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22路好蹭票》——“八平米”系列第一部 逢云         回首青春光影相戏弄,迷失行踪……         1      那段日子的叶逢云仿佛是历尽了沧桑,那些沧桑他总是需要说给人听以求释 怀,而那些沧桑本身好多就是这么得来的。叶逢云像一个传话筒似的,不断地听 与说着,把那段时间都听说过了。那些听说的场合理所当然地会是酒场,也因为 他年轻,会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一些属于年轻人的场合。   会有好心的朋友或者不好心的问叶逢云,问他那么成天不务正业地混着到底 有没有浪子回头的打算。叶逢云不承认自己是浪子,因此自然没有回头的打算, 他需要生活在有的听又有的说的场合,那段日子里他不缺这样的场合。他感觉似 乎那段日子里,周围的谁都不缺这样的场合。   那段日子就那么过去了,那些时光成了无数同龄人成长中的重要的一环营养 ,而叶逢云却始终嚼不烂消化不掉,他总想把那时候吃下去的都再吐出来,他早 就感觉那些东西噎得他很苦了。倾诉对象的群落被岁月稀释了,待叶逢云发觉的 时候,许多听众原来都只是臆想中的自己。后来叶逢云曾写了两百多万字的文学 作品描述那些时光,但是那些文字他不知道阅读的人够不够得上两位数。他感觉 没有人能理解他了,他认为他像所有人一样,非常需要别人的理解认可。      唯一能理解叶逢云的人就是我,因为我就是叶逢云。那段日子事实上延续到 今天还没有结束,简单地说,那就是落魄与流离失所的生活。这种生活中不乏星 星点点的耀眼闪光的部分,但是那些闪光点却都十分短暂难以把握。其实短暂倒 是好的,越长久一些的感触,在其行将离逝的时候越会给心灵带来痛苦。或许一 个选择那样生活的人,起先看到的都是流浪生涯经过的新鲜景物的美,而忽略了 作为一个人内心的接纳极限。当内心被美所充满而又无法继续接纳新的美的时候 ,会发现沉重的心灵压迫脚步也无法重归那些过往的美景了,而心中的东西却又 是无法舍弃的,脚步也就停住了,于是就这样僵持住了。那段日子不是数十年前 ,只是步入2000年后的时间,这个时间里的社会,不是属于一个心灵和脚步僵持 住的人的。一个心灵和脚步僵持住的人,只能不断地感叹沧海过了多少年变成了 桑田,而桑田又是多少年开始荒无人烟……开始荒芜一片……   我根本就没写过那两百多万字的作品,那是酒后胡说八道的态度把我牵引到 了这篇文章的写作上来。或许我还没太认真呢,没认真到认为这次是真的去写去 描绘那段岁月的时候。这些故事自从刚发生还没有结束的时候,我就计划着写了 ,计划都很大,大得一直无法完成。这一次之前,这个题目我已经写过四五遍了 ,每一次开头几万字,感觉在叙述整个情节上都还达不到一成。一次写了一段后 ,过段时间就难以继续下去了。那种流水账方式的叙述,是那个时间里的许多流 行文学作品里的方式,也是一个初学写作的人最容易上手的方式。我现在无论怎 么也不能说是一个初学写作者了,这里我也省去一些无用的自我介绍和谦辞,用 别的方式,最快地把一些事实罗列出来,把心底的感触穿插进去就成了。要释怀 ,要尽快写完,还要争取对得起读者,但做到与否就不强求了。      那段日子,我一个明显的标志是一个有着好好大学不念的学生。尽管这样一 个标志自己当时是没太注意的,但每一个善意的熟人知道了我这个身份之后都要 奉献一些口头上的告诫,他们,也喜欢在聆听别人带着感情色彩的叙述之后表示 一些道义上的支持,那个时候我周身的人基本上都是这样。他们会通过人的境遇 给人的思想归类,从而分析出导致某种现象的简单原因。就比如什么现在的年轻 人浮躁的心灵,或者说都没受过苦不知道珍惜,或者简单说不稳中好高骛远。起 初的时候,我还跟着他们一起分析一些,有时有人会给出似是肯定的意思,一句 经常发自文盲口中的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我会说:“我不想这 么走,却没有办法,我知道每个人都在走自己的路,没有人会有兴趣说我什么。 ”我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些人那样文盲的话语也不过是随口的搭话,就像其余的 许多我不愿意列举的废话一样。后来发现辩解的机会少了的时候,也是发问的人 少了的时候。   一个放着大学不念的学生,那不过是我当时最微不足道的一个身份而已,我 没必要把与之相关或类似的诸多话题在这篇没设计太长篇幅的文章中介绍。以前 的写作总希望为了逻辑把许多事情的前因后果交待个干净,但这一次不是了。一 个好的作品,应该能让人故事中推测出许多逻辑才对。我对自己有没有那样能力 的担心自然是有的,但比起解释每一个细节的劳累,我还是决定挑战一下了。如 果您现在是一个读者,现在读到了这里,还愿意读下去,那么我非常感谢您。我 要告诉您我就是为了这样的您才写的下面的,以及之后一个系列的这些文章的。      那时间里我为了有话说,经常找一些自认为愿意听我说话的人。其中最主要 的几个人有胡博,石志猛,学成等。前两个人是我高中时的同学,当时都在上大 学,我不想在这些作品里提那些大学的名字,一个也不提,尽管提了可以有更多 翎毛杂碎的事情可以写,但这次的写作为的是释怀而不是凑字。   胡博第一年没有宿舍,第二年有的。他爱跟我说的话诸如“你呀你……”“ 你说你呀……”“你说你丫!”之类的话。我从他那里可以蹭到饭,有时可以喝 着酒对他说上一说,可以让他骑着一辆名为“BEATIT”的自行车带我,至于带到 哪里无所谓。我管胡博叫兔爷或者兔子逼。   石志猛基本上不爱跟我说什么话。他可以在我天南海北的陈述感叹排比疑问 之中不插一句嘴,一般会在我蹭到或者没蹭到他的饭之后,说出大概类似“你该 滚蛋了吧?”这样的话来。我从他那里可以蹭到饭,可以陪他在校园里看他扔扑 克牌,可以被他不知什么时候给甩丢了。我管石志猛叫猛爷或猛志石。   至于学成,他是我的发小儿。我在当时并不知道“发小儿”这个词,后来知 道这还是一个北京的方言,到底字面上什么意思我也没追究过,反正我们应该就 是发小儿的关系。学成在师范中专毕业后当上了一个小学教师,到现在敬业了好 多年了,如果不是刻意提起他的职业,我从来没感觉到过他是个当老师的。学成 那里可以蹭到饭,可以和他玩星际争霸等电脑游戏,可以被他的同事们像对待一 个正常人一样对待。学成经常说我的话大概是“你就混吧”之类的。   那段时间里我能找到的人很多,似乎能说些心里话的人也不少,但有些特别 的人的特别点就是:那些人那里可以蹭到饭。找到别的朋友请次客是不难的,但 是那不能叫蹭饭。蹭饭的感觉蹭过的人都能体会,那里中会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归 属感。      吃老匹夫钱戈的饭我就认为不能算是蹭的。那段时间,我们有过将近一年没 见面了,后来见到他之后我为能蹭他一顿饭而感到高兴欣慰。但是到了后来我就 不那么想了,吃老匹夫钱戈的饭是理所当然的,就像窃书算不上偷一样,吃他的 饭算不上是蹭!我那次理所当然地吃了他好几天的饭之后,他才反应过来,问我 是不是想让他养着我了。他那时居然仍是那么聪明,几天时间我的心思就被他看 出来了!   钱戈知道了我在混的情况后,虽然表面上是和别的文盲一样弄出个恨铁不成 钢的模样来,但我看得出他内心还是欣喜的,他也说看到我之后他的孤独感就没 了。他问我还拯救全人类么,我说那是当然的,他于是显得更兴奋了,喜悦地笑 着,并用手指着我说:“你这个杂碎!”之后他用手掰了掰手指,劈劈啪啪响了 几声后,很严肃地说:“人类需要拯救。天下兴亡,能者有责!”我回答:“你 这老匹夫!”      老匹夫钱戈没有上大学,我那时候是刚刚知道,原因特别简单,但和本文无 关,这里不说。我问他做些什么呢,他反问我怎么也问这样的问题了。我那时候 去了老匹夫住的地方,那地方在学院路西边的铁路附近,是间平房。我进去之后 发现和我住的地方非常类似:整齐干净,而且净是书,多是一些大学的理工科基 础课方面的书,墙角堆着酒瓶子,满地都是烟头。我们的房间就是满地烟头还能 看着整齐的。钱戈的床很大,两个人睡的。我起先的时候真以为会有个特定的女 人在每晚和他睡在那里,可是我住过两晚之后就不那么认为了,觉得那是给不特 定的女人预备的。   那一个礼拜我在那里住了三个晚上,没有发觉到特定的或者不特定的女人的 身影。写实地说,那一个礼拜,我们俩进行着高中都难得有的一起学习知识讨论 问题的活动。进行了一个礼拜之后,钱戈忽然问我:“你真不上了么?”我听后 笑了,他终于也问这种文盲才问的问题了,钱戈就不问了,而我这才知道原来自 己的内心正期待着他的问话。于是最后我问他了:“你怎么不问我因为什么?” 钱戈笑了,他说我不这样才是有原因的呢。   过了几天,钱戈告诉了我,我已经完蛋了,我问他什么意思。他说这是他的 那个神友司马不修边给我下的定论。司马不修边和老匹夫钱戈原来在一个中学, 但是要比钱戈和我大好几届。老匹夫钱戈说他们那所学校以前就是靠司马不修边 撑着,司马不修边走了就靠他了,他一走就完蛋了。这回,老匹夫向我传达了司 马不修边对我的评价:“这孩子完蛋操了……他完蛋操了!”我根本就没见过这 个人,只知道此人复姓司马,名字四个字,好像带个“俊”字。钱戈这么传达了 他对我的问候之后,我苦笑了一下,连询问这人的心思都没有了。钱戈接着又告 诉我,他去我学校查看了我的纪录,全年总成绩为零。这时候他才相信我是真的 混的。我对他说:“剖析。”这两个字是他经常说的,他听了之后摇着头说:“ 一他妈杂碎,有什么可剖析的啊!”      钱戈给过我三次钱:第一次是一百,第二次是二百,第三次是一百。第三次 的时候,我身手去接,他撤了一下,说我还真敢接,我没理他,抢上前去把钱抓 走了。我估计没有第四次了,那种估计的感觉让我非常难过。但是第四次还是有 了,事情是这样的:钱戈说给我一千八,我伸手接,他说我愿意刷一个月盘子的 话,就有一千八。后来我跟他去了东城区建国门北边那片地方,在一座写字楼的 一个野鸡公司去面试,我在一个号称主管的不到三十岁的女人盯着下为他们输入 了一篇初中语文课的课文。之后那女人摇头说我的速度不成,又说打字快的人都 不用拼音。我说如果单纯为了输入,那么可以用扫描校对的方法,这方面的知识 钱戈跟我扯过很多,我不知道他自己是否会,我是仅仅够诈唬文盲的。我眼前那 个主管女俨然就是一个文盲,她不懂我说的东西,最后说让我们先回去等通知, 他们再考虑考虑。可她根本没问我的联系方式,那时候我是有一个寻呼机的。后 来两个星期过了,才听钱戈说盘子刷不成了。他应聘的职位的程序员,到了也没 戏了。后来我俩拿那个女主管开涮,用好多黄色笑话往她身上套,以求心理平衡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性,如果有点儿姿色的话我们不会忍心用那么恶俗的假设 加在她身上的。可问题是:那么一个连一点儿姿色都没有的文盲,能够成天冠冕 堂皇地坐办公室里喝茶挑人刺儿,我们这肩负着拯救全人类使命的却不成。这些 问题越想越憋气,不过那个时候我们心里还没太当回事,只当那些文盲们有眼无 珠,这是他们的悲哀,我们没那么大同情心替他们承受悲哀。      后来匹夫说要来个聚会,黑一下几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聚会的拟定名单上的 人除了我俩,还有三个文盲是:司马印钱,过无论,企鹅三怕鬼。他们这时候现 在都是大学生,学生证上印着的名字应该是:马映泉,过都(“都市”中的读音 ),齐鸥。   过无论还有个名字叫隔墙有耳九,或者简称小九。钱戈查找了半天,直到他 的学校不在北京。怕鬼联系到了,那个小侏儒的学校在北京,听到我们联系他非 常欣喜,钱戈也欣喜说有了一块儿肉了。司马印钱也联系上了,也在北京上学呢 ,而且还有了移动电话,没说两句就嚷嚷着挂机给我们往回打。司马印钱这名字 叫着让我想起钱戈认识的那个司马不修边,想到那人说我的话心里经常犯堵。钱 戈以前竟说这人的神奇之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让我听着很是欣赏,不知道钱 戈是怎么跟他提起我的,最后让他甩了我那么一句。我当时并没有那种自己努力 做出点儿什么样子给别人看看的打算,当时想得都是些玄的虚的东西。司马印钱 打来电话,很是热情,和我和钱戈问这问那光问不该问的问题,最后我说有什么 事见着面再说好了,他说行,于是就约好了时间地点。   “都混出头面了啊!”钱戈感叹着,“96年的‘不及茗居’,98年的‘左国 ’,到了千禧年再次聚首了!拯救全人类啊!”   不及茗居,左国……这些名称搭配的是那些拯救全人类时代的最完美的回忆 。那个时候,我们做出了多少骄人的成就!虽然不大,但欺骗自己是足够的了。 那些欺骗,我一直自欺欺人地欺骗着,一直骗到了如今的举步维艰,劫难重重。 所谓在劫难逃,我知道自己正是这样,但我也根本没想过要逃。我望着钱戈,他 的表情也还是那种昔日的神气十足,但我很想上去大嘴巴抽他一个,他始终不提 一个人,似乎非要我自己先开口提出来才成。那个人对我对他无疑都比那几个文 盲重要多了。         2      一年不见,花海电话里给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有病啊!”我刚刚剧烈跳 动的心霎时停了下来,嘴巴带点儿口吃地问:“是……是花海吗?”花海的声音 是没错的:“是又怎么了?你有病啊!”我刚想问她知道不知道我是谁,可她已 经挂上电话了。听着“嘟嘟嘟”的声音,我木讷地站在提供公用电话的书报摊边 许久,有个人蹭到了我的前面去用那个电话了。   钱戈幸灾乐祸地站了旁边看着我笑。我问他是不是事先和花海商量好了捉弄 我的,他表示无辜,说:“是你自己争着抢着献殷勤的,怎么了?说什么了到底 ?”我把情况跟钱戈说了,钱戈说:“剖析!”   剖析,怎么剖析?比较合情理的解释是:花海把我们误以为是别人了,而且 是她比较熟悉的人,那人十成是个文盲,俩人的关系看样子很暧昧。不过这种分 析也站不住脚,就像钱戈说的:“花海敢背着我找小白脸儿?我拆了她的牌坊! ”排除这种假设,那么就是刚才我们呼花海的次数太多了,她可能烦了,犯了小 姐脾气,不管谁就骂上两句。这种剖析钱戈也认同,并补充说:“说不好正赶上 每月不舒服的时候。”我想抽钱戈,他让我再接着呼一个,不回的话就合伙儿算 计算计怎么教训教训她。   适才钱戈联系司马印钱和企鹅三怕鬼的时候,存心不提花海。我们心里都知 道如果聚会的话,真正的中心人物是谁。如果没有花海,那两个文盲应该也没有 兴趣见匹夫和我。什么兄弟朋友友情可贵,一个个都是重色轻友,谁不知道谁啊 。我提到花海时,老匹夫晃着脑袋左思右想了许久,而后恍然大悟般记起有这么 个人了,又跟我卖了半天关子,说好了电话费我出之后才告诉了我花海的传呼号 码。我也没问老匹夫是怎么得到的。我和老匹夫在一起将近一个月了,好像对于 花海提都没提,这我们后来都很难以置信。忘了说了,我那时候的头发是披肩发 ,加上我很瘦的身材,经常被人当成女性。女同志、小姐、甚至阿姨这样的称呼 经常可以听到,也碰见过不少次路边的文盲和流氓冲我吹流氓哨的时候,为此有 一次还跟一流氓打了起来。可能是这样,才使得老匹夫心甘情愿养我的吧。我那 些蹭饭的朋友经常说我变态,我被他们说得也感觉自己是如此了。   不说那些没用的。我们前面的那个人也是在等待传呼,之后等了好久那边都 没有回,后来他又呼了一遍,又是半天还没人回,之后那人扔下六毛钱就要走, 却被老板叫住让他再付六毛。打电话三分钟三毛,而传呼却要六毛。这是那个时 候北京的通行收费标准。但事实上传呼后来的接电话是不用消费的,一般的,如 果对方打回来了,则收六毛,如果没有,都是不用收的。我们前面那个人就是这 么说了半天,那老板还是不干。那也不是什么老板,那是一个书报摊,看电话的 是一个岁数和我们差不多的女性。她的方式就是浑不讲理就是要钱,而嗓门却又 没有那个客人的大,最后摆了摆手,说了几句不耐烦的话让客人走了。   