,就遭到了阴眉两脚的重击。她的脚好像要被踢断了一样,立即浑 身瘫软,想着就要这样倒下去了,还有些不甘心,可是她实在没有力量了。   阴眉手脚并用,嘴也不闲着,一个劲骂她勾引别人的老公,是个婊子。龚珍 珍终于冲上来,李平刚才窜出去的动作让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阴眉冲上来时, 她还想这是怎么了,及至看到阴眉打人,她终于明白了一点什么,但一时还不知 道该怎么办,还愣在那里,阴眉在骂人,这骂声让她彻底反应了过来:李平被别 人的老婆追到公司来了。她急急忙忙冲了上去,拉了两把,但并没有拉开,反而 挨了阴眉的两脚。组里的一个小伙子这时也赶了过来,许多人都赶了过来。   当阴眉被彻底拉开时,李来已浑身瘫软,躺在地上,昏了过去。阴眉被人们 拉住还不甘心地踢了李平两脚,但李平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   〈八〉   晚上,李平回到出租屋里,看到女儿在看电视,她第一次没有开口骂女儿, 而是坐到女儿身边,也看起了电视。她看的很不专心,总是想着一些事情,时不 时地叹口气。梅梅本来看电视挺专心的,妈妈回来也没有骂她,就想着看完这一 段了去写作业。但这时听到妈妈一个劲叹气,就勉强把眼睛从电视上挪过来,问 妈妈怎么了。李平笑了笑,抚着女儿的头发说:你说,我们要是有一个很大的房 子,你高兴不?女儿说:真的?什么时候?李平就笑,然后站起来,去做饭。   李平边做饭边想着白天的事,一想起来就觉得烦透了,以后还怎么去公司上 班。她努力地摇摇头,往好处想,好处就是陈池州,想着和那个神经病结婚算了, 像他那样的人,自己只要以牙还牙还是可以应付的。但是陈池州一直没有打电话 来,她心里很有些纳闷,想着去医院看一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怕了她了,如果 怕了的话,那么结婚的事倒是好办多了。   饭刚上桌,母亲来了,李平平时很少去母亲那里,一怕唠叨,二怕见院子里 的人。母亲就只好经常来她这里,每次来总要带点肉、肠子什么的,有时还塞给 她点钱。除了二姐,母亲就是最关心她的人了。   三个人一起边吃饭边聊天,末了,母亲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告诉她邻居陈陈 姨给她介绍了个人,问李平想不想去看一下。李平脑子里就过了一下那个爱说话 的陈姨,心想她能介绍个什么样的人,就懒洋洋地说:干什么的呀。母亲说是个 高校教师,好像已经是副教授了。李平失声笑出来:妈,副教授能找我这样的吗? 母亲有点扫兴地说:你这孩子,去看看怕什么,还能吃了你?李平就想,陈池州 那样的人我都不怕,难道还怕一个副教授?   真的是个副教授,在一个省级师范类院校教课,叫林成,而且李平还有点认 识,以前做保险的时候去过他们学校,他还向李平问过保险的事,当时,李平以 为他要保,给他认真讲了两次,但后来去了几次,一直没有见着他。没想到会在 这种场合会再次见到他,两人都略感意外,随后就笑了,气氛也随之变得轻松自 然了。   林成人长得非常白净,对李平非常热情,一个劲抢着说话,好像要极力表现 出他活泼的一面,反而让李平觉得生硬,想着他如果沉默一点也许更有男人魅力, 像以前那样多好啊。   见了一次后,林成就邀请李平去他家。李平倒也无所谓,只是略感意外罢了, 这个男人做什么事总是让她有种不自然的感觉。她也懒得去细较,看在他那个副 教授的头衔上,先交往几次再说吧。   林成有一个非常大的房子,这让李平大感意外,据林成说:这个房子是150 平米。李平惊讶的表情许久不能松驰下来:150平米,对她来说像是一个天方夜 谈,她的那个小出租屋只有15个平米,这是十倍的差距。