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手抄本   文/周奇   表哥是在一个铺满金色阳光的黄昏到王庄的。阿米并不喜欢表哥,因为表哥 根本就不是他的亲表哥,而且他还挖空心思地想偷看阿欣洗澡,但是娘和爹却不 然,一个劲头地和表哥套近乎。阿米知道,爹和娘有他们的算计,因为年底得修 房子,短钱,那是表哥那做科长的爸爸答应帮衬的,此外还有一个更长远的算计, 爹和娘不只一次跟阿米说,阿米,你别跟你表哥横鼻子竖眼,咱们都得对他好点, 你今后去舟市读中专,要是能住在他们家,那得剩下多少钱啊。   表哥是邻居阿三的表哥。有一个住在舟市的表哥,一直是阿三的骄傲。但是 表哥来了,阿三却不在,阿三跟一帮子年轻人去什么地方淘金去了。阿三在出门 的时候给阿米规划过,说他这一个暑假下来,肯定得挣这个数!阿三在阿米眼前 晃了晃三根指头,说等到开学,就去买上一套运动衫和两双回力球鞋,一双白的, 一双蓝的,就是表哥经常穿的那种。阿三说得阿米动了心,也要跟着去,但是爹 和娘都不准,说你怎么能去呢?阿三的骨头生得粗,一看就是天生做苦力的命, 你和他就不同了,算命的说你明年肯定能考上中师中专的,这个暑假你就在家好 好温习功课,闲了就去放放牛!   无论阿三的娘怎么挽留,表哥就是不愿意在她家里睡。   那你睡什么地方?阿三娘着难了,两只眼睛巴巴地望着表哥。   到我们家吧,反正阿米也是一个人,我大前天才给他屋子里喷了药水的,一 没蚊子,二没蛤蚤。阿米的娘满脸堆笑地说。   表哥也不好说什么了,就住进了阿米的家,和阿米睡一张床。表哥不说话, 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把张床弄得咯咯直响。阿米知道,表哥最想去睡的是阿欣家。 到阿欣家只隔着根田埂。上一次,好象是个星期天,表哥拉着阿三和他,到阿欣 家玩到了深夜,阿欣的娘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么晚了,难得走,就走这里吧。一 听这话,表哥马上兴奋起来,这半夜里来,他好象就是专门等着这句话似的,忙 不跌地说,好好,我们就住这里吧。一边说着,一边张罗着要阿三和阿米去打水 来,洗脚好睡了。但是上了床,表哥却不睡,他把阿三和阿米捂在被窝里,不准 他们探头探脑,自己把双亮晶晶闪着绿光的眼睛凑在一个墙缝里,贪婪地张望着。 墙那边,住在阿欣和她妹妹。被捂在被窝里的阿米听见隔壁有水的哗哗声,不用 猜也会想到,那是阿欣在洗澡。阿欣如果不天天洗澡,她的皮肤是不会有那么白 的,白得在阳光下都可以看见下面蓝色的脉管了。阿三看见表哥偷窥阿欣洗澡, 也兴奋起来,爬起来正要往那里凑,只听得“噗”地一声,表哥一个激灵,跳开 了那个缝隙,开始拼命地揉眼睛。这时候只听得阿欣问,娘,你在吹什么啊。阿 欣的娘说,刚才有一只蜘蛛,钻墙缝里去了。那天晚上,表哥揉了一宿的眼睛, 叫阿三吹也不行,用舌头舔也不行,第二天一大早,就红肿着眼睛被阿三牵着悄 悄离开了阿欣家。   想到表哥那狼狈的样子,阿米忍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表哥问阿米。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阿米说,你的眼睛现在好了么?   表哥白了阿米一眼,不说话。