我们又呼花海,这回只呼了一遍,我准备了一块钱,如果花海不回的话就给 那女性这么多了。花海回了,不幸的是她回了,她的声音这回不像刚才似的了, 带着清脆的笑声,那笑声像是故意拿着腔调的,存心勾引人的那种调子,那声音 即便是发自如同我们眼前的这个女人,那么这女人也成了心肝宝贝儿级别的人物 了。最不幸的事情是,花海第一句话是:“喂,钱戈吗?”我诧异地发出了阳平 声:“啊……”花海的声音却非常随意,继续说:“不是吗?不是钱戈你是谁? ”我的心就这样承受着,嘴唇干动了半天,听到花海“喂”了两声后也没说出话 来。老匹夫钱戈问我行不行啊,之后一把抓过了电话。   “喂,宝贝儿,想我了么?”钱戈就这么和花海开始了肉麻的对话。我当时 真以为这俩人没征求我的意见就私定终身了呢。后来老匹夫把电话给了我,但电 话里说话的不是花海,而是传来一群女生折腾嬉戏的声音,我听到那声音里有一 句是:“还有一个呢!”随后有个声音问我是不是叶逢云,我说是,那个声音又 问我刚才是哭了不是,我说是。随后又是一阵喧闹的笑声,之后我听到了花海的 声音:“别闹了,别闹了。”我说我没有闹,花海说说她们呢,而后听到了“哗 啦”一声,像是玻璃杯或者花瓶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哗啦”一声之后是花海 “哎呀”一声,“哎呀”一声之后是“嘟嘟”的声音,电话断了。   闹了半天花海始终没有跟我说一句话!我极其不情愿地付了一块二,老匹夫 一脸奸笑地问我:“烧么?”我说烧,老匹夫说:“过两天全部奸灭!”   那分明是一帮烧人心的女生,那怎可能是我印象中那个阴险狡诈的,杀人不 见血的花海啊!到底花海那边闹什么猫呢,她跟钱戈到底这一年里有没有联系我 也不管了,就等着看钱戈怎么把她们一伙都奸灭了,就等着自己也抢个干酪了。 我于是就等着了。      那两天,我感觉呼吸前所未有地通畅,尽管一个天真的念头——在见到花海 前把烟戒掉——没能成为现实,但我还是坚持了八个小时没吸烟。那时候我吸烟 刚好将近一年,还没有坚持过那么长时间不吸。那两天我看什么都是好的,还跑 到了天安门广场上灌了几瓶啤酒,甚至都想找那些照快照的给我拍一张,我笔直 地站着,背景是城楼或纪念碑的那种。那次从天安门返回的时候,坐22路车,我 一上车就主动买了票。22路好蹭票,那些售票员基本上都不查,查的时候弄个硬 纸喀吧儿假装月票就能混过去。我那时候好几个月都没买月票,都是找那个蹭饭 的发小儿学城那里画的。他是美术专业,却当了计算机老师。他的计算机是有些 水平,不过我所了解的该限制在电子游戏方面。      原本约定的地方是西直门外的王记包子铺。那包子铺吸引我们的地方是里面 的削面,而包子我们好像一次也没吃过。一两年前,我们都不怎么喝酒的时候, 就经常去那里要上一两瓶酒,听着一屋子人扯东谈西地,去感受那样的气氛。那 里的啤酒一瓶一块五,花生米一盘子两块,要一块的也成。里面的常客有两类, 一类是附近工地的民工,一类是附近不知道住什么地方的北京爷。这一年里钱戈 和我都没少去过王记,只是没碰上过而已。一次,我专门带了一帮西部地区来京 的玩儿音乐的人到王记吃饭喝酒,那次连喝带唱十分尽兴,之后平摊了一下费用 ,每人不到十块钱。   这一次聚会,等我按着正点儿到了西直门附近给钱戈打传呼的时候,才知道 他改地方了,改在花海的学校了。后来我呼花海,回电话的还是老匹夫,我才知 道这俩人在一起。我和老匹夫说他耍我,他喜洋洋地说被耍的又不是我一个。接 着企鹅三怕鬼就呼了我,一回电话说他就在动物园呢,于是我等到了他。一年多 没见,小东西个子还是没长,属于那种典型的小可爱型的文盲,他对我的头发倒 是表现了一阵吃惊。简单寒暄了一阵,小怕鬼的兴趣明显表示全在花海身上了。 之后我俩直接打的司马印钱的移动电话,他当时也到了西直门附近,我们很快就 都走到一起,假惺惺又寒暄一阵,直接去了花海学校。   花海学校我去过一次,不过那时候还不知道她在那里。那一次去是和该校的 一个两人的音乐组合一起,蹭了顿饭之后也都彼此没了联系。而这一次去,经了 怕鬼和印钱俩人的提醒才注意到这学校是多么地好。小怕鬼感叹说:“这里的祸 水儿真他妈不少。”司马印钱感叹说:“八婆是不少。”我同意地说:“挺烧的 。”只有钱戈和我对女人的称呼一样的,其他各自都有各自的叫法。那个此刻远 处的过无论的叫法是“小姨子”,但当着花海的面的时候他会改说“姐姐”。钱 戈那个朋友司马不修边听说一直的说法是“妇女”。那东西据说凡是他看好的女 性,他都会让她们成为妇女。不过自从听了钱戈转述的这个人对我的讴歌之后, 我对他挺反感的。      花海和钱戈同时出现在我们眼中的,不过我们都把老匹夫当成无物了。花海 的头发长度这时候是我的三分之二,那形状看去,好像以前曾更短过,后来长成 的这模样。我猜测她最开始理的,是和这时的怕鬼很像的那种西瓜皮似的发型。 能理那样发行的女性,要么是吃饱了撑的的新新人类,要么是天生丽质美得不拘 一格,要么是花海,要么是具备了别的因素的花海。我幻想花海的头发是西瓜皮 的时候,两个献殷勤的东西已经上去搭了老半天讪了。我不知道是自己的感觉错 了还是什么原因,这两个东西真像是大学生似的,跟花海都说到什么专业就业形 势,什么学生会工作的范畴去了,于是我赶紧把他们打住了。我问花海还拯救全 人类么,她笑了笑,之后跟我说:“待会儿先拯救拯救你。”我问她是她要拯救 我么,司马印钱和怕鬼问她拯救他们与否,她只是说:“把你们拯救得舒舒服服 的。!”   花海始终都在假装对我的披肩发丝毫不感兴趣,我也假装看着她之后心里一 点儿歪门邪道的想法都没有。花海带我们去一个地方,一路上周围的女生多男生 少,我们的回头率很高。我们四个这时候对风景目不暇接,花海很懂事,一个人 跟前面款步着。她把我们最终带到了一间教室里面,教室不大,没有人,里面的 桌椅又矮又整齐又密集,大白天也要开着灯,亮堂得异常。   我们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默契,都开始玩儿城府,深沉地一句话也不说。听着 楼道里传来的依稀的脚步声,再听就是灯管儿发出的嗡嗡的噪音。那些灯开多了 噪音特别大,我一般在自习教室的时候都不喜欢开那么多灯,最腻味的就是那些 一进门就打开所有灯的眼神儿有毛病的人。我们彼此看来看去,持续了一分多钟 。这一分多钟里我们几个基本上七成时间都把注意力放在花海身上。花海挨个儿 跟我们对眼神,始终流露的感情是那种神气十足的,换了男人的话肯定得打起来 的那种,换了她则是让人想动手动脚。   打断我们城府的是两个女生,她们推开了后门,后门推开了一张桌子,发出 “呲啦”的声音。两个女生假装被屋子里的情形弄得莫名其妙,后来就出去了。 我们四个男性笑了起来,尽管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笑过之后,钱戈用手沾着 一瓶桌子里找到的饮料瓶中的液体在黑板上先后写了“不及茗居” “左国”两 个名字,而后他问接下来的该是什么了。没人回答他,但好像每个人都在等着答 案,花海过了一会儿说:“接下来就干了。”   我那个时候百感交集,不知道有什么打算,也不知道有什么期待。不及茗居 是我们十六岁的时候,仿效一帮神话般的前辈人的“茗斋”自己搞的组织。那是 还懵懂的年纪,叫着我们自封的“不及茗居六居士”,为的是叫着爽听着也爽。 那时有组织无纪律,相当于扯淡。左国的岁月是我们跨过成年门槛时候的故事。 那左国的名字来源于我听广播得来的一个典故,在书桌的左边放一堆书,一盏灯 陪伴过后就跑右边了。左国就是要把注意力放在有待学习的,而不要自以为学过 了多少而沾沾自喜。左国连组织其实都没真正组织起来,好像就老匹夫我们俩人 的折腾似的,连同花海其他几个都是凑数的。不过这样也是好的,那段岁月我跟 老匹夫头一次赚到人民币了,我俩对半分的,别人一分都没有。当然不排除老匹 夫黑我自己吞了更多的可能性。   钱戈写的字已经干了。那时候我看到除了企鹅三怕鬼像个乖宝宝似的,其他 的人好像都是百感交集的。当初一群桀骜不驯的人,如今就落俗于尘世了,而且 那时候我自己也知道,我的前途绝对要比一般的文盲暗淡晦涩得多。只是那个时 候我还没有在内心里明确,这个世界是属于文盲的,那时还以为靠青春的壮志, 靠年少的豪情,还能闯出些奇迹来。其实那时候我所认为的奇迹时不时都是发生 的,就像我们城府了半天之后的局面一样,我那时心中欣赏的奇迹应该就是这一 类的。      后来花海把我们拯救得舒舒服服的,她那么说就真那么做了。当时我们四个 杂碎,和她们四个烧人就围着一乒乓球案子坐了一圈。那里面有两个烧人就是刚 才在教室里假装莫名其妙的那两个。那两个烧人实事求是上应该不及花海烧,但 已经足够怕鬼发抖的了,也足够司马印钱摸眼镜的了。这些动作花海是无法带来 的。那两个小烧人一个叫小兰,非常腼腆,不爱说话,一个叫琪琪,比较活泼一 些。这样的名字,我现在写作起来就觉得不习惯,但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们的 全名是什么。这里写这两个名字也只是发音,具体什么字我也不知道。小兰这名 字我在高中的时候是叫给自己的。那时因为我的偶像之一,那个茗斋的主人就姓 这个姓,为此我想过要改名,跟了他的姓。那些人太神奇了,事实上和本文还有 着许多重要的联系,但他们的故事现在我拙于文笔还不忍下笔写,这里不多说他 们了。琪琪叫起来跟叫怕鬼的小名似的,因此那天怕鬼特别兴奋,特别喜欢别的 烧人叫那名字。   小兰和琪琪是先出现的烧人,她们假装镇静,我们也假装单纯,不问她们在 搞什么。这个时候我也才发现,这两个烧人连老匹夫也是没有见过的,我也不管 老匹夫和花海有没有什么奸情了。见着后一个烧人的时候,花海她们都叫她“金 姐”,事后我们给她取了个内部名字叫“金姨太”。金姨太无疑是什么岁数的男 性都喜欢的那种烧人,第一印象时我巴不得钱戈跟花海俩人关系越恶心越好,司 马印钱为了吸引她的注意擦了半天眼镜,小怕鬼则是连正眼儿看都不敢看她。   金姨太对司马印钱不断眉目传情,俩人好像在交流什么加密信息一样,我始 终没看懂。金姨太边和司马印钱眉目传情,边摸着怕鬼的西瓜皮说:“多可爱啊 。”怕鬼那时候好像快吐血了,到最后金姨太再摸他的时候,他跑开了,让她要 摸就摸我吧。似乎我当时看去要比老匹夫还老道的样子,金姨太没像摸怕鬼那样 摸我,掏出一把梳子给我梳了梳头,后来又掏出一瓶香水给我喷了喷。而后问我 她跟花海谁漂亮,我想了半天该怎么回答显得与众不同有个性,最后还是简单地 说了句:“你。”   到吃饭时候,我们还是插花着坐着,那时候一屋子的人都盯着我们这一桌。 有个男生和六七个女生都和这桌子上的烧人们打了招呼。花海把我们拯救得舒舒 服服的。金姨太喝酒很猛,却不抽烟,花海说我要敢抽她就抽我,我心说你这八 婆我为了你戒了八小时烟你知道不知道啊!我的心还停留在提到烧人会在有限的 人群中进行思考的时候,花海这样的拯救不知道能不能把我拯救过来。赶紧把我 拯救好了,我还要去拯救全人类呢。金姨太酒量应该没有那个琪琪多,她们喝得 差不多,那琪琪始终态势稳重,而金姨太已经上了兴头了,开始和司马印钱扯起 什么学校社团的事情了。司马印钱这个时候才真正兴奋了起来,尽管我听着他说 得许多话题都特别低能,成就应该没有我玩儿过的类似的大。金姨太半路就被一 个电话叫走了。她没怎么解释干什么去了,只说不好意思先走了,走到门口,喊 了我们一声:“帅哥们!”之后来了个飞吻,走了。   金姨太一走,气氛就从喧嚣的舞台成了此地无声的街心公园了。街心公园上 三个烧人遛弯儿,四个流氓被亮了一边。后来琪琪提到了应该把她们宿舍的“大 美女罗美秀”和另一个叫“阿姨”的也叫来。小兰说叫得来她们才算怪呢。这时 候,我问花海是否还有更烧的呢,花海却问我:“后悔么?”我不懂什么意思, 花海却什么也不说了。我后来又问她一句:“我后悔什么?”我真不知道当时的 声调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听后对我说:“你要敢喝多了撒酒疯,我大嘴巴抽你 。”我便急忙说对不起,后来说要告诉她一件事。花海保证不抽我之后我告诉她 ,钱戈老匹夫屋子里有张双人床是给我俩预备的。我没记错,花海听后只是说好 ,就好像真就是那么回事似的。      我的叙述到现在可能无法让一个读到这里的人明白我那时的心态是什么,那 时我只是对发生的看似正常的一切,在头脑里拼命寻找着合理的解释。但是或许 正是太多合理的推论推出的都是一些不可思议的结果,所以真正平凡时空的遭遇 ,本就不是处处都合理的。那个时候,每一次类似的胡思乱想,我都会自发领悟 许多深奥的哲理。         3      那天谁都没喝多,我觉得花海够仗义了,老匹夫钱戈却觉得她没能拯救我们 。老匹夫还把电话本上司马印钱和企鹅三怕鬼的电话和呼号的页给撕了,说这两 个人不怎么样。我问老匹夫到底这俩人哪里让他觉得不怎么样了,老匹夫说:“ 他们他妈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于是我感觉老匹夫的意思似乎是要我该滚蛋了 似的。   我不知道写到这里是不是给大家一个印象:那段时间里我都是和钱戈在一起 的。事实上不是这样的,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应该远比不过和另外几拨儿不同 人物在一起的时间长,只是这里我想写的这些和那些人物关系都不大。那段日子 里,我的生活是丰富多彩的,比如有几个大学生的原创音乐活动,再比如给当时 的几家比较大的小报和杂志写一些特约的作品等。这些我在这篇文章里都不想提 ,提起来就没完了,以前写过几次就是因为这样而跑题写不下去的。读到这里的 朋友,就当我那时候是一个有能力拯救全人类的人就好了,或至少是一个立志于 此的。您可以先就此骂我几句,再带着这个假定的知识点来读后面的文字,会让 我的写作过程轻松许多。      我已经利用老匹夫联系到花海了,也就没有必要赖在他那里了,而且那时候 我也看到他自己过的日子也不怎么样了。我有一个多月没跟他联系,而这一个多 月里却和花海联系了两次,而且两次都是花海先呼的我。花海第一次呼我和我说 要我他学校,叫老匹夫一起,后来又说联系不到老匹夫,于是就算了。那个时候 我很欢喜,因为花海是先联系的我。过了两个礼拜之后,花海又呼我,这次直接 了当就俩字:“出来!”我问她去哪儿,她说听我的,我问还有别的烧人没有。 她说没有了,说我爱出来就出来,不出来拉倒!我说的地方是海淀西大街,这个 地方是我十六岁以后,走过的最多的地方。可花海存心让我寒心,问我乘车路线 ,我心说你找我祸害了你呢!可还是给她指了动物园倒332这路线。   花海用了将近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我找了若干个人借到了五十块钱。一 方面想到花海,心烧,再一方面,我沉醉在西大街上一家书店一本书里,心情陶 醉,两种感觉相互抵消着。时间一滴一滴过去,我的心沉浸在好多对矛和盾的抵 消中,思考着一个问题:如果给我半磅的墨水,和这一世的错对来抵消,到底谁 可以抵消过谁?   花海来了之后,我拉她到了一个西大街路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她还真跟我 扯一些不着边儿的话题,后来我问她:“咱们这是约会呢么?”花海才告诉了我 一事,说企鹅三怕鬼约她好几次了。我有点儿不相信,如果说是司马印钱我倒信 。花海说司马印钱约她时候,她还没觉得麻烦,企鹅三怕鬼那小子好像动了真的 似的。我心想这两个王八蛋,敢情都那么没追求了!老匹夫自然不说他了,合着 就我一个没有泯灭理想了的。   我问花海怕鬼小可爱的目的到底是她还是别的烧人,花海说她也说不清,反 正就觉得这小可爱真陷进去了,跑她那里好几趟了,每次都特关心那几个红颜祸 水儿的事情。我说那也很正常啊,花海说了她担心的:“我怕企鹅那小子落得跟 你似的。”她太善良了,太活菩萨了,同时太了解我了,所以不想让别人陷入我 一样的苦难之中,可我怎么没能赶上花大善人的救赎呢?   后来花海说乱七八糟的,我问她什么乱七八糟的,她说了她那一屋子烧人们 的许多乱七八糟的事。