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蓬莱的神与仙         凌可新            我的老家山东蓬莱,据说从非常遥远的过去就与神仙有着深刻的缘分。先秦 时期,这边厢是齐国。齐国当时似乎就是以神仙文化的发达而享誉九州的。关于 三神山的传说即与我们这片土地边缘的海洋有关。估计年幼的秦国王子嬴政很是 听到过这种传说的,他的妈妈,他周围的人,不会不在炎炎夏夜,在中国西部的 星空底下,趁着乘凉的时候,把这些有趣的故事讲给他听。嬴政想自己也像仙人 那样长生不死的念头难保不是在很小的时候就种进脑海里了,并且越来越根深蒂 固。而后来他雄心大略,起精兵,吞六国,也不会与这个念头毫无关系。所以等 把全国统一了,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到处走动了,他急巴巴地往我们这边厢跑也 在情理之中了。   当然他不会事必亲躬的,开头让正合他意的齐人――也就是我们这边的人― ―徐巿替他带领数百年轻漂亮的男女出海寻仙,从仙人那里引进不死之药,他表 现出的巨大的热情就已经令人眼热心跳了。因为仅凭着一张嘴的徐巿想要什么嬴 政就给他什么,只怕在当时,无人能出其右了吧。这也能看出嬴政对神仙事是确 信无疑的。至于后来他终于耐不住性子,亲自出马,一连数次地到原齐国的东部 来,且沿着海边走走停停,眼睛死死地盯着大海的深处,生怕一眨眼神仙就从他 眼皮底下滑过去了。那种执着劲头,不由你不佩服啊。   这些年,在著名作家张炜老师的努力下,与蓬莱毗邻的龙口把徐巿文化这块 蛋糕做得足够大了,有声有色到了连日本人都深信徐是龙口人,且徐出海寻仙就 是从龙口出发的程度,不知为什么,十分需要仰仗神仙文化支撑的蓬莱本土文化 的维护者们为什么连一声也不吭。好像徐巿真的就与蓬莱丝毫关联也没有似的。 秦时明月照耀的是两千多年前的中华大地,那时的事情连那时的人都不一定能说 清楚了,现在的人谁又能说得清呢?既然说不清楚,那么,与龙口争一回徐巿的 拥有权又有什么呢?争过来了,是白赚的,争不过来也没什么,自己不光不损失 什么,反而争了些分数过来也未可知。   当然龙口那边有张炜老师举着大旗,蓬莱一干人马想取胜是困难的。这个且 略过。   嬴政就是著名的秦始皇帝。毛泽东说过,昔秦皇汉武,略输文采……秦皇汉 武这两个可以相提并论的皇帝,都被贯之谓“雄才大略”,在毛看来,他俩的文 采不行,不会写诗赋词,毛笔字也不如毛的漂亮――姑且不说那时是不是时兴写 诗赋词,诗词是不是考证一个人文采的标尺,也姑且不说那时有没有毛笔,和由 此而引出的书法。但我们确实在文采方面没有看到他俩有过什么表现。不过呢, 他们在寻仙和求取不死之药上,却是根本一致的。怕死,是他俩的共同弱点。其 实,连毛泽东喜欢的唐太宗李世民,也同样是怕死的。而李世民的最后死亡,也 跟他服用了方士炼的所谓的丹药有关。当然了,古来视死如归者有几?好死不如 赖活,不也是一句著名的古训吗?   秦始皇到我们蓬莱这边来了好几次,结果他并没有与仙人进行零距离的接触。 有时候明明看到神仙们住的仙岛就在眼前的大海里,可一眨眼,又没有了。自然 他也没能够得到真正的不死之药,最终死在了寻仙求药的途中。汉武帝呢,也来 过,也不止一次。那时的方士的命运就不如徐巿好了。好像汉武帝的脾气也不如 秦始皇的好。所以有几个著名的方士就被他老人家给杀掉了。方士大都以不死之 躯招摇过市的,如果可以杀死,那么方士营造的神话也就自然地破灭了。只是不 知为什么,汉武悔过得很迟。可能觉得能杀死的都是些假方士,只有假方士才会 招摇过市,而真正的有道的方士是哪里能够轻易见到的呢?   有的方士为了能够交差,还在蓬莱的地面上找人雕刻了巨大的脚印,说是仙 人走过时留下的。如今蓬莱还有的村庄叫仙人脚什么什么的,就是从那里来的。 而这些大脚印还真糊弄过了汉武帝的眼睛,诓着他不远万里地往这边来了一次又 一次。当然了,汉武帝最后也没能得到仙人给予的不死之药。可经历了秦皇和汉 武两位皇帝的着力打造,现在的山东蓬莱这片土地上就渐渐地有了“仙灵之气”, 仿佛恍惚已经开始与仙人有关了。   