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玩偶·同志   ■俗汉   题记: 由此上溯到公元一九四九年十月……   同志,这种神圣的称呼,听起来亲切而高尚,他代表着革命、进步、团结和 正义,概括了人的这个社会关系属性的总和,具有高度的统一性、普遍性和模糊 性。他曾凝聚了一种向心力、一种推动历史的创造力。但时值今天,随着生命渐 渐老去,同志,这个称呼也渐渐步入暮年,成为了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域名后缀。 同志,是当今中国有别于西方社会的标志性称呼,其意义远比阿Q式的革命与假 洋鬼子的辫子重要得多,长得多。   本篇所讲的正是这种关系背后的故事……   一   高自凡同志的手机响了,是一个生意场上的朋友打来的,约他出去喝酒。   电话里朋友再三嘱咐他一定得去,高自凡认为与其说是喝酒还不如说是向他 示威,炫耀他如何风光,如何发达的。   洒桌上,朋友聊的是他的发家史,高自凡同志只等酒一下肚就聊起了他辛酸 的罗曼史。   俩人满嘴喷香,打着酒嗝着跳着探戈从“一品香”饭店里趟出来。   自凡同志因为喝得太多,胃里挥发后的酒分子进入血液在他整个身体里循环, 五脏六腑在翻江倒海,平日里,不易被控制的他此时被酒牢牢的控制着,容不得 他有正常人的任何反应。   高自凡同志是不善酒力的,为什么今天喝得大醉,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大凡喝醉酒的有两类人,一是遇上值得高兴的事,所以大喝特喝为的就是两 个字找乐;另一类就是大悲,人若遇上这类事大多是借洒浇愁,将太多的伤心事 恼心事一块泡在酒里,喝进肚里然后排泄掉。高自凡为情而伤怀,为酒而伤身, 现在他才终于体会到酒醉后的感觉是怎样一回事了,像打懵的鸡,双眼血红血红 的,眼光散散的,看东西的时候眼珠子总是斜着朝上看,一个酒嗝上来嘴角时而 还抽畜那么三两下,腿也仿佛不是自己的,想迈也总迈不开步,走起来摇摇晃晃, 一瘸一拐的。当他俩拖着沉沉身子走出饭店大厅时,已是汗如雨下,一堆烂泥似 地双双瘫倒在了大厅外高大的石柱子边。   高自凡同志喘着粗气,喉结一上一下的蠕动,随着心脏强有力的搏动胸口跟 着起伏,他一只手支撑着花岗石地面不至于直接倒在地上,另一手猛地拽下领带, 衬衣的扣子也被扯下来。   他有些失态了,言不由衷了。   他开始歇斯底里地咆哮:“妈的,真不是东西!滚吧,全都滚蛋!”他这一 嗓子把大厅里的人给怔住了,一些人围上来望着出土文物一样的高自同志凡,他 全然不顾仍然闭着眼继续咆哮着“滚,滚,滚,全都滚蛋!”   “快走开,走,走啊!”朋友也在挥舞着手。   围观的人怕惹出什么事端来,都知趣的各自散了。   这时,在大厅总服务台上的一个女服务生赶紧从里跑出来,蹲下身子去扶他 俩起来,谁知酒醉后的人全身又松又软,加上他俩人高马大的,无论女服务生怎 么扶都扶不动。“先生,帮帮忙,帮帮……”女服务生几乎是在肯求,高自凡同 志大手一挥“谁要你帮了,你走你的,我走我的。”高自凡同志以为是女友,生 硬中带着怒气。   “先生,我是服务生。”女服务生诚恳地答道。   高自凡同志听后便再没多说什么,很顺从地顺着女服务员的手臂,攀着她的 肩,背靠着柱子慢慢地站立起来,朋友也勉强站起来。   他告诉女服务生上衣忘拿了,女服务生小跑上楼,脚下硬底皮鞋敲击地面磁 砖发出鸡啄米似的声响,很急促。   当女服务生招来出租车时,两个大男人又倒在了地上。   等酒醒的时候自己是怎样回来的,又是怎样躺在床上,他自己不知道是怎么 一回事。   他原以为会因酒精中毒而死掉,只可惜他又活过来了。平时他基本上是滴酒 不沾,今天却喝了足足有八、九两,强壮的体格使他经受住的酒精考验而暗自庆 幸,但同时,心爱的女人离他而去又让他暗自神伤。不是说好的吗?“我们仍然 是朋友!”现在看来这句话是多么地虚伪,刚分手不到七天,电话都没有了,还 说是朋友,你说假不假?女人就是女人,女人不会为贫穷固守爱情,女人的幸福 是需要经济基础作保证的。换句话说,像高自凡这样的男人是没有爱情的,至少 是奢侈的。现实是冰冷的,恋人有时因为诱惑而会背叛自己的初衷,像高自凡这 种执着的男人大醉特醉自然就在情理之中。   “随她去吧。”他长长叹口气,如释重负地自言自语。   有得必有失,得到的未必就好,失去未必就是坏事,最起码我有一个新的开 始,高自凡同志自己安慰起自己,自己心疼起自己来。   二   电话响了,高自凡同志没立刻去拿西服上口袋里的手机,而是去了卫生间, 等他洗漱后再回来时,手机已不再响,高自凡同志这才从西服口袋里掏手机。   “该死,该死!这怎么会?”   要不是电话响他怎么也不会察觉到。   高自凡同志迅速地把西服上下全部都搜了个遍,除了几张房卡、一串钥匙和 一本袖珍电话本,其它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   电话再次响起,高自凡犹豫了,他接还是不接,接吧,该怎么说,实说人家 会信吗?不接吧,那就当自己是小偷了,思前想后,在手机铃声的一再催促下, 高自凡同志终于接听了。电话里传来的是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还没等高自凡 同志开口对方就矫情了:“老公啊,几天不见人家想你都快想疯了,快来陪陪我 嘛,一定得来哦!”电话听筒里“啵”一声,断了。没有回过神来的高自凡,没 说上一句话就没了,很干脆,这情形很是调男人的胃口,这指不定是哪家金屋藏 娇呢,自己连个正份都没捞着,原来指标都叫这些给占了去。“他妈的,吃着碗 里还看在锅里的……”高自凡同志随口就是一大堆愤愤不平的话。   电话又再次不安份地响起来。   “这个骚货等不及了。”高自凡喃喃自语,他想起来就觉得好笑,这让他暂 时忘却了失恋时无助和悲伤。   电话里传来的不再是女人的声音,而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浑厚而富有磁 性和张力,一字一句都掷地有声,顿挫有力,言语中带着质询。   高自凡同志很讨厌说话者的口气,但并不讨厌说话的声音,甚至有些羡慕, 就象漂亮的女人男人从不拒绝一样。   “你是谁?快把我的东西还我!要不然我就……”   没等对方话说完,高自凡同志就在电话里嚷开了:“你说话要负责哦,谁拿 了你的你找谁要去,你少跟我耍横!”对方有些不耐烦了,居然用命令似的口吻 跟他说,如果不还他,后果会很严重等等的话,高自凡同志用同样的话回敬了电 话里的那个男人。   “啪”的一声电话号码断了,高自凡同志被这无礼的声音打断了,原先的好 感一下子也烟消云散了,他重重地将电话摔在床上。   “你的东西关我屁事,我的东西丢了管谁要去!”高自凡同志说完就屁股一 下蹾在床上,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然后转向天花板四周,墙角处,地板上每 处裂纹,眼球不停地转动。   此时的他心烦意乱,恨不得马上变作一只昆虫钻到缝隙里去,深深的,宁愿 做一个有生命而无思维的活物。荒唐而又无聊的想法让高自凡显得很茫然,以人 的形式让高自凡同志这个生命的个体在这个世界上延续,对于现在的他来讲实在 是个折磨。一天二十四小时,八个小时用在工作、抽烟、上厕所,剩下的十六个 小时用来浏览黄色网站以及思考还要不要这份工作。为此围绕在他身边的一大帮 漂亮女孩都先后成了家,为人妇,为人母,怕就怕跟了这么一个帅气的穷小伙, 那真象赶上了牛车,错过了火车。“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还在他脑子 里还时隐时现,他指望不了父母,反而父母还指望他养老送终。在外人看来,高 自凡同志一米八的大高个,运动员的体魄,轮廓分明脸上嵌着标准的五官,走在 大街上,他也是有回头率的。可是说起钱来,就如同是男人害上了“见花谢”, 想硬硬不起来。要是在过去,只要不是阶级立场敌我斗争,像找对象这些属于人 民内部矛盾的问题,广阔的城市乡村高自凡同志是大有作为的,劳动人民就是他 亲爹娘啊!而今眼目下,劳动人民的成份复杂化,我们的一些女同志特别漂亮的 女同志,放松了世界观的改造,追求标新立异,要的是有车,有房,有型,有款 “四有新人”,这变化太快,确实比卖春的小姐脱裤子还来得快,跟这些女同志 相比,潘金莲同志倒还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高自凡同志生活的无趣,无聊,甚至于有些厌世。之所以他能活到今天,是 因为没有外在的力量让他死掉,而且自己也不能自杀。父母还活着,不能死在们 前面,那样老人家会伤心的。   到后来,高自凡同志和一个女人好上了,也就是他的女友,好得就象是两口 子,没结婚就先爬上了人家的肚皮,原以为这样一来很快就可以结婚了,高自凡 同志着实狂放了一阵子。可惜啊,高自凡高同志兴得太早,越是美好的东西就越 容易破碎,和他想象中完全是两回事,女友开始躲着他,不接她的电话,也不回 家,直到她彻底的消失。不信邪的女友还是跟着有钱的大爷跑了。后来,高自凡 同志爱情的积极性受到打击。因此借酒浇愁,为自己暗淡的前景发愁,为自己的 婚姻发愁,甚至在潜意识里,他天真地以为凭着他自己俊朗的外表,如果有朝一 日能傍上一个富婆,可能性也是存在的,但这档事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说人人 买彩票,人人都会中头奖的道理一样。   