说那个我没见过的阿姨跟个什么社会上的人烧在一起的事 ,还说那个金姨太有心逗逗小怕鬼,之类的还说了许多。我听得一塌糊涂,最后 问她是存心烧我呢不是,花海说烧死我丫的。   我问花海是不是和什么人干柴烈火了已经,花海说想抽我,这时候我感觉她 还是一丁点儿都没变,和我一样,和老匹夫一样。事实上小怕鬼和司马印钱骨子 里也是没变的,我感觉一炬熄灭的火焰又将燃烧起来了。   我们俩去到了西大街东南边的那条街上,走了不远就是我们两年多前的那个 左国的根据地遗址。那里当初是老匹夫搞定的一个能夜里住人的狗窝大小的屋子 ,后来拆了,好像说要盖个卖毛片儿的大楼,不过那时还没有动工,只剩下一片 断壁残瓦。我到那里的时候,心里不断对自己说的是:我边儿上是烧人花海,我 正在我最爱的海淀西大街地带,这里有我最完美的左国的回忆,我得靠这些编织 出一个新的唯美的故事来。可是这么告诫自己半天,最后只是酝酿出了喉咙里的 一口痰,趁着花海没注意的时候,吐到左国所在的废墟上面去了。   之后,我问了花海至少四遍:“咱们是在约会呢么?”花海其中有一次听后 好像真有点儿不一样的反应,我感觉她脸上那时不正常地红润了一些,烧得我的 心怦怦跳个不停,可还是没有顺理成章的事情发生。最后一次我那么问花海的时 候,是和她在一个商场楼上的餐饮休息处。那时,我们俩喝着饮料对面坐着,我 问她的。好像我那次问,是因为买饮料的钱是她出的,我为了卖乖。花海听后直 接把饮料泼了我脸上,之后就像许多不知道现实中是否有过的类似情节的顺理成 章的延续一样,她反倒问起我为什么不躲,还掏出纸巾来给我擦衣服上的水。我 从周围几个流氓文盲们脸上的表情看出了他们的羡慕,心中真的感觉,那时我活 在一种以前死活不承认的极致的完美之中。      我把司马印钱和企鹅三怕鬼跟花海约会的事情告诉老匹夫钱戈了,钱戈听后 说:“不是还约你了么?”感情他都知道了,花海都告诉他了!钱戈说:“没错 ,她都告诉我了,你也告诉我了,我也告诉你了。”闹了半天大家都是一伙儿混 蛋!   一进门,比起窗上的两件女性外衣和地上的一双女性凉鞋外,我先看到的是 墙上贴着的一张折成十六比九的比例的报纸。那报纸上写着的三个大字是:“八 平米”,那雄浑有力的字一看就是花海的手法。我刚要估算这屋子的面积是不是 八平米的时候,就看到了床上的和地上的东西,之后整颗心瞬间成了石头,或者 抛开贵重只看比重,成了金,成了铂,成了铱!钱戈进门后收拾着屋子,一身的 轻松一脸的随意,就是不说话,似乎非得等到我哭或抄凳子跟他拼命。我真担心 当时是不是眼泪都掉下来了,老匹夫说话的时候,幸灾乐祸地问我怎么了。我动 着嘴角说:“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老匹夫说:“面对现实吧!”   老匹夫说了段特别诚恳的话给我听,说到后来说如果我一句话,他就退到幕 后,把花海让给我,最后诚恳地跟我说:“早晚的事儿,谁都一样……你知道, 长大了,好多现实都要面对的……”后来我面对了两天现实,接到了老匹夫的传 呼,我便去找他了。这两天里我做了上千个俯卧撑,以及跑了四五千米的长跑。 我希望时间再过长一些的好,等体育上所谓的超量恢复恢复之后,我再跟老匹夫 玩儿命的时候胜算更大一点儿。可没想到只有两天他就叫我去面对了,我拖着酸 痛的单薄的身子,去以死殉情了。      跟老匹夫在那边的一个饭馆儿见面了,同时他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三十多 岁的男人,一个属于那种清纯加单纯类型的烧人。老匹夫让我管那三十多岁的男 人叫薛哥,而那个小烧人的名字是林雅丽。我当时看到了,小烧人林雅丽身上穿 着的正是当初钱戈床上的那一件外衣,这才感觉这是又一次蹭饭的机会,而不是 鸿门宴。   老匹夫阴笑着看着我百感交集的茫然状态,之后对薛哥说:“叶逢云,智商 二百五,聊聊吧。”小烧人林雅丽听后一笑,那笑容烧得我有了兴趣,于是跟那 薛哥打肿脸充胖子地聊起了狗屁不通的计算机程序设计问题。我那时在这方面的 水平,停留在十四岁时学到的basic的基础上。那次我曾获得过一个北京市的计 算机夏令营的第二名,不是二等奖,是第二名。本来说有一千元的奖励,后来和 另外两个朋友又交了七八十块买了三张五寸软盘后,位于西大街的海淀教育局里 面的那主办单位就人去楼空了。十六岁的时候我把这事给消费者权益保护协会打 电话举报了,后来就再没消息了。这么多年来我对计算机的知识还是一个文盲状 态,我知道的强人只有那个校园里扔扑克的,可以让我蹭到饭的猛爷石志猛一个 ,老匹夫的水平到底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薛哥要的是一个板卡的接口软件,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跟薛哥聊几句的 时候我就把十四岁的成绩说了出来,聊多了之后我特后悔说了,只想找个地缝钻 进去。我都想摊牌自己是个文盲的时候,那个薛哥也不再逼我受良心谴责了,转 而举杯言喝了,喝酒这差事我自然是得心应手的。嘻嘻哈哈胡沁了半天之后,薛 哥接了一个电话,结了帐就走了,让我们继续着。四个人的饭菜结账好像是三百 多,薛哥把找的二十多块零钱塞给钱戈,钱戈昧着良心推辞;薛哥又塞给小烧人 林雅丽,林雅丽腼腆拒绝;薛哥塞给我,我良心也让狗吃了假惺惺说不要,终于 我快接的时候老匹夫钱戈一把抓了过去。   薛哥走了,我想的当然是老匹夫的呼机也响起来,而后也滚蛋,留下这个叫 林雅丽的小烧人,但这种可能不大。我心里还是开心的,尽管想到这么可爱的一 个女孩儿,给老匹夫那畜牲糟蹋是种多么煞风景的事,但想到幸免于难的花海还 是不由得开心,哪怕眼前的这个林雅丽看去比花海还要烧。   老匹夫问我爽么,我说爽啊!他好像是准备了许多话等着我问呢,事实上我 也想问,想问他这混蛋还拯救不拯救全人类了,想问问这么清纯的一个小烧人他 是怎么骗到的,想问这小烧人林雅丽是干吗的,想跟她没有重点地寒暄几句让心 理平衡平衡。   而林雅丽则不知到底是腼腆过了头,还是属于那种我见过的表面单纯实际城 府又特深的烧人,我不问她也不开口。于是我终于问了,问她做什么的,她说了 个大学的名字,跟着说了那个大学的地址。我说知道,问她学什么的,她说了个 专业。我说好,她说不好,说没什么出路。我感觉她似乎无心和我谈论什么,再 加看到了老匹夫的表情之后,我感觉自己好像瞬间陷入一种孤独之中。如果说老 匹夫这个混蛋以后就要和这么烧的一个小烧人庸俗去了,那么这世界上拯救全人 类的难道就剩下那帮玩儿音乐的文盲们了么?   林雅丽好像是认生,没等我问出个头绪来就要走了,说要回学校去了。她非 常通情理,说菜还多,让我们俩继续吃喝。钱戈异常温柔地问要不要送他回去, 林雅丽摇头说不用了。钱戈于是拿出薛哥送他的钱要送给林雅丽,林雅丽说不要 。钱戈非要送,林雅丽终于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无邪得很,她算好了回去的路费 ,说正好五块就够了,就拿了五块。钱戈听后深沉而又温柔地笑了,给她指了另 一个路线,说那个路线只要四块,而且其中的22路还好蹭票呢。趁着林雅丽被他 的幽默逗笑的时候,钱戈塞了十块到她手里,之后送她出门了,我想站起来还被 勒令不许跟着。看着二人打情骂俏的样子,我心想这林雅丽也是,都跟他妈钱戈 一床上了,还跟我面前假装什么纯情啊?多他妈虚伪啊!再一想这些感触绝对没 法跟钱戈说了,以后类似的感触还要多,连个倾诉对象也都没了,越想越孤单了 。   不过我忽然又想到了钱戈那屋子里那“八平米”三个字。那三个字绝对是花 海写的,花海总不会也跟他一个床上了吧?要真是有了这个林雅丽的前提下如此 ,我非他妈宰了老匹夫不可。不过要没这前提呢?就是说林雅丽那天把外衣扔钱 戈床上有别的原因,那我宰不宰他呢?想到这里我更想到另一种可能,花海和林 雅丽这么烧的人都不会他妈那么作践自己。这种可能性越思考觉得越大。等钱戈 嬉皮笑脸回来的时候,我直接赞美他说:“你涮得我一愣一愣的啊!”他无辜地 说:“谁涮你了?谁涮你了?”我说去你妈的,钱戈说:“千万别让花海知道。 ”我说滚你妈的,钱戈说:“那你就让她知道吧,到时候她想不开寻了短见,估 计心疼的还得是你。”我说玩儿你妈的!   至于林雅丽,我马上也有了了解。在钱戈刚坐下不久,那个薛哥又进来了。 一进来就问我们小美人儿走了没,钱戈让他放心,说已经走了,薛哥才舒心了。 我心说闹了半天小烧人是薛哥马子?这想法刚有,薛哥就对钱戈说:“发展怎么 样了?”钱戈装糊涂,薛哥又问:“dén了么?”钱戈苦笑一下说:“我dén毛啊 我?想dén就dén呢?你瞅人家像那人么?你瞅我像怎么着?”薛哥哈哈一笑说: “什么像不像啊!谁像谁不像啊?发展发展,水一到,渠就成了!”钱戈说:“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那可是您的小秘书,往我身上扯什么啊!”我这是才明白是 怎么回事,闹了半天老匹夫还有碰见这种扯淡人却不继续扯的时候呢。但是又想 ,林雅丽穿着的那衣服至少有天是扔了钱戈床上没错的。我想或许那是因为花海 也有那么一件一模一样的。想到这里我想抽老匹夫和自己一嘴巴。   那个林雅丽和钱戈都是找这个薛哥应聘的,林雅丽应聘的是那些我根本不懂 得到底是干什么的财会之类的差事。钱戈找薛哥应聘当程序员,并且把我也拉了 进来。薛哥刚才走,说是去黄庄那边办点儿事,其实是主要等把林雅丽支开后和 我们再谈的。   “小丫头看着是招人喜欢,不过哥哥我现在心不放到这儿啊!”薛哥说:“ 写那么全乎,经理秘书主管总监,都他妈扯淡呢,看着让人觉着正经点儿。钱戈 啊,真正现在我这缺的不是那个,是你这样的,还有这个,叶逢云,这样的!” 我说着:“哪里哪里!”心想是自己这块儿大金子总是有眼不瞎的看见光了。不 过薛哥说了半天我不明白他回来的意思是什么,他一再问钱戈跟林雅丽怎么没有 ,最后说:“你要说你俩真好上了,那我真就要了她了……我是说等我执照下来 要她上班儿了。”老匹夫说:“再说吧。”薛哥说:“你要跟我装糊涂,倒时候 我要翘过来别怪我。”老匹夫似乎是遇着比他更匹夫的东西了,笑说:“你要上 就上吧,估计她也上感着呢,什么翘不翘的啊。”薛哥说:“得,得!有这句话 我就放心了!”说完之后他转身就走了,什么话也没说美不津儿地就走出了饭馆 儿。   薛哥又走了,我望着钱戈半天,说了一个字:“dén。”钱戈开怀一笑,说 道:“今天晚上咱俩回八平米,一块儿dén去!”         4      那天晚上,我跟着匹夫去到了八平米。事实上,那里总共的面积应该有二十 平米,我总是估算不好面积,或许比那还多。我问钱戈花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 给这里拿块儿破报纸题了这么个名字,钱戈说的典故是:“我问花海多大的地盘 儿够我俩尽兴的,她就写了八平米。”   那天晚上他那里就有台电脑了,虽然看去很破,不过玩儿起来还算可以。那 时候,我真正接触桌面操作系统还不到一年,不过这一年里已经会用了差不多所 有常见的软件,并且这时候已经开始登陆因特网好几个月了。但我头一次见拨号 连接是那天在八平米中看钱戈拨的。同时在场的还有一个人。那人不是什么烧人 ,是房东的少爷,叫郑笑成。这孩子比我们小四岁,这时候十六岁,个子不小, 和钱戈与我差不多了。东少郑笑成这时候正在上高中,平时经常和一帮同学打篮 球去。   郑笑成瞅着电脑感觉非常新奇,其实我看钱戈搞得许多东西也是觉得新奇, 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小孩子许久说出了心中的打算:“钱哥!能找到黄色网站吗 ?”钱戈双眼注视着屏幕,回答:“能!”就这样小孩子郑笑成等了半个多钟头 ,钱戈才想起什么似的,不久屏幕上搞出了女性照片来,郑笑成看后说:“我那 回跟同学家看的都不穿衣服的,有么?”钱戈说:“有!”说玩后捣鼓半天捣鼓 出来几张,郑笑成看得眼睛都直了。钱戈说:“好好学习吧!”郑笑成点头答应 。钱戈要给郑笑成五块钱,跟他说这当电话费了,并说自己上网用的是一个黑号 儿,没有另外的费用支出。郑笑成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钱他是坚决不收,钱戈让 他看爽了,他也还惦记有下次的时候呢。   郑笑成把电话线捣腾回自己的屋子,好好学习去了。我看着钱戈说:“你他 妈缺德不缺德啊!”钱戈又看着那些图片说:“看着爽吧?看活的更爽!今天卖 卖命,明天带你看活的去。”   当天晚上,我从一个文盲的水平上,了解到什么叫接口,什么叫驱动程序, 甚至什么是串联什么是并联都刚刚明了。这些知识增长带来的快感我憋着不说, 我不会告诉钱戈让他说我文盲。我一夜用二把刀的C语言编完了负责纠错功能的 一段代码,尽管还不知道那代码怎么用在整个程序里,尽管语法上还有若干错误 ,基本算法大概蒙对个大概是没问题的。钱戈在我劳动的时候睡了三个多小时, 第二天早上他起来,跟我说别叫我看毛片儿了,让他编,我于是就睡觉了。我睡 到中午他也没编多少,正跟那发愁呢似乎。   这工作第一步就是编出这个程序来,而后好的话才有资本谈以后跟着那个薛 哥一起干。我说这种工作也是我喜欢的,不用按时上班,自由。钱戈说我太弱了 ,思维还停留在傻逼小朋友的水平上,他说:“你以为咱们干的这个是他妈一般 文盲弄得出来的么?”我已经感觉到了真正拯救全人类的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 老匹夫这混蛋最后也顾不得别的了,我这不要脸的也开始不耻下问了。接下来的 两天我知道了至少在计算机这个领域里这个混蛋比我高出不是一点半点来。他跟 我解释了许多东西,我到最后还是一塌糊涂。最后碰见了一个问题,匹夫自己想 到了抓狂,我的胳膊被他抓出了好几道,还是没头绪。最后不成,他给那个说我 完蛋操的司马不修边打电话求助了。钱戈打完那电话后表情释然了许多,说基本 大功告成了。而后我提醒他,他说过的带我看活的去,钱戈就带我去了。   钱戈带我去了王府井,找到了一个两块五一碗拉面的地方填了肚子。吃完之 后,我俩垫报纸坐了地上,看了路边的烧人一簇一簇地摆着姿势。钱戈说这就是 看着活的了,我说他真操蛋,于是他说:“光看见没用,就得摸得着才对呢!” 他带我从王府井走了半天,走到了大概鼓楼那边,在一个小胡同里,进了一家发 廊。那发廊的小姐很烧,事实上我可能之前从来没去过这种地方。我留长发以前 ,给我理发的差不多都是老头老太太。我们一进那发廊,那里面的烧人们就先盯 住了我,我解释我舍不得我头发,钱戈说我们是来洗头的。于是我俩就一起洗。 我可能还是头一回让一个烧人摸来摸去的。摸我脑袋的烧人感觉比钱戈那个老道 ,摸他的那个比较纯的样子。我那次也是一年多时间里第一次吹吹风机,吹到一 半我不用那烧人给我吹了,我说喜欢湿着点儿。老匹夫却很自在,我完了半天他 还没完。说真的,当时我心真有些慌,真不知道出了好玩儿的事情自己会怎么应 付。无趣的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也没有,钱戈交了二十块钱,里面的烧人表示欢 迎我们下次再来。闹了半天这就叫洗头,钱戈说我真聪明。   接着我知道了钱戈是无事不登洗头房的,他洗顺了为的是见烧人林雅丽。钱 戈呼了林雅丽,林雅丽给他回了,而后他们就约定时间。我听老匹夫说话的口气 ,那么温柔,连我都快爱上他了。等他打完了电话,我问他到底花海知道不知道 有林雅丽这么个人,钱戈说花海算个屁!尽管我总感觉这种加在花海身上的话多 少是有同感的,但听老匹夫这么说,我感觉自己还是想宰人。      林雅丽出现后,第一句话就让我知道了钱戈为什么出来带我看活的又带我被 烧人摸。林雅丽问钱戈为什么呼他不回。钱戈实话实说,告诉她自己这两天在给 那个薛老板编程序,就把呼机关了,为的是破釜沉舟一番。钱戈说话的口气异常 正经,林雅丽也似乎非常理解钱戈,俩人说了几句就关心起对方的冷暖了。这是 钱戈吗?我怀疑我是不是做梦了。