那天回到阿三家里后,表哥叫阿三给他从井里 打一盆清水上来,然后把脑袋伸进去,阿三问他那样子在干什么,表哥说洗眼睛, 说在清水眨巴眼睛,马上就会好的。表哥的眼睛一能睁开,红肿还没见得消褪, 就开始眉飞色舞地跟阿三和阿米说阿欣洗澡的样子,说阿欣什么什么地方长毛了, 那东西多大多白,跟馒头包子一般,还冒着喷喷的香气……直说得阿三鼻孔里呼 呼地喷着热气,跟阿米家那头牯牛见了母牛一样。阿米也憋不住,感到一身燥热 得厉害,小腹涨得难受极了。什么时候咱们再去,让你们都瞧瞧,表哥说。阿三 表现得非常兴奋,直说那好那好。阿米却没吱声。   表哥躺在床上跟烙饼子似的,搞得阿米很冒火,但是却又不好发作出来,他 动作很大地爬起来,在枕头底下翻出一本《三国演义》,干脆一屁股坐起来看书 了。阿米在班上成绩非常好,尤其是作文,在全年级也是第一,经常被语文老师 拿到其他班上当做范文朗诵,这本书,就是语文老师借给他的。书拿回来后,阿 米却看不进去,字是繁体字,文绉绉的,看了几页,就塞到枕头底下去了。现在, 阿米把本书翻得哗啦哗啦直响。表哥呵呵冷笑着,他知道阿米这动静是为啥。   看不进去就别看呗,表哥说,我这里也有一本书,你看么。   难道你个瘟猪子还看书不成?阿米心里说,眼睛也没抬起来一下。表哥比阿 米大五岁,但是却和阿米一样读一个年级的书,叫阿米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甚 至连“张冠李戴”这个成语都不会写,而且有一次还把“《水浒》”读成了 “《水许》”,让阿米差点笑岔气。在以前,表哥是每年都要把寒假或者暑假作 业拿来喊阿米替他做的,但是今年没有,阿米早做好了准备,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认真地给他做那些作业了,他要胡乱写,让他满本都得零蛋,挨批。   我给你看,你想看吗?表哥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破破烂烂的本子出来, 在阿米面前晃了晃。那也叫书么?阿米斜了一眼在表哥手里挥舞着的小本,看见 表哥一张脸笑得很烂,烂得那笑在脸上都挂不住了,那笑很邪,古古怪怪的。阿 米感到厌恶,白了表哥一眼,把《三国演义》压回到枕头底下,倒下身子,脑袋 扭到墙里,呼呼睡了。   其实阿米根本就没有办法睡塌实,表哥老是在翻腾,两条腿在床上跟搅粥似 的。突然安静下来,阿米迷糊中听见了表哥舔着指头翻书的动静,然后感觉到床 开始有节奏地摇晃和发出吱吱声。接着阿米听见表哥吭哧吭哧的叫声,那叫声在 喉咙里含糊着,压抑着,跟一锅粘稠的稀粥翻滚似的。阿米睁开眼睛,望见床顶 的支蚊帐的木架剧烈地晃悠着,一些灰尘被摇落了下来,扑了阿米一脸。阿米支 棱起身子,看见表哥斜躺在床上,一手拿着那个破烂的本子凑在眼前,一手却逮 着自己胯下那生机勃勃的玩意儿,上下飞快地套弄着,嘴巴里发出的已经不再是 含混的吭哧声了,而是兴奋的叫声——呀啊呀啊——阿米看见表哥身子一阵哆嗦, 然后一股什么东西从那手里飞了出来……   你在干什么?阿米问。   表哥斜了阿米一眼,没有理会他,软软地躺下,呼呼地喘息着。   第二天早上,阿米一早就起来了,他要去放牛。那头牯牛要是被牵出去晚一 点儿,就会哞哞地叫唤不停,一但放出去,却并不安心吃草,两只耳朵随时都跟 天线似的支棱着,要是一有点动静,两只眼睛就开始丢梭子般的东张西望,寻找 母牛的方向。