高自凡同志神游了好大一阵子,思绪才回到现实中来,回到他不足三十平米, 卧室兼客厅,一个一年四季水龙头滴嗒作响,房子破得掉渣的现实中来,他以前 按时按点的一日三餐变成了一日两餐,甚至一餐。更糟糕的是,失去了稳定的性 生活。所谓食色性也,吃和性对一个人很重要,尤其是对于这样正当年的男人。 以上两样都失去了规律性,这就意味着,整个生活开始变的一团糟。   他双手从床沿上移开,挪了挪身子,从屁股下揪出来那件跟自己完全相同但 却不属于自己的衣服来仔细端祥,这是件纯黑色的手工西服,用手感觉,感觉, 柔软而挺阔,用料和质地都极其考究,钮扣也很别致,像是用贝壳、水晶之类做 的,特别是衣服的内衬的丝绸摸起来凉凉的,软软的,像是婴儿的皮肤那么光滑。 高自凡不免赞叹:“太帅气了!”他料定穿着这衣服的人肯定是非同一般。   管他呢,高自凡同志很快地就将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叉在镜子前晃来晃去。   “呵,确实挺棒的,干嘛要还他呢。”他想起电话里那男人的话就来气,当 电话再次响起时,高自凡再没有去碰它。   夜,很深,很沉,掉进了深渊,在黑暗中挣扎,苦苦等待着黎明……   三   南山市常务副市长曾广生同志带着秘书在出席了南山市招商会后,又风尘赴 赴地赶到“一品香”饭店去参加市招商局的招待酒会,这样的饭局曾市长绝对是 少不了的一道开胃汤。   席间,曾市长频频举杯,向投资商敬酒,几个轮回下来,已有些招架不住了, 脸红了,肚子胀了,身子发汗了,躲在一旁擦汗。在这种场合,要不是身边多了 个人,他恐怕早就给放倒了,他有些微醉,不止一次地往卫生间里跑。   手机响了,他又走出房间随即闪进另一空的雅间接电话,顺手把上衣扔在椅 子上,趁机喘口气。   “市长,市长,快,快,客人们非要和你碰杯,喝团圆酒!”秘书嚷道。   最后,还是秘书打了圆场说市长今天下午还有一个重要会议,这才使市长大 人有了堂皇的借口得以脱身回到办公室,他让秘书挡掉了所有事情自己美美地困 上一觉。   当曾市长拿出手机准备关机时,却发现手机衣服都不是自己的,曾市长觉得 有些奇怪了,当时挂在衣架上的衣服怎么变成了别人的了,他有点着急了,到底 是什么时候拿错的自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迅速地拨打了自己的电话,还好电 话是通的,说明小偷还没把手机给扔掉,兴许是别人拿错了,这下该怎么办?他 一时没了主意。   他有些害怕,害怕成为大众传媒噱头。   晚上,曾市长没什么应酬一个人独自开着车悄悄地出现在一幢花园别墅里。   别墅处在温泉开发区附近,因为远离市区,环境倒还安静,入住的都是些外 地人,但他不常来,大概一月就那么四五次,因此认识他的人不多。   屋子里就曾市长和另外一个花一样的女同志,见了面两人就搂着抱着,看着 像是夫妻却又不怎么像。   女人发话了:“我的市长大人你可真忙啊,忙得连电话都不接了,又迷上哪 个狐狸精了?是不是官越做越大,嫌我的档次太低,想换个口味,找个什么新人 陪你睡觉,帮你挠痒痒是吧?”   “一天尽瞎说,我现在哪还有那闲工夫啊,有了你这就够我忙活了”曾市长 委屈地说。   “你这是自找的!”女人幸灾乐祸地说。   “你可别没良心,想当初是谁赖在这儿,又是谁在供你吃,供你住,供你 玩。”曾市长数落起女人来。   女人的鼻子“嗯”了一声,跟他继续理论起来。   “别说得那么动听,这些你从来没打算白给,我是用我的青春换来的,我理 所应当,受之无愧!”女人理直气壮。   “倒也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可以权当这是一种交易,说白了也就是 这么回事。我们双方是在各取所需,相互满足,做着只有今天,没有明天的游戏 而已,像你所说的那样让我抛妻舍子,我真的办不到。我要工作,要事业,我就 是为政治而活,如果有一天离开了它,我就形同行尸走肉,”曾市长以教训的口 吻说。   女人也知道他就是捂着半边嘴也能把她给说没了,毕竟市长就是市长,没有 两把刷子这市长轮到谁都能做了,他和曾市长的事最好是天知地知,法不传六耳, 不然对谁都没好处。女人不再吭声了。   曾市长的语气慢慢缓了下来。   温柔地对她说:“我也知道你这样守着我也不容易,你还年轻,我终究不能 老罩着你呀!趁着我在位的时候,你能攒些就多攒些,免得日后孤身一人在此, 无依无靠……”   一席话下来,女人软软的,赶忙把身子填进他的怀里,女人的一举一动曾市 长十分明白,随即一双大手本能地在踏雪寻梅……曾市长的手很有活,很自由, 从崩发诱惑的火山到芳草萋萋的沟壑,最后停下来,那女同志撑着男同志,男同 志握住身上的手柄,“嚯!嚯!嚯!”地在女同志凹凸的地方玩起了游戏。   四   几天来,曾市长没有空闲的时间去打理他衣服的事,最近市上的人事变动让 他不能分心。   在昨天召开的市委常委会上,市委郑书记通报了这次人事变化的情况时说, 由于市府一把手要上调,他的意思是市长人选在现任的几位副市长中产生,过几 天省委组织部可能要来人考察干部,他还说在此期间由曾市长代理市长职务等 等……   对如此这般又那般的讲话使曾市长顿时兴奋起来,按照组织程序他是常委、 副书记理所当然是递进人选。一是土生土长的他对本市各种情况比较了解,和郑 书记够铁。二是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有些事需要他亲自处理,譬如本市在 旧城改造中滨江广场建设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他和市委书记有过一些争议, 但令他颇为不解的是郑书记为什么一意孤行搞这个广场,搞得市民和一些住户怨 声载道,郑书记为这事他把自己架在火上烤,现在事情有了变化,他是代理市长 处理这些棘手的事情是顺理成章的事,真是一剑双雕,老谋深算,他不得不佩服 他这一招。   自从曾广生代理市长以来,主要的精力放在了滨江广场上,他带上秘书小王 到了省里汇报工作,想找找门子,趟趟路子,看看有什么法子。   可是刚刚两天,他又必须马上回市里。   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使他感到突然。   电话是组织部刘鑫森同志打来的,电话里没有多说,只告诉他郑书记出麻烦 了,让他立刻回去护驾。坐在前排的秘书小王搭上腔了:“干嘛回去,他还有什 么解决不了的问题。”   “还是回去看看再说吧!”他叫司机又原路返回。   车刚到市府大楼门口,刘鑫森就匆匆出来迎接,迫不及待地向为市长介绍发 生的事。原来,曾广生刚走,郑书记就马上进行滨江广场工程,在没有足够资金 对拆迁户补偿的情况下要强行开工,一些住户一下子急了,呼拉拉地聚集起来, 将市委围了个水泄不通……   曾市长一下明白了,住户闹事肯定是有人鼓动的,住户怎么知道没有钱还上 工程,就算知道也不该来得这么快,再说了,为什么闹事不找市府而偏找市委, 难道在普通市民已经知道市府跟市委在这事上有分歧,偏偏去找主张建滨江广场 的一方,幸亏有刘鑫森这个电话,要不然照此下去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刘鑫森一边走一边向曾市长汇报:“住户们倒是很明白道理的,没怎么闹, 只是围在市委不喊不叫也不往大楼里面冲,就是静静地坐在大楼前面,很守规矩, 赶来的公安,信访部门的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候着。”   “他们是不是等郑书记?”曾市长反问道。   刘鑫森说:“是啊,市委的人也是这么说的,那些住户说他们要郑书记出来 给大家讲讲,要是把房子都拆了,就那么一点补偿款怎么说也买不到一套商品房, 他们拥护市委的英明领导,不想破坏南山市改革开放的大好局面,但总不能建好 了广场,我们都不睡觉,没办法只好找到这里来。你看这些人还挺有政策水平 的!”   “那郑书记呢?”   “郑书记一直没敢露面,现在正在“一品香”贵宾房里呆着。”   “怎么他不事先给我打电话,他说一声我能不回来吗!”   “他可能以为省里的事情也重要,怕影响你那边拨款的事,再说啦,他的手 机到现在还一直关着的,怎么也联系不上。”刘鑫森补充道。   “那你是先到他那儿还是……”刘鑫森支吾说道。   “去市委!”曾市长手一挥,说道。   市委大楼前至少聚集了七八百人,男男女女同志,老老少少同志。正如刘鑫 森秘说的那样,他们确实很守规矩,不说不闹,也不往大楼里面冲,有的乖乖地 坐在大楼前,有的靠墙站着,或三五成群地聊天,推着或抱着孩子在大楼前来回 溜达,有的干脆斜躺在花台边看着书。在曾市长眼里,他们的脸色和眼神平静, 不象是要闹事的。他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从小生活在这座城市,对这里的一草 一木是再熟悉不过了,他们中间的某些面孔还有些似曾相识,说不定有些是他的 同学、教过的学生或者是自己以前的同事,或多或少受过这些的一些帮助和恩惠, 说老实话他对他们是理解的,跟他们感情是相通的。   曾市长有一些感慨,他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话筒,爬上大楼前的高台,对着一 双双期待的眼睛喊:“我是曾广生,是南山市代理市长,你们不是有事才到这里 来的吗?很抱歉,我有事到省城去了一趟,来晚了,大家久等了。”   下面一片寂静,老百姓毕竟是老百姓,平常说事大呼小叫跟没事儿似的,可 一见了官的,都不着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之间眼神在无言的沉默中 交流,期待有人站出来吼上一嗓子。   “我们要找的是郑书记!”   远处,一个人在下面探起头,仰着脖子,两手搭在别人肩膀上身子使劲地往 上掂,沙哑的喉咙冒出一句话。   曾市长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是市长,有事你说话。”   “你说话管用吗”缩在人群里的一个中年妇女放出一句话。   “管不管用你试试,我办不了你再找郑书记也不迟。”曾市长答道。   那妇女大胆地站起来:“曾市长,今天我听说要把我们住宅区改建成滨江广 场,近期马上要开工了,可是我们这一百多户周转房至今还没安排好,补偿金少 不说又不兑现,所以我们才来市委讨个说法!”   “南山市三面环山,一边临水,土地本来紧张,不修房修广场,这算是哪门 子事儿?”   人群里有人大声喊起来。   “就是啊!形象重要,还是老百姓的房子重要,三个代表究竟代表的谁呀?” 这里又有人随声附和着说。   “你们这是在搞面子工程,政绩工程,不管老百姓的死活。”   “如果得不到解决,我们就到市委去住……”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只要有人带头,整个场面如同是干柴遇见烈火一 下子呼拉拉地燃起来,人人的嘴里都能喷出一团火来。曾市长此时也只能拿着喇 叭耐心等待着,让人们将心中怨气发泄出来,火烧得越来越旺了,有人连脏话也 甩了出来。   “妈那个巴子的!认敢推我的房子,老子就跟他拼了,管他娘的,要坐班房, 要砍脑壳随便……”   人群中有一老者终于说话了:“你们吵个球?是兴师问罪的还是来解决问题 的?曾市长是我们南山市的人,我的小孩他还教过呢!这里的情况他比我们谁都 清楚,我们还是请他说两句吧!”   有人此时在鼓掌,有人静静地站着,还有人在起哄叫喊着:“说球两句!”   曾市长马上接过老人的话茬,说:“这位大爷说的是,我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 不是跟你们吵架的,我是南山市人民政府市长,你们有困难有问题理应找我这个 当市长的,可以打电话,写信,甚至可以直接到我的办公室向我反映情况,大可 不必采取过激行为,我承认你们在这里没闹事,没示威,但经谁的批准就这里集 会静坐,这种违法方式你们知道后果吗?”   “再者说,建设滨江广场是为了改善广大市民生活环境,美化城市的一项重 大工程,目的是使你们有更大,更好的休闲娱乐空间,并不是你们所说的什么政 绩工程,面子工程。我倒认为政绩工程,面子工程并不见得就都不好,其关键在 于有没有群众受益,是不是为群众着想,况且这个项目是人大经表决通过的,你 们中如果有人大代表,你们可以问问他,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刚才还门闹哄哄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等待着曾市长继续他的演讲。   “那我们的房子怎么解决?”   “还有补偿金呢?”   “下周房子就要拆迁了!”   “曾市长给个痛快话!”   又有人连珠炮似的放出了话。   曾市长知道这个问题是无法回避的,他清了清嗓子眼说:“作为南山市委副 书记、南山市市长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这些问题一定也是必须能得到解决 的。如果你们还相信我的话,就请回家等着,我保证在一周之内就拿上钱,高高 兴兴乔迁新居。”   人群这时一下子沸腾起来,在骚动着……   “那我们就听曾市长的!”   “走!回家等着!”   “还站在这干啥,走,回家!”   “走!回去!我喊你走!还看个球啊!”一个中年人冲着他日本相扑式的老 婆嚷道。   在场的同志们大笑,曾市长一直还站着……   五   其实曾市长说这话之前,他心里早有打算了,只不过有些话还要跟郑书记商 量商量,才能定下来。   回到办公室曾市长吩咐秘书小王跟郑书记电话联系一下,可电话一直打不通。   等曾市长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回到家里时已经晚上七点过了,妻子站在曾市 长身后一边帮他解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边身子凑近他耳根唠叨开了:“唉,我 说你整天忙你的事,到底咋样了,也没个动静?正巧,今天是郑书记千金的生日, 又刚考上大学,你到那里一来是汇报工作,二来是表示一下!”   “哦,我倒把这事给忘了,哪能送点什么好呢,你想想,”曾市长拍了拍脑 门。   “那还用说吗!钱呗!”妻子顺口说。   “上次我答应送那丫头一台电脑,正好!人家送我的这台东芝笔记本电脑还 没用。”   曾市长想借此机会,说说今天的事情,顺便也去探探郑书记的口风。   市委办公大楼在黑夜中巍峨耸立,楼顶上摇头晃脑的灯光把整个楼群装备成 一座牢不可破的城堡,大楼前的花花绿绿的喷泉像个娇艳的女同志随着音乐的节 奏不时地上窜下跳,挑逗着老同志们摆动着老腰和老腿,不到位的动作虽不十分 协调倒也自得其乐,坐在车里的曾市长看得踏踏实实的。   车毫无顾忌地驶向市委大楼,只见值班台上的警卫“啪”的一声朝车抛来一 个神圣的军礼。那姿势那敬礼是雄壮威武的,雄壮威武得令曾市长马上翘起红彤 彤的车屁股,接着是一阵喇叭声,权威地完成了短暂的检阅,曾市长庄严地驶进 了市委。   曾市长一边小心地走,一边在设计会面时的开场白,虽然说不上意义重大, 但此时此刻也显得异乎寻常。   “老曾啊,你两下子就把那些刁民给治服了,真行啊!不愧是南山市的大王! 来坐!坐!坐!”没想到郑书记对他前来却是这样一套说词,言然语热情透出十 足的草莽味,曾市长听着总有点不爽,啥是刁民、山大王,格老子!嘴上没说, 心里却在抗拒。   “书记,今天的事情我没来得及向你汇报就武断了……”曾市长不无报歉地 说。   “老曾啊,这么办,好!我这几天老是腰疼,所以有些事情难为你了,钱和 周转房的事你落实了没有?”郑书记有些迟疑,指望曾市长的葫芦里灵验的膏药 给他直不起的腰上来上一张,省得他站着说话老是腰疼。   “书记,我去了两天省里,这钱差不多有眉目了,不就是三千万吗?省上同 意先给我们拨付一部分,至于这房子的事我也想好了,不是温泉开发区还有一百 五十户没有销出去吗?我们可不可以做做开发商的工作,让他们压一压价,作为 周转房或者说是我们补贴一些买给这些住户,然后再请示上面出台一些优惠政策, 把双方利益都考虑在内……”曾市长胸有成竹地说。   “嘿,真有你的!这样就再好不过了!行!行!行!”郑书记连说三个行, 打着哈哈大笑起来,那笑是生动的,居然额头上几粒嚣张的白麻子在笑脸的怂恿 下聚在一起,直往他上面不太殷实的庄稼地里钻,郑书记怕露出破绽,忙用手去 围剿,但明显是徒劳的,因为他无论怎样驱赶圆滚滚的麻兄弟像是铁了心的,挤 在一起,跟他对着干,“团结就是力量”这大概是麻子都懂得的道理,是权力所 不能企及的,没办法,郑书记也感到无能为力了。   “老伙计啊,你为南山的稳定和发展作出大大的贡献,我要给你记功!”他 拍着他的肩膀说,一种将军式的赞许。于是,郑书记笑得更夸张了,脸都快笑烂 了。   曾市长明白这其中的含义,眼睛里放光,脸上很有味道。   “光顾高兴,连正事都给忘记了,今天不是我们小公主双喜的日子,来!这 曾叔叔的礼物!”   曾市长大大方方地将笔记电脑端到了郑书记千金跟前,随即又双手将一张信 用卡递给郑书记说,这是学费,不成敬意,请不要推辞,谁让我是她曾叔叔呢, 他又摸了摸郑书记千金的头说,反正你和我家那小子差不了多少,干脆以后进我 家门算了,女孩脸上开始有了温暖的颜色,连说曾叔叔你坏,光拿人家解闷儿, 说着就抱着电脑一溜烟地跑进闺房害羞去了。郑书记、书记夫人嘴里快活着,手 里的东西在顺势地往怀里收,曾市长觉得很有面子,尴尬的实在没有,一切政治 上的期盼尽在无言中……   六   高自凡同志始终将手机关着,这天他偶然开机,就收到了一则短信。   发短信的正是那天晚上电话里的男人,大概是想跟他聊聊,约他见面一叙, 态度很诚恳。   在市区公园“聚缘”茶楼一间清新雅致的房间里,满屋流淌着《高山流水》 古筝乐曲,他俩一边品茗,一边看着服务生的茶艺表演,高自凡初来乍到,自然 有些拘谨,当曾市长将茶杯推到跟前时,他不由地抬头看了看,瞧了瞧。   曾市长同志的确是个好面相,是块当官的料,眉宇间透出一股英气,和自己 一般高的身材,活脱脱是个薄希来,只不过人到中年稍稍有些发福,肚子微微隆 起,但不像其它政府官员同志那样,腆起个孕妇肚,走起路来瞧不见脚尖,每当 高自凡和同事神侃时都打趣的说,他们那副尊容回到家里和老婆做爱两头跷,一 定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高自凡同志想着想着,嘴角不由地往上翘了翘。   这时,曾市长也重复着他的表情对他笑了笑,套起近乎:“老弟,实在是冒 昧,那天多有得罪了,我们是梁山弟兄,不打不相识啊,哈哈……”接着就是一 些虚寒问暖式的道白和扶贫式的关切,从他的个人,家庭,到工作再到以后的打 算都无所不谈,自他省事来还从没发现有这么健谈的人,高自凡难以招架地感动。   谈到投机时高自凡同志也不无抱歉地说自己不是有意的,请曾市长不要误会。   曾市长摆了摆手说:“解释是多余的,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来!今日 客来茶当酒,为我俩一见如故,我虚长你几岁,就当是哥,在这里我先敬一杯!” 