接着走道的时候我便成全他们,让这对鸳鸯前 面浪漫着,我跟后头摆姿势吸引烧人或者流氓。直到老匹夫忽然回头,指着我跟 林雅丽笑着说:“你看丫那样……是不是瘸了你!”这王八蛋这个时候说这些不 文明的话的时候,也还是那么温柔。我操我真想这一刻宰了小烧人林雅丽拉着钱 戈爱他了。   我们进了一个平时不会进的西洋快餐店,林雅丽说她也不怎么吃这些的。钱 戈的幽默感在这个女人面前妄图充分发挥,可言辞却远没有平时我们之间那么深 奥,但林雅丽确实还是难以理解,偶尔会理解了一些会呈现出天真而又含蓄的笑 容。林雅丽说她读的是两年制的大专,第二年基本就没有什么课程了,这个时候 就是实习和找工作了。她希望自己能在毕业前赚点钱,毕业后能留在北京。她普 通话说得很好,仔细听是有点口音,但不重,也听不出哪里的。始终,林雅丽跟 我说过的话就没有几句,我觉得她这也是比较真诚,问一些无关的东西都很虚伪 。妈的想来想去合着我就是一电灯泡啊!合着老匹夫正在进行的就是所谓的谈恋 爱呢!   那天老匹夫谈完恋爱,又跟我一副虚伪的无赖面孔的时候,我怎么想怎么觉 得虚伪。我害怕自己是嫉妒他了,因此郁闷了一路。那个时候“郁闷”这个词刚 刚在社会上流行起来,这个词的流行要大过所有其前其后的词。比起什么“龌龊 ”“暧昧”之类的词语,这个词流行的时候感召力更大。那时候,差不多哪里都 能听到人,当然主要是年轻人说着“郁闷!”“我郁闷啊!”“真他妈郁闷!” 等等。2000年欧洲杯决赛的时候,我跟一帮支持意大利的伪球迷看了意大利对法 国那场后,就在马路边叫喊了一夜的郁闷。   我的郁闷结束于老匹夫又让房东少爷郑笑成拉了电话线上网的时候,当然不 是因为看了黄色网站,而是老匹夫收到了司马不修边寄来的信。一直听老匹夫说 司马不修边是个编程方面祖师爷级别的人物,可老匹夫看了他寄来的代码之后, 叫喊着:“这不他妈你丫这文盲编的吗?”我看了看,发现里面的代码和我的大 不一样,首先是变量的匈牙利命名方法上比我的标准多了。再者还用了我不熟悉 的一些语句。老匹夫说:“跟他妈你丫那一样!甚至还不如你呢!”我心说既然 那个说我完蛋操了的人都跟我丫编的一样,他还挑个什么啊?老匹夫说:“太他 妈敷衍我了!”钱戈把感触发给了司马不修边,过了半个小时那边就又回信了。 司马不修边在信里面赞扬老匹夫能看出他敷衍他来,不过他认为这种敷衍本来就 是应该的。老匹夫钱戈“我操”了一声说:“不管了,就是它了!”之后让少爷 郑笑成在黄色网站上耍了个六够。郑笑成喜不自胜,一直耍到院子里出了声音, 他爸爸回家,他才急忙回屋里好好学习去了。老匹夫说:“看看这些,孩子就知 道好好学习有多重要了。”我问他:“咱们混这操行是不是因为当初看不到啊? ”老匹夫说:“有这一层道理……不过咱们混这操行就不错了。那孩子看看这些 ,以后就能混得跟咱们似的了。”我说他真缺德,尽管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随后的几天什么风声都没有,我问钱戈不是编完了就有钱了么?老匹夫说有 个屁,说那薛哥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我心说白忙了!不过我倒希望有这样的机会 多白忙一阵。那薛哥当然不会跟我联系,过了得有两个礼拜之后,我找到了钱戈 ,从他褥子下面翻出来一张存折,逼着他跟我上银行去看余额。钱戈被逼无奈, 拿了一张卡,说在自动提款机上就可以看。我对了那卡和存折的账户吻合之后, 就跟着钱戈去了。钱戈路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就像他瞒我什么似的,而后 把那卡插进了提款机里。我说他要敢忘密码我宰了他,他说不会忘的,而后就输 入了密码,点了查看余额,边点边说着:“你看能有什么啊?”我一看,里面的 账户上有三千多元。钱戈惊了,说:“他怎么给打这账户里头了!”这话更说明 那钱是我们共同劳动的成果了。我义正言辞地索要我的那一份,钱戈无奈了半天 ,给我取了二百。我想跟他翻脸,我说这次不是开玩笑,我有要紧的事。钱戈想 狡辩,但是最后不狡辩了,跟我说让我随便取,他说:“义字当头!繁体的义字 就是‘我是羔羊’!我现在体会这字了,你瞧着办吧!”我心想我就是为了要我 自己的,你这玩意儿跟我装什么大个的啊!不过我也不希望朋友间因为金钱的事 情伤了和气,结果不多不少又取了一千三。而后我从口袋里掏了二十给老匹夫了 ,告诉他亲兄弟名算账,这二十块钱就当那几天住他这里的房租。   因为类似的场景,对换我和钱戈的角色,在高中刚毕业的时候还有过一次, 而且那一次我的存折上完全是我自己的钱,而且钱戈给我取光了,所以这一次我 跟他也没什么客气可谈的。虽然这些天在八平米中,我没有发现有女人到过的痕 迹,不过我确信这些天里老匹夫幸福得很。而这些天我联系过花海,问她什么时 候去过匹夫那里,花海说让我找她去,她当面告诉我。我问她知道不知道老匹夫 这些天有什么不正常的事,她便说出了林雅丽的名字。我问她凭什么她都知道, 她说她没办法,想不知道都不成,一帮犯贱的东西不让她知道了心理不舒服。我 说那我就找她去,她最后还告诉我说有更大的惊喜,我心说我也有更大的惊喜给 你呢!   我的想法是从老匹夫那里勒索回本该是我的那份,或许稍微超标一点儿的人 民币后,在老匹夫和那个林雅丽亲亲我我恋爱的时候,让花海跟我出去一趟。我 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或是海边,或是黄山五岳什么的。我也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就是觉得如果老匹夫真跟那个林雅丽玩儿真的了,我就必须和花海也类似怎么 怎么着似的。一千多块钱,我好像从来没这么痛快一下拿这么多过,不久前拿大 学学费吃喝嫖赌的时候心情没有这时这么痛快。吃喝嫖赌就那么一说,吃喝是真 的,后俩不是。      我见花海的时候背了个书包,装了好几本书。花海让我陪她在一个自习教室 里写作业。我为了看她后背坐她后排,后来一个文盲想坐她边上,我就向前坐那 里了。坐了她边上看她不方便了,我就看一本数学书上的“不相交的斯坦纳三元 系大集”,看了半天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这么一个名字。其间花海问了我两道 英语方面的问题,我俨然这方面是个文盲,但还是胸有成竹地解决了她的困惑。   我跟花海在自习教室待到了晚上十点半,花海好像还没做完作业。我不成了 ,花海发现我不成了,这才跟我说话。我立马让她看那一千多块钱,而后说了几 个连我都不知道在那里的“李家窝子”“孙家坡”之类的地方,问她有没有兴趣 去看看。花海问我什么意思,我说就是去爽啊,花海说:“我问你亮这钱什么意 思啊?”我不知道我的错是在这里了,心想这个三八有钱啊!于是我问她说这话 是什么意思,我说我告诉你我请你去不成么?花海那时候好像真的很在意似的, 我看不出她到底烦的是什么。她低着头捂着脸老半天,那动作让我想起我妈每次 抽我嘴巴之前的动作,后来她抬头对我说:“对不起啊,我没别的意思,有点儿 事太乱了。”   花海竟然跟我说这样的话!她当我是什么了?我设想,小烧人起初说那话的 意思应该不是显摆她称钱,那意思该是说她需要的不是钱而是我的人吧?想到这 里,我心中体味到了一阵温馨,而后再想到自己浪荡的生活,又萌生了惆怅。小 烧人向我说对不起了,我看着她真想来一句:“对不起就成了!”而后看她能怎 么反应。   花海在一个排队的IC卡电话亭处等了许久。那些打电话的清一色都是烧人, 不少还特别烧!但她们都用异常羡慕的眼神看着花海,可见这时候真正最烧的是 我,我心说我也够给你提气的了!花海打了一个电话,我不知道她要给谁打,也 没问她。看她打电话之后表情有些异样,我忽然想那会不会是个文盲啊?过一会 儿就有个文盲来跟我谈话,之后跟我决斗?要真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花海存心烧我,打完电话之后对我说:“你得承受得住啊!”我的心率有点 儿不正常了,但表情还是佯装无事。之后她告诉我说,今天本来给我准备了一套 大餐的,不过出了变故吃不上了。我问她是不是找十来个壮汉拿我锻炼一下。花 海说那个金姨太前些日子把怕鬼那小子给逗哭了,说想看看能不能把我也逗哭了 。花海说着说着就不由地笑了起来,像听了马三立的相声似的。我没觉得那么好 笑,说逗我却又不逗了,合伙耍我呢!花海说还有更好笑的,说我可能理解不了 ,那个金姨太跟他们宿舍的超级美女罗美秀正争风吃醋呢。我问她那个超级美女 到底什么样?花海说着说着笑得说不下去了,她笑成这样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看到 ,她要敢在没人地方笑成这样我非犯罪不可。我问她有人跟她吃醋没有,她说有 ,说就是她们宿舍的那个阿姨,说那个阿姨这些天好像就在吃她的醋。我有些疑 问,我问她:“你是花海么?是哪个在山头上陪条狗过了俩礼拜的花海么?”花 海好像还陶醉在相声之中,笑得更厉害了,而且是捧着腹弯着腰。我咬了咬下嘴 唇说:“你这样不怕我爱上你么?”   我都怕我这样的话带来什么不预期的结果,花海却没有,依然在笑着,笑到 最后开口告诉我,我今天这一次白来了一趟,自己还混不在乎,心里还热乎着呢 。而后她告诉我那金姨太说的,我这号的不用金姨太出面,有她花海花大仙子就 足够了。我觉得也是如此,尽管我当时感觉一点儿也不好笑。后来,花海连送我 都不送,告诉我末班车可能都没了,说不过我口袋里有钱,可以打车回去,说要 不路上危险。我这时还觉得没什么好笑的,花海又说我来了半天她连送我走都不 送我走,而且是她叫我来的。我同样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只是花海消失的时候 ,我感觉好像真被她给逗哭了。   我心说花海是不是知道老匹夫落了俗,内分泌失调了?或者是准备了一瓶子 一氧化二氮,跟这儿装可爱呢,但按说她也已经不是青春期骚乱的年纪了。回去 的路上,我仍然赶上了公共汽车,后来又赶上了末班的22路回海淀。整个车上除 了售票员和司机外就我一个坐得长的,有两三个上车的一两站地就下车了。一个 还算烧的年轻的女售票员已经坐了前面司机跟前,我估计她是因为怕鬼吧?像齐 鸥那小混蛋一样。那售票员一直在烧我,看了我好几眼。那时候我除了诗歌之外 还没写过别的什么文学作品,放以后非得感慨出几千字不可。她就看着我,好像 我没买票一样,我也就表现得像自己买了一样。后来她问了我一句:“到哪儿啊 !”我回答她到头,她就不看我了,直到我下车也没问我的票。我白揪心揪了一 路!总算在那售票员还算可以的姿色以及蹭票时的揪心中,把内分泌失调的花海 给暂时忘了。         5      后来很长的时间里,没什么新鲜的事情发生。我是指本文中这些主要的文盲 之间没什么新鲜的发生,而作为个人我们都在各自的生活发生着丰富多彩的与这 篇文章主题关系不大的事情。我这里给一封电子邮件,或许和本文主题关系不大 ,但我这次设想得远了些,这信的内容要关系到这一系列后面的文章中的许多事 情。      一封电子邮件来自粉受伤      逢云:      你的信我收到了。但说真的,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因为你的信除了标 题什么都没了!!!   前几天洛玛又和我谈起你了,你知道她是和我怎么说的么?她告诉我你这样 的人,注定是怎么也无法一个人独自享受幸福或承受痛苦的。她说你很好,如果 有了好事一定会让人来分享。相反是在说什么你也知道了吧???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上次你把那个叫雨天的人写的东西给我看了,看上去 真的感觉很亲切似的。      雨天中一点风一点雾一点点表达   你和我隔着落差 只来不及戏耍   内心是永恒变化   ……      这样的渲染,你在比他年轻五岁的时候应该就运筹自如了吧?如此的意境, 你在比他少活两千天的时候应该也就体会过了吧?你啊你啊!看你最近和我说的 都是些什么!怕你想不起来了,我让你自己回味一下:   “酒,朋友,有了!爽了!肉,买不起,素的一样下酒。我不知道应该把那 豆制品算作甜食还是算作肉食,或许真的需要一种再分类,来完善我那找在春天 的未完成的流浪。    “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和朋友开起玩笑总是联想起革命的杀了不革命的 ,而后又被反革命的杀了,而后又有不革命的杀了反革命的,而后而后而后…… 你知道么,睡觉前想事情应该是每个人的共同爱好吧,但我真的不知道这多日都 在想什么呢,莫非我没睡过觉么?天啊,我忘了我是否睡过觉了!”   如果你认为你写这些是在弄文字,那么算我没达到那理解程度;如果你认为 这样是想和我说些什么,那么拜托,你可以说得明了一些吗???   也不和你争竞什么了,记得曾经你说过的要徒步海岸线,要徒步万里长城的 梦想,是否忘了?试着去做了么?   不要把我想像成周身的谁谁谁了,我固然和她们有些相像,也绝对不是你想 的那么死板的……咳,看,如今我都认为你死板了!   好了,写了这么多,你看了写篇思想汇报吧,继续玩你的开心去吧!      ——粉受伤      我想起了先前给粉受伤写的信的确就有一个标题,标题是《我想你了》。这 封信我想用一千字以上的内容去回复,换句话说就是暂时扔一边了。这里只说明 一下,这封信中提到的那个“雨天”,是设计的这个系列文章下一篇《三点半的 女人》的主角,和这一篇一点儿关系也没有。那几句关于“雨天”的诗歌形式的 文字,不是那个雨天大作家写的,是我写的。   至于粉受伤,她可是“杭州泼妇”啊……这些文字都叫我感觉到温馨了。我 们认识有五年了,当时认识的原因也是因为都喜欢文学,我们两个人在同一期杂 志上发表了同名的文章。后来就成为笔友了,就这么一直联系着。没必要介绍什 么细节来描述这样一个关系了。反正一直没见过她,接触互联网后我们便一直通 过电子邮件联系。早在四五年前我就生活在那种天天都在给远方未谋面的笔友写 信的日子了,所以后来接触互联网对面那花花乱乱的网络世界一点儿也不陌生。 我没那么文盲爱好去讨论网络与现实的相同和差别之类的东西,就如同当初那些 关于该不该交笔友的讨论一样。如果有朋友读到这里,有一个初步的感觉就是我 和花海和钱戈之间的关系有些什么特殊的地方的话,那么我要说的许多话就都可 以省了。我知道如果粉受伤发给我的那些照片是真的她的话,那么至少她是个烧 人无疑。她说的那个洛玛全称“美洛玛”,这女的照片我也看过。老匹夫也早就 看过她们的照片了,这回我又给他看过她俩的衣着透亮的最新合影时,他还是激 动了,热泪盈眶地说:“不成了逢云,让我宰了你吧!”我告诉老匹夫:“咱们 俩什么样,她们就什么东西!”老匹夫那时说:“珠联璧合,郎才女貌,比翼, 哦,连理……”他说到最后的“连理”,就好像“林雅丽”一样,我于是帮他重 复了一下。   老匹夫听我提起他心上人的名字,自然是喜在心露在脸,却一味和我装蒜地 问怎么了。我问他:“你摸林雅丽了么?”结果他摸了我半天,像一个付钱的嫖 客一样,摸我的头发又摸我的脸老半天。但是我能感觉到老匹夫内心在颤抖,我 感觉他这次摸我的手法比以往娴熟多了,尽管除了他之外没别人这么摸过我,我 还是感觉他娴熟多了。   我带着吃饱了撑的找不痛快的心态,有几次都大早晨去到钱戈老匹夫住着的 八平米想捉回奸,不过都没有捉到。我捉不到奸,就直接去八平米里面睡觉。老 匹夫虽然不赶我,但后来我想这样的话他就知道我在捉了,不会让我得逞的。后 来我有两个星期没联系过他,来了一个突然搜查。结果大早上天刚亮我去了,八 平米是空的。刚好那天房东少爷郑笑成起床,见我在那捉奸又进不去,没等我说 话就递给了我钥匙,我心说这孩子真乖,看来钱戈让他看那些黄色图片真的起到 了不少积极的作用。   我进了八平米,一下子躺在了床上,床上的被子上有女人的香水味儿。也可 能不是香水,是洗发水什么的,反正绝对是男人身上闻不到的。我成功了!