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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悟空、阿Q与“男体盛”

　　宕子



　　很少有人，尤其是儿童，不为孙悟空的大闹天宫而拍手称快的——你看他发
起狠来，掣出如意棒，打得那九曜星闭门闭户，四天王无影无形，好不威风！

　　因此，儿童们，甚至有一些成人，在他们的白日梦中，往往喜欢以孙悟空自
居，自得其乐地过“大闹天宫”的干瘾。虽然这种白日梦与当年阿Q喝了酒以后，
在土谷祠里思想迸跳的时候幻想革命，想到革命使自己发达了，而未庄的一伙鸟
男女跪在自己的面前叫‘阿Ｑ，饶命！’，并且还有元宝，洋钱，洋纱衫，……
秀才娘子的一张宁式床和吴妈的大脚一样，只不过是一种“精神自慰”罢了，却
也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似乎无可厚非。

　　可有些人却将孙悟空的大闹天宫上升到人类追求“自由与平等”的高度，却
不免有些牵强。仔细分析起来，孙悟空到底在追求哪门子的“自由与平等”？从
某种意义上来说，恰恰相反，他所维护的却正是与自由与平等的真精神背道而驰
的等级制度。

　　列位，孙悟空之所以造反，你道是为什么来着？无非就是嫌“弼马温”的官
太小，未入流，等到玉帝让他做“齐天大圣”的时候，乖乖，他不反了，而且见
了玉帝老儿不免要唱一个喏；可当他知道自己的“一字并肩王”的“齐天大圣”
封号有名无实，王母娘娘的蟠桃大会没他的份的时候，他又反了。有人说《西游
记》的写大闹天宫的前七回中的孙悟空的性格与后九十三回中保护唐僧取经的孙
悟空的性格不太协调，其实，此言差矣！那就是同一个孙悟空，因为受了五行山
下压了五百年的教训，他不过是想用另外的方式融入神佛的世界，以便在神佛的
特权中分一杯羹罢了。可以说，自始至终，孙悟空的反抗与他的受招安一样，只
是在谋取自己个人的利益与特权，他只是对自己的能力与地位的落差太大而不满，
却并不反对而是忠心地维护封建等级制度的“游戏规则”，以确保自己的特权与
利益——从他对玉帝、观音、如来这些神佛世界强权的代表与土地、龙王之类神
佛世界的“弱势群体”的截然不同的态度中，可曾看得出半点自由与平等的影子？
在这一点上，孙悟空的反抗与在革命的幻想中让未庄的一伙鸟男女跪在自己面前
的阿Q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区别——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任何新的东西。

　　为批判“女体盛”，而策划并实行“男体盛”，表面上似乎动摇了男权社会
的根基，其实却大谬不然——“男体盛”所依据的仍然是男权社会的逻辑，即男
权社会的游戏规则——男权社会的根基并不是“男人”或“男人的身体”，而是
这种游戏规则。 从客观效果来看，在男权语境下举行的“男体盛”中，观众注
目的焦点恐怕并不是“男体”，而是坐在“男体”周围大快朵颐的女人们——在
看与被看这一二元对立中，女人仍然处于被欣赏的不平等地位。如果说“女体盛”
这一针对女性的“软暴力”满足了男性的虐待狂心理和接受了男权逻辑的女性的
受虐狂心理，那么， “男体盛”则满足了男性的受虐狂心理与按男权逻辑思维
的女性的虐待狂心理——在这一幕喜剧中，吃“男体盛”的女人们仍然被工具化
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虐待狂与受虐狂是二位一体的，通过自居作用，将自己
等同于“男体盛”或“女体盛”中的“容器”或食客，可以同时满足男人们或按
男权逻辑思维的女人们的虐待狂与受虐狂心理。故“男体盛”的“行为艺术”对
于“女体盛”所代表的男权逻辑不会产生任何批判作用，相反，“男人的身体”
在这里成了替罪羊，与“女人的身体”一样，被物化成了“容器”，而真正的敌
人却逍遥法外。

　　英国女权主义者杰美茵·格雷尔在《女太监》一书中说，“反抗不能算革命。
如果众多的被压迫者都象压迫者那样，为了个人或者本阶级的利益而去残酷地统
治他人，那么，这能算革命吗？”故不论是孙悟空的大闹天宫，还是阿Q的革命，
还是所谓批判“女体盛”的“男体盛”，从本质上来讲，都只能算是简单的反抗，
它所依据的是“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的“压迫者的逻辑”——皇帝依然岿
然不动地坐在宝座上，踌躇满志地俯视着芸芸众生。

　　在同一本书里，杰美茵·格雷尔说，“如果女人开始不崇拜打赢架的英雄，
那么才真是革命。……女人就应该全力以赴地鄙视暴力，至少该拒绝欣赏暴力冲
突中的胜利者。甚至和失败者站在同一立场。”只有抛开男权社会的游戏规则这
一束缚女人们同时也束缚了男人们的脚镣，为与生俱来的权利而奋起，争取自由、
独立，瓦解男权社会的中心价值，女人们才能真正地解放自己；从另一方面而言，
这也是男性的解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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