她想起问女儿想不想住 大房子的话,当时想的是陈池州的那个只有70几平米的房子,现在看起来,那算 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大房子。可是,她看看那个有点白净的林成,他正在躬身给 李平倒水,心想:我能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吗?好像有点机会,她要好好把握。   正是初秋时节,天气还有点热,李平本来穿着一件外套,这时,就把外套脱 了下来,露出里面黑色的高领无袖衫,她的胸很高,这是她全身上下最为吸引男 人的一个部位,许多男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都会不由自主地往她的胸脯上瞟一眼, 每次瞟的时候,李平就把胸挺得高高地,两眼直视着对方,一直到男人把目光移 到别处。林成也不例外,他有点惊慌地瞟着,很快地把目光移开,又不由自主地 移了回来。李平也看着他,含着笑意,说:屋里有点热。在林成把水杯递过来的 时候,她的手好像无意中触到了林成的手,并在那里停留了几秒钟,林成更加慌 了,李平能感到他的手有些微微发颤,李平就拉住林成的手放在了自己那高挺的 胸脯上。   李平告诉龚珍珍,她要结婚了,和林成。龚珍珍惊讶地问:怎么从来没听你 说起过呢。李平就说了说林成的房子和他的头衔,以及他一个月能挣三千多块钱。 她极力说得轻描淡写,但还是让龚珍珍觉得很突然,龚珍珍很好心地说:李平, 你和他认识才一个月就结婚,时间太短了吧,你了解他吗?李平就把头靠在龚珍 珍的肩上,说:龚姐,我累了,也老了实在不想再这么拚命了,林成挺好,房子 大,工资也高,而且又是副教授,你说像我这样的女人还能找个什么样的呢?男 人其实都一样,了解不了解都那样。龚珍珍不知道再说什么,心里却觉得有点酸, 就只好说:那好吧,日子定了,我帮你去收拾。李平就抱住了龚珍珍说:谢谢你, 珍姐。   〈九〉   李平来到了武原的修理厂,不,应该说是阴眉的厂子了,武原已经死了,在 那次事件后,李平一直没去过武原的修理厂,也没有见过武原和阴眉这两个人, 武原也从未给她打过电话,李平对武原的心渐渐地死了,而且以为这辈子也不会 见到这两个人了,她想着和林成结婚后就不再在保险公司干了,把所有的客户都 交出去,包括武原的。但是,还没有来得及,她和林成刚刚订下日子,正在筹备 的时候,就接到了电话,说是武原出了车祸,不幸去世了,是武原的弟弟打来的, 阴眉当时也在车上,盆骨粉碎性骨折,正住在医院里。   李平的心沉沉地落下去了,毕竟和武原前前后后已经认识十年了,武原这人 还是很不错的,在她非常困难的时候一直在全力地帮助着她,陪着她度过了那段 痛苦的日子,如今一个活生生的人说去就这么去了,无论两人之间有过多么大的 恩怨,都随着武原的逝去而烟消云散了。   她去了医院,阴眉已经苏醒了,也已经知道武原死了,自己还要在医院住很 长一段时间。李平几乎没有问她的病情就直接说:需要一些她和武原的个人资料, 给他们办赔付,并强调说:阴眉可以得到五十万元的赔款。阴眉一直冷淡的表情 亮了一下,说:真的?李平点点头,心里在想:我为什么当初不嫁给武原呢,我 是有机会的呀,如果嫁给了他,现在这五十万就是我的了。可这是阴眉的,不用 任何付出就得到了所有的一切。阴眉的脸上马上有了笑意,对李平客气地说:来, 坐下。并说自己那天实在是太冲动,不了解情况就对李平那样,实在是太不应该。 李平冷眼看着她说:你的做法是对的,如果是我,我就劈了你。她说话的声音透 着一种阴冷,阴眉看着她,并不怯,还是笑着说: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你都要些什么资料,你说,我让武林去找,找好了给你。武林是武原的弟弟,正 站在阴眉的床边。   从医院出来,李平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要让林成买一份巨额保险,万一发生 什么事,她也有个保障。   