我真 的不知道即便自己真的捉奸成功了又会喜悦到哪里。   真正成功来临的时候是当我醒了的时候。我的手摸到了软软的东西,并不是 什么太吓人的,只是一个女人的手。我嗖呼一下触电般撤回了手,而后起身,见 同一张床上躺着的是林雅丽。而老匹夫钱戈在写字台前坐着玩儿星际争霸呢,最 让我崩溃的是他玩儿的水平看样子还可以,虽然这是第一次看他玩儿。老匹夫已 然事故了,对我的惊醒丝毫不觉得差异。床上的林雅丽还在香甜地睡着。我也特 别虚伪,问了他一句几点了,老匹夫告诉我中午十一点多。我“哦”了一下,而 后什么话也没说,起身就出门去了。   我想就那么走了,却觉得有必要跟老匹夫犯犯恶心,于是我转身又回去了。 老匹夫专注在游戏上,丝毫没理会我。我冲他招手叫他出来,他不情愿说打完一 把。我看着他打完了,这家伙玩儿这游戏水平还真不低。那段时间里个人计算机 ,是星级争霸这个游戏统治的时代,因为玩儿这个游戏,我还步入了一个人数二 百多口子的大圈子。在那大圈子里面,谁都不知道谁的名字,但谁见到谁都知道 这个人的代号。也正因为如此,其后开始上网时,对那些代号称呼也非常适应。   钱戈打完了一把之后,我们俩来到门外抽着烟,我想说话,却实在不知道说 什么好。钱戈比我轻松,我没问什么他倒问了:“舒服么?怎么不接着躺会儿啊 !”我心说老匹夫你真仗义!撺掇兄弟给你戴绿帽子。我说:“老匹夫这不是真 的吧?”钱戈一笑说:“什么他妈真的假的啊?”我说:“你也庸俗了。”钱戈 说:“早晚的事儿,谁都一样!”这句话特别耳熟,钱戈说这话的口气也和那原 创者极其相像,这个原创者后面会提到。我说我走了,钱戈操着腔子说:“不送 !”我没用他送,等我走出几步,他又叫住了我,而后嬉皮笑脸地用那调子重复 道:“不送!”说完也不目送我了,进了睡着烧人林雅丽的八平米了。      我直接打电话到花海宿舍,接电话的人说她不在,我听声音像是那个琪琪的 。电话里面有别的人活动的声音,却不是话语,好像不像以前那么内分泌失调了 似的。我呼了花海,回电话的是一个男的,我竟然心理没再乱一点儿。那男的 “喂”了一声,花海就要去电话了,花海“喂”了一声又给了那男的。我明白, 花海是要证明一下她就在那文盲身边,否则怕我不信难受不起来。我因为听出了 那男的是企鹅三怕鬼所以倒了也没难受起来。我让他把电话给了花海,小怕鬼特 别乖,就给了花海。   我告诉了花海,这一天我和一女人睡一张床上了。花海说恭喜我,我长大了 !我心说:“操!”嘴上说:“不成!要跟也得跟你。”花海把我说的话告诉了 企鹅,我听见怕鬼说:“逢云说的可能是真心话,你别不当回事儿。”我心说我 他妈能落俗到说这种真心话吗?这帮人都落俗了,都忘了拯救全人类的大业了! 我跟花海说了个地方见面吃中午饭,那地方是西直门外的王记包子铺。      我跟王记包子铺里听几个北京爷喝着二锅头跟那吹四十岁人吹的牛逼,感觉 跟二十岁人吹的都差不多。我以前老想,这岁数的人,应该都把希望放在下一代 身上了。可事实上他们谈论的话题里我从来没听过关于他们子女的。看来我一贯 的认为是正确的,我的认为是大多数父母对子女都处于无教养状态。在这种无教 养状态下,会导致许多文盲新人类出现,当然这种放任偶尔磨练出几个我这样的 拯救全人类的人物,但比起那更大比例的沦落,我情愿牺牲我一个造福千万家, 呼唤父母们重视家庭的约束力,更要重视以身作则。   我以一个大学生的身份,同时我的头发让人容易认成的新新人类的身份,和 那几个四十多岁的北京爷聊了半天,一直聊到了花海和怕鬼的出现。和他俩一起 到的还有那个小兰。每次叫到“小兰”我都下意识感觉那是我,但这时我必须面 对了,面对那个拯救全人类的岁月已经不再了的现实。我什么都不是了,我只是 叶逢云,就是一个遭逢了云彩的破叶子,那不也就是在飘吗!   齐鸥一上来就对我说:“花海说你想非礼她,所以让我保护她,还把小兰姐 姐也叫来了。”我点点头说:“小兰姐姐是来保护花海不受我非礼的么?”说了 这话后我特别后悔,因为这个小兰太腼腆了,我这话也比较粗糙,说得她红着脸 什么也说不出了,倒是没有生气什么的。花海却不成了,她说我再胡说八道她随 时会抽我。她说完那话几个北京爷“哟嗬”地惊赞了一声。我希望她抽我,因为 适才抓了林雅丽的手之后感觉挺舒服的。   花海他们闹半天没兴趣听我发感慨,倒是让我跟他们一起给小怕鬼齐鸥顺心 来了。我听他们说了半天,起初还以为怕鬼的伤是那个金姨太给的,后来才知道 给他伤的是那个花海她们叫阿姨的。我都没有见过,合着企鹅后来又跑那阿姨那 里受伤去了。他们老提受伤,我都想起那杭州泼妇粉受伤了,不过现在跟她那边 还扯不上关系。怕鬼说:“那个老祸水儿金姨太就一推铅球的,我滚滚也就不滚 了。阿姨却不是,阿姨是给向心力让人转的。”   后来我从他们的口气中听说,那个阿姨原来是个专门烧老一辈人物的。传说 把花海她们学校的一个快五十岁的教授给烧了,而且那阿姨是用感情烧,烧别人 同时也烧自己,当然要排除怕鬼这样自作多情的。怕鬼说:“我是自作多情。可 是她那些根本就不现实,早晚也成不了。那些都成不了,我想就数到我了吧。” 花海对小兰说:“多可爱啊,我说不如上秤掂量掂量给你吧。”小兰说:“讨厌 。”   这个时候我对比着眼前的小兰和那个林雅丽,这两个人都是非常肃静的,小 兰是那种绝对最单纯类型的,而林雅丽却让人感觉不是单纯了,好像内心自我抑 制的成分更多似的。我估计让小兰和我睡一床,即便是花海让她都不会同意,我 想有空求花海帮我问问成不成,不过怕花海抽我。花海说得到做得到的,她没真 抽过我,却抽过钱戈几次,当我面就好几次了。   我们跟王记又是吃的拉面,他们三人一人一小碗,就我吃了一大碗。我虽然 身高不算矮,但我的身材要比花海苗条,这时成了我是大头了,我也刚想到结账 的时候应该是我来结才好。有几个民工也在看我们,我们几个是招人看。俩小烧 人,一个我这么个长发人妖,一个怕鬼那样秀气十足的小奶油……一帮新新人类 ,帅哥美女多爽啊!什么拯救全人类啊,完了!   我结账,一共是十块五,老板就跟我要了十块。几人抹了嘴就要走了,我问 花海她仗义么?吃饱了不陪我数数星星说走就走了。这时那个小兰也说要花海陪 我数星星,花海便说:“你是想让我数还是想自己跟谁去数啊?”她这话说得小 兰真不好意思了,而这时候怕鬼非常勇敢,挺着胸脯说:“怕什么啊!花海还是 想留下来数。没事儿,小兰姐姐,咱们顺道,我带你数回去。花海不就想说这个 么?让她说去,反正不就数星星么,那怕什么?”花海笑说:“在金姐面前和阿 姨面前怎么没这么大胆儿啊你?我看就该让你尝尝大美女罗美秀!”花海说出这 句话后,齐鸥拨浪着脑袋说:“别说了花姐姐,我怕了!”我问怕鬼那大美女到 底何如,怕鬼只是说他怕了,而后领着小兰数星星去了。我心说怕鬼会怕的,那 会是什么呢?      那时,我还不知道做什么事有一个明确目标才能把握事情的发展。就因为我 从来没有过什么明确的目标,所以对任何事情的发展都只是起一个环境因素。我 感觉在我的环境因素下,酝酿了许多事情,但那些事情的受益者没人感谢过我, 尽管离了我这个环境他们难以受益。就像那时候我给几个开网吧的文盲调试电脑 ,忙来忙去至多是能白抽几根烟,狗屁也没给过我,恶心的还跟我收费呢。   我的目的绝对不是跟花海表白啊,也不该仅仅是发老匹夫钱戈的牢骚。事实 上我都不知道我要发钱戈的牢骚又有什么可发的。那天因为没目的,所以我不知 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只希望花海有什么目的,哪怕是祸害我也好,赶紧祸害得我 舒服舒服的就好了。   花海没有祸害我,她领我遛马路,看街头即景。那天也偏巧有了街头即景可 看,在新街口那边出了车祸,我们从西直门往过走的时候就听说了,还听说轧死 人了。我俩走过去时,见到地铁站边十字路口的地方,停着两辆迎头撞在一起的 车,一辆是那种水泥搅拌车,一辆是小轿车。那小轿车的玻璃全碎,前车盖掀飞 了。我看到的时候,那车里已经没有人了,车内驾驶的位置上全是血,没了车窗 ,那些血飞溅到了车外的碎玻璃上,以及掀掉车盖的前舱里。   我挡着花海,说着:“儿童不宜。”但我好像是想故意让她看见,而后惊叫 一声,扑在我怀里,我再用怀抱给她以庇护,这么庇护着她离开这里。我在思考 自己靠一个死者来营造罗曼蒂克是不是缺德的时候,花海绕过了我,看了看似乎 并不满意地说:“什么也没有啊。”我心想:“真缺德!这才是花海呢!”   像我们一样缺德的人差不多包括了所有在场的围观者,一个中年男人问一个 老年男人:“到底死没死人啊?”那老年男人声音带着那种该是他孙子发出来的 清脆:“没死,拉走了!反正拉走时候没死!”   我问花海爽么,尽管我不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花海回答得早有准 备:“不爽。”而后望着地铁方向说:“我该走了,下午还有事呢。”我刚想起 来这只是中午,不过花海走后,我每每回忆起来那一路总感觉真有着和她一起看 星星的印象。         6      时间必须跳几个月了,这几个月跳过了一个世纪。这几个月里仍是发生了许 多可歌可泣 ,但是和这故事有关的却不多。甚至我和匹夫钱戈也还经常见面, 也见过他和林雅丽一起好几次,但那都没什么特别的,我没看出有进展的地方。 我只是看见林雅丽又有几次在八平米躺着的情形,却一次没见过钱戈的手摸过林 雅丽。   许多无关的可歌可泣,我还忍不住要说一些。就比如跨世纪那一天晚上,我 在我本该的那个大学里面的一家饭馆,目睹了几个感觉能拯救全人类的人物之间 互抽大嘴巴的情况。那件事我想整合到这篇作品里,这也是前几次起笔写这个文 章时的最初设计。但是都失败了,硬把许多不着边的事捻在一起的写作方法属于 大师或者新新人类,不属于我这种拯救全人类的人。   老匹夫的生日是1月2日。他生日前俩礼拜,也就是上世纪最后俩礼拜我们谁 都没联系谁。因为事前花海跟我说过,说有家室的人不要联系了。花海说之后她 也就没再和我联系过,跨世纪那一瞬我看着电视里的国家主席讲话时,思考的就 是花海那话是不是跟我玩儿双关呢!那一天里我相信他们和我过得一样丰富,但 我们之间就是没联系,没祝贺一两句。事实上我们好像从来没有那么联系过。   1月1那天,我先收到了司马印钱的传呼,叫我打他移动电话。我打了之后他 挂了,后来打给了我,我一接他就说:“老匹夫丫的怎么了?”我说你问我怎么 了,还是要告诉我他怎么了。司马印钱说他联系老匹夫约这伙人一起跨世纪的, 这都过了,再给老匹夫联系,他说跨什么跨,不跨了。后来司马印钱问他那他生 日怎么样,老匹夫说生什么生,不生了。我说丫不生就不生吧,司马印钱问我那 花海呢,我说花海长大了,他问我什么意思我就说花海长大了,他说那他不问了 ,后来又说几句废话就挂了。原来司马印钱就没关心过我到底怎么样。而且我说 花海长大了其实什么意思都没有,过了一年大家都长大了,我说了句废话而已, 司马印钱就不问了。这小子跟学生会什么混得一丁点儿追求都没了。   后来又呼我的是在外地上学的过无论。老匹夫跟他联系过,我没有,这是一 年多以来我俩的第一次联系。过无论跟我说废话,问有没有中意的小姨子,我说 有啊!他问谁,我说花海啊!他问真的假的我说真的啊!过无论疑惑了,说花海 没跟他说啊。我说花海腼腆不好意思说啊!过无论说那也是……这个二百五居然 信了,真没天理了!而后他也不关心我跟花海了,就又说听花海说了,说钱戈跟 一小姨子好着呢。我说对,我问他有没有小姨子了,过无论说马马虎虎嘛。我心 说你还是过无论吗?还是那个十一楼狗窝里拿着望远镜找小行星的过无论吗?我 嘴上没说,我嘴上什么也没说,就像我借了他的钱似的那么理亏地听他介绍些文 盲话题。我理亏到最后觉得应该真理亏一回,我直截了当问他借钱,他连“我操 ”这样的感叹都不说,问了我一下用干什么。我说实在难说,就是手头紧,他问 我三百成么,我说用不了,有二百就成了。过了两天,我发现我的银行账户上就 多了二百五。这个小子到底是真善良到了缺心眼儿还是真有钱不在乎,花俩小钱 儿恶心我呢?不得而知了,反正便宜占到了,接下来自己跟自己怎么卖乖都有意 思了。   我还是和老匹夫联系了,呼了他,他却回呼我,号码是一个移动电话的。我 打过去之后,他不像司马印钱那么挂了再打过来,而是直接接了。我说:“怎么 着?”他说:“什么怎么着啊?”我说:“我操!”他说:“粗俗。”我说:“ 你有人性么?”他说:“性!”老匹夫说正爽呢,闲人勿扰,我好心好意祝福他 生日快乐他跟我说这个。当然我到最后也没祝福他生日快乐。   我预测老匹夫一准得跟我联系,结果是显然的。老匹夫和我联系的时候,已 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当然我也喜欢晚上活动,因为晚上爽!我问他都联系什么人 了,匹夫说我都不认识。一般跟人说话题什么人时来一句“你不知道”,我感觉 都有一些感情色彩上比较狠的寓意。      我跟王记见的钱戈。同时他身边有个烧人,那烧人是个未成年少男杀手,是 我们的女神,她是钱戈的姐姐钱玲。钱玲和钱戈,到底是同父同母,还是同父异 母,还是同母异父,还是异父异母,恐怕现在活着的人无人能告知了。这也是酝 酿出老匹夫这么一个东西的一个基本社会背景。现在靠遗传信息鉴定 ,应该能 够鉴定出来,但他们没有鉴定过。记得钱玲姐姐提倡的鉴定方法就是他们俩生个 小孩儿,看看是不是傻子就知道了。钱戈为此打十四岁就开始荒,一直荒到了现 在。   钱玲姐姐摸我脸,边摸边念叨着:“让我摸摸你小脸儿。”她笑得比蜜还甜 ,我老感觉她的笑的构成元素是刀子。   她们旁边的桌子上是一桌子的剩菜,后来的时候我知道了刚才有一屋子壮丁 在这里吃过。钱玲姐姐笑着说:“早晚的事儿,谁都一样!”她说这句话是最标 准的,一边说手一边婉转地动着,就好像随时都会从哪儿掏出把枪来似的。钱玲 说:“多经历点儿,不错的,有的是年轻的本钱嘛。”   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这个时候,按说这个日子钱玲姐姐陪匹夫过也是惯例 ,不过那个小烧人林雅丽呢?莫非回家了么?阳历年就回家了?我知道肯定是有 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刚才在这里的多是什么人?钱玲姐姐应该不是搞土木工程的 ,不会招引那么多人来这里谈生意。   钱戈有点儿不满意姐姐似的,说:“都什么年代了,还玩儿黑社会。你真俗 ,不怕我鄙视你么?”钱玲哈哈大笑了起来,摸着钱戈的小脸儿说:“我玩儿什 么黑社会了?”钱戈说:“不就几个小朋友嘛……”钱玲说:“是啊,他们找几 个小朋友,我找几个大朋友陪他们玩玩不好吗?”老匹夫说:“你倒真不怕麻烦 ,现在不流行黑社会了,流行遵纪守法,该报警报警了。”钱玲笑着看着我说: “逢云,我帮他解决问题,他不光不领我情,还怨我,你说我这当姐姐的该怎么 办是好啊?”我估计我要说这样的话,钱玲应该是最喜欢的,我该说:“你别当 姐姐了,当她妻子吧。”可我害怕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的适得其反,没敢那么 说,我只是表达了最关心的:“到底怎么了?”   钱戈交待的过程是这样的:有个小朋友涉嫌恐吓,他没理,后来那小朋友找 了一群人,涉嫌故意伤害未遂。再后来那帮小朋友又涉嫌故意伤害,仍未遂,但 构成侮辱罪了,不过侮辱罪属于自诉罪,民不举官不查的。后来钱玲姐姐找了一 些人给他们讲道理,后来他们认错态度非常好,已经洗心革面了。等他陈述完之 后,又对我说:“剖析。”我剖析了几秒钟只说了三个字:“林雅丽!”   钱玲又是哈哈一笑说:“别说这个名字了。我说过嘛,经历这些都是早晚的 事儿,谁都一样。是吧逢云,也经历过吧?和花海怎么也得经历了吧?”我其实 真不明白她说的经历是怎么样的一种经历。谈到感情经历,伤心事,我所遭遇的 相信要比我所知道钱戈遭遇的严重若干倍,甚至和钱玲姐姐比都不缺戏剧性。不 要有种认识,认为给过我伤痛的人里花海是首要的。其实那些真正给过我伤痛的 人,加一起我与她们说过的话还不如和花海大白天看星星说的一路多呢。不过那 些成了神话的故事,这世界在被我拯救之前是听不懂的,我于是没必要再在“写 实”的这个系列作品里描绘那些了,这时候我也刚体会到“写实”和“写真”是 不一样的。