受到了严重且是全面关怀的高自凡同志,像是遇见了多年失散的亲哥哥一般…… 努力地,伺机地创造性地思考着。   一天,在曾市长的盛情邀请下,他终于钻进了曾市长的专车。   车稳稳地停在房前草坪边。   草坪上一个精巧白晰的女同志正在逗着小狗玩,小狗摇着尾巴颠来颠去,很 好看,惹得那女子咯咯直笑,母鸡似的。这情景是那么地和谐有趣,在高自凡眼 里,那女人、那狗、那草坪,成了一道风景,令他唏嘘不已。   看见曾市长带着个陌生人到来,那女同志直起身来,热情地招呼到屋里坐, 女同志也知道,如果是一般同志他不能随意带来这里的,因为那样无疑于女同志 当众自慰。同时幸运自己没白醉一场,能够得到曾市长赏识和召见,实在是件光 荣而值得陶醉的事,曾市长在高自凡同志心目中形象高大同志得近乎伟大。   进屋后,曾市长将高自凡同志介绍给华兰。叫他没事常来玩,自家人不要见 外,言语中带着先前一样的诚恳。   在这以后,曾市长一有空就载着高自凡同志上他那儿去。有时高自凡同志觉 得他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也壮着胆子去了。久而久之,那个叫华兰的女人对他 像对待曾市长一样,高自凡同志俨然是一副男主人模样。   在那屋里曾市长反倒成了配角,屋子里时常荡漾着笑声,有华兰的,有他的, 还有曾市长的,三位同志笑得都很有内容。   再后来,省委组织部同志考察了几位候选市长人选,分别谈话后按照组织程 序市委将提名人选报市人大。不久,市人代会召开,曾市长顺利当选为市长,市 直机关报当即编发了头版头条报道并在报纸的显要位置刊登了公告和一幅照片。   在庄严的主席台上,苍松翠柏,国徽高悬,曾市长在作政府工作报告。   主席台上的曾市长同志一脸肃穆,令人肃然起敬。   七   几天来,曾市长一直都很忙,没有更多工夫再管其它事情。像以前出席什么 座谈会,招待会,专题工作会什么等类似的活动一般都不再参加,自己主要是抓 面上的工作,至于点上的工作现在都交给各分管副市长了。   现在会多了,视察多了,接待各式各样客人多了,作批示听汇报多了……   每天一大早只要坐在锃亮的办公桌前,只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是敲门 声,不用说那准是曾市长秘书小王夹着文件夹谦恭地站面前告诉他一天日程安排。 上午做什么,下午做什么,时间具体到以小时为单位以分钟来计算,曾市长只得 用心听。   连曾市长自己都时不时地讲,自己是工厂里生产线上的机器人,自己的一举 一动都按照事先设定的程序执行,整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大脑里的那点记忆全 被各式各样的会议,请示报告,什么什么方案塞得满满的,容不得一点私人空间。 一天下来,忙得曾市长够呛,累得很低具体,恨不得连撒泡尿都放小跑,这丝毫 不是什么夸张。   接下来首要的工作是对市各大局的人事调整,要不然这面上的工作怎么展开。   秘书小王急匆匆地没敲门就闯进了办公室站在曾市长跟前。   “小王啊,我说过你多次,进来之前先敲敲门,不管是谁的办公室,不要太 浮燥,要学会每临大事举重若轻,稳——重!”在说到稳重两个字的时候,曾市 长的语音特别顿了顿,曾市长虽有些不快,但还是一脸阳光的加以提醒。   “谨记曾市长的谆谆教诲,我一定铭记在心,以后请市长多提醒,多告诫才 是。”   秘书小王说完后木讷地笑了笑算作陪不是。   “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市郊区东升小学新校已经竣工了,他们校长找到我要我向你的 讨副墨宝,他们还说等开校时还要请您去他们那里剪彩呢!”秘书小王在说到第 二人称时不用“你”而是用了“您”。   “哟!年轻人,脑子挺灵光的,现学现用来得快嘛,”   曾市长呷了口茶,笑了笑。   秘书小王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他不知道曾市长这话到底是在夸他还是在 奚落他,只得老老实实地在一旁候着,心里一直在打鼓。   曾市长看了看案头的笔筒,又看看小王,像是若有所思,自己原来学校读书 时也曾搞搞宣传,写写文章什么的,用的不外乎是钢笔,圆珠笔,毛笔也只偶而 摸摸。就即便是写,那也是别人把线条勾勒好以后自己依葫芦画瓢就完事,要说 写可还真不会。但在秘书面前他又不能说自己不会写或者说写不好。于是只好对 秘书小王说: “许久没有摸笔了,手都生疏了,不晓得还拿得上台面不?”   “市长你这就见外了,在这座办公楼里,有谁不知道您的字是出了名的呀, 不说别的,就看你文件上面批示,就足以证明您的功力,字如其人,两个字劲道。 市长,今天这事反正我是推不掉了,我就赖上您了!”秘书小王恭维说道。   曾市长抿了抿嘴唇,然后说:“这样吧,容我回家先练练,找找感觉,你这 小子真无赖啊,你!”曾市长一记软拳落在了小王的胸脯上,小王下意识地揉了 揉,狡黠地笑了。   回到家里,曾市长真的泼起墨来,可一写起来,他有些后悔了。   八   自从高自凡同志与曾市长“不打不相识”以后,他总是隔三差五地往华兰那 儿奔。         他是知道的,曾市长当上一把手之后整天忙得屁颠屁颠的,哪还有心思过问 工作以外的事情,正好,这给了高自凡同志一个绝好的机会,去全面地,认真地 了解华兰同志的情况,既然市长有意促成我跟她的事,料想市长大人也不该不赞 成吧。他自认为如果成全了最是男人的男人的他和最是女人的女人的她,就能过 像猪一样生活,从现在起就得像狗一样拼命,于是,高自凡同志使出吃奶的劲拼 着狗命地追。   当高自凡同志再一次单独地出现在华兰面前时,她正在草坪前蹲着往小狗身 上抹泡泡,没看见高自凡同志已经杵在她身边。   “这狗好乖哦,我以前也养了一只”   “是吗,以前咋没说起过呢?”华兰半信半疑。   “男人嘛,在女人面前不可太随便,说话也一样,况且我这个人的爱好跟别 的男人不一样,我就喜欢些小猫小狗的,记得我读小学的时候在外边捡到一只抱 回家,我爸知道了硬叫我扔了,不准我养。”   “为啥?”华兰好奇地问道。   “我爸他说学生不好好读书,摆弄那些玩意儿有啥用?又不能当饭吃,还说 叫玩物忘怀?”   高自凡一时不知道,忘了,语言的东西他懂得不多,高自凡很文学地说了一 句。   “叫玩物丧志,看你这记性,恐怕叫你那狗给吃了吧,连劳拉都在笑了”华 兰说完嘻嘻地笑了,小狗也跟随着汪汪汪地叫了起来。   “劳拉是谁,该不会是美国总统夫人吧?”高自凡很惊异,美国总统夫人终 归他是知道的。   “它是劳拉二世啊!”她抬了抬沾满泡沫的手,指了指。   “光顾着说话,连该做什么都给忘了,还是屋里坐吧。”华兰准备起身。   “不啦,女主人都在忙,我也该有点男士风度搭把手才是。”   说着高自凡也挽起袖口忙活。   高自凡手在忙活,眼睛也格外用功,眼珠子滚来滚去,迅速落在了华兰身上, 从高高盘起的发髻到耳坠,再顺着脖子往下落,“噔”的一下,眼珠子从她的领 口掉进去,让飘散着香味的两座突兀的山峰挡住了,挂在哪直打转,色迷迷的, 老想蹦也蹦不上来。   “嘿,嘿,在干啥呢?”华兰有些羞怯,像在责备走神的侄儿,高自凡的眼 珠子马上蹦回到眼眶里,藏在眼皮后。   “哦,你的衣服湿了”   “是吗?”华兰半信半疑,高自凡脸红了。   等华兰给狗洗完澡,两人进了屋。   高自凡很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沙发是高泡的,他坐上去后整个身子都埋住了, 舒服极了。华兰泡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   “喝茶!”她撂下一句话,然后去卫生间清理身上的狗毛。   “这是极品毛峰吧?”说完高自凡吸了一口,味道醇香,清爽,叶片一根根 倒立在水中,清绿,清绿的,很诱人。   华兰从里面出来,换了一件粉色吊袋装,发髻已垂成长发,正对高自凡坐下, 然后点上一支烟,翘起二郎腿,那姿势,那神采高自凡还是在外国电影里才见到 的。今天亲眼目睹高自凡同志有一种十分想接近并占有的欲望,高自凡目光快得 像把剪刀,他用眼睛猥亵着这个女同志。   “整天无所事事,真无聊,还是以前好,虽然是清苦点,但过得踏实,现在 这样子老是觉着少了点什么,做人难,做漂亮女人就更难。”华兰感到无可奈何, 像是有满腹苦水。   “怎么今天这么伤感,怀起旧来,听你前些日子说起过以前的事,不妨说来 听听,如果不介意的话。”高自凡试探她是否把自己当作是朋友。   华兰挑了挑眉毛说:“你想听吗?”高自凡同志点了点头,将身体向前倾, 作聆听状。   听她讲她不是本地人,家在离本市有两百多公里的一个小镇上,母亲是乡下 人,父亲是镇上的干部,有一个弟弟。因为乡下有地母亲不常到镇上,只有赶场 时卖农货顺便来看看父亲。所以小时候在她的记忆里,她,弟弟,外婆和母亲跟 她最亲近,父亲倒像是个陌生的亲人,到读书的时候和父亲在一起时间才多起来, 从小学,中学再到高中就一直跟父亲吃住镇上。后来,她考上了市上的一所技校, 由于爱说会写,毕业后父亲找关系被分配在镇上的一家水泥厂办公室工作。可是 好景不长,上班才刚好三年镇水泥厂就倒闭了,再找工作,父亲也没更好的法子, 只好在家待业。再后来,一个在本市打工的同学说有一家酒店在招服务员,于是, 就出来自谋生活直到现在。   华兰说话的时候,脸上很平静,看得出她对过去的那段时光还有些留恋。   “那后来呢?”高自凡同志追问道。   “什么后来”她反问。   “也就是说你的现在,和他……”他解释道。   华兰的表情凝重起来:“后来我到那家叫“一品香”饭店。