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桃子脸   作者:田麦稻   平锅村的人长得非常怪。   平锅村在大山深处,离最近的镇也有近百里。四周都是高山,当中一块平坝, 全村百十来户人家就座落在其中。   平锅村的人长相怪在哪里?不知从何时起,这里出生的人,全都是一边脸特 别大,而另一边脸特别小,极像那山上长出的野桃子――半边过份大半边过份小。 桃子的屁股,自然是人们歪得非常歪的嘴。所以山外的人把这里的人叫做“桃子 脸”。   历朝历代的政府都派人来考察过这里的人为什么会长成这样,没有任何答案。   桃子脸们在外边去做工挣钱,无一不是受到极大的歧视,因此这里的人基本 上没有在外做工挣钱的,都是出去十天半月就走了回来,并且不再说外出。   桃子脸们男的在外讨不进来女人,女人也嫁不出去,于是平锅村干脆自产自 销,大家都在村里说婚论嫁。于是,老桃子脸们生出一代代的小桃子脸来。   时间久了,桃子脸们看习惯了桃子脸,反而觉得桃子脸才是世上最美丽的脸, 其它的脸很丑,瓜子脸最丑。他们评价桃子脸美女的标准是:谁的脸一边大得为 全村第一,另一边脸小得为全村第一,嘴歪得最歪,谁就最美,就是村花!   三年前,平锅村最西边的张青猴,却生出了一个很丑的女儿。为什么丑?因 为她一生下来,两边的脸一样大,丝毫看不出一点桃子脸的迹象。张青猴虽然心 中高兴,但是脸上反是气愤,说女儿长得与众不同,不伦不类,真是太丑了。村 长来看了看这个两边脸长得一样大的小怪物,道:“长得这么丑,就叫她癞肚子 吧。”   村里人把癞蛤蟆叫癞肚子。   张青猴道:“是,村长。她太丑,丢了全村的脸,就叫癞肚子吧。”   村长走出去,与人在大柿子树下抽叶子烟道:“张青猴家生这么丑个女儿出 来,这是几百年中的第一个,应该不是妖精投胎的吧?别给村里带来灾难。”   癞肚子的出生,只有张青猴心中暗自高兴。他心想,我家终于有个正常人了。 他在山外去打过工,他长着一张与别人不同的桃子脸,很难看。所以包工头欺负 他,连民工也欺负他,嘲笑他的话让他当时就想杀几个人,所以他这一生只在外 打过三天工,不再外出。他喜欢女儿这张两边长得一样大的脸。   癞肚子出生后,第一年,村里发生了一件谁也没想到的怪事。   村南的李家老大,晚上起来解溲,意外地发现有小偷在偷他们家挂在屋顶上 的腊肉。于是他猛扑上去,抱住了小偷,大叫起来。家里的人爬起来抓住了小偷, 把一个村里的人都吵醒了。   大家一看,这是个村外的偷肉贼。村里经常有外地的人进来偷肉,许多人家 都丢了肉。大家气愤起来,一阵乱打,将小偷打死了。   后来,警察来了解这事,也没找出凶手。人是大家打死的,法不治众,没人 替小偷还冤。于是这个小偷算是白死了。   但是大家从李家老大的嘴里,知道这个小偷没有白死。在几个月后的春天里, 李家的后屋,经常出现婴儿的哭叫。一声比一声急,听着好像一声比一声惨。李 家的人以为有人丢了才出生的小桃子脸婴儿,但是找了几次没有。而婴儿的叫声, 总是夜夜不停。   李家报告了村长。村长那夜带了几个人,手持砍刀与鸟枪,守在李家,还是 听见了那婴儿的哭声。但是,等他们出去找时,电筒火把照遍了每一个角落,千 真万确没有任何东西。   于是大家得出了结论:那小偷一定是阎王没收,觉得他冤,让他变成厉鬼到 平锅村找人索命来了。   大家吓得不行。李家更是将几间房子丢弃,搬到村中央,搭了个草棚住着了。   白天,李家老大回到屋前做稻田,在他家前面不远处的一条小沟里掏坑。这 沟只有小酒杯大一股水,坑掏大了,水积多了,才好抽出去灌稻田。李家老大用 锄头努力将小水沟的四周掏大一些。突然,他一锄头挖进了一个空穴中。他用力 一拉开,但见一个箩筐大的洞穴出现在眼前。突然,当中一个一米长的怪物大吼 一声,扑了出来。李家老大看见一个从不认识的黑不溜秋的怪物扑了出来,大叫 一声“妈呀”,丢了锄头,狂奔了半里才停下来。   一个小时后,他才带了几个大胆的人走了回来。那怪物还在水坑中。大家都 不认识是什么怪物,于是大家用一个大竹筐将它扣在水里。   平锅村所有上年龄的人都来了,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什么怪物。   村长让跑得最快的人去了镇上。八小时后,镇上来了几个人。林业站的站长 在怪物前站了许久,才道:“奇怪。这里又没有河,只有这么小个干沟,怎么会 在这里长出一条近二十斤重的娃娃鱼?”   