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遇见 在末法时代 作者:异路狂奔 序 佛法分三个时期,即正法时代、像法时代、末法时代。正法时代一千年,像法时 代一千年,末法时代一万年。现在正是末法时期,即佛法进入了微末的时期。末 法时代,信仰佛教的人数渐渐稀少,修行的人更少,修行而证圣道的人则已没有 了,到最后佛法也就被世间的邪说和物欲所淹没,纵然尚有佛经存在,也没有人 去信受奉行。 不丹王国,地球上小小的一个角落,这里就像镜花缘里的理想王国。人们日出而 作,日落而息;田里劳作,庙里敬拜;谦卑简单地生活着,把今生的艰辛和困苦 都看作对下一世轮回的福分的储蓄。在那里,人们相信佛会给他们无以伦比的精 神财富和属灵的快乐。。。所以他们坚持这他们的信仰。。。 一、坤和仁钦 关于坤 坤,是一个对于人生既清醒又迷失的女孩。生活对于她来说人生就是不断地在思 考中体验,体验中思考,因为这样的一种生活让她着迷:在不同的时空变化的场 景里去寻找自己 。。。这样的生活是在流动和游走中进行的,所以人们常常认 为坤是有些和众人都不同的怪。同时,和大多数无神论中长大的人相似的是,对 于宗教,坤也总有雾里看花的感受,看起来挺美,却总是缺乏缺了那份原本该有 的“天(然)真(实)”。对于中国人“皈依宗教”,坤说,这就像是现在流行 的“人造美女”一样,只不过,信教是一个心理上的美容手术;说到底,两者都 是一种假假的美丽!但是,说是这样说,坤还是对宗教这个博大精深的人生终极 询问好奇十足,所以她去了不丹王国,(西藏和尼泊尔都死在旅游业的繁荣下了, 信靠着佛的只有不丹了),她想知道在那里,佛是如何贯穿人的一生的。。。 夏天的不丹,也是那样一如平常地用她自己的方式美丽着,蓝天、绿树、错落的 梯田、随处可见的寺庙。对于现代化文明的固执拒绝使得不丹好像一个活在遥远 回忆中的绝世美女,人们都惊叹倾倒于她的容颜;但是这个美女依然故我,好像 不在意别人的赞叹;坚持自己的简单快乐,拒绝融入现代化的极端体验中。。。 正是这样,不丹王国愈发地让坤迷恋了,因为她眼中的不丹是如此独特;所以坤 迫切地需要了解经历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喇嘛仁钦出现了。。。 关于仁钦 坤有认识的朋友在不丹,这天坤陪朋友去仁钦的办公室办事。仁钦在不丹国家宗 教事务部供职,同时也是一个年轻的喇嘛。今年,是三十一岁的他出家的第二十 年,也是当了喇嘛的第三年。他的师傅,也是不丹国王的老师,是一个有名的活 佛。师傅很喜欢仁钦的,师傅喜欢他的悟性和对待周遭事物的从容(那是一种与 生俱来的从容,为他的修为提供了无限的空间)。活佛外出讲佛或者访问的时候, 常常把仁钦带在身边。三年前,他成为了一个正式的喇嘛,在不丹,这就意味着 仁钦在世俗和灵修之间选择了红尘以外的精神的境界;也意味着他要成为一个典 范的佛教徒,侍奉佛,无论道德、知识。。。要成为所有一切的完美代表,是众 人学习、膜拜的榜样。不丹是一个佛教非常入世的地方,佛教渗透到无所不在。 这样,白天,喇嘛仁钦在不丹政府的办公室里工作,下班后回到寺庙里研习佛 经。。。直到遇到坤之前,喇嘛仁钦一直都非常享受着他的生活,和佛在一起的 生活。 二、遇见 看见喇嘛仁钦,或者说是看见喇嘛仁钦在办公室里的样子,立刻让坤感到格外有 趣。