因为我长得耐看, 又是技校生,所以没费多大的劲就进来了,这是家星级饭店,对服务员的个人素 质要求高,这你是知道的,有很多市里市外有头有脸的人进进出出,也包括他。 就这样他和我慢慢混熟了,有一次,他招待外地的客人,那天他喝多了,就住在 我们饭店的客房部,指名要我服务,就在那天晚上我就成了他的人了。从那以后, 我经常上班迟到,挨领班的训,经理知道后就把我给辞了。说实话那时自己也不 想干了,我心里清楚得很,就是他在背后下烂药,使我的坏。”女人说的时候, 眼里射出一道电光,亮亮的,很灼人。   时间不知不觉耗了大半个下午,高自凡起身抻了抻懒腰,华兰的烟头也落了 一地,屋子里乌烟瘴气。她直起身,拍了拍屁股说时间过得真快又该吃饭了,叫 高自凡帮忙收拾一下屋子,自己系上了围裙。   高自凡同志在客厅听见锅碗瓢盆的响声。   晚饭过后,高自凡同志仍旧坐在沙发上,华兰还在厨房里拾掇。   电视里传出赵本山《卖拐》的声音,华兰忙着跑出来一屁股坐在沙发就一直 盯着电视看,边看边给高自凡讲起剧中的情节时说东北就出这号产品,一笑过后 啥都没有,不过还是挺逗的,算得上是有地方特色“东北第四宝”。高自凡也津 津有味的听着,其实这小品高自凡同志也看过,但从她嘴里讲出的,他怎么也不 觉着乏味,反而有一种别样的趣味,有点深刻。   好节目到底是不经看的,电视完了。   华兰打了个哈欠,一个长长的懒腰,吊带装下意识地跟着懒腰顽强地往肩上 爬,露出半截白嫩嫩的肚皮和圆溜溜的肚脐,女人的腰身显得更加纤细,高自凡 看着很养眼。   “这离市里远不好赶车就在这过夜吧,反正他这阵子不会到这来的,电话也 比以前金贵了许多。”她对他说。   恭敬不如从命,住下就住下。   华兰为高自凡同志理好被褥,拿出一套睡衣对他说:“你就睡这屋,这么大 的房子楼上楼下就我一人,白天还没啥,就是到了晚上,挺吓人的。好啦,时候 不早了,睡吧!”墙上挂钟里的啄木鸟探出头叫了,细数共十一下。   半夜里,小狗忽然叫了起来。   高自凡同志被吵醒了,去客厅看了看倒了杯水,回屋时听见哗,哗,哗的水 声。   高自同志凡朝卫生间走了几步,见门是虚掩的,他便蹑手蹑脚透过门往里窥 视。   女人的身子很白,看上去很瘦其实很丰满,该有肉地方都有,而且是鼓鼓的, 不该长肉的地儿就没有肥油,只有两条曲线,不像有些起女同志,脸蛋还凑合, 但身材让人失望,漂亮女人就是一幅画,是脸蛋和线条的组合。   男人眼中的精品是不用更多言语来描述的。   心动不如行动,他死死抱住她不放。   他很爱女人,很爱这块土地,他抚摸着,亲吻着土地,勤劳得胜过庄稼地里 的把式,他栽下一棵树,备足了水,小树很快茁壮成高大的树挺拔在女人的身体 里,深深地扎下了根,俩人幸福得嗷嗷地,如同叫春的猫。   心满意足之后,俩人双双躺在床上,紧密地团结在一起,回味起辛勤耕种时 的每个细节,悄悄话成了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   “见到你那一次,我下面就湿了。”   “看见你在洗澡间,我也湿了!”   这是华兰留给高自印象最深刻的一句话。因为一年前的那个晚上,前任女友 也是这样说的,说得也是轻声细语,他也重复着那句话。谁也无法把握睡在身边 的女人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消失,就像他曾经深爱的她。   九   曾市长近段时间工作之余的主要精力几乎都放在练字上,他给自己定下了规 矩,每天必须抽出两小时专心临帖。   字无百日功,果然是工夫不负有心人,腕和臂都灵活多了,手不再抖了,写 出了字还真有几分功力。“东升小学”四个字中,特别是“升”字,他最为得意, 悬针竖运笔中锋,正是字如其人,有筋有骨,飘逸且不失沉稳。俗话说,字是一 个人的第二张面孔,人长得端正,字还得写好,中国历来文人骚客,没有几位不 是能写的,宋代苏东坡那是诗书画“三绝”。现在,随着电脑的普及用笔的人越 来越少,更不用说是毛笔。书法是传统的,是民族的,越是传统的,民族的,越 是不能丢。   自从曾市长练字以后,在家日子多了,家越来越像个家了,他夫人暗暗高兴, 又是端茶又是送夜宵,在家温功课的儿子也跳进书房替老爸写两笔,连说还是老 爸写得好,写得好。曾市长对儿子说爱好要是有了文化内涵,情趣就会变得高雅, 就会快乐,但儿子说快乐是不要理由的,曾市长没说别的,按照他的方式在继续 快乐着,高雅着……   这天,曾市长带上秘书小王,随同的还有市教育局,财政局,宣传部,文化 局的头头们一大帮满满地挤上一辆“尼桑”中巴车,市公安局的警车和电视台的 新闻报道车也一前一后尾随,朝着市郊方向驶去。   车队驶出市区,刚到东升镇十字路口,镇党委书记、镇长,还有东升小学校 长就齐刷刷的站在路口,迎接车队到来,警车亮着灯,车上的警察不时挥挥手示 意在后面跟着。   车队到达东升小学,就只听得鞭炮直响,锣鼓喧天,学生组成的乐队列队站 在校门口,曾市长率领的车队鱼贯而入,校门上方挂着曾市长题写的“东升小学” 四个镏金大字。   在学校的围墙上,彩旗迎风招展,飘扬得十分得意,十分买力,可能是曾市 长大驾光临的缘故,要不然刚才还蔫耷耷的旗帜,怎么就忽然间生龙活虎起来, 呼啦啦地响,这呼啦啦响的程度也可能是由于市长的题字所产生的效果。   在学校里,曾市长自然成了球场上的姚明,被追捧着,学校的中心随着他的 转移而改变。他来到孩子们中间,孩子们稚气无邪的脸上和手上的绸巾都是喜庆 的,态度虔诚又带着几许敬畏,一个连家长、校长、镇长都管得着的大人物来到 学校,不欢迎那是没道理的,而且是热烈欢迎,就像是男女生同桌没划三八线一 样,不气愤是不行的。   曾市长在校长的陪同下视察了学生的教室和教研室,观看老师上示范课,然 听取了校领导的工作汇报,提出了一些建议和看法并代表市政府向校方赠送了学 习用品,就匆匆地离开学校。   整个视察工作中秘书小王不时掐着时间,前后仅用了二三十分钟。   第二天,曾市长视察东升小学的消息就出现在市直机关报和电视上,内容不 外乎是曾市长深入教育工作基层调研,发表要重视教育的重要讲话,重要指示等 诸如此类的报道。   曾市长看了昨天视察工作的报纸和电视,心里不禁暗然哑笑。像报纸报纸上 所吹嘘的那样,我曾某人岂不成了神人了,什么重要讲话,什么重要指示,说句 玩笑话, “三个代表”才重要。若是在清朝我这市长也顶多就是个五品府台, 比起七品县令来也大不了多少,如果真的跟某某的重要讲话比起来,那不知差了 多少倍。借用鲁迅那句话,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我说啊,世上 本无神,信的人多便有神了。崇拜为信仰而生的,这生生不息的自然界自从有了 人以后,这轰轰烈烈的造神运动就一直没停止过,古往今来都是这样。不管是谁, 一旦坐上了神的交椅,人就变成神,连人话也变成神话了,古今中外概莫如此, 包括自己在内。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秘书小王走了进来。他说有一份文件要曾市长批阅, 说着就呈给曾市长。他打开文件夹见一个信封放在文件上面,他刚拿起信封一沓 钞票就滚出来,足足有一万块。   “这是怎么回事?”他质问秘书。   “市长,难道你忘了,这是润笔费。”秘书小王说道。   “你给我拿走!”曾将信封从文件上推开。   “我说市长,这再正常不过了,你的劳动所得,光明正大的合法收入。现在 有谁写个字不要钱的,况且是别人求你写的,说白了这就是经济交易,市场行 为。”秘书小王辨解道,说得很坦然但心里很明白,这哪能是什么润笔费,东升 小学教师的工资就那么丁点儿,又刚修校舍,哪能拿出钱来。分明是东升镇领导 为了孝敬新上任市长的,钱不多才两万,自己留了一半。言多必失,说完小王将 故意指导话题马上叉开,说起了关于召开市局级干部会的事,时间让曾市长觉得 安排在哪天为宜。   “就后天吧。”曾市长当时就拍板,一捶定音了。   事后由于事情太多,久而久之曾市长就把这事给忘到九宵云外了,再也没他 听提及。   十   市局级干部会在预先通知的时间准时召开了,按照规定会议是由市委组织部 部长主持,除市委郑书记没参加以外,市府班子里的三个常委都参加了,会议的 规模也算是够大的。   首先,组织部长宣读了此次干部调整方案并对调整幅度和范围作了说明。   随后,曾市长对这次干部调整工作了强调:“近来我听同志们说,新市长上 任三把火的头一把就是烧各大局长的屁股。我认为用烧火来形容不够贴切应该是 打起火把纳贤。刘备三顾茅庐,请出诸葛亮,难道我们不应该多学学古人知人善 任以勇气?真正拿出魄力,对我市的干部管理进行改革和创新,打破用人上的一 些条条款款,实行问责制,优胜劣汰,竞争上岗,挫一挫一些人的惰性,要摸摸 有些人的老虎屁股,这样才能拾得真金……”当曾市长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会 场上竟出奇的安静,大家都清楚这是一次事关前途和命运的会议,所以都非常认 真,严肃。   其实,大家都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不管是谁当市长都要用自己手下 的人,一来是好用听话,说东就是东,说西就是西,没人敢唱对台戏。二来是这 则换人的把戏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想继续当什么局长,处长,主任的,都得 有所行动,有所表示。还是有句话说得好,光跑不送——原地不动,此类属于局 级单位中的二级局如像档案局、保密局等类似的清水衙门,想送又送不起,是或 者是没大钱可送,不如先混个脸熟再说;不跑不送——降级使用。