“写实”的作品里,我只敢借着花海说事儿,说到直到有天把当量最 大的这颗核弹真正点爆的时候。   那天钱玲联系花海,花海不过来,说:“对不起,我真的过不去。”花海不 知道跟什么玩儿真的呢。剩下的杂碎们老匹夫自己联系了,六居士中人除了我俩 只来了司马印钱。其他的也不拘泥什么了,钱戈讲话:“不就是叫一屋子人热闹 热闹吗?”      一屋子,一屋子!钱戈叫来的一屋子人有:三手人乐队三成员,房东少爷郑 笑成,郑笑成还带了一个女生芬儿,中关村住着的小孩子挑子,以及闲杂人等若 干若干若若干。   三手人乐队我知道的,尤其后来见他们也记得我,我感觉很是欣慰。真正在 音乐圈,我就走马观花了一阵,自己基本没怎么演出过,都是幕后帮别人写歌。 三手人乐队我帮他们写过一首叫《千双眼》的歌副歌部分的词与曲。那词大概是 :“繁星闪,闪闪星空中许愿;繁星闪,闪闪星空中告别从前;繁星闪,闪闪星 空中走远;繁星闪,闪闪星空中,重逢在明天。”唱的时候,三个闪字是连在一 起的,加上乐队三人的完美伴奏,很有呼唤掌声的劲道。那歌在一次音乐比赛上 得了第一名。反正我是除了蹭到他们一顿饭外什么也没落下。三手人的三个人, 主唱兼主音吉他手叫陆宇凌,好像大家都叫他乱以零,这名听着就新新人类,可 他自己却不承认自己新新人类,总是自己八辈儿贫农,到现在还是贫农。陆宇凌 无论如何也算是新新人类了,他还有个称号叫“昭猫”,有此他就那名字还扯出 过些许的故事。后来那些故事我已经写作了一篇叫《马粪纸》的作品,并且续集 也早大体设计好,这里不赘言了。有个鼓手,兼有时做贝司手的,叫什么不知道 ,他们都叫他阿美。阿美是男的,头发比我长,长相特别女气,表情一向冷峻, 或者说冷艳更确切,比较神秘的人。剩下一个搞键盘的,好像没怎么听人叫过他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叫阿丑,他自己也这么叫自己。阿丑的身材短小,头发比 那女气的阿美还长,不爱说话,甚至我曾感觉他是个哑巴。不过有次给他一根烟 的时候听到了他的道谢。我开始还很吃惊钱戈居然也认识他们,后来才知道真是 无巧不成书,那三个人这几天刚又到北京,租住在郑笑成家里。这一说明,彼此 都有种世界真小的感觉,我更有种我在拯救全人类的感觉。   至于郑笑成带来的那个女生芬儿,则是典型的一个新新人类。她的发型和乱 以零是一个类型的,不长不短,用发胶弄得硬邦邦一簇簇向上竖立起来。我向钱 戈阐述现在的人都成了无可救药的新新人类这观点的时候,钱戈说到现在他觉得 新新人类是好的了。我存心给他找恶心,提了林雅丽的名字,钱戈却很自然,笑 着说:“要不把她也叫来?”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可是他却和钱玲姐姐这么说了 ,钱玲的脸上浮现了出了一丝愁云。钱戈要拿电话,钱玲没给他,瞪着他说:“ 叫她干什么?”钱戈一笑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过来热闹热闹有什么的啊?” 钱玲的声音只有我俩能听见,我们旁边的几个若干若若干听见了可能也不知道是 什么意思,钱玲说:“咱们都是本分人,有的东西要离远点儿好。”钱戈该是被 “本分人”三个字逗出了兴趣,他说:“看说的,这种事也没什么,谁没点儿隐 私啊?现在的大学不就都那样么?”钱玲笑笑说:“你到现在是自己跟自己装糊 涂呢,还是真糊涂啊?”钱戈说:“我糊涂什么?”钱玲说:“你觉得那林妹妹 是个大学生吗?”钱戈说:“哦,不是么?”钱玲说:“她他妈就一鸡!”钱戈 若无其事地说:“有那么严重么?”钱玲说:“那小朋友,就欺负你的那二逼, 家里有的是钱,包了那么个鸡成天宿舍里一块儿睡。”钱戈说:“看说的,哪啊 ?”钱玲说:“姐姐我能骗你么?”钱戈一笑说:“我是说你说那二逼欺负我, 我给他十六个胆儿!那天他们先到我住的那地儿,就那八平米找我,十来个人。 那几个玩儿音乐的到那一站就,还有当时的郑少爷一块儿的几个打篮球的晚辈们 ,外加几个老街坊,那帮人就滚操了!后来他妈大街上碰见,没办法了,一对十 扯淡,抽我一嘴巴就抽我一嘴巴吧,法制社会吗,至多构成侮辱罪,你觉得这有 什么丢面子么?”钱玲摸着匹夫的脸说:“没什么丢面子,谁让你丢了面子,我 就让他丢了命。”钱戈说:“我怕了姐姐,别摸我了。”俩人谈话,我就跟旁边 笑着听着,对林雅丽的事情这才又了解了一些,不过好像现在没人在乎她了。郑 笑成拉着那新新小烧人芬儿跟钱戈说:“钱哥!(钱戈这名字我也听不出是尊敬 他呢还是直呼其名呢)跟你说个事儿,别跟我爹说她的事儿啊。”钱戈没说话, 钱玲先说了:“哟,这么点儿就那么多事儿不让说啊?”钱戈说:“信得过我么 ?你看毛片儿那事我就没跟他说过吧?”我还本以为笑成小子在小烧人跟前听这 话会不自在,谁想他转脸对那新新小烧人说:“别听他的,其实也没看多少。” 新新小烧人一笑,什么也没说。这俩孩子刚十六岁,真他妈可以!   小挑子应该比郑笑成还大了一岁,但身边没有烧人,也没有熟悉的朋友,他 显得倒更孩子了,跟那不悲不喜地坐着。挑子的境遇和我们差不多,他有个哥哥 ,这时候应该还跟监狱里呢。以前我们高中的时候,那时经常以给挑子补习功课 为名,去他家白吃白喝。他家就在中关村,那里已经规划得差不多了,据说为了 修四环,马上说拆就拆了。挑子见了同龄的人只有郑笑成,他还不认识,人家小 两口很热闹,他显得很郁闷。无奈的是好像这孩子对钱玲姐姐也没太大兴趣,他 凑了我跟钱戈身边,问钱戈是不是1980年的1月2日生的。钱戈说是,夸他聪明, 挑子说:“那就好了!逢云哥应该没有你大吧?”钱戈看着我说了句:“晚辈! ”有他姐姐在我也不好骂他,挑子听后点点头说:“那就好了!”我们问他怎么 就好了,他小声跟我们说:“我们那有几个哥们儿要组织一个乐队,叫‘干翻七 十年代’。”这名字太混蛋了,我问七十年代招他惹他了,挑子说:“你不知道 ,那帮东西自诩老泡儿,都他妈牛逼着呢。妈的上回跟三里屯一酒吧看了一群, 你说你也就比我大个五六岁,跟我们那牛逼,说什么他们那代怎么怎么着,又他 妈教育我,我心说我又不是你爹,听你他妈扯什么臊啊!反正我就觉得那帮人特 傻逼,我就想明儿弄个乐队就叫那名。二十一世纪了,该老的就该老了,该滚操 的就该滚操了!”钱戈听后一笑说:“牛逼!我没什么,不过你哥可是七十年代 的吧?”挑子说:“我哥难道不是傻逼么?”挑子哥这人我印象中不错,不过他 进去的原因我不甚了解,钱戈也不多问他哥的事,说:“你玲儿姐姐可也是啊! ”挑子听了吓了一跳,忙百般解释:“我其实也不是说他们都怎么着,我就是看 不惯那气焰!”钱戈说:“没事儿,有胆识弄就什么都甭怕,不过得有智慧。骂 什么人最好都别当着面骂,背地里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就像现在,那几个玩儿音 乐的,你骂他们可别这时候骂!”挑子说:“我看他们就都傻逼似的!”挑子这 孩子就是这样,特别拧,什么事拿定主意都要做成。这时我还不能相信就因为这 事惹了后来的一连串麻烦。那些事这一篇里不会提到,至于系列后面的篇目里会 不会提,我也说不好,至少会大概罗列一下经过吧。   老匹夫生日叫来的其他的若干若干若若干里面,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 的。这些人物中还有几个烧人呢,都是些陪衬,反正跟这系列作品要说的事挨不 上什么边的,他们的加盟说明了老匹夫我们都有能力随时活在快乐中的。         7      老匹夫生日那天的快乐都超乎了我们的想象。我已经用了太多笔墨介绍一些 人物,那么重要的情节也就只能简单一说了。一个是比如三手人乐队在饭馆儿里 开演出,招了一屋子烧人和文盲,后来他们说喧宾夺主了就不演了。还有一个是 ,在大家吃着的时候,进来我不认识的一个人。听郑笑成说那个人就是曾去他家 恐吓钱戈的一伙中间的一个,那人看去不像是大学生,我感觉还不错。也正因为 这人给人感觉不错,所以他们才委托他来祝福钱戈生日快乐的。后来他跟钱戈单 独在外面说了两句,之后就走了。他走之后,钱戈跟我说他刚才非要下跪。我问 怎么回事,说那人拿了个表示友谊的请帖,让钱戈在上面签个名。那人说得非常 诚恳,说恳求钱戈了。钱戈最后还是签了,觉得姐姐做得过了一点儿。我说那帮 人宰了也不为过,钱戈说她姐姐不会做那种心慈手软的事的。我不知道他是不是 心里还在惦记着林雅丽呢。最后一件事是那天最后的时候,大半夜的花海来了。 而且跟着花海的还有那个金姨太。她们俩那么烧,但当时那么杂乱的场合竟然没 引起轰动,花海老谋深算了好像不在乎,那老道的金姐却耍起孩子脾气似的,一 直噘着嘴闷闷不乐。后来才知道她是在为别的事烧呢,打了个电话对着电话里说 :“你爱怎么狡辩怎么狡辩吧!我这里帅哥多得是!”说完后看着对面的陆宇凌 问:“是吧!”问了之后就上前亲了他一口,这么大一动作大家好像都没在乎似 的。而且那天花海来了之后,司马印钱仍在和一帮人侃着什么股票的事,钱戈老 匹夫跑这跑那,我也不知道干什么呢,合着都没人拿她当回事,只有小挑子坐她 身边去了。      不说老匹夫生日的事了,如果再就那天那么乱却没出一丁点儿意外,再就钱 玲莫名其妙消失了一小时等等说开,那就没完了。时间必须为了故事的发展而快 一些前进了,像什么和平号坠毁,什么过春节法轮功自焚之类的就都谈不上了。 这时间里仍旧是,大家都在各自的世界里风风火火着。   我可以大概说一下新世纪之初我都在干什么。这不长的时间里我长了太多的 知识,也犯了太多的傻,遭遇了太多的机会,偶尔把握住了几个。首先那时候已 经天天都离不了互联网了,网络上虽然不比现实的许多事那么离谱,但那阵子纳 斯达克下坡路上时,正是国内的网络最人性化,最有人情味儿的时候,很容易被 吸引进去的。还有重要一件事是,我当时加入了一个剧组当群众演员。后来被告 知我是属于替身演员,拿的钱要多的。我当时听着“替身”这名字,有些不爽, 后来又说我其实是一个男配角。我那时想离主角还有多远呢?后来就真让我演主 角了,有好几个镜头,因为主演跑去天安门放风筝了,我顶替他拍的。这件事信 着单说又是四五十万字的坯子,我只要说那期间我靠那事总共赚了两千多块就成 了,外带一个月吃住,和一次北戴河的旅游,尽管大冬天海边没什么好玩儿的, 但还是爽了一次。这一切,都不妨碍我其他的事的。   事实上在那工资最后从“胡导”手中发给我的时候,我已经欠了许多债,当 然这里面不包括老匹夫的。那次从他那拿走的一千五百块,其实没过几天我就还 给了他一千二。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在八平米中的一个抽屉中,发现了一个账本儿 ,里面写着我欠他一千五。我心说我明天也写一个你欠我八个亿,就把他那一页 给撕了。那个薛哥其实是给了钱戈钱的,但是应该没有三千那么多,到底多少也 不知道。老匹夫被我一问起就不耐烦的样子,说只给了三百,又说只有一百五。 我也懒得问了,只觉得林雅丽那事发生后,有些后悔之前把钱拽给他了,再想要 就不那么容易了。事实上我也要了,每次见面都要要几次,甚至有几次见面好几 个钟头我就是在谈这个问题,前后从老匹夫那里要出来不到一百。这王八蛋真他 妈长大了啊!真是应了那话:“早晚的事儿,谁都一样!”那姓薛的之后就再没 出来过,老匹夫说那人完蛋操了,闹了半天是个老文盲,三十多岁了,老想怎么 着,狗屁不懂,说我的发展前途就那样。匹夫跟我说如果要找那姓薛的蹭一两顿 饭还是应该可以,不过他说他懒得找了,我要乐意的话让我自己叫,说那人爱听 拍马屁,我嘴甜着点儿就成。我有那心是当然的,不过那脸皮……其实也是有, 只是还是觉得事情成功几率不大,大的话老匹夫的脸皮不会闲着不用的。      我以为日子就那么样了,就没什么好玩儿的了。经历了一段洗礼,把一个原 本就世俗丑恶的老匹夫钱戈的真面目揭穿了,他于是该关心一些鸡毛蒜皮了,该 思考找工作娶媳妇儿生孩子了。反正只要不是找到花海,我觉得都不关我事了, 就算找到花海,也只是关我屁事。我想老匹夫应该也在怀疑我跟花海之间有没有 什么奸情,我自己能知道他的怀疑是多余的,而我对他俩的怀疑,我知道没人能 告诉我。   不过非得有好玩儿的事情让我看见,我又见到林雅丽和老匹夫钱戈在一起的 时候,是一次绝对偶然的机会,在一个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那是在圆明园,我当时正和一个烧人在一起。那个烧人跟本文无关,不谈。 反正当时我和一烧人一起,碰见了钱戈和林雅丽,圆明园东门那边的狮子林的湖 边坐着。我看到钱戈之后,惊诧了,第一感觉是我从来没有过和他争抢烧人林雅 丽的的意图,他干吗串通了他姐姐和那么一屋子人编个那么离谱的故事啊。但显 然钱戈没那能耐操纵那么多人跟他编故事骗我取乐。我估计那一幕是我跟老匹夫 之间发生的最尴尬的一幕了。我身边也有个烧人,我实在不知道该问什么,又能 问出什么来。狮子林那里,那块百年历史的破石碑,上面刻着的是“狮子林”, 侧面就是当初我们一起刻下的“拯救全人类”。圆明园是我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在后来的日子里写了太多的文字了,这里不叙述了。我起初只是感觉林雅丽 出现在这里是对初春的美景的一种玷污。不过又想老匹夫都不在乎,我算什么呢 ?何况我当时身边就有一个烧人的,尽管那烧人钱戈也猜得到肯定不是我能时不 时召唤到身边的。我那一刻或许真的是许多嫉妒心在作怪,我感觉钱戈似乎也在 嫉妒我似的。   和我一起的烧人不认识这对鸳鸯,一个不认识钱戈的烧人能和我最终走到一 起吗?我那时就在心里这么自我嘲弄着。可林雅丽是认识我的,她的模样和以前 有些不一样了。尽管看上去还是属于那种少言寡语的,似乎很单纯的样子,但总 觉得气质方面有些大变样了。她至少是我们四人中间第一个说话的,只是说我也 来这里了。我说是啊,真是巧。其后,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和老匹夫相互 一照面,他说回头再说吧。我于是就和那个烧人走了。那天虽然只有短短的一个 照面,但夹杂了其中的我心的感触太乱了。老匹夫能跟林雅丽一起面对那么生活 情绪的事情了,而我类似的情形还没有过呢。我后来回想起当时看到林雅丽的情 景,感觉她好像是多了一副耳环似的,或者就是以前也有但我没注意,以前好像 是头发挡着耳朵的,这时候不挡着了。林雅丽就说了那几句话,声音还是那么异 常温柔的,听着像一个贤妻良母的声音。      我隔了三天才去找的老匹夫,去八平米找他,事前也没打招呼。等我到了那 里之后,发现门关着,里面窗帘拉着。我到了那里,那个三手人乐队刚好要搬走 了,他们要去别的城市闯荡了。没什么行李,我送他们出胡同口到了公路上,他 们临走,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给了我一包烟,好像是因为我以前帮他们写过歌的 原因吧。之后那个从来不怎么说话的阿丑对我说了:“你那兄弟这几天没精打采 的,帮着劝劝吧。”乱以零说:“现在好像里面是两口人。”阿美表示惊讶说: “又来了么?”乱以零苦笑着摇了摇头,之后他们就冲着路中间招手,一辆出租 车停了,他们没理,等当时还有段距离的公共汽车过来了,他们上了,招手和我 道别了。   我回到拉着窗帘的八平米外,站了一阵,没有再抓奸的打算了,想走了就是 了,却不想在房东的正屋里,郑笑成开门探头让我进屋。我进了他家,那是一个 不太富足的家的样子,尽管我和钱戈是没有过,不过一般的家庭应该看去都比那 家要充裕些。我看见郑笑成正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跟另外的一个男生,凑在电 话边要上网呢。俩人设置拨号设置得不对,他们可能还不懂音频和脉冲的区别, 脉冲拨号我感觉应该也能成似的,他们说听到那电话的怪声就赶紧拔了。我帮他 们拨号成功,上了网,他们俩单刀直入主题:“毛片儿,哪有毛片儿?”我心说 现在的新新人类都完了,全他妈完了!我一边帮他们查找黄色网站,一边怨叹, 后来给他们找了几个,他们才谢了恩。