其实,在秦皇时代,现在蓬莱这个地方至多有些村落和小镇子什么的,规模 一点的城市肯定是没有的。那时中国的人口那么地少,土地那么地多,海边往往 是不毛之地也说不上。尤其胶东这边,古时也叫齐东,甚至有人把这里的人类称 作“齐东野人”,可见多少是受到点排斥的。据说汉武帝过来时,因为看到了大 海深处飘浮的一座神山,却可望而不可即,就在现在的蓬莱城这边指点了一下说, 这里以后就叫蓬莱了。蓬莱是传说中的三神山中的一座,另外两座叫瀛洲和方丈。 现实中的蓬莱就是这样来的。   神仙之事,其实多是附会。比如到了唐朝,李世民东征高丽,传说是从蓬莱 这边乘坐战船过去的。具体是否如此,史无记载。估计可能性不大。但民间却确 信不疑。由此又有了许多与李世民有关的东西,什么李世民拜仙台啦,百姓碰到 李世民的地方叫遇驾夼啦,李世民追逐鹿的地方叫觅鹿夼啦,李世民射杀鹿的地 方叫卧鹿啦。多啦。   宋朝有个叫朱处约的官儿,想为自己业余时间消遣弄个好去处,就在城北海 边的一个小山顶上建筑了一些亭台楼阁。因地命名,即叫了蓬莱阁。当年当官的 都得写一手好一些的文章,朱处约做到了登州(州衙设在蓬莱)的一把手,自然 也差不到哪里去。所以他留下了一篇味道不错的《蓬莱阁记》。又过了几十年, 一代大文豪苏轼过来当官,自然闲暇时间也得来这阁上看看海喝喝酒什么的。而 苏的文人气质又无法阻止他把笔墨纸张也带上来。于是苏的诗文集中就少不了与 蓬莱与神仙有着的文字了。其中最著名的是他的《海市诗》。   海市蜃楼是蓬莱当地的一种特产。说是特产也许并不准确。别的地方也有。 但在中国,烟台出苹果,别的地方也出苹果。可烟台苹果始终压别处一头也是不 争的事实。用这个比方来关照蓬莱的海市蜃楼,倒是十分贴切的。当时的著名人 物沈括在他的名著《梦溪笔谈》里就专门写到了蓬莱(登州)出现的海市蜃楼。 苏与沈是同时代人,且关系一度不错,自然在来蓬莱之前就知道了这些。能来这 里当官,他不想一饱眼福才怪了呢。   但苏来的不是时候。蓬莱的海市蜃楼一般得春天或者夏天才能出现,而苏过 来时农历大概都十月底十一月初了吧,已经进入冬天了。地方父老肯定也跟他说 过了。可作为文人的苏又不甘心。他的任期才刚刚开始就接到了朝廷的调令,要 他回京城改任京官。他在蓬莱干了一共五天正式的干部,呆了大约几十天。而他 肯定不可能等到来年的春天再看海市蜃楼了。况且即使等到来年的春天,海市蜃 楼到底能不能出现也不是好说的。于是呢,他就去祷告海神,请海神帮忙,帮他 圆了这个梦。   具体情况如何,不得而知,但据他自己说,海神还真帮了他这个忙,祷告过 后,海市蜃楼真的违反了季节,专门为他出现了一次。这样,他就写了那首长长 的《海市诗》。然后他收集了一些当地特产鲍鱼,兴冲冲地回京城任职去了。   我没有做过考证,尚且不知与八仙有关的传说是什么时候与蓬莱阁搭上了关 系。但不争的事实是,如今八仙确实与蓬莱,与蓬莱阁无法分割开来了。八仙中 最著名的传说就是“八仙过海”。而一句“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更是人人耳 熟能详。八仙过海的地点,也无可争议地是在蓬莱阁上。   蓬莱阁建于北宋时期,八仙中的曹国舅又是北宋时期的人物,这自然为这个 传说的年代设置了一个上限,即,不早于北宋时期。换算成时间,应该就在近千 年之内。   八仙的成分复杂,来历各异,一时也无法说清。有关的传说比比皆是,前几 年我收集了一些,可因精力财力有限,基本上半途而废,不做这方面的工作了。 但基本的有关八仙的传说还是可以大体理顺的。这里且略过。   有一个事实是,自从八仙与蓬莱,与蓬莱阁联系上了之后,再似乎没有别的 神仙往这上面靠了。到蓬莱阁上去看,几处殿中,记得有三清殿,供奉的有老子 等三位仙人。有龙王宫,有海神娘娘殿,有蓬莱阁上的八仙塑像,似乎还有送子 殿吧(因蓬莱阁门票问题,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上去过了。在这里仅凭过去的记 忆)。其中的海神娘娘是福建人,因为能够拯救落海的人,所以海边往往都有她 的位置。   现在细算起来,在蓬莱阁上的仙和神,大致就是这些了。   9月3日晚上,中央电视台4频道播出了一个节目,关于蓬莱的旅游业和葡萄 酒产业的。