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爱 在 山 间 刘学文 这里,让我们讲述一个大山里的真实故事。故事中,有一位年过七旬的祖母, 还有她年仅12岁的孙儿,以及一盏照亮孙儿前程的马灯,这盏马灯是一盏勇气之 灯,是一盏心灵之灯,有了它,便有了梦想,有了希望…… 西部,一片广袤与沉寂、美丽与落后相互交织着的地方,一片秀雅而又神奇 的热土。茫茫苍苍的大山负载了祖辈们几千年来的沉重脚步和深长叹息,也隐藏 了太多的凄婉而又感人的故事。在西部贵州的一个边远山区,大山脚下蜿蜒流淌 着一条溪流,款款奔流,生生不息。溪流边有一片松树林,灵秀葱茏,在松林脚 下住着一户江姓人家,简陋而狭小的形貌已略显出房屋的老迈。房屋的主人,现 在只剩下了年逾古稀的祖母和自己的年仅12岁的孙子,祖母年迈无力,孙子少不 更事。祖孙两代人在这里为了生活而步履艰辛,共同用爱心支撑着一个破败的家 园,守望着这多难的岁月。 曾在孙子生刚下来不久,爸爸妈妈给他起了“江佳驹”这个名字,希望他长 大了像一匹健壮的千里马,纵横四海。理想中的小佳驹应该和小鸟一样的快乐。 然而,命运之神却无情地一次又一次地将这孤苦的孩子推向了痛苦的深渊。 因为大山里的贫穷,父亲在家难以承受家庭的负累,早在小佳驹四岁的时候就南 下打工,一去杳无音信,也从未向家中寄过一分钱回来;母亲在小佳驹四岁半的 时候,也因为承受不了大山里的贫苦,与别的男人私奔了。一家人从此分崩离析, 留下的只有小佳驹和年迈七旬的祖母相依为命。没有了爸爸妈妈的关照和爱护, 小佳驹便从此生活在没有父爱和母爱的环境中,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失望和不苟 言笑。看着其他同龄人都有爸爸妈妈的关爱,个个小鸟依人,小佳驹每每都有想 哭出来的感觉。但他往往在这个时候用牙齿紧咬自己的嘴唇,然后把目光投向远 方。生活已经使得这个孤苦的孩子过早地懂得了忍耐和坚强。“我是大山里的孩 子、农民的儿子,一切都得靠自己!”12岁的江佳驹这样对自己说。 当江佳驹的父母弃他而去之后,他的照料、抚养的重担自然全部落在了年迈 的祖母身上。小佳驹的全部情感寄托和依恋全在自己的祖母身上。他常对人说, 奶奶是他生命中最亲爱的人。祖母一直看着小佳驹长大,小佳驹经常的游戏方式 就是到屋前的小溪边嬉水、捉鱼,只有这个时候,我们才可以看到小佳驹天真烂 漫的童心。 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过去,小佳驹一天天长大,终于到了小佳驹读书的年龄, 他的同龄人都相继上学读书了,祖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想因为家里的贫 穷而使孙子得不到应有的教育,终于在2002年9月,小佳驹怀揣上祖母东拼西凑 的学费走进了临近乡村的一所小学,开始了他的求学历程。在祖母看来,努力学 习是小佳驹改变自己命运的最好方式,为了小佳驹走出贫穷、走出无奈,她愿意 用自己孱弱的身体支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在小佳驹看来,奶奶的最大愿望是希 望他早日长大成人,用知识改变自己的命运,成为未来的“骏马”,为此他要不 懈努力,为了自己,更为了亲爱的奶奶。两代人的情感寄托再次得到了共鸣,希 望也便由此生发。 小佳驹所在的学校,离家有6公里的路程,中途需要翻越两座大山,再走一 段乡间崎岖的牛车小路方可到达。为了不让小佳驹迟到,祖母在天蒙蒙亮的时候, 为孙子准备好一天的吃食、点燃也不知家中使用了多少代人的马灯,轻轻摇醒酣 睡中的孙子,然后看着小佳驹穿衣整齐,再将他送到家门口,看着他走上屋后大 山上那逶迤的山路。小佳驹沿着那盘旋交错的道路迤逦而上,幽幽的灯光在沉寂 而漆黑的山间勾勒出一道长长的曲线,直到山顶。看到小佳驹懂事得用摇晃着的 马灯向自己示意,祖母心中便油然而生无限暖意,孙子能走出大山、走出贫穷是 老人最大的愿望。祖母在小佳驹读书的时候每天天不亮都这样送他走出家门,目 送他走上山顶,然后才带着万千不舍与期望转回家门,五年如一日。 小佳驹刚开始上学的时候,由于后怕而不愿走上这条黝黑的路,但是在奶奶 的百般劝慰与鼓励下,他终于勇敢地走上了这条路,且一走就是5年,生活使他 懂得了艰辛和憧憬,懂得了感恩,生活也给了他与苦难作斗争的力量。破晓之前 的天色格外地漆黑,四野寂静,站在山顶上,望着沉寂了几万年的大山,小佳驹 不由地自心中奔泻出对生活的万千幽怨,他渴望得到自己的父爱和母爱,但却记 恨着自己的父亲和母亲,唯有奶奶是他心中最亲近的人。