这中间有两种 人:一种是大多年龄到点觉得没那个必要,听天由命;二种是些在领导心目中不 大听话的,印象不好的。往往第一印象,有时千万别高估领导的法眼,有时也怪 得稀奇,道理很简单,他就是看你不顺眼,你说他幼稚不幼稚,可他就是你的领 导,你得在他手上刨生活,遇上这样的上司,那怕你再有能耐,只要是印象不好 的,一律悲哀地靠边站;又跑又送——提拔重用,此类属于当今识实务的“俊 杰”,如果前者是不识人间烟火的理想主义者的话,那么后者就是十足的现实主 义者,在他们眼里,收钱的是奴隶,钱才是万能的主。   晚上曾市长没有什么事一般都不出门,把自己关在书房练字。   客厅里,电视无理由地插播广告,曾市长的夫人只顾着打毛衣,儿子也自个 儿去上他的网。   “叮咚……叮咚……叮……咚!”   有人在敲门。   “老曾,来人了,去开开门,我手上分针忙不过来。”市长夫人吩咐道。   曾市长从书房走出来,拧开房门见来的是组织部长刘鑫森,曾市长与刘鑫森 是大学同学,两人很要好,在学校时他就是学生会主席,而曾市长是团委书记兼 学习委员。今晚来没别的,就是为干部人事调整的事。   “快坐!”曾市长很随意,省去了许多客套。   “怎么,连口水都不给,这几天我可是磨破了嘴,跑断了腿哦。”刘鑫森向 曾市长诉苦。   “你劳苦功高,不过我才不可怜你,遇上我算你命苦!以后有你受的。”曾 市长开着玩笑,递上水杯。   “怎么,要我当副市长吗?”刘鑫森说。   “知我者,鑫森也。”曾市长对他历来是有一说一,实话实说,两人无话不 说,他跟华兰的事也只有刘鑫森知道。   两人说着,市长夫人说兄弟俩好好聊,说完很知趣地到儿子房间去了。   曾市长说:“玩笑归玩笑,言归正传,说实在的你对这次调整有什么看法?” 曾市长每到重大的事情总不忘要听听他的意见,但跟华兰的事例外,因为为这事 刘鑫森多次劝过他,他总是一笑了之,最后刘鑫森只能告诫他要好好把握。   刘鑫森说:“前天,书记办公室叫我去,郑书记说这次调整原则上不宜大动, 我的理解是为了大局,求稳定嘛,我的看法是可以动一动,在他的原则指示下, 怎样说都可以,但做起来又是一回事,这毕竟是他的地儿,既要维护他的威信, 又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怎么没听他对我说起过?”曾市长有些疑惑。   “都是官场的老油子了,这个还不懂,说白了还有啥意思,你说是不是?” 刘鑫森看得很透,一语点破。   “高,实在是高,不愧是吏部尚书,你刘鑫森就是我肚里的蛔虫。”曾市长 满意地答道。   “你到他家地又是送电脑又是送钱,一声不吭把该办的事全给办了,你才是 高手啊!说到虫子我可不是,她才是。”曾市长很吃惊,刘鑫森一脸得意。   “她?”曾市长用手指指儿子的房间。   “那个花瓶!”刘鑫森暗示道。   “嘘!去你的!老实说,我想跟那娘们儿做个了断,免得夜长梦多。”他小 声说。   “早该啦!为了你的前途,你的家庭,我觉得你真的对不起你家里,你看人 家容易吗,在医院大小是个护士长,在家里那就是你的保姆,常年累两头忙,你 却在外面,唉!……不说了,公事私办,私事公办,“三个有利于”不要我提醒 吧。”刘鑫森所说的“三个有利于”是有利于市委那边,有利于自己,有利于今 后工作。   有了刘鑫森这个智囊的指点以及他在这次调整中所起的作用,市财贸口,政 法口,文卫口,工商税务口,城建口等部门的一把手都陆陆续续主动找曾市长汇 报了工作,有的觉得没什么汇报的,但为了讨欢心还当面向他求字,曾市长也当 是练笔,来者一概不拒。   十一   干部调整的事很快在市常委会上通过,组织部也很快对要任职的人展开了谈 话,近下来象征性地走走形式,公示,报人大通过,然后就是发任命文件,一切 进行得都很顺利,大部份都官封不动,只有个别作了小小的调整,该退的曾市长 早就把自己的人安插进去了。各得其所,皆大欢喜,曾市长名利双收。   干部调整基本结束,工作班子已搭建好,曾市长终于可以轻松轻松,调整一 下自己怕心情。好久没去她哪里了,怪想的,在这之前忙的时候根本顾不上她, 偶尔都是电话里三言两语,不知现在的情形怎样。   这一段时间忙得变成成了另外一个人,以至于都快忘记华兰长得是什么模样, 曾市长每当一想起她,想起她玲珑的身段会说话的眼睛,不由地心旌荡漾。说老 实话,男女同志间那种事已经好久没过了,跟自己的老婆干那事像是在纳税,相 处了十多年,视觉上对她身体的每一部份熟悉得跟自己身体一样,朦胧感消失得 无影无踪,已无激情可言,两人在生理和心理之间通透得很,有时候甚至通透得 没意思,只有在华兰的身上还能感到身体某个器官在蠢蠢欲动,还算是个正常的 男人。   曾市长决定去她那里一趟。   以往他要去的时候,总是不忘先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事先有个准备,这次他 不打电话,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是一个人呢,还是跟那个人在一起。他独自开 着车不一会工夫,就到了。   华兰银惊奇地说:“这么久都不来,今天却不声不响就来了,难道你不怕见 不着人,我跟那个小白脸跑了哇,这可不是你市长大人行事的风格啊!今天来怕 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曾市长紧紧抱住她狠狠地在她脸上啄了一口,“宝贝,这么久不见你,我想 死了,恨不得一口吃了你。”说完没容得她有任何的准备,两只大手摆出弹钢琴 的架式,满满地将一对乳房钳在手里,肆无忌惮地弹起来。   华兰被他粗鲁地弄疼了,就报怨他一见只想跟她干那事儿,把她当成了畜牲, 没一点情趣,可曾市长反道说,在外人面前戴着面具也就罢了,如果在她跟前也 装处,那才叫没情趣,在她面前他宁愿自己也是畜牲,畜牲与畜牲媾合是天性, 是最真实的,有时他并不拒绝野蛮中的真实。   “不理你了!”华兰一把推开他,有点生气了。   “怎么,这不象我说的话?我说错了?你说嘛。”他问道。   “我无话可说!”她不知怎么作答。   她从他的视线中游离开。   “你去干啥?”   “去洗澡!”她不耐烦地说。   曾市长这下乐了,把自己剥得精光,一头栽进卧室的被窝里,只想和她左三 圈,右三圈,甩甩屁股再扭扭腰做做运动。   完事后,曾市长说今天没别的事,就想出去散散心,听说云峰山云峰寺不错 到那里去烧烧香,拜拜佛,让佛指点指点迷津。   曾市长在客厅候着她,她说出门得打扮打扮,曾市长嫌麻烦说又不是去相亲, 搞那么复杂干啥,她说怕自己寒碜,影响市长大人的光辉形象,还说女人不打扮 不修饰自己是会很邋遢的,确切地说,打扮是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必修的功课。   曾市长拗不过女人,只能干等。   半个小时后,武装完的华兰走出房间的那一刻,曾市长眼睛瞪得大大的,华 兰换上了一件带条纹的红蓝绿相间的三色套裙,上衣是件纯白色的丝质衬衫,白 净细长的脖子上配上一条黑水晶项链,红唇粉面,柳叶眉下一对动情的眸子,扑 闪闪的,脚下底踩上的高跟鞋将稍矮小的她向上托起,华兰这幅扮相给客厅增添 了靓丽的色彩,一下亮净了许多。   曾市长的眼球被征服了,他视线紧紧将她捆住,他感叹美貌的女人就是男人 的黑洞。   今天的确是个出门的好天气,蔚蓝色的天缀着几朵棉花状的云彩,在阳光照射 下银光闪亮,一场雨刚过,把路面冲得干干净净,空气夹杂着泥土和花草混合的 清新,略带一丝土腥味,凉丝丝的。   一路上,曾市长一边开着车一边打听她和高自凡的事儿,问他俩进展如何。 华兰说一般般吧,他单独来过两次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还说女人可以靠脸蛋吃饭, 如果换成是男人,交朋友还可以,但要说谈婚论嫁得另当别论,让她考虑考虑再 说,曾市长想想也是,但人是会变的,高自凡这个人本质还可以。   他们有说有笑,舒适的奥迪车内C D 机优美的旋律驱散了行程中的无趣……   很快,车就稳稳地停在云峰山脚下。   十二   曾市长泊好车,怕有人认出他来就从口袋里取出墨镜架在鼻梁上,华兰也戴 上墨镜,一男一女携手前行,没人怀疑,这就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朝着爬满青苔的石梯拾级而上,迈着碎步,双双落坐在半山腰的凉亭小憩。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假期,所以人不是太多,曾市长清楚自己怕身份,像 他这样的人是不大合适在公众场合露面的,第一是防止意外,第二还是防止意外。 不可预见的因素太多,不能有效的防范,只得采取预防措施,这在某种程度上剥 夺了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的休息权利,平时外出的他总是前呼后涌,不是绷着脸就 是违心带着笑,没有朋友,没有亲情,更没有倾诉跟理解,有的只是高处不胜寒 的心境,像今天这样还是许久以来的头一次,曾市长的内心是十分惬意的,这种 亲近自然,亲身体会散发着花香,纷飞的彩蝶,生动的鸣叫,真真切切的草木, 都是生活在城市水泥丛林中无法感受的。   华兰用肘靠了靠他:“嘿,嘿,发什么愣啊!走吧!”   路不是很难走,都是青石铺成的石阶,被夜雨泡得有些发粘,有时脚下打滑。   他俩始至终都戴着墨镜,手牵着手,一副神秘亲热的样子。   从山脚到云峰寺他们花了四十来分钟就到了前殿,而后是大雄宝殿,最后来 到刚修葺一新的飞鸣殿,殿内供奉的是从泰国运回的玉佛,是释迦牟尼像。   