牯牛是阿米家唯算得上贵重的财产,他一年读书的钱和家里买油买 盐的钱,大都是这头牯牛给找回来的。牯牛是王庄包括周遍几个村所有母牛的丈 夫,给一头母牛配种一次阿米的爹要收费五块钱,还有十个鸡蛋,鸡蛋是给牯牛 吃的。那些养母牛的有许多是不安好心的,在放牛的时候,他们故意将自己的母 牛往牯牛这个方向驱赶,牯牛哪里见得,冷不防就挣脱绳索从阿米手里跑了,等 到阿米赶到的时候,牯牛已经完事了。那养母牛的主心满意足地呵呵笑着说,阿 米,你瞪着我干什么呢?我还没告你家牯牛强奸罪呢!阿米怎么不生气呢,又少 了五块钱的收入。阿米抓起一根藤条,将牯牛拴在树上一阵暴打,心里说你这骚 货,白白让人家母牛占了便宜,你要不这么骚,起码还有十个鸡蛋吃。后来阿米 的爹害怕这类事情再次发生,就叫阿米的娘用布缝了一根肚兜样的东西,兜在牯 牛身上,牯牛再也不能够随便干那事情了。表哥是最羡慕牯牛的,他曾经跟阿米 说,阿米,你看,我要是做这头牛多好啊,有这么多老婆,想干就干!阿米没好 气地骂道,骚货!表哥嘿嘿地笑。   阿米出了门,表哥叫住了他,说阿米,你放牛去了啊。阿米在鼻子里唔了一 声。你过来,表哥说。阿米愣了愣,走过去,表哥眯着眼睛在说话,他不睡到半 晌午是不会起床的。表哥迷糊着眼睛从枕头底下拿出了昨天晚上那个破烂的本子, 递给阿米,说阿米,你拿去看,千万别给别人看见了,更别给我搞坏了啊。什么 东西这么金贵神秘啊?阿米想了想,接过那个本,揣进怀里,去牛棚牵着牛出了 门。   平常阿米放牛都是在秦河的沙弯一带,那里草很茂盛,而且非常鲜嫩。但是 今天阿米决定不去,因为昨天晚上爹警告过阿米,叫他提防着阿欣爹,说阿欣家 的那头母牛快要发情了。阿欣爹是阿米最不喜欢的人,他很老奸巨滑,他家的那 头母牛,从没让阿米家挣到一分钱。有一次放牛的时候,他说带阿米去山上一个 淘金洞里逮獾子,却叫阿欣悄悄将那头牯牛的肚兜解了,獾没见着,回家后阿米 让爹和娘好一顿臭骂。几个月后,阿欣家的母牛肚子大了,阿米指着母牛的大肚 子跟阿欣说,你家母牛肚子里是我家牯牛的种,你们又省下五块钱和十个鸡蛋了。 阿欣脸红红的,很不好意思。   牯牛还没有发现阿欣家的母牛,阿欣的爹就看见了阿米,大声喊叫着,阿米, 把牛牵上来看啊,这里草很新鲜的。这时候牯牛也听见了阿欣家母牛的叫声,哞 哞地回应着,仰起脑袋就要往那里跑。阿米气不打一处来,一边使劲拽住绳子, 一边挥舞着藤条,对着牯牛就是一顿猛抽。牯牛老实了,迈着步子,不急不燥地 往另一个方向走去。阿米冷笑着,他看见牯牛的眼睛贼贼地,很不甘心地还在往 回张望。   阿米把牯牛牵到秦河下游的河滩里,那里已经不在王庄的地界了。牯牛吃草 吃得很是心不在焉,阿米知道它还惦记着阿欣家的母牛。阿米走过去,将那个肚 兜紧了紧,拴得比那一次都更认真,更可靠,最后想了想,解开活套,打了个死 结。牯牛恨恨地瞪着阿米,却无可奈何。阿米说,骚货,你急什么急,阿欣家的 母牛最后还是你的,你要急,偷偷跑去,不仅让我们得不到那五块钱,你也没那 十个鸡蛋吃,真的是畜生,连这道理都不懂。   牯牛终于死了心,开始安静地吃草了。   阿米这时候突然记起了口袋里的那个破本子,就靠在一块石头上拿了出来看。 这是一个已经毛了边的软面抄,许多地方已经破损了,阿米看见封面上用圆珠笔 写了大大的四个字:《少女之心》。里面的文字手写的,歪歪扭扭的,很多地方 还涂的是墨团,不用说,这出自表哥的亲笔。   “现在我来为大家叙述一个我的亲身经历。