林成一听说要买保险,就说好好好。李平有点惊喜,又有点失落,林成说得 那么容易,让她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跟林成处的时间长了,就发觉这人有点让人 捉摸不透,说话做事一味的讨好李平,好像自己就没有任何想法。还有就是,林 成从未结过婚,据他自己说,原先谈了一个对象,两人好了近七年,忽然有一天, 那女孩说要和别人结婚了,从那以后,林成就断了结婚的念头,一晃十几年过去 了,林成一直没有找,刚开始是不愿意去看,后来渐渐地就没有人给他介绍了, 周围的人开始以一种别样的目光看他,有时就有一些闲话传进他的耳朵里,林成 有点招架不住了,想还是找一个结婚算了,和别人一样了,自己也许就自在了。   李平问他:难道你找对象就没有任何条件。林成摇摇头,说:也不是吧,应 该就是你这样的。李平有些哭笑不得,做保险的事也就此搁下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林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在床事上很小心,能避免尽 量避免,在婚前她只和林成上过两次床,只是觉得林成在这件事上不是很在行, 也没有她想像的那样充满激情,还以为是他没结过婚经验不足的原因,现在,她 完全明白了,林成有性心理障碍,他们的性生活注定是不美满的,结局也是注定 的。   在新婚的第三天晚上,李平为了调节气氛,弥补前两天的不足,买了些蜡烛 和酒和鲜花,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那注定是最后一顿晚餐。林成吃得很好,喝 了点酒,有些亢奋,在床上第一次表现得非常激动,李平也喝了酒也很兴奋,她 使劲地叫喊着,撕扯着林成的皮肤,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林成的皮肤,就在她憋住 劲马上要进入高潮时,林成忽然从她的身上倒下来,趴在她的身上不动了。   〈十〉   阴眉把修理厂交给了武原的弟弟武林打理,自己一直在家休养。看到李平, 脸上马上绽开了花:你是来送钱的吧。李平说:算是吧。她拿出一些单据来让阴 眉签字,阴眉很痛快地在上面签了字,并开玩笑地说要不要画押。李平冷着脸问 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去保险公司提钱,阴眉马上说好好好。叫了武林开了车三个人 一起到保险公司领了钱。李平看着阴眉和武林的背影恨恨地想:说不定又是一对 狗男女。   李平回家时买了点菜,想着给女儿做点什么饭,但一上楼梯就看到女儿背着 书包坐在楼梯上,低着头。李平紧走几步问怎么不回屋。梅梅不说话,只是看着 房门。李平打开门看到沙发上坐着林成的母亲和姐姐,她们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李 平买的葵花籽,地上、沙发上、茶几上到处都撒有葵花籽的壳。李平自打和林成 认识到结婚,只见过这两个人三次,一次是选结婚的日子的时候去了一趟林成家, 见到了这两个人,当时双方就很不友好,林成的母亲主要是不愿意李平带着一个 女儿,言词之间似乎是李平嫁给林成有什么企图,她非要让林成和李平去做婚前 财产公证,李平不说话,林成是个知识分子,觉得那样很丢人,坚决不同意,这 正合李平之意,李平心想:如果你和我的财产都在婚前分清楚了,那我还结婚做 什么,还找你干什么。林成的母亲没有说服儿子,心里就对李平很不满,把气全 撒在李平的身上。李平不理她,转身拉着林成出了门。第二次见到那位老妇人自 然就是结婚那天了,那天还算顺利,老太太没怎么为难李平,也就很容易的过去 了。