一个披着紫红色僧袍的年轻人坐在电脑旁,而且是一个不难看的年轻人,脸 上却是在他年纪所罕见的平和、安静,在他的眼睛温和地注视后面,让人感到有 一种忧伤,但那不是因关于个人命运,那是一种对世人的悲悯,是一种未来的高 僧大德才具有的慈悲。就是在那一刻,坤突然非常想要看一看这个年轻喇嘛的手 是什么样子的。这就是坤了,总是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然后就去做,或者马上开 始想如何做到。所以,坤灿烂地对喇嘛仁钦笑着伸出手去:“你好,我的名字叫 坤。。。” 在不丹,没有人会用握手的礼节对待一个喇嘛,尤其在年轻女人和喇嘛之间。喇 嘛仁钦迟疑了一秒钟,但也从办公桌背后起身握住了坤的手。那一瞬间,两人心 里都闪现了握手以外的念头,坤觉得仁钦的手凉极了,像是和这个世界没有关系; 同时他的握手又那样真实,但却不像其他男人那样具有攻击性或者有控制欲。仁 钦心里想,这个女孩的手真是暖和、柔软。奇怪的是,仁钦脑中出现了小时候妈 妈打完酥油茶的双手,一样的暖和,不一样的是妈的手上满是老茧。。。很快仁 钦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他对坤说:“欢迎你到不丹来” 坤笑道:“你是第一个握我的手的喇嘛哦”,同时,她已经敏锐地注意到了从开 始到现在,对面这个喇嘛已经迟疑两次,两秒钟了;而且她已经在心里想“他僧 袍下面的身体是怎样的呢!” 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是喇嘛仁钦没有想到的谈话。他们聊到了宗教和僧侣, 坤看着仁钦的眼睛说:“僧侣是沟通凡众和诸神的桥梁,是属灵的。佛教僧侣特 别重要,是因为和基督教、伊斯兰教不同,佛教始终存在着一种奇特的二元状态: 一元是象牙塔中极高理性的哲学(佛法)境界,另一元则是大众层面的普遍迷信 及根植迷信的虔诚。而僧侣的作用就是把这相互分离的二元有机地衔接起来、使 其相互沟通并包容在佛教完整体系内。。。” 喇嘛仁钦注视着面前这个女孩,脑海里出现了唐卡中手持莲花的白渡母的形 象。。。除了白渡母,什么样的女性会有如此的智慧和魅力呢。。。 二、 奶酪和辣极了的辣椒 喇嘛仁钦的从容和他的三次走神,在坤的眼中是一种类似后印象的光影对比。这 激起了坤的兴趣和性趣,凭直觉,她断定这是一个会非常有趣的喇嘛。回到酒店, 躺在浴缸中,她给仁钦打了电话,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口气问仁钦是否可以推荐一 个地道的当地风味的餐厅。仁钦想了想,说“我想我常去的一家餐厅不错,要是 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 电话这边的坤,微笑着看着水中升腾的 蒸气,用比平时慢了二分之一的速度说:It sounds perfect for me.她认为自 己这样说话的时候好像一只轻轻接近羚羊的豹,信心十足。。。坤爱极了这种感 觉。 晚餐的时候,他们去了一家小小的没有什么客人的餐厅。那是仁钦自己常去吃饭 的地方,他喜欢那里那种不是专业的,有些粗糙的菜式,因为那像极了家里的饭 菜。店主给他做他奶酪烩青椒,没有什么特别的技巧,普通的不丹家常菜,却让 仁钦总是在饿的时候第一就会想到那里。 今天餐厅里没有什么人,他们进去的时候店主正在给火炉里加牛粪。坤吸了吸鼻 子,她喜欢这里的味道。