我叫曼娜,忆起往事觉得非常 有趣,我的经历大概和每个少女是一样的,希望各位读者能够从我的经历中 得 到些乐趣……”   开初,阿米并没当回事情,甚至还略带嘲笑的表情翻看着这些歪歪扭扭的文 字。早上阿米并不想要表哥这个破烂的本子,但是却对表哥昨天晚上那古怪的动 作感到好奇。现在,阿米——   “说实在的,所有的这些并不那麽吸引我,而真正吸引我的是他那鼓鼓的 下身,两腿之间夹着,透过紧身裤子还能看得到的雄壮的阴茎……”   阿米开始慌张起来,他抬起眼睛,看见牯牛正在不远处默默地吃着草,早晨 的河滩显得非常宁静,甚至连鸟儿的鸣叫声都没有。阿米吞了口唾沫,藏到那块 大石头后面,蹲下来,继续看着,他感觉到自己在哆嗦,心跳得像是在擂鼓,马 上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似的。   越是往下读,阿米就越是感觉到紧张和惶恐,他的身体开始火球般燃烧起来, 膨胀起来,脑袋嗡嗡的,像是被那些似懂非懂的东西塞得满满的了……阿米情不 自禁地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裤裆,下面坚硬得让他有些害怕,他拨动了一下,又拨 动了一下,每一下,他都感到了从没有过的异样的感觉,像是被电了,麻麻的, 酥酥的,甜甜的,酸酸的,痒痒的,无法自持地在他身体里冲击着荡漾着。   阿米,你在那里干什么?阿欣背着个草筐,站在河堤上,愣了愣,向阿米走 来。   阿米一慌神,手里的本掉在了那些顶满露珠的草丛里,他哆嗦着,艰难地想 站起来,但是没有办法。   你怎么了?病了么?阿欣很快就走到了阿米的跟前,她伸手在阿米的额头上 贴了贴,说阿米,你发烧了,你病了么?阿米想躲开阿欣的手,但是没来得及, 她的手刚一贴上阿米的额头,阿米就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闷沉的可怕的咆哮, 脑袋一下子空空荡荡的,身子一激灵,下面一阵汹涌,继而感到昏眩,四肢无力。   当阿米感觉到自己下面那片暖暖的东西,开始慢慢变得难以忍受的冰凉的时 候,他才发现牯牛不见了。   你看见了我的牛么?阿米问阿欣,阿欣正弯腰从草丛里拣起那个本,刚要翻 开看,被阿米一把夺了去。   牵着牯牛回家的路上,阿米觉得腿有些软。牯牛和阿欣家的母牛并没有搞成 那事情,牯牛跑到沙弯那片草地上,阿欣家的母牛早恭候着了。牯牛一次一次地 爬上阿欣家的母牛,无奈肚皮底下那活物被兜着,吭哧吭哧地急得眼睛都要冒血 珠了。阿欣爹从一棵树后面钻出来,正要去解那个肚兜,阿米就赶到了。阿米非 常恼怒,将牯牛拴在树上一阵暴打,然后索性不准它吃草了,早早地就牵回了家。 刚回到家中,表哥就凑了过来,悄声问他,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你看完了么? 阿米的脸潮红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本,不敢抬眼地塞到表哥手里,赶紧将牛 牵进牛圈。   阿米没吃饭就去换裤子去了,光着屁股正看着裤裆里那些黏糊糊的东西发怔, 听见身后有人嗤嗤地笑,回头,是表哥。   你要喜欢,你就自己抄一份留着吧。表哥把那个本子递给阿米,阿米犹豫了 一下,还是接了过来,表哥笑着说道,你赶快换了裤子,吃完饭咱们去阿欣家去 玩,听说她家的黑猫下了崽,你不想去看看吗?我是要去的,我还想要一只,带 回舟市养。   