第三次就是在林成的丧礼上,林成的母亲哭得非常伤心,并且不时地说是李 平害了林成,有几次做势要打李平;李平那天也非常难受,情绪几乎失控,要不 是她二姐拉住了她,差点和老太太动手。   老太太就连骂带哭地说:你给我滚,从我成儿的房子里滚出去。李平当时以 为她在气头上胡说,全然没当回事。没想到今天,他们又来了,看这阵势,很有 点雀占鸠巢的味道,但李平并不怕。   李平把菜放在厨房里,把包甩在鞋柜上,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两只胳膊 的袖子往上一撸,向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女人问道:你们干什么来了,为什么把我 女儿赶到外面?林成的母亲已领教过几次李平的厉害,看到李平的这个架势,立 即有点怯了,她的女儿适时地说:这是我弟弟的房子,你没资格在这里住,请你 马上带着你的女儿离开。李平大笑:我是林成的老婆,林成现在不在了,这房子 就是我的,你凭什么让我离开,我看应该离开的是你们。说着她收住笑脸,一只 手指着两个人,语气严厉地说:现在,请你们马上出去。说着走进厨房拿了笤帚 对着两个人说:走不走?林成的母亲和姐姐立即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我们还会来的。李平一直用笤帚对着她们,直到两个人消失在楼梯口。女儿梅梅 拍着手大笑:妈妈,你的样子真吓人。李平也就笑,她扔下笤帚说:你不知道, 人就要厉害点,不然就会被别人欺负。梅梅说:这房子真的归我们了吗?李平不 太肯定地说:当然,林叔叔和我结婚了,他的一切就是我的了。说完这话,她也 有点怀疑,毕竟自己和林成结婚的时间太短了,从领证到林成去世,满打满算也 才一个月。这么快就得到这套房子了,她感觉有点不太真实。   龚珍珍拿着一种产品向李平推荐,说是吃了对皮肤好,李平接过来看着上面 的一大堆洋文字,问:多少钱?龚珍珍说:两千八。惊得李平差点从椅子上跳起 来,她说:龚姐,你别吓我,我哪能买这么贵的化妆品。龚珍珍说:怎么买不起, 这产品真的挺好的,你现在挣得这么多,赶紧不在脸上花点,你说以后像我这么 老了想花也不起作用了。李平就看看龚珍珍那布满雀斑和皱纹的脸,再看看手中 的产品,犹豫地说:可我哪有那么多钱,我还要供梅梅上学呢。龚珍珍就说:那 你就做这种产品吧,他们正在招销售人员呢,你要是进去了,产品可以以进价拿, 打七折。李平说:真的?转而她说:这不太好吧,我又干保险,又做传销。龚珍 珍说:有什么不好的,保险公司又没有什么保障,出了事还得咱们自己往外出钱, 现在还不趁着有这么多客户赶快做点,以后想做都很费劲。李平就在心里盘算了 一下,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保险也不是很好做,做做传销,说不定能开出条新 路子呢。晚上她就跟着龚珍珍去听了一次课,掏了两千块钱买了那个很贵的产品。   梅梅看她吃药,问:妈妈,你生病了吗?李平说不是,吃的是营养品,对皮 肤好,等梅梅长大挣了钱也吃这种营养品,梅梅就永远都像现在这么漂亮。梅梅 说:漂亮有什么用呢?这话倒把李平一时问住了:是啊,漂亮有什么用呢,漂亮 给谁看呢?她只好说:给自己看了,给梅梅看了,你看妈妈漂亮了你是不是很开 心呀。梅梅就恍然大悟地说:对呀,我们班李学文的妈妈是个大胖子,他都不让 他妈妈来给他开家长会,老让他爸爸来。李平就大笑,梅梅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很 好笑的事,也开心的笑了。   〈十一〉   天很寒冷,路上有积雪,龚珍珍和几个同事踩着积雪来到李平的店里给她恭 喜。