于是平锅村的人才知道,李家后面夜夜叫的东西不是小偷变的鬼,而是这娃 娃鱼。平锅村的人再孤陋寡闻,也在传说中知道了这娃娃鱼是什么,一叫便像婴 儿在哭。   但是村长却陷入了思考。这不长娃娃鱼的地方为什么会有娃娃鱼?这几百年 都没有发生的怪事,为什么在癞肚子出生以后就发生了?难道癞肚子真是山上什 么妖精投胎了?不然她怎么不是桃子脸?   第二年,平锅村再次发生了大怪事。先是一阵百年没见的大冰雹把所有的玉 米全打光了,村里人注定要饿肚子。接着,村东的池塘里,竟然冒出了无数吐烟 的汽泡。最后,竟然闪出了几个巨大的火球,怪叫着飞上天去!   村长在心中已经认定癞肚子是妖精了。   第三年,平锅村所有人家的猪都得出上一种怪病。镇兽医站上的人来检查后, 招来了大量的镇干部、警察,将村内所有的猪都用枪打死了,而且放在山谷里倒 上汽油烧得干干净净。村里人说烧了多可惜,不如让我们吃了,瘟猪肉他们都可 以吃的。镇上的人告诉他们说是口蹄疫,吃不得的。人要是吃了,染上了病,也 只有把人烧了!   平锅村人最重要的东西有两样:腊肉与酒。没有了猪就没有了腊肉,没有腊 肉,这日子没法过!村长将所有的愤怒全堆在癞肚子身上。于是,他去找村中的 神汉算一下,看是不是癞肚子出生在这个村里惹的祸。神汉算了许久,然后双眼 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一碗清水,对村长道:“村长,你看见没有,水碗的水显得明 白,癞肚子是山上的蟒蛇精变的。如果不早作处理,明年村里的人要死一半。”   村长当然看不到见底的碗中有蟒精,但是他相信神汉。村中不明白的大事最 后都是找神汉说破解之法,几百年都是这样,他也只能这样。于是村长便找来张 青猴,告诉了他神汉的预言。然后村长问他道:“你看将癞肚子怎么办?”   张青猴道:“村长,我把她着送人吧。反正她两边脸一样大,送到外面去, 正好与大家一样。”   村长道:“送人?她是蟒蛇精投胎呀。你还想她在山外害人?况且,她一天 不死,我们的祸根一天都在。你难道愿意明年我们村里死一半的人?这一半也许 有你们家的人。不行,为了村里这一半的人,你一定得大义灭亲。”   张青猴道:“弄死她?怎么弄?”   村长道:“用尽全身的力气一锄头打在她头上就行了。然后我们把她烧了, 彻底消灭祸根。”   张青猴道:“她她她是我的女儿呀!我下不了手!”   村长道:“没人可以帮你,娃娃是你自己生的,自己造的孽自己解决,你自 己必须弄死她。你实在下不了手,可以先给她喂几十粒安眠药,然后我们用绳子 捆了她,你再倒上汽油烧死这个蟒蛇精。大神说,烧了她后,她不是化成一道青 烟逃了,就是变成一根四丈长的死蟒!她绝对是个蟒精!”   张青猴不吱声。   村长吼道:“你狗日的要害死全村一半的人?你不弄,老子今天先弄死你!”   晚上,张青猴给癞肚子煮了很大一碗面条,里面煮了四个蛋,说是为她过生 日。而他们的锅里是为自己准备的玉米粥。癞肚子一再说着谢谢爸爸妈妈的话, 飞快地吃着。张青猴一边看着女儿吃,一边在止不住悄悄落泪!   癞肚子吃后不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早等在外边的村长一行冲了进来,将绳子丢给了张青猴。张青猴落着线般的 泪,将自己的女儿捆了,然后抱了出去,放在村外的一个乱坟包里。张青猴接过 村长倒过来的汽油,全淋在女儿的身上。   村长将火柴递给张青猴,张青猴哆嗦着手接了,拿不稳,将火柴掉在地上。 村长捡起给他,他摇摇头,然后自己蹲在地上,将一支2元一包的烟抽出一支咬 在嘴上,摇出自己的汽油打火机点燃,好像一口就吞进了半截!然后,呜咽着的 张青猴头也不回,将烟头丢在了地上的女儿身上。   烈火腾空。   村长几人在那高兴得狂欢。村长对着火狠狠地骂道:“妖精,你害了村里几 年,让村里这么倒霉,你今天也不得好死!”   但是,让村长等人不解的是,那团火开始在蠕动,后来就不动了。在在熊熊 大火中,癞肚子并没有像神汉说的那样,化成一道青烟逃走;或者是烧过后的残 骸,是一根四丈长的蟒蛇!   等火熄灭,地上只有一个一尺多长的黑糊糊的小人形。   张青猴的声音早已经哭得嘶哑。他拍着地道:“女儿呀,你为什么不与大家 一样,长着一个正常的桃子脸。。。。。。”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