葡萄酒产业且放到一边去。旅游是必然地要与当地的特色文化联系在 一起的。没有文化含量的旅游肯定且只能是过眼烟云。而特色文化含量越丰富, 其旅游的含金量也越大。具体到蓬莱,一是神仙文化,二是抗倭英雄戚继光,三 是宋代大文豪苏轼苏东坡。能把这三块真正地做好了,蓬莱的旅游业也就兴盛起 来了。看了这台节目,一时倒觉得还可以把葡萄酒也当成一种文化来看待。且对 蓬莱市委刘书记的想法深表赞同。觉得如果将来蓬莱能够成为世界葡萄酒名城, 兼之以旅游名城、神仙名城,蓬莱的前途就更加地远大了。   节目中,我熟悉的原先在蓬莱文史办公室任职的蔡玉臻老师以专家的身份诠 释了一回神仙文化,且把蓬莱的神仙与另外的神仙做了区分,说蓬莱的属于海洋 派,余下的则属于昆仑派。蓬莱这边著名的他举例为过海的八仙,昆仑派的他举 例为触倒不周山的共工和追日的夸父。并且蔡老师强调前面的为仙,后面的为神。 但仙和神的真正区别却含糊。   当时我读大三的儿子也在一边看这期节目。即与他讨论了几句,忽然顿悟, 仙和神真正的区别在于,仙是生修,神是死授。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八仙中的八位人士,无一不是活着的时候修炼成仙的。其中的铁拐李据说死 过一回。但他那不是真死,而是灵魂出去神游了。只不过他的徒弟不成器,在他 还没有回来时把他的躯壳给一把火烧掉了。迫不得已的铁拐李的灵魂才只好就近 找了一个乞丐的尸体重新活了回来,从而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仙往往与道家有关联。道修今生,喜欢的是炼丹什么的,佛修来世,今生就 以吃苦为荣。这说明了两种文化的不同。   至于神,蓬莱阁上的海神娘娘,就是死后才成神的。活着的时候她只不过是 一个小姑娘,因为有一次在梦中救了自己做渔民的父兄,传扬开来,从而成了非 凡的人物。还有一位世人尽知的关公关云长,活着时不过是刘蜀的一员猛将,死 了后,一点点做了许多方面的许多种类的神,后来连财神也兼任了。而海神娘娘 和关公,在他们活着时,连他们自己也不会知道他们会成为神被人供奉起来的。   蔡老师举例的共工和夸父,在我看来,触倒不周山时的共工算不上是神。至 多是个力气无穷的人罢了。而夸父就更加地算不上是神了。夸父逐日,最终因干 渴而死了。如果是神,他能够死掉吗?神可是不死的啊!至于夸父死后成了什么, 上古神话里没说,也不好妄自猜测。估计编造这个神话的人也不知道。   仙和神都是上界的。他们与人间隔着一层。他们到人间来的方式也不同。神 叫显灵,也就是神的灵魂显现出来了。你看到的神往往不是可以触摸的,是可望 而不可即的。而仙就不一样了。仙人到人间来叫下凡。人间也叫凡间。下凡其实 就是从仙界下到人间的意思。这样来的仙们是可以进行实质性接触的。看看与八 仙有关的传说你就明白了。仙与世俗之事密不可分,小到替人治病,为穷人申冤, 大到救一方百姓,他们都做。往往做起来又很富有人情味儿。   这些神当然也做。只是神做起来就一本正经了,没有丝毫的情趣在里面。比 如在海上遇险的渔民,他们拜求海神娘娘伸出求援之手,据说海神娘娘会这样做 的。但她也只不过这样做了而已。一显灵即消失。又如在许多传说中,关公都帮 助人们脱离兵灾什么的。只是这种脱离也就施施威风,或吓退敌人,或把敌人的 船只什么的弄沉了。过后,人们看到的只有一个威猛的身影。他们甚至连一句话 也不会跟凡人说的。   世人喜欢有人情味儿的,杭州活佛济公就曾被人喜欢了无数年。蓬莱的八仙 也是。如果这些仙们个个扳着面孔,一是一二是二,除此再无半点多余,恐怕人 们也就要用另一种心态来对待他们了。人们对神有的多是敬畏之心。你一旦敬畏 了谁,也只能把他当神供奉起来了。些些的百姓,敬畏仙吗?尤其敬畏八仙吗? 我想未必。也因此,八仙才更值得我们放在心里。而蓬莱作为一处仙境,一处仙 人出没的地方,就更加地令人向往了。      2005年9月5日晚11时45分一稿于济南花园三区12栋3单元303室处所   2005年9月14日早修改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