听说这是用玉做的,华兰不由地想去摸,但手又缩回来,嘴里念道:“还是 别去碰,免得给损了,看看就够了。”曾市长马上插话过来讲起佛祖“拈花一笑” 的故事……   华兰听得入神又似懂非懂。   曾市长说这太深奥了,你是不会懂的,这就是一个“悟”字。   华兰说:“真想不到,你懂得真多,我今天算是开眼了,我原以为自己什么 都懂,现在看来,我的智力还处在开发阶段,学龄前儿童水平呢!”曾市长会心 的笑了,他为自己刚才的讲解得意洋洋,很有成就感。   他们在寺里吃过斋饭后,曾市长领着华兰去见寺里的一位长老──了然法师。 他和了然以前都是好朋友,他给华兰讲的大多是从了然那里移植过来的,华兰所 听的故事只不过是盗版而已。   他们绕过大殿来到后院僧房,请了一位小师傅通报,老法师就从禅房不快不 慢地走出来,很有节奏,像是唱戏的在踱方步。法师见过二位双手合十念道: “阿弥陀佛……”   在法师办公室兼会客室里,曾市长与了然法师谈得很投缘,华兰插不上话, 只得恭敬地在一旁当陪衬。当两人谈到易经时,曾市长来了精神,他让老法师看 看自己以后还人什么造化,顺手就摇了摇,在签筒里抽出一根,递给法师,了然 看了看,口中念念有词:   “善哉,善哉,忙忙碌碌苦中求,人到中年万事休,忽如一夜梦醒来,放下 功名走他方!这是根中吉签,吉中有难啊!”   “有无破解?请指点!”曾市长稳了稳说。   了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她,再次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世间原无绝对,安乐只是平常,这都是命中注定,前世孽缘, 今日因果报应,《周易》上讲,尺蠖之屈,以求信也,不为念想囚系,凡事皆要 随缘才为上策……”   走出后院,华兰对刚才情形感到困顿,她无法理解地说:“那一根签会有多 大的神奇?是装的吧?”曾市长没有让她继续胡谄下去,不屑地说“不许胡言乱 语,这里的签一向是很灵验的。”华兰这才住了口,她心里想他肯定不止一次来 过,也曾经不止一次地抽过那只被磨得油亮的竹筒里发黑的竹签。这宗教场所与 官场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一个是清静之地,一个是是非之地,前者是修身养性, 后者尔虞我诈。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相互矛盾的产物,却在现代生活中忽明忽暗, 勾勾搭搭,用一句很通俗的话来讲,存在的必然是合理的。虽不十分贴切,却也 能反映出现实中它客观存在的事实!华兰也有所悟:现在有的官是干出来,有的 官是熬出来的,有的官是靠算出来的,算前途,算命运,算吉凶,他该归哪能类? 应该是个综合的吧。   该看的看了,该问的也问了。   该打道回府了,曾市长将钥匙丢给华兰,她乐得尾巴差点打到后背,若在平 时动了他的车,跟谁睡了他老婆一样,今天给老法师忽悠得眉毛扭在了一起,华 兰心里一阵高兴,开着车一路飞奔,那才叫爽。   车,稳稳地贴路面路顺着沿江公路疾驰,发出沙沙声,曾市长靠在坐椅上想 心事。   前方不远处,老汉牵着牛,后面还随着牛犊。   车一直在前行……仍然是沙沙声。   在交汇时,华兰摁了几声喇叭,小牛犊突然间调头就朝着正面斜着横穿,华 兰猛踩刹车。   只听得“嘭”一声闷响,连人带牛一起飞来,车前方一片模糊……   十三   惊怵的一幕使华兰手足无措。   真是物极必反,乐极生悲,她始料未及,曾市长在车里也被蹦得老高。   “快走啊,发什么呆!你呀!”   曾市长的一句话,她才回过神来。   曾市长见四下无人,用手指了指,招了招手,着急了,一把抓住方向盘……   路面上,横陈着直挺挺地三只生命,一动不动,汩汩地冒着,往外淌……   两种液体的混合物把路面染得腥红,腥红的。   曾市长将车开进修理厂,等车停下后,戴上墨镜走了,华兰留在修理厂。   几天后,《南山晚报》登载了这样一条消息:我市市辖开宁县发生一起交通 事故,一老汉被撞,肇事车逃逸……   晚上,曾市长妻子边打毛线边对他说起这事。   “那老汉现在咋样?”曾市关切地问道。   “说不好,自从两天前转到我们医院现在还在昏迷。那人开车也真是,撞了 人就跑了,那叫肇事逃逸,弄不好要蹲监的。”妻子有些忿忿不平。   这样说来是情况很难确定,反正就是两种结果,听天由命吧,曾市长默默祈 祷,心情沉重后悔得确实不行。   市交警大队很快收到了现场勘察结果并转给市刑警大队,由他们组织人员分 头取证,一组负责在收费站调看当天的监视录像;第二组负责盘查市内所有的汽 车修理厂;就在当天两组便都有了结果,在收费站监控录像里当天确有一嫌疑的 黑色奥迪车通过。一家名为“好师傅”修理厂的师傅说,曾经也有一车号为南B — 00002的A6型黑色奥迪车来过,当时修理员见是市里的不敢怠慢就急忙更换了 配件,当晚车就开走了。师傅还说,刚进厂那会儿有一男一女都戴着墨镜,男的 长得很魁梧,面目没看清,女的瘦瘦的,一米六上下,那男的对女的嘀咕了几句 就走了,女的一直到车修好为止,当时我们还想问可人家爱理不理的。   消息很快在机关上下张扬开了,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说这是市长的专车, 没有市长的同意,谁也动不了,言下之意,那肯定是市长本人或者是跟他有非同 一般关系的人,流言在慢慢扩散,在七嘴八舌中演绎成好几个版本,其中炒作得 厉害的就是戴墨镜的女人肯定是市长相好的,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是该曾市长做决断的时候了,他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呢。   曾市长想把刘鑫森叫过来商量,可准备打时他的手又收回来,想必是问不问 都一样,让他早脱身,早了断为妙。要不然他和华兰的事早晚都会暴露无遗,到 那时再想脱身就难了。   他想罢,给华兰去了电话叫没事少出去。   华兰这几天一直躲在家,不敢出门,陪伴他的是满屋子家具,小狗劳拉在屋 子里晃来晃去,听到敲门就叫个不止。   门开了,见是曾市长和高自凡,小狗亲热得直摇尾巴,“呜呜”地直叫。   “这狗把你们当主人了,他要亲亲呢!我每次回来它都这样。”华兰借夸小 狗来想调节一下紧张的气氛。   三人围坐,泡在松软的沙发里。   “自凡同志,华兰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早先我都跟你祥谈过,你觉得怎 样?”曾市长以征求的口气问他。高自凡同志用手托着腮在考虑什么,像是有块 骨头卡在喉咙里,想掏也掏不出,时不时地干咳。   “自凡兄弟,不要有什么顾虑,为了我,也为了你,为了华兰,我不会让你 吃亏的!”   曾市长一边开导一边作保证。   “曾哥,那我就说了,说实在话,你开的价太低了,十万能干什么?现在单 位死个人,少不了四五十万,况且你的情况太特殊,要我扛下来,要是见了那家 人,那人家还不把我撕成两半,那老汉现在还躺在医院,生死还没个准。”   高自凡同志尽量把理说得严重些,复杂些,为的是手上有足够份量的筹码与 曾市长讨价还价,他可不白帮,高自凡指望事情过后用钱贿赂华兰。   “那这样吧,五十万!”曾市长一口价,他当初给郑书记也是这个价。   同志加兄弟的情谊,高自凡同志考虑再三认为时机到了,放开了胆子:“就 一百万!”他深知这一百万就是到手的幸福。   “这也太多了,我哪有啊!”曾市长被电了一下,嘴角痉挛,表情像割肉般 剌痛。   “这事若是别人,我也觉得多点,但发生你身上,你的名誉,你的身家地位, 再说医院那个有个三长两短,我是要坐牢的呀!少说也是十年八年的,到时我就 盼着这钱养老呢!你说是不是?曾哥!”高自凡同志反问起他来。   曾市长脸一沉,一咬牙,一巴掌拍在大腿上:“那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什么?”高自凡同志倒是很干脆。   “一是你尽快去医院看看那老汉,跟他家里说是你撞的,钱不用操心全部我 出,你只须露一下面。二是这事过去后,你们马上登记结婚。”   曾市长把藏匿在心头的事一股脑地端了出来。   “你终于现原形说出你的真话了。也行,不过我也有个条件。”华兰见怪不 惊。   曾市长被两面夹击,左右应对,看情形这都是预谋已久的东北二人转。   “这房子当初是你买的,落的是你的名,我要转到我名下!结婚不能没有房 子啊,没房子怎么结婚?”华兰步步紧逼。   看来曾市长不出血,不大出血是收不了场的,这房子是一个开发商送的,他 是要留给儿子的,这下是保不住了,老婆还蒙在鼓里,这些事两个女人都不知实 情。   “那明天办手续。”曾市长忍痛,不想再耗下去,图个蚀财消灾一了百了。   十四   高自凡同志得到了他应该得到的东西,华兰把房子揣在自己手里,曾市长看 到他愿意看到的结果:不久,躺在床上的老汉终于醒过来,脸被包得严严实实的, 只留出两个孔出气,腿部正打着石膏固定在牵引架上。医生讲,车祸造成他脑部 和下肢开放性骨折,除视力因脑部淤血压迫神经暂时还无法恢复外,现基本已过 危险期,高自松了一口气。   回想起去的时候高自凡同志真的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谁知当他把一大叠钞票 递到老汉儿子手上时,老汉家人的悲愤被收买了,没有先前那么咄咄逼人了,走 的时候,他还留了电话。   高自凡同志觉得事情的前前后后跟演戏似的,他已看见幸福在向他挥手。