在自己闷了、寂寞了、 想妈妈了的时候,只有奶奶讲给他很多很多优美的故事,教会他怎么样做一个诚 实、正直的人。正是一个个缠绵悱恻的故事伴着他进入甜蜜的梦境。生活使他走 上了这条感恩的路,有了这盏马灯,奶奶就好像陪伴在身左右,他便不会感到寂 寞和孤独。这盏马灯转眼已经陪伴自己5个多年头了,正是这盏灯照亮了他的前 程,给了他无限的希望和梦想,提着他也是他对奶奶最好的告慰! 无论是晴天还是下雨,小佳驹从来都会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屋后大山的山道上, 尖石、荆棘、泥泞,都无法阻挡这位勇敢少年的一双赤脚,无法征服追梦孩童的 磐石一般的坚忍心灵。为了祖母、为了理想,他必须奋力拼搏、永不言败,他的 激情是炽热的,他的思想是单纯的,他的生活是拮据的,他的意志是坚强的,他 的理想是伟大的。 走进校园的小佳驹,由于跟同龄人一起学习,生活也变得丰富多彩了,孤苦 孩子的苦闷和烦恼被美好的校园生活冲淡了许多。因长期的营养不良,小佳驹跟 很多同龄人比起来瘦小了许多、单薄了许多。在小佳驹的记忆中,自己在学校最 难熬煎的就是中午学校就餐时间,因为学校离家比较远,中午回不了家,不能像 别人一样在家中吃到香喷喷的饭菜,而自己没有再多的钱来改善生活,留在学校 只能吃祖母为他准备的寻常干粮,这一切的原因使得他体弱多病、生活弥艰。老 师们也了解他的情况,也常常慷慨解囊,并鼓励他不断努力,学会自立和坚强。 但老师的帮助毕竟是有限的,他们的资助也往往是杯水车薪,但这已使小佳驹非 常感动,在学习上他非常努力,在班上是一个很乖巧、很听话的好学生,经常被 评为“三好学生”。 “每逢佳节倍思亲”,逢年过节的时候,是小佳驹和祖母这祖孙两代人最难 熬煎的日子。家中一贫如洗,每逢这个时候,年迈的祖母不由得暗自发愁,她再 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跟自己的孙子过上一个温馨的节日,让他跟其他同龄 人一样享受到节日带给童年人的温暖。 又是一年的中秋节到了,夜晚的星空无比明耀,银白色的月光洒满大地,这 是一个多思的夜晚。小佳驹独自一个人偷偷地跑到了屋后的山顶翘望那南去的路 径,那条小路在月光的照耀下明净而悠远,一直延伸到远方的大山深处,如同一 条流走了的溪水,不复回还。在小佳驹的记忆中,爸爸当初就是从这个地方走向 了另外一个地方,妈妈也是从这里弃他而去的。这是一条不幸的路,这是一条通 往邪恶的路,正是这条路,割断了他的父爱和母爱,割断了他一家人的血脉,使 得他孤苦伶仃;当然,这里也是一条希望之路,他希望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重新回 到这条路上,回到自己的身边,有了这条路便有了希望…… 江佳驹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辛酸和痛苦,他站在上顶朝着南下的路大吼一声, 哭声凄惨幽咽,仿佛失去了老狼的狼崽,哭声在山谷间回荡,松涛阵阵、秋气森 森。小佳驹的哭声继续着,口里不住地喊着“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吧!”这喊 声曾无数次地在山间回荡过,想来这大山里的乡邻、大山里的草木、大山里的鸟 兽都已知悉了这里有一位苦命的孩子,他在日夜呼唤着自己的爸爸和妈妈!这歇 斯底里的呼唤苍天可见,大山为证!可是远在他乡的父母,你们听到了吗?如果 听到,请回来看看你们多难的孩子,抚慰他幼小的心灵吧。殊不知,他正在用一 盏心灯艰难而顽强地支撑着自己的生命! 每一个晨昏、每一个年月,祖母和孙子两代人共同守候在这盏马灯下。夜间, 孙子在马灯下看书、写作业、听奶奶讲故事,马灯把一个个希望带在明天,马灯 映照了两代人不同的生活遭遇,马灯把今天的苦难与明天的希望组接得悱恻缠绵。 大山是美丽的,大山也是无情的,大山阻隔了几代人的梦想,大山把外面的 世界与山里面的风情隔离得严严实实,留下的只有彷徨、只有渴望! 大山里的夜很美、一片岑寂。此时已是夜幕十分,我们站在屋后的山顶上, 依稀望见江家小屋里闪烁着的马灯散射出来的光亮,这是一堆希望的圣火,一盏 指明航程的心灯!山间蜿蜒流淌着的溪水依旧向人们悄然诉说着千年万年的风烟。 不由得想起了容中尔甲的歌曲——《天上拉萨》,也祝愿这里世代生息的人们和 奋斗着的青少年,能够“踏上一条向上再向上的路,在路的尽头,在云的深处, 那是人人向往的地方,是圣灵手上的香巴拉”! ——2005年5月20日成稿于贵阳。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