阿米几口就扒拉了饭,正准备和表哥去阿欣家,想了想,进了屋去,将早晨 弄脏的裤子抱出来,泡进盆子里。阿米不想娘在给他收拾衣裤的时候发现那些东 西。   到阿欣家的时候,阿欣爹回来了,他瞥了一眼阿米,却只跟表哥打了招呼, 他的脸泛着青,跟没熟的李子一样,阿米看着腮帮子就发酸。   你等一等去沙弯看看牛,我拴在那里的,今天天阴着,就让它在外面多啃会 儿草。阿欣爹跟阿欣说道,进屋去端出来一大碗稀粥,边呼呼啦啦地喝着,边张 望着天空,一脸的愁容。在王庄,阿欣家是比较贫穷的,这是因为阿欣娘经常患 一种叫偏头疼的病,一疼起来就杀猪般嚎叫,有时候还在地上打滚,因此,阿欣 老早就没读书了,在家不是放牛割草,就是帮着做田里的活儿。阿欣爹不一会就 喝完了粥,扛着把锄头走了。阿欣娘带着阿欣的妹妹,抱着只咯咯乱叫的鸡婆也 出去了,她们是去上街,卖了鸡婆去买医治头疼的药。   等家里人都走了,阿欣收拾了锅碗,关上门,也要走了。   阿欣,你去什么地方?表哥问。   我去沙弯,放牛。阿欣低着头说,顺手拿起一个草筐。   阿米,你不去放牛么?你爹说的喊你放到前晌午才回来,你早早地就回来了, 牛肚子还是瘪的,你不怕你爹骂你么?表哥说,你赶快把牛牵出来,咱们一起去 和阿欣放牛吧。一到阿欣家,一见到阿欣,阿米就一直沉浸在早晨那个破本子里 的描写中,他觉得阿欣就是里面的那个女主人公,而自己,就是那个女主人公说 的那个男人……他神色慌张,心神不宁,身体里一种让人惶恐难安的东西在可怕 地蹿动。   你去帮阿米牵牛吧,我们边走边等你。阿欣说。   好咧!表哥高兴得嗷嗷叫着,一溜烟跑了。   阿欣背着草筐走在前面,阿米跟在她身后。阿欣不停地说着话,像是自言自 语。阿欣说,她们家这两年不知道怎么这么倒霉,她娘的病花掉的钱都可以买上 两头牛了,就是不能搁药,要一搁药,病就翻了,一翻了就不得了。阿欣边说边 抹眼泪,语气比八十岁的老太太还沧桑。阿欣说,要不是家里那头牛能生养小牛, 家里怕是早就垮了,再过一个月,就又要说上学了,妹妹可能也读不成书了,因 为没钱缴学费的。阿米并未认真地听阿欣说什么,他的目光透过阿欣衣服上的一 个破洞,始终逗留在那片铜钱大小的若隐若现的雪白的肌肤上。阿米闻到了阿欣 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说不出来的味道,这种他从没接触过的味道充满了诱惑,让阿 米感到一种饥渴和冲动树木般在自己的身体里无法抑制地生长起来,慢慢地蓬勃 着,巨大着。走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的时候,阿米警觉地发现,那棵巨大的树正一 点点靠近阿欣,危险的是,它差一点扑过去,将阿欣压倒在地……   还是你好,阿米,你有书读,将来肯定很有出息。阿欣突然回转身,她说话 的鼻息,正好喷在阿米脸上,阿米一阵昏眩。   你怎么了,阿米。阿欣说。   阿米脑门一热,想伸手去抱住阿欣,但是一身却软软地,没有力气。阿米站 在那里,等阿欣走出几步才跟上去,他知道自己不能靠阿欣太近了。这时候阿米 发现自己下面涨疼得厉害,想尿尿,他把手揣进裤兜,拿手压着,另一支手在自 己屁股上狠狠地一拧。阿米为自己刚才的冲动感到可怕和羞耻,也为自己毕竟没 有做出什么来感到庆幸。   牯牛和阿米家母牛的交配过程让阿米感到惊心动魄。阿米以前曾经看见过牯 牛和其它母牛交配的情景,只是觉得好玩而且可笑。