我说看完了要知道好好学习就没白看,笑 成那个同学说:“你跟他说这话用得着么?他都研究毛片儿了你才跟他谈好好学 习。”我没听懂这个小新新人类说的话,问他什么意思,那同学说:“刚考完试 ,丫他妈总成绩年级第一,大哥你说他不看毛片儿还学什么啊?”我听着有些惊 讶,问真的假的,那孩子说:“蒙你我妈是鸡。”我想女人当鸡的比例再小,我 周围就碰到了一个,所以那他说的话也不能打消我的顾虑,我问那孩子他是第几 ,那孩子说:“我也第一。”我说那就是并列了,他们说对。我感觉新新人类就 是可爱,不过他们不让我感觉可爱,而是让我感觉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特别好玩儿 的,那个孩子给我递了一张成绩单,最上层并列第一的俩认是:郑笑成,范辙。 这个范辙应该就是这孩子的名字了。我非常欣慰,想去专利局给毛片儿教育法申 请一个专利。我感觉这似乎是我的那个学生时代的印象,但我在高中后也没得过 一次第一。老匹夫说他每次都囊括了单科总分的榜首,他的话我从没信过。成了 ,一代新人换旧人了!拯救全人类,这个使命就留给新新人类好了,我辈就沦落 了再寻求拯救就好了。我最后告诉他们不要玩到让家人看见,否则出了事别提我 。那范辙说:“大恩大德永世难忘!怎能挂于口上,必当铭记在心!”我没兴趣 理这两个明天的二百五了,也不关心老匹夫了,只想赶紧走了,以后自己就破罐 破摔而后等着被拯救就是了。      我破罐破摔的方式是继续学习一些比较高深理工知识,继续看一些有内涵的 人文学著作,不理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不理会那些装孙子的说教。由于这 时候有了些钱了,所以不敢找花海那犯贱去了,害怕金姨太之类一个媚眼儿说烧 就烧没了。我那么溜达到了四月中,有天才收到了老匹夫的传呼。老匹夫说让我 傍晚的时候去西直门的王记,说一起吃回那的包子。王记我们去了那么久,一次 包子好像还真没吃过呢,吃的都是削面。我准点儿到那里的时候,不见钱戈,我 坐那等着。王记的老板娘问我是不是等一个人呢,我说是,她说有个小伙子刚才 是也来过,后来收到个传呼就出去了,那小伙子还说让她跟我说一下,要是我来 了半个多小时他回不来,就别等他了。我看那老板娘说话的语调非常哀伤,我感 觉好像是钱戈做出过什么壮士一去不复还的言辞宣告一样。   我那时就出了王记,到了西直门立交桥周围游荡,惦记能碰见钱戈。我没有 找到他,但是他后来自己回来了。方向是北京北站的火车站里,那个时候那边有 一堆荒草,钱戈就从里面走出来了,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个人。那个人我不认识, 他的模样我看上去就有排斥心理。那人年龄和我们差不多,长得矮矮的,胖胖的 ,头发只有一寸来长,却染了颜色。等他走进了我才发现,有一只耳朵上面还衔 着两个钳子呢。我始终不知道那个二逼叫什么。老匹夫见到我之后,也没介绍, 就带着那个二逼进了王记,要了一壶茶倒了几杯喝着了。   老匹夫给那个二逼擦伤口,他自己脸上的却没有擦,那个二逼非常狼狈。始 终我一句话没说,也没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老匹夫说说就喝口茶,我就喝啤酒 ,那个二逼什么也没喝,他们俩说的过程中还笑了起来,那种笑是注定自然不了 的笑。过程中,当我看见老匹夫钱戈的一处伤口在眼角的时候,曾有过一阵冲动 ,想抡起酒瓶子往那二逼脑袋上砸去。不过那二逼实在是太可怜了当时,那种窝 囊劲头让我想起九年义务教育期间恩师和同学关怀下的自己。那二逼说到后来, 老匹夫还笑的时候,他拉着老匹夫到了王记门口,我想站起来,老匹夫示意我不 要。后来那二逼到了门口就给老匹夫跪下了,哭得满脸是泪。老匹夫有点儿措手 不及,急忙搀扶他,他就是不起来,还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喊着:“大哥,我 错了……大哥你是好人,我错了,我他妈混蛋,我傻逼……你真是好人……”   那二逼之后就走了,之后也再也没有见到过。老匹夫把他送上了一辆出租车 ,之后我俩对视了半天,直到我舔了一下嘴唇的时候,老匹夫笑了,说:“他一 个人来的,我还是把你叫来了,真他妈龌龊,输了道义了!”我说:“道义算个 逼!赢了就是赢了,咱们输过多少回都没怕过,还怕赢么?”老匹夫一笑说:“ 谁赢了?谁他妈赢了?赢的是林雅丽!”      那二逼约了老匹夫之后,跟他说了,说自己什么都知道了,他对不起老匹夫 ,但还就是想跟他单挑,于是他们就单挑了,就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老匹夫还说 那二逼找老匹夫单挑的原因就是觉得老匹夫太好了,老匹夫不那么好的话,事情 不会那么糟。老匹夫说:“我姐姐也够狠的,把现场大亨都叫到了。”现场大亨 我听说过,说是北京黑道上的一个有身份的人物。那个二逼据说被讹了两万,钱 玲就给了钱戈一千,钱戈知道她不会都给他,没想到他姐姐那么黑。钱戈说:“ 挺他妈有意思的,我觉得早晚我得死我姐手里。”我看得出他挺心事重重的。   那天,王记一个姓陆的伙计,拿着老板的一万多块钱跑了。那天我们都还有 闲心,跟一帮民工一起劝了老板半天,到了也没吃上包子。      一个礼拜左右,花海和我联系了。一个传呼,是移动电话的号码,我一回知 道是花海,这时候移动电话已经开始普及了。花海说看戏去,就这样把我约到海 淀这边一所大学门口。我这篇文章不想提任何大学名字,反正就是那么一个出来 进去文盲和烧人都特多的门口。我到的时候就瞅见老匹夫钱戈了,问他花海来了 没有,他说花海定是半路上不舒服了。我问他林雅丽舒服不舒服,他说她肯定舒 服。于是我们就等,看花海和林雅丽到底谁先舒服。   我们也像文盲一样,林雅丽表面看去也的确是个烧人,而且是特有涵养的那 种烧人。她从公共汽车上下来,穿了一身长裙,这次我看清楚了,那耳环很大很 明显,我看不出一个女人的耳环能增加多少魅力,林雅丽那样的女人应该是不需 要的。而且我还看到她戴着戒指,右手的无名指。我记得好像那是结婚的人戴的 吧?这方面我懂得不多,那个我经常找去蹭饭的兔爷这方面是行家,不过这时候 没机会询问他了。   对话。林雅丽刚开始的表情还是很随意的,这种随意往日我都难以见到,那 种腼腆已经荡然无存了。可老匹夫钱戈似乎随意不起来,但他还是宁可看着林雅 丽也逃避我的眼神,我估计丫是他妈怕我看到他掉眼泪了。俩人就像文盲表白或 者文盲分手似的,站了三四米的距离,他们中间也来回经过着文盲。人多,所以 场面不能算尴尬,几口烟过后,就开始对话了。   林雅丽走了过来,跟老匹夫还是隔了自行车可以通过的距离。林雅丽第一句 话就是问钱戈额头上的一处伤口,问是不是和那个二逼那里弄来的。她那时候说 那二逼的名字了,但我没记住,甚至两个字还是三个字也没记住,那样的二逼我 记住了在现在写的时候也要说没记住。钱戈点了一下头,林雅丽问他是不是都知 道了,钱戈说:“我不知道是不是都知道了。”   林雅丽问:“你都知道什么了?”钱戈说:“这话你该问:‘你都知道谁了 ?’”钱戈说这话的时候脸又侧了一下,让我看不见他流泪的样子,但我看见林 雅丽的两眼,就像点了眼药水的电视剧演员似的,说流就流出来了。一般我感觉 正常的流泪应该是顺着眼角的,而电视剧里的演员流泪则是在下眼眶的中间位置 流,林雅丽就是那么流的,她也是干流不擦。   钱戈说了三个名字,是排除那二逼之外的三个名字,其中包括那个薛老板。 林雅丽的眼泪又流,这才擦了一下,刚擦去,新的又补上来了。林雅丽说:“对 不起,我对不起你。”钱戈说:“你哪儿对不起我了?”林雅丽赶在一辆自行车 要从他们中间穿过的时候向前一步,不让那自行车穿过了,林雅丽说:“我以前 说过了,我对不起你,你要我再说多少次都成,你要我跪下都成。”林雅丽似乎 真有下跪的趋向,而钱戈这时才把满是泪的双眼撇向了我。我看后脸上带出了笑 容,非常发自内心的笑容,那种最纯粹的看乐和的人的笑容,就像当时围观起来 的几个文盲的一样。   钱戈不希望林雅丽下跪,他说那样的话,几个人会伤心的。钱戈又说了至少 四个和前面不重复的人名。林雅丽却一把抱住了钱戈的脖子,头贴在老匹夫胸脯 上,用他的衣服擦眼泪,嘴上说着:“你别说了,别说了……我,我对不起你… …”老匹夫开怀地笑了两声说:“听说还有个什么九段还是黑带什么来的……我 真怕了。”林雅丽把一只占满泪水的手摸在了钱戈脸上,哭着说:“求求你了, 别说了。”那只手我碰到过一次,异常地柔软,老匹夫可能是陶醉了,让这一幕 持续了十几秒,真的也什么都没说。后来老匹夫伸出手来,指着围观的文盲喊道 :“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啊!”   我见过那样的情景,一个长得还算烧的女性哭着喊着央求一个绝情的文盲。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校园里就更多了,发生在马路上的我看见过那烧人往车轱辘地 下钻的。不过林雅丽没那种倾向。我这时候真担心围观的文盲里再有俩流氓,但 看他们还都是散到远一点儿的地方看着的。   钱戈拉了拉林雅丽,自己也走了两步,甩开了她。林雅丽又一步迈上前,抱 住了钱戈,哭喊着说:“钱戈,你别说了,你知道,你应该知道,我真正爱的只 有你一个,只有你一个!”钱戈呵呵笑了两下,而后很用力地推开了林雅丽,声 音也大着说:“别!我可不敢当!”林雅丽没再向前了,她含泪望着钱戈说:“ 我求你,再原谅我一次吧,像上次似的,上次我问你女孩儿的过去重要不重要, 你说不重要的。”钱戈磨了磨牙,而后笑着说:“是不重要啊!过去的就过去了 嘛……这不那时候过去了四五个,这阵子又过去了四五个……你接着过去吧,再 过去一个整编师我也管不着啊,是吧!”   林雅丽昂着头,双眼带着无助与愤怒,她也大了声说,提到了一个先前钱戈 说出的名字,也提到了那个二逼。她说她和那个人是因为她要做手术没有钱,不 想再找那二逼,也不想让钱戈知道。钱戈说:“那时候我说给你钱你干吗不要? ”没等林雅丽说话,钱戈就又说:“是说非得操了你你才要吗!”   满脸是泪的林雅丽呆呆地望着满脸是泪的钱戈,我听得见她深深的喘气声。 周围的文盲们又围了过来,钱戈没再理他们,也没正眼看林雅丽,仰着头说:“ 我现在没钱了。”林雅丽从随身背着的包里面掏出了一个钱包,打开了,把里面 的一把钞票抓了出来,而后拽在了钱戈脸上,喊道:“钱戈!欠你的我都还你! 我一分不少都还你!”林雅丽说完就走了,到了路边上了一辆出租车,那司机也 在看乐和,但林雅丽一进去,他马上也就开车走了。   围观的文盲似乎觉得剧情的发展会是老匹夫钱戈不理那些钞票,潇洒地摆着 姿势离开。且不说还有个我,老匹夫早已立马低头捡钱去了。这时候花海已经在 我身边了,我捡钱时候才发现她。捡完钱,老匹夫伸手要接我手里的,我咪了二 百剩下的给他了。老匹夫乐不津儿地揣了钱,对出现的花海也不觉得奇怪,说: “钱可是好东西,可以操这样的。”他说这话的时候,脸面对的是我和花海中间 ,说完之后,又乐呵呵地对着花海说:“我可没说你这样的啊,我说那样的呢。 没看么,那样的你不操她给她钱都得还你。”   花海说:“我他妈抽你丫的!”钱戈说:“抽一试试,少爷我现在有钱,当 心我拿钱夯死你……对了,你是属鸡的,是吧……”我看老匹夫这混蛋是真的活 腻味了!花海说:“我真他妈抽你丫的!”钱戈说:“抽吧。”花海狠狠地抽了 老匹夫钱戈一大嘴巴,带响儿的,围观的文盲们都非常满意,他们应该没想到还 有这一幕戏可看。而我想要是钱戈敢真夯花海的话,好戏就更多了,我也得演进 去。老匹夫不知道是舍不得花海还是舍不得钱,没夯。         8      林雅丽曾做过一些工作,是什么不大清楚。她和钱戈是在那个薛老板招聘的 时候认识的。那之后林雅丽又短暂做过一些工作,而且还与其他一些外来打工妹 和租过一间屋子。在租到那间房子之前,曾经在八平米住过几天,那几天老匹夫 钱戈晚上都给她让出来,自己出去拯救全人类。林雅丽说她是大学生,这钱戈压 根儿就没信过。老匹夫虽然智商及不上我,但还不是个文盲到那种程度的人。只 是开始谁都没想到,林雅丽那大学生才具有的文盲气质是怎么来的。老匹夫在认 识林雅丽前,有七八千块钱的存款,从来没跟我说过,后来都给了林雅丽了,是 在那个二逼事件之后。那二逼第一次找钱戈,说让他放弃,老匹夫觉得傻逼搪塞 过去了。第二次找他的时候,因为林雅丽瞒不住了一些事,那些事最后那二逼才 知道不是因为钱戈。那二逼在十几个人助威下抽了钱戈一嘴巴,这一嘴巴后来让 他没了两万,以及一片脚趾甲盖,以及狐朋狗友的友谊,以及学籍。他最后冒着 没命的危险找老匹夫单挑,是因为老匹夫太好了,好得让他把什么都弄错了。他 被学校开除学籍前,又为林雅丽提供了两个月的呵护照顾。所以我说他是一个二 逼,一个不折不扣的二逼。      林雅丽真的还了老匹夫钱,还钱的那一天我跟钱戈一起去的,地点是长安街 上,一座宾馆外面。林雅丽用移动电话,我们也用,花海的,但花海没跟我们一 起,匹夫说她不舒服。我们在宾馆外面等了一阵,钱戈打了一下电话,一听能连 通,就不打了。我们注意着的是宾馆的门口,可是林雅丽出现却是从一辆开过后 停下的属于比较高级的轿车里。林雅丽穿着旗袍。这时候天已经暖了,事实上还 经过了许多重要事件。比如早在四月初就发生在南中国海的中美飞机相撞事件, 再比如五月我的生日。我生日那天没有和本文相关的事情,所以没必要提了。   配合旗袍的头式,应该是将长发盘起来,再插个金簪。但林雅丽不是,她的 头发短了,留的是那种民国时期的女学生经常留的发型。耳环也变样了,上面缀 上了晶体,夜晚的华灯之下泛着灿烂的光。林雅丽把一本存折夹着一张信用卡给 了钱戈,钱戈就接了过来,看也没看揣了口袋里。俩人就这么站着,钱戈没有说 话的意思,林雅丽有,却几次动了嘴唇也说不出来。林雅丽转身要走了,钱戈开 口了,只有两个字:“密码。”这老匹夫不愧精明,我都忘了这一茬了。林雅丽 回头说:“你生日。”钱戈念了:“198012。”林雅丽点了点头,钱戈说:“谢 谢记着。”林雅丽招了招手说:“再见。”钱戈没说出声,点了点头,看着林雅 丽进了车,车开了。   我俩正准备走,身后传来了刹车声,车开了十几米就停下了。我问老匹夫: “有刀么?”老匹夫十分严肃地说:“一会儿真有什么事你走你的。”我说:“ 傻逼!”   林雅丽从副驾驶下来了,司机也下了来。那开车的是一个又瘦又小的斯文人 ,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带着眼镜,怎么看怎么像一个典型的办公室里面坐着的文 盲。除非他有枪,有刀都不怕,我们俩有一个就能对付了。俩人并排走了过来, 那文盲轻轻地摸了林雅丽后背一下,而后走到了我们跟前,伸手和我们握手。我 俩和他握了,他非常友善,扶了扶眼镜笑着说:“雅丽说你们是他最好的朋友了 ,我替她谢谢你们的关心和照顾。”钱戈说客气了,那文盲递过来一张名片,说 :“希望我们也能成为朋友。”钱戈说当然,那文盲说:“好,那,她还有要和 你们说的,你们先说吧。以后有机会还能见面的话,咱们再好好聊聊。”文盲说 完又和我们握了手,而后微笑着回车上去了,那车像条狗似的叫了两声。   林雅丽和钱戈对面着,钱戈说:“快点儿回去吧,还等着你呢。”林雅丽微 笑着,那微笑有些像钱玲姐姐的那种,但却稚嫩得多,也刻意得多。那微笑伴随 的得意忽然间随着眼眶的湿润,转而成为了一种凄楚,林雅丽用发颤的声音说: “我还记得你的生日,你记得我的么?”钱戈真的思索了一阵,说:“不记得, 你也没说过。”林雅丽说:“你想知道么?”钱戈说:“知道不知道有什么用啊 ?我们……”他看了我一眼,笑了,接着说:“我们还得背着包袱拯救全人类呢 。”   林雅丽的鼻子抽噎了一下,她深情地望着钱戈,说:“你知道不知道,谁是 我这一辈子最爱的人?”钱戈说:“那不车里等你呢么?这是第几个啊?”林雅 丽说:“你别再让我难过了好么?”钱戈说:“让你难过了,那对不起啊。”林 雅丽说:“我求你,只要你说你还能原谅我,我现在就跟你走……”钱戈说:“ 跟我,跟我干吗啊?