现 在最迫切的是跟华兰的婚事,这也是他要履行的承诺中的一项重要内容。   高自凡同志满春风,心里按捺不住的激动,他从怀里取出手机拨通了华兰叫 她在家等他。他要买束鲜花,不,要买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跪在她面前向她求婚, 将订婚戒指套在她手上,然后在“一品香”摆上几十桌酒席,风光风光,让朋友 瞧瞧,如今自己也发达了,他要把胸口拍得啪啪响。   不知不觉,高自凡同志就到了门口,华兰抱着劳拉在外站着,脸上撒满了春 光般的灿烂。   高自凡同志急不可待地从草坪跑过去,献上鲜花。   玫瑰火红,火红的,华兰脸上粉红,粉红的。   玫瑰上的钻戒在秋日的阳光下发出特有的光辉,亮闪闪的。   戴在指间,整双手瞬间变得生动起来,华兰更加妩媚,动人。   “亲爱的,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的到来,你知道吗?自凡,我是多么地爱 你!”她动情地说。   “我知道,老天作证,嫁给我吧!还有这个。”高自凡同志献上存折作为聘 礼。   在宽敞客厅里尽情地跳舞,舞曲的节奏跟心跳一样有力,两人沉醉在前所未 有的亢奋中。   “糟糕!自凡,劳拉把存折啃坏了,你看!”   华兰从狗嘴里抢过零零碎碎的折子,上面沾满了口水。   “没关系,难得它也有这么高兴。”高自凡同志并未在意。   “那我们去市里一趟,反正要买的有很多,去看看。”   两人一同去了银行先办了存折,到处转了转。   晚上,高自凡同志再次醉了,是被华兰带来的幸福给熏的。   他躺在床上无论华兰怎么推他,他这次没再叫床,睡得死死的。   看得出来,高自凡同志还是难受,但跟上次不一样,这次是高兴得难受。   高自凡同志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华兰,华兰,兰!兰兰!”他喊道。   可屋里没一人,劳拉也不知疯到哪去了。   最后,他在电视机上找到了她的去处,是她留下的。   纸条上写看着:   自凡:   我有些事回家一趟,几天就回来。   想你的兰   6月16日   原来她是回家了,让家里为她高兴高兴,高自凡同志对此无条件的理解。   漫长的十天在等待中艰难地过去,高自凡同志像是若有所失。试着给她打电 话,电话却老不通,他又想问问曾市长,但马上又打消念头,一个与自己理想不 和谐的想法盘旋在脑海。高自凡去了趟别墅,还是空无一人。返回市里试着将银 行卡塞进柜员机,再输入密码。他的表情很快由失望而愤怒成恨。   她取光了他所有的钱,高自凡同志不再是高自凡了。   他忽然感到自己从天上摔倒地上,重重的,摔得他胸口疼得厉害。   坐在长途客车上,高自凡满脑子荒芜,心里落满了灰尘,期望能从她家有所 收获。   很快地他彻底失望了。华兰的父母都在家,却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老人很 惊诧,生怕是自己耳背听错了,女儿回是回来过,不到两小时就走了。临走时, 什么也没多说,老人满以为有啥急事也没多问,只是交给他们一包东西。   华兰真的走了,哪里去了?他迅速地想却又不敢说出来,要不然准收了二老 的命。   在车上,高自凡同志打开纸包,是一个暗红色的本本和一封信。   自凡:   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知道这个时候给你写信已经太迟了,你一定会来找 我的,找我这狠毒的女人算帐。但是,你大可不必白费工夫,因为我去的地方连 我自己都无法知道。   说心里话,自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暗暗地喜欢上你。不错,像我想象中的 那样,你的确很帅气,能让女人的虚荣心暂时得到满足的那种。但随着我对你的 了解渐渐深入,我控制了我自己的情感,为什么?因为你帅气外表下藏不住任何 实在的东西,人不能永远漂亮下去,当年华逝去时,帅气只是一副发皱的皮囊。 我要告诉你的是,其实美丽是种错觉,内心的充实才是最可靠的,而这些正是你 所不具备的。   一个人真诚固然好,但不能太天真,聪明也很重要,但不能过度,否则是害 人害已。“老实一般,聪明适当”,真的很难把握。或许我太苛求完美,太自以 为是,但现实就是现实,我已受够了别人玩弄,我发誓:要让玩弄我的人付出代 价,让他们心痛的代价。   自凡,你是个好男人,会有一个好女人来爱你的,但不是我。   别了,我的朋友!让我为你送上十万个祝福,就当是为你新婚献上的贺礼吧! 就此搁笔, 望自珍重!   顺致   大安   华兰   6.16   高自凡同志看后难过得要掉泪,心里一片灰色。   十五   回到市里,高自凡同志接到一个电话后,心里“咯蹬”了一下。   公安局的找上门来,他顿时意识到,全玩完了。   事情被抖出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事实真相是无法掩盖的,是权势 无法超越的,高自凡同志明白得太迟了。车祸的事,冒名顶罪的事,曾市长的花 边新闻在这个城市上空搅得沸沸扬扬……更让曾市长感到不安的事跟着又发生了, 此时此刻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严重的,更是致命的。   市郊东升小学刚竣工不久的校舍就在最近突然垮塌了,三死十伤,其中四个 重伤员目前还住在医院里。   这事惊动了省里,立刻就派出事故调查小组彻底调查此事。经调查,事故原 因是镇上一个施工队偷工减料,粗制滥造造成的,整个一“豆腐渣”工程。事故 调查小组顺藤摸瓜揪出了镇上贪污受贿的书记和镇长,为此曾市长也受到牵连。 不过万幸的是曾市长嘱咐秘书小王赶紧将那笔钱如数上交并要他出面摆平,要不 然东升镇那俩人会要像疯狗一样乱咬,自己的精力要放在对付上面和组织部、纪 委来人调查。   曾市长办公室的电话再次惊醒了他。   是郑书记打来的电话。在电话里郑书记要他亲自到他那里去。   刚一进门,郑书记就神经兮兮地将敞开的门给拴上,向他招了招手,让他坐 在自己办公桌跟前。   曾市长很配合地将耳朵递上前去,俩人叽哩咕噜耳语起来……   随后只听得郑书记小声说:“刘鑫森这小子,真他妈不是东西,他拿上次你 到我家那事儿来讹我,还说了你和那女人怎么怎么,说他要你的位置,否则,他 就要……这件事你看怎么办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郑书记话没明说,彼此之间都保持着以往在政治上的默契。   “他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他的?”曾市长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依然沉住气 问道。   “天知道!”郑书记答道。   “从长计议吧,天晓得他会干出什么来,如果他证据确凿的话,你我都有麻 烦了!”他的手系着他的手说。   “那也只好照他说的办了。老曾!你看我以后怎么收拾那狗日的!我就搞不 懂,你们是好朋友,他怎么这样对你?”郑书记替曾市长打报不平。   “天知道!”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自己播的龙种,得到却是跳蚤,曾市长的腰隐隐约约 作痛,咬着牙说。   曾市长从郑书记办公室出来后实在无处可去,觉得溜回家里呆着还稳当些。   曾市长进门就埋怨道:“儿子到哪里去了?你也不管管!”   “还是管管你自己吧!”老婆冲着他耷拉着脸,挂着泪,扔给他一张纸,把 门一甩到卧室抹鼻子去了,曾市长讨了个没趣。   曾市长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手按在脑门子上,不住地摇头,想发火却找不 到人,只得长长的咽了口气,他感到这里每一个人都让他难以琢磨,这里的每一 寸土地都是那么灼热,让他无处立足,看来南山市这锅沸腾的开水,他怎么捂也 捂不住了,自己再不激流勇退,有朝一日终会被人撵下台……   窗外,绵绵秋雨,正是地里抢种抢收的时节,为事自己的事业和婚姻也该做 个了结了,如坐针毡的曾市长一脸茫然,他今天要做的,也是唯一要做的是在辞 职报告和离婚协议书上最后一次署上自己的名字。   就在曾市长调离南山市的前一天,他特地将高自凡同志约出来坐坐,仍然在 “聚缘”茶楼那间房里。   房间里回荡着《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的轻音乐,很动人也很感伤,高自 凡同志看着茶杯里的叶片是一根根倒立在水中,清绿,清绿的,很诱人,就汲了 一口,涩涩的,舌尖有些发粘。俩人沉默了许久,曾市一声叹息:“都是那女人 害的,妈的!”高自凡同志什么也没说,倒是脸上掠过一丝恼人的笑,欲望幻灭 后的苦笑。   在这事过去以后许久的一天,一个偶然的机会,高自凡同志在电视上法制专 题节目有关贩毒片子里看了到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虽然憔悴但还算清秀的 脸,胸前挂着牌子,她的名字上面用笔划了一道红杠杠。   他有些兴奋,有些失落……   他不知道此时曾市长如果看到这些又该如何感想。   高自凡同志找出曾市长的电话号码,刚拨了一半,高自凡同志就自个儿笑了, 轻轻地将电话放了下来。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