李平的传销做得很好,两年后的今天开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店面,今天是第一 天开张,朋友们都来了,围在一个圆桌边坐成一圈,试用李平店里的化妆品,把 各种试用品往手背上抹,往脸上擦,再在耳根后面喷点香水,然后互相闻闻,说 这个好,还是那个好,李平就挥手很果断地说:你们就买这个好,这个产品在国 内是第一次上,我今天开张给你们打七折。女人们就嘻嘻哈哈地笑,但是并没有 人掏钱。李平心里就渐渐地不耐烦,说:快掏钱,晚了打八折。女人们就哄的全 笑了,笑声很大,一直传到了店外,引起了一对情侣的注意,他们往里望望,又 望望牌子,李平忙很热情地迎了出去,人却僵在了门口,说不出一句话,那个男 的是陈池洲,那个女的打扮的很妖艳,眼神看人的时候好像要勾去你的魂。陈池 州看到李平也愣住了,有些慌张地拉着那个女人就要走,那个女人却拗着身子说: 我要买个抹脸油,我都没有油了。陈池州死命的拉着那个女人说:改天我一定给 你买,快走。那女人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看看李平,又看看陈池州说:你认 识她吗?陈池州似乎更慌乱了,有些狼狈地看了一眼李平,然后甩开女人,急匆 匆地住前走。李平就喊了一声:陈池州。陈池州好像被定住了,猛然停住了,但 并没有回头。李平就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说:干吗看见我就急着走,难道我会吃 了你吗?陈池州慢慢转过头说:这个女的不是我女朋友,我们刚刚在大街上认识。 李平就很奇怪地看那个女人,然后说:刚刚认识,就要你给她买东西?陈池州很 着急地说:我真的认识她不到一个小时。李平就走到那女人面前说:哎,你刚认 识男人就要人家给你买东西。女人斜她一眼说:关你什么事。李平在那一瞬间, 脑子很快地转了一下,说:他是我的男朋友,你说关不关我的事啊。女人就恨恨 地看着陈池州说:怪不得,原来在这给我演双簧呢。说着气鼓鼓地走了,走的时 候屁股一扭一扭的。   李平就看着陈池州说:我开玩笑啊,你别介意。进来坐坐吧,这是我新开的 店。陈池州犹豫了一下,跟着李平走进店里,本来嘻嘻哈哈的女人们马上噤了声, 齐刷刷地站起来看着陈池州 。李平问她们:你们挑好了吗?谁先付钱?女人们 面面相觑,龚珍珍就开口说:哟,这不是陈医生吗,你也来买化妆品啊,看看吧, 这都是李平才进的新货,打七折呢。她以前跟着李平去过医院,见过陈池州,知 道这人小气,故意激他。陈池州仍然有些紧张,嘴里支吾着什么也没说出来。龚 珍珍已经取了一种最贵的抹脸油递到他的手里,并说买了这个,还送唇膏,说着 向李平使眼色,李平会意,马上拿了唇膏说:这唇膏挺好的,送你一管吧。陈池 州再也不好意思,马上从口袋里掏出三千块钱递给李平,李平本来想说太多了, 但看到龚珍珍使眼色,就收下了,并问他还要不要什么。陈池州说不要了,并惊 慌地向李平点点头,在眼镜背后看看那几个女人,逃也似的离开了李平的店。他 走得太急,在雪地上滑了一跤,手里拿的油盒滑出去很远,他跑过去捡起来,头 也没回地走远了。店里的一帮女人就再也忍不住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梅梅已经上高一了,知道收拾打扮自己了,缠着李平买了一双奶白色的高腰 靴,一件毛茸茸的外套,白色的靴裤,长发自然地飘落在肩上,拉着李平一同逛 街。李平穿着和她很像,只是全是黑色的,而且也是长发飘飘,两人走在街上, 不断地有人回头看她们。碰见了熟人,对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们,然后说:你 们娘俩这一打扮,简直像姐俩。李平就笑,笑起来还是少女的模样,不注意看真 瞅不出来她已经是四十岁的女人了。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