但是这次,阿米却感觉到一 种神秘的力量正在促使自己长大,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进行那种无比诱惑的神圣 的或者是羞耻的行为了。阿米非常痛苦,他感到自己正在遭受从没有过的难以忍 受的折磨。观看交配的还有表哥,表哥的嘴巴张成一个很大的圈,傻笑似的看着, 哈喇子在他的嘴角流成一条晶亮的线。阿欣早躲得远远的了,她捂着眼睛,站在 河堤上。   当牯牛从阿欣家的母牛肚子里拔出那根红红的滴水的东西,从它身上跳下的 时候,阿米听见表哥梦呓似的叫了声“我的妈呀”。   晚上阿米挨了爹一顿臭骂,如果不是表哥站出来,阿米可能还会挨一顿打的。 表哥说,是我把牯牛牵出去的,它的肚兜也是我解的,是我叫它去配阿欣家母牛 的。阿米爹还想说点什么,却听见表哥咕哝道,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你家牯牛 不就在阿欣家母牛肚子里拉了泡尿么,难道还有什么东西短了一截不成。阿米爹 被噎住了似的梗着脖子,看着表哥。   三天后,表哥离开了王庄,他没有等到阿三回来。他跟挽留他的阿三娘说, 不等了,等他回来也没多大的意思。说完就走了。让阿米爹和娘十分高兴的是, 表哥走的时候,还专门跟阿米道了别,两人躲进屋子里,嘀咕了很久。表哥说, 你把那个本还给我,我要带走了。阿米说,还有最后几页我就抄完了。表哥说, 你在干什么呢?抄了这么久?阿米说,我的字比你写得好。最后,表哥还是把那 个破烂的本子拿走了。表哥回去后不几天,就有消息传回王庄,说他和几个流氓 打架,被捅死了。阿三爹和阿三娘去了舟市吊唁。阿米爹和阿米娘听说表哥死了 过后,叹息了好几天。   开学前几天,阿三回来了。得知阿三回来,阿米很高兴,第二天一大早爬起 来就去找他。阿米把自己精心抄写的《少女之心》贴身揣着,轻轻推开阿三的房 门,他看见阿三光着屁股躺在床上,一手拿着一个本,一手在自己胯下动作着, 嘴巴里吭哧吭哧地,仔细一听,居然是在叫“阿欣、阿欣”。阿米悄悄退了出去。   回到学校,阿米突然发现大家的行动都变得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了。阿米根 本就没打听,就有同学悄悄问他,你看过那个没有。阿米说什么那个。同学急了, 说就是《少女之心》啊。阿米故意说没有,那个同学说,赶快去找某某吧,他已 经抄完了,你去借他的抄吧。阿米已经不屑了,那本《少女之心》,他几乎是能 够完全背下来了,而且他还知道,自己的那本《少女之心》,无论是包装还是抄 写的字迹,都将是全校最漂亮的。   一场突入其来的搜查行动两个月后在校园里开始了。这是因为两个男生用竹 条夹着一个圆镜子往女生的便坑那边塞,指望去偷窥那神秘的地方,不料却被逮 了个正着。经过调查,罪魁祸首就是那本《少女之心》,是它让大家不再纯洁, 只要读过它,它就会在你的身体里都搁下一个可怕的恶魔,只要不加强道德修养, 稍有不慎,这些恶魔就会跑出来,危害那是不言而喻的,因此,必须自觉杜绝。 校长讲完这番话过后,就开始了全面的调查和搜查行动,那些抄写的和读过的, 就像牵葫芦似的,一个个被牵扯了出来。在阿米他们班,所以的男生中,就只有 阿米没有被牵连。   就在大家都认为阿米是最干净的时候,阿欣爹和阿米爹来到了学校。阿米爹 见了阿米,二话不说抓过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唬得同学赶紧去叫老师。