看这大车,多好啊,专门儿给你预备的,快走吧!我俩一会 儿还得想着怎么蹭公共汽车票呢。这么晚了,车没准儿都没了,一会儿回头还不 定腿儿着回去呢。”林雅丽擦了一下眼泪,点了点头,说了句:“保重!”之后 回头走了。   我这时候思考钱戈老匹夫内心到底是真乐意呢还是早已千疮百孔了。他看着 林雅丽走向车,非常轻松得意,递了我一根烟点着抽了。林雅丽的脚步很慢,随 时都有转过来扑过来的迹象,那迹象在离车还有一米的时候实现了。林雅丽一跑 ,我才注意到她是穿了高跟鞋的,那声音清脆地响在长安街上,像枪声一样。林 雅丽伸着双手去捧钱戈的脑袋,钱戈抗拒,林雅丽说:“让我亲一下,就一下就 成!”钱戈边推边喊道:“不行!”   就在我边看乐边思考那文盲从车上下来会怎么样的时候,出人意料的事情发 生了。林雅丽推不过钱戈,转向了毫无防备的我,身体和我贴得紧紧的,双手穿 过我的双臂下面抱住了我的头,对着我的嘴就是一吻。我甚至在这一吻来到前, 还在欣赏着窜到眼前的那对乌黑的眸子的。那双眼而后深情地闭上了。我的惊慌 是必然的,一个女性的身体和我靠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而且不管这女人是个什 么东西,她的模样是实在又是一个天使才具有的。我的手不敢在她身上着落,想 后退也被她抱得紧紧的。那一瞬,我真的茫然了,最不幸的是那感觉在其后的回 忆中又都是那么美好的。只有几秒钟,那双眼睁开的时候,我看到的如同是花海 的眼睛,我不信那样的眼睛长在林雅丽的身上,打死我也不信。   那双眼睛再也没有看向我。林雅丽放开了我,对边上麻木的钱戈放声大笑了 几秒,而后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是最没福气的!告诉你吧,也就你没有了, 你知道么?也就你没有了!还多着呢,比你想象的多了去了!”林雅丽再一转头 就再也没回头,上了那车,跟着那车就开走了。不知道那文盲到底看到了什么没 有,那都不关我们什么事了。   车开走了,钱戈拿着花海的移动电话拨了起来,而后电话通了,我听他在问 一个人怎么回事到底。那么问了好几次:“我就问你怎么回事儿!”后来那边说 了半天,钱戈说:“你他妈就一傻逼!”之后钱戈就挂了,把那移动电话给了我 。那电话随后响了,钱戈在前面走着,也不回头,我就接了。电话里一个男人带 着嬉笑的劲头“喂”了两声,我也“喂”,电话里问我是谁,我不知道是找花海 的不是,还是直接说了我的名字。那声音非常兴奋,说:“噢!你就是叶逢云啊 !久仰久仰!和钱戈在一起呢么?”我说是的,问他是谁,他刚要说,钱戈已经 回头把电话抢了过去了,对着电话叫喊道:“妇女你妈了个逼!司马朗俊你他妈 就一傻逼!”骂完之后,钱戈掰开了电话后面的板子,把里面的卡芯给弄了下来 ,而后放了地上躁了又躁,又啐了口唾沫,而后接着向前走去了。   当天晚上,我们走到了天安门,赶上了22路车。车上,又见了那个曾经见过 几次的烧人售票员,她的声音粗得很,不过粗得更烧人。她在和司机一起与另外 一个三十多岁的乘客讲鬼故事,我们也凑到前面听了。我买的票,钱戈说他有月 票。等下了车之后钱戈骂我傻逼,说那姑娘根本就没心思查了,他说他有月票都 没查。钱戈说:“这小烧人他妈卖了得有一年多了,从来不查帅哥的票,甭瞅平 时卖起票来嚷嚷得溜着呢,你媚她一眼儿就软了。22路最他妈好蹭票了,你真他 妈耻辱!你今天真他妈耻辱!”我不明白他在就事论事还是在指别的什么,我告 诉了他:“我买票是为了摸她一把。”   那存折第二天钱戈就都取出来了,把剩下的存折和卡连同那张名片一起烧了 ,那一共是多少钱我到现在也不知道。      那之后我真的特别想摸人,于是就借着还电话的机会找到了花海。我先问过 花海那个司马不修边她见过没有,她开始不告诉我,后来我说了是他让钱戈怒得 砸了她的电话卡芯之后,她才说没见过那人。那个王八蛋要是哪天真把花海也当 成他的妇女了,不用我,老匹夫也得把他给宰了。   我当着花海的面说那天林雅丽的事情,为的就是把花海说毛了,让她情不自 禁。可花海太能自禁了,就像我一样,后来我一而再再而三地烧她,烧到她快情 不自禁的时候,才知道她情不自禁的方式是大嘴巴抽我。我于是没敢再烧了,事 后有些后悔,能挨一下抽也算被摸了。   我真的有段时间已经形式上坦白了,一些最文盲的话都对花海说了。我实在 不知道再正式能正式到什么程度,送鲜花,吃西洋垃圾食品,或者怎么。我有次 问花海:“你说我烧我该怎么办?”花海说帮我解决解决,说让我看看超级美女 罗美秀一定就不烧了。为了看这个超级美女,我去她学校又去了两次,但是都没 看见过。不过大概那位超级美女如何超级我可以领略了,比如我指着一个食堂里 收剩饭的问:“是说这样么?”花海说:“有点儿那意思了。”我心说你们这帮 东西太缺德了,仰仗自己烧就拿别人开涮!那次花海叼着吸管儿坏笑的样子被我 欣赏了四十二又六分之五分钟。其间她冲我假装可爱挤眼睛,左边的二十三次, 右边的三十六次。我思索如果真把她强奸了,那么她的这些动作可以不可以成为 法庭上我推卸过错的依据。早在好几年前我就问过花海,如果哪天经不住把她给 强奸了她会不会告我,她的回答是一个字:“会。”所以我一直没敢。      花海不让强奸,于是那段日子和主题相关的事情就不多了。那些和主题不相 关的事情要比和主体相关的对我的人生的影响更大,其中包括了一个朋友的自杀 身亡,以及我原来在剧组当替身的那个被我替的主角的入狱,以及相关的六百万 文字可叙述一成半成的杂货事。和主题相关的事情是,我的那个笔友杭州泼妇粉 受伤以及她的死党美洛玛,这俩人居然和老匹夫钱戈往来了三十多封信。我看了 看全是打情骂俏的,怪不得钱戈这王八蛋经历了那些阿臜事情还那么有心情,都 不需要找花海来调节激素分泌。   不过我的猜测错了,在八平米我撞见了花海。老匹夫说:“野的家的都别耽 误。”那一次花海也尽欢了,把墙上那张“八平米”的报纸牌匾撕下来烧了。再 一次去时候,“八平米”三个字被花海写了墙上了,也就是说其间花海还到过这 里。老匹夫打印了两张花海的照片贴墙上了,两张都是一个脑袋跟露得透亮的俩 大肩膀。他的图像软件玩儿得真恶心,那两张被我撕了,剩下点边儿撕不干净, 换了条狗的图片覆盖贴上了。   那几天是比较快乐的,直到了一天,老匹夫表情十分沉重地告诉我花海出事 的时候,我才感觉原来更快乐的事情来了。那快乐过程开始后几个小时里,我的 心跳应该放慢了一半,等见到花海并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时候,彻底失望了,失望 得心率正常了,想宰了老匹夫。花海说她们那里出事了,让我们猜什么事。我们 猜不出来,花海说是金姐和超级美女之间的事。钱戈想了想说:“金姨太太狂了 ,让超级美女罗美秀泼硫酸了,是不是?”花海不说话,我想了想,好像是听说 过这么档子事。老匹夫说:“是这么回事么?你不会就编出这么俗的情节吧?” 花海说没这么俗。我这时又想刚才想的哪里听说过类似事纯粹自己跟自己扯淡呢 !花海说那个金姨太自己用刀子在脸上剌了一道子,因为她喜欢的一个文盲喜欢 脸上有那么一道子的女人,金姨太还要在自己脸上设法栽种几个烟花疤瘌的时候 被她们拦住送医院了。我听得心情很沉重,老匹夫应该也是,花海为了让我们缓 解,自己在脸上用水笔划了一道,说有那一道于花容月貌没太过损伤的。的确, 花海的美并没因为那道子而降低,那个金姨太应该也是。   花海说的最好玩儿的事是,她不再在那所学校里读了。这连事情都算不上的 东西,我们真不知道有趣在哪。她说除了那个我没见过的阿姨,她们宿舍的众烧 人,包括那个琪琪和小兰都走掉之后,我们才感觉有点意思。在那意思当中,钱 戈的呼机响了,他看呼机的时候,花海“嘿”了我一下,而后就那么看着我成心 干烧我。我小声问她:“你找我强奸你呢是么?”她说:“不知道,你试试。” 我刚想试试,老匹夫钱戈把呼机给砸了,说再也用不着了,以后买移动电话。那 时候离电信市场价格大跳水很近了。   那天没试成,但是花海告诉了我她的一个发现,她对我说:“告诉你我一个 发现,你在我身边数钱的样子挺帅的,我挺喜欢的。”      一天后,我收到了一个传呼让我复台,就是打电话到服务台去查留言,被告 知一个姓林的小姐说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希望能再见我们一面,让我们和 她联系,而且说请接受她的道歉。我问有没有留下什么电话号码,说没有。   我告诉了老匹夫,老匹夫说林雅丽临走都要再耍他一次。我问他有没有林雅 丽电话了,他说没有,那几句话说得很苍白,我都不忍心胡扯些什么了。可没过 多会儿,钱戈的计算机上出现了林雅丽的电话,就是那移动电话的号码,那号码 我不知道钱戈是不是就打过那么一回。钱戈让我骂他一句傻逼,我骂了:“傻逼 !”之后他才自在了起来,去公用电话处给林雅丽打了电话。   林雅丽在电话里哭了,她说她爱钱戈。她已经买好了离开北京的火车票了, 明天就要走了。她说她爱钱戈,她想一辈子跟着钱戈,她说她对不起他,她说到 最后她才真正知道,自己真正爱的,最终爱的只有钱戈一个人。   这些都是钱戈跟我说的,他复述的时候特别认真,在任何情形下都少有的认 真,更别说和我一起了。我在电话中只听到了哭声,而老匹夫基本没说什么话, 最后说了两个字:“走好。”钱戈回到了八平米就把计算机里的那个信息给删除 了,之后又疯狂在硬盘里查找,找到了许多东西都删除了。我看那些东西有照片 ,有文本文件,心想莫非这老匹夫还写日记了么?钱戈删除到最后,干脆挑拣了 一些重要的文件后,把剩下的分区给格式化了。格式化之后又拍了一下脑门,说 花海的照片也没了。之后问我他是不是傻逼,我说是。      我说林雅丽要真赚了不少钱,应该坐飞机回去才是,不过想想火车软卧听说 比飞机还贵。我说钱戈除了不知道林雅丽生日外,连她到底是哪里人也不知道。 “他妈是个人就问这儿的那儿的傻逼不傻逼啊!”老匹夫这么认为。我解释的意 思是,他再也见不到林雅丽了。老匹夫说:“她他妈就一鸡!”我说:“可她爱 你啊。”老匹夫说:“她他妈一鸡!”我说:“这不妨碍她爱你啊。”老匹夫说 :“林雅丽就一鸡!你他妈就一傻逼!”我说:“这都不妨碍她爱你啊!甚至, 不妨碍你爱她啊……”   我不知道有没有我的话,钱戈的行为会不会受什么影响。我们当晚带着房东 少爷郑笑成一起登陆色情网站,郑笑成知道的比我们都多了。第二天,我醒了的 时候老匹夫不见了。后来听郑笑成说他乘车走了,往南边儿去的。钱戈的呼机砸 了,我联系不了他。我抱着吃饱了撑的,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去了北京西站,在 那里碰见了他。   老匹夫身边没别的人,就他一个,像一个票贩子一样,十分颓废。他看见了 我,我没有拿他取笑的意图,他却皱着眉头冲我先喊起来了:“你说他妈你丫过 来干嘛?”我说我丫乐意,他说:“你丫他妈去北京站成么!我他妈实在想不起 来她号码了!我他妈傻逼!为他妈一鸡!”我说那我丫去北京站,你丫要走的时 候呼我。之后我就去了北京站了。   整整他妈一天!我为了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老匹夫这个逢场作戏的酒肉朋友 ,一刻没有松懈地在北京站的进站口与几个候车大厅来来回回地搜索着。我不知 道自己那么认真会不会还有林雅丽本身的原因。下午的饭我就在站里面吃了。火 车站里的饭谁都知道,都是狗食的价格和狗食的味道。但没过多久还是饿了,我 不想吃了,我想等着不管见得到见不到林雅丽,见到老匹夫后和他一起吃。   老匹夫一直没呼我。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正在麻木地注视着眼前的几 个烧人的时候,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下。我一回头,发现是老匹夫钱戈,他张嘴 就冲我叫道:“你丫傻逼吧?”我再一看,他手上拎着一瓶二锅头,已经喝了多 一半。老匹夫继续冲我叫着:“你丫傻逼吧?为他妈一鸡,你说你丫傻逼吧?” 我夺过了老匹夫的酒瓶,他又跟我抢,我说:“你他妈别跟这种地方犯傻逼!” 自从公务员加薪之后,北京的警察都野了,我害怕出事。钱戈虽然喝得不少,但 还没有醉到真的大无畏,他有的是勇气在我面前耍混,但面对那些人民公仆时候 老实多了。   我紧拖慢拖把钱戈拖出了站,而后拉他乘地铁回去。地铁站里,这时间点儿 都是文盲烧人们甜言蜜语打情骂俏的时候。我特别害怕老匹夫招惹来什么麻烦。 不过好在的是他心里也有谱,只招惹了一个蹲在一根柱子边的小烧人,喊的话也 没什么,只是让那小姑娘说我们帅不帅。那小烧人不但没怒还给了我们撩人的微 笑。   车来了,我们上了车,有人见老匹夫这样给他让了座,他一屁股坐下了,道 谢的工作给了我。但车刚过和平门钱戈就吐了,道歉的自然还是我了,好在没吐 人身上,车是公家的没人叫真儿。我带钱戈在前门下了车,想带他去厕所洗漱一 下。那时的厕所是要收三毛钱的,老匹夫漱完口,我用拍电影时练就的语言加表 情让我们省下三毛只交了一份儿。在我和收费的女前辈口舌的空当,老匹夫不见 了,跟着两个方向都过来了列车,我真以为他掉到铁道上被轧死了呢。   老匹夫跑到了地面上,翻栏杆到天安门广场上奔跑了一阵。一年前我也这么 做被警卫询问是不是修炼法轮功的,一年后发生了自焚事件后,反倒不如以前那 么严了,我心里很不平衡。我没跑,站原地看着老匹夫展翅飞翔了一周,飞入了 我的怀抱。要是哪天花海如此,我肯定跟这神圣的地方把她强奸了,对老匹夫我 没这兴趣,我拉着他回头走向了前门车站停着的22路公共汽车。   我上的那辆公共汽车,里面那个见过几次的小烧人售票员正打盹儿呢。见我 们上去后她醒了,说这车不走,让上另外的。我拉着钱戈换车,钱戈赖着不走, 那小烧人瞪着俩眼儿重复说这车不走。钱戈问小烧人这车要什么时候走,小烧人 说早着呢,说前面还好几辆。小烧人说着时候边上就来了一辆,那辆的司机也喊 我们让我们过去。老匹夫犯混说小烧人真漂亮,小烧人说:“我操!可告诉你别 跟我这儿犯混!”我拉着钱戈下了车,而后我甩了一下长发,给了小烧人一媚眼 儿,我看到那小烧人的表情是开心的,心想这世界真他妈虚伪!   那辆车上人不多,一上车老匹夫就嚷嚷说22路好蹭票,让我别买票,说买了 也摸不着小烧人的手了。我心想他妈就算22路好蹭票,让你丫这么一叫唤还蹭得 了吗!我带他坐了后面,他伏在了我的腿上,嘴里念着的是花海、钱玲姐姐、粉 受伤、美洛玛、金姨太、美女罗美秀等名字。售票员来查票了,钱戈按着我的手 说:“别买,22路好蹭票!”售票员是个男的,岁数看样子比我们大几岁,说实 在的挺帅的,头发挡了半拉脸,没我的野。那售票员说:“要闹下车再闹啊,该 打票打票。”我手刚一动弹,老匹夫拦住我,说:“别,22路好蹭票……别买, 坐22路再买票太他妈丢面子了!”那售票员说:“嘿,嘿!这不是你们家啊!” 钱戈说:“大哥!我们有票,您就假装我们没有算我们蹭过去吧!我求您了,您 就成全我一次吧,我他妈够尿的了!”那售票员“操”了一声说:“有票亮一下 ,算你们蹭的,成了吧?”钱戈说:“别亮了,就别亮了!”我说让售票员先离 开,下车前我给他看就成。售票员看见我怀里钱戈的模样,别楞两眼就走了。   钱戈的口袋里是真有月票的,我摸出来了,亮给了那售票员,也亮了我的。 我一再抱歉,说朋友喝多了不好意思。   到了终,下车之后,老匹夫又低着头恶心了半天,最后又吐出一点儿来。他 埋怨我没有蹭成功,我说已经成功了啊,钱戈说给他看了票就不叫蹭了。我于是 跟他说:“你有,我可没有。”我给他看了我的月票,那是假的,画出来的。钱 戈哈哈大笑,叫着:“这个傻逼,这个傻逼!”而后一路欢喜地奔着西边跑去了 。他到底是说我还是那个售票员,抑或别的谁,我猜不出来。            (全文完)      2003年以来写过数次。   此文写于2005年11月22日22:15至11月27日05:13      感谢每一个认真或不太认真,读完或读了一部分的朋友!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