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母亲的梦境 易江南   母亲从家乡打电话来,告诉我她做了个梦,还用她并不丰富的词汇详细描述梦里的 情形:她梦见我家院子,突然长了三棵桃树,分布在院子东边、西边和北边。东边的桃 树结满了果,一颗颗硕大的果子将树枝压得弯弯的。西边的桃树果子不多,却长得枝繁 叶茂,一片片墨绿的叶子非常好看。北边的桃树呢,果子则少而又少,叶子也不多,反 而是一树粉红的桃花开得不知多漂亮。   母亲是个节俭的人,没有重要的事情,很少给远在深圳的我们打电话。之所以在长 途电话里如此奢侈地谈梦,母亲有母亲的用心。我家有弟兄三个,我是老大,三兄弟都 来了深圳工作。母亲梦里的三棵桃树,在她的理解里,可能就从某个神秘的角度代表了 我们三兄弟近期或者以后的运气走向。果然如此,母亲很快开始了与此相关的解释:东 边的桃树肯定代表我,结满了果是好兆头,她让我多多发奋,以后的成绩一定会硕果累 累;西边的桃树是我的大弟,枝繁叶茂也是个好兆头;北边的桃树是我的二弟,二弟年 轻,才刚刚工作,母亲最担心的便是他。她让我一定好好看着二弟,别让他变成棵开满 了花却不结果的树。我这样安慰母亲:“您别担心,二弟还很年轻,那些漂亮的花一定 会结出丰硕的果实。”母亲照旧反复坚持,一定要我看好二弟,她意味深长地说:“你 应该知道,没有果农培育,很多花朵最后都会被虫咬掉,被风吹雨打掉,根本结不出一 颗成熟的果实!”   印象中,很小的时候,母亲便已经相信不同的梦境能够预示部分将来的不同事情。 她喜欢看周公解梦,偶尔做了特别的梦,便依据上面的解释,要求我们按解释的说法去 做某事或避免做某事。天长日久,这些说法自然也会有偶尔灵验,每灵验一次,母亲对 周公解梦的信任便往往越增进一层。   说实话,对母亲的解梦说法,我向来不乐意接受。即使接受,也只是装腔作势做个 样子,左耳朵进来,右耳朵便出去了。直到去年,一个生龙活虎的同事突然在路上遭遇 车祸,永远离开了我。恰巧那阵子,母亲的电话特别频繁。尽管总是几句问我好不好, 有没有遇到什么事,让我出门在外小心一点的老话,但母亲还是一改往日节俭,隔三岔 五地坚持来电。我感觉奇怪,打父亲的手机,才知道最近母亲做了个梦,按周公的解释 ,我会在外面遭遇不利的事情,母亲非常担心,又怕我无形中添上心病,便只有暗暗着 急,频繁打听我的情况。握着话筒,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一刻我心里有多难受。   仔细想想,其实从小到大,母亲的解梦内容,始终围绕的中心点,便是我们兄弟三 个。从来都与她自己无关,就是父亲也被她排斥在这个中心点外。仿佛一霎那的事情, 我想到了同事的离去,也恍然明白了母亲这么多年解梦的苦心。所谓解梦,其实是她用 来关心我们的一种竭力而为的方式。母亲的人生历练早让她知道,有许多跟生老病死相 关的事,都不是她一个小小的母亲能决定的,她不过是在试图用自己一直深信不疑的梦 的力量,让她的儿子生活得更安全一点,更好一点……   三天后,在去看望二弟的过程中,我将母亲的梦境和叮嘱转告给了他。二弟嘻哈地 笑着问我:“妈一向疑神疑鬼的,她的话你也当真?”面对年轻的二弟,我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被我说服,明白我后来终于明白的感受。我也知道,随着岁月渐长 ,迟早有一天,他会像我那样明白母亲的一片苦心……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