阿米爹 推开前来劝阻的老师,说老师,你别劝我,让我打死这个畜生,让我打死这个畜 生。老师说,你也要让我把事情弄清楚才能让你随便打啊。阿米爹长叹一声,抱 着脑袋,蹲在地上,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老师回头看见了阿欣爹,问,你是谁 啊。阿欣爹说,我、我是阿欣爹。老师问阿欣是谁啊?阿欣爹的脸上挂满了羞辱 和疼恨,他走过去,从怀里摸出一个本子,递给老师。阿米一看那本子,傻眼了。   其实阿米根本就没有完全照着抄那本《少女之心》,而是做了很大的修改, 他把里面的女主人公换成了阿欣的名字,把男主人公的名字,换成自己的名字, 阿米。就在前不久的一个星期天,阿米放牛的时候遇着了阿欣,就悄悄地把这个 本子放进了阿欣的草筐子里。   阿欣爹说,其实这还不算什么,问题的关键是,关键是阿欣的肚子大了!阿 欣爹话一落音,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阿米爹赶紧上 前,一边把阿欣爹往起拽,一边劝慰道,老哥哥,你别这样,我们会负责的。   既然阿米快当爹了,那就不能够再在学校里读书了。   阿米离开学校后不久,阿三就去了舟市读书。表哥死了,阿三过继给了表哥 家。   五年后,阿三回到王庄。在村口,阿三看见阿欣的妹妹牵着两头牛,一头是 她们家那头母牛,另一头的模样和阿米家那头牯牛一般,仔细一看,肚子底下那 原本晃荡的活物却仿佛一个蔫巴了的果子。   这是阿米家的那头牯牛吗?阿三问。   哦,是阿三哥回来了啊。阿欣的妹妹热情地打着招呼,说你问这牛啊,这牛 早成我们家的了,只是骟了。   好好的,怎么骟了呢。阿三嘟哝道。   是阿米哥给我们家下的聘礼,我把嫌这牛干活不老实,就骟了。阿欣的妹妹 说。   阿三回了家,远远地就看见阿米嘴巴上叼着根烟,蹴在院子里正拿篾条补一 个簸箕。看见阿三,阿米十分热情,接过阿三递给的烟卡在耳朵上,却并不放下 手里活,只是冲屋子里叫唤道,姑娘,快给你阿三叔叔拿根板凳来。一个脆脆 声音应着,从屋子里的黑影里钻出个小姑娘来,小姑娘怯怯地将板凳放在阿三身 边,说叔叔坐。   快去叫你妈妈,就说阿三叔叔回来,叫她赶紧回来做饭。阿米把小姑娘拽过 来,给她擤掉鼻涕,指了指门口,说你妈妈就在后面的菜地里。   阿三看着小姑娘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羡慕地说,阿米,你真好福气,娃娃 都这么大了,我刚参加工作呢。   阿米头也没抬地说,她是我的娃娃,却不是我的种。   不是你的是谁的?阿三问。   你表哥的。阿米说,抬起脑袋,眯缝着眼睛,用两根手指掐着烟屁股,撮着 两片嘴皮,狠吸了两口,然后把烟屁股弹出老远。   不是你的,当年你为什么要应承。阿三说。   当年,当年你多大?你知道什么?就是知道,你说得清楚么?阿米冷笑着, 说道。   阿欣那不是成心害你么?阿三说。   也不是,她说她喜欢我。阿米说。   现在你们好么?阿三问,你没嫌弃她吧。   现在,现在她还是喜欢我啊,我也喜欢她的,过日子嘛,有什么嫌弃不嫌弃 的?呵呵,怎么过还不是过啊。阿米指了指阿三的身后,说,你瞧,她们回来了。   阿三回过头去,看见阿欣腆着个大肚,一手拎着个菜篮子,一手牵着姑娘, 满脸堆笑地往回走着。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