这是一种混合了牛粪、酥油、藏香和其他一些说不清的 味道,对于坤,这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味道。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味道是在西藏, 但是现在的拉萨,一个发展中的小城市,在灵魂将死的道路加速前行,也几乎没 有这样的味道了,所以坤停止了进藏的习惯。而在不丹的这个小小餐厅,坤又感 受到了这种久违的味道:欲望和规训之间的挣扎!坤明白地确认了这个喇嘛从容 外表下的潜流。 点菜的时候,坤特别的告诉店主,她的奶酪烩青椒要非常非常辣。仁钦有些意外 地看了看坤。店主则看了看坤,又看了看仁钦。因为仁钦今天没有穿僧袍,而是 不丹的传统蓝色长袍。第一次看到仁钦不穿僧袍的样子,又和一个年轻的外国女 人一起;这个女人要她的食物非常非常辣。。。店主禁不住要多看两人几眼了。 喝着酥油茶,两人聊起了一些都去过的地方,仁钦有些吃惊的发现这个女孩去过 那么多的地方,了解那么多。仁钦告诉坤他其实是很喜欢旅行的,但是,他唯一 的旅行方式就是陪师傅到处讲学、访问。坤说“那我敢说你是各种酒店的专家了, 随便什么酒店你都能第一时间找到洗手间。” 仁钦笑了,他认为人的幽默感是 智力过剩的缘故。 奶酪烩青椒来了,坤的那份真的是非常非常辣,辣得她脸颊发红,眼睛发亮;然 后不停地喝酥油茶。在店主送来第三壶酥油茶的时候,仁钦忍不住说,“你还好 吧,要不要换一份呢。”坤一边口中吸着凉气,一边端着热热的酥油茶说:“什 么,你要剥夺我的至高快乐么,辣椒的关键就是辣,不然吃什么呀!” 说完又 喝了一口酥油茶。放下茶杯,坤问道:“我敢说欧洲和美国的老外们不敢吃这样 辣的奶酪烩青椒,作为一个有智慧的喇嘛,你知道为什么吗。”仁钦想了想,觉 得好像自己印象中的认识的西方人的确不太能吃辣,但是原因倒还没想过。仁钦 说:“那么你说是为什么呢” 坤笑笑地压低了声音说:“他们从小到大吃了太 多各种奶酪,一出汗就会很臭,所以要用很多香水;可是一吃辣椒,尤其是辣辣 的那种,不可能不出汗,那样就会很可怕;所以呢,他们就宁可不吃了!”仁钦 禁不住大声笑了起来。。。角落里的店主朝他们又张望了一眼。仁钦笑着:“那 么你和我都吃了那么辣,现在我们是不是也很可怕呢” 坤眨了眨眼,说“在隔 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下,我觉得你还没有让我窒息;关于我自己么,我觉得我挺香 的,现在。。。” 三、山顶 这顿饭吃得让喇嘛仁钦非常愉快,他觉得自己好久没有那么开心地笑过了。他突 然觉得时间过的好快,晚饭后他们吃了甜点,喝了咖啡,还去了商店买到了坤要 的明信片。。。但是,现在仁钦的车还是停在了坤的酒店门口,似乎是该说再见 的时候了。。。但是,但是。。。“我们可以去附近的山顶看星星么”还是坤打 破了沉默的尴尬,“当然,当然,不丹夏天的星空是很美的。。。”仁钦发动车 子的时候,坤把头转向了车窗,她微笑着,看着外面的夜色,她一向以来都对自 己的笑容很有信心。。。 夏天深夜的山顶,星星那么多、那么大、那么亮,坤想起了大学毕业那年在滇缅 公路上的旅行,也是深夜,全车人睡着了,只有她醒着看了一夜的星星。这里是 不丹,现在是公元2003年,但是这星空看起来还是同样的美丽,只是有些久违 了。。。坤的思绪在她的世界里飘呀飘,好像忘了身边的一切。。。许久,她对 旁边的仁钦说,“你可以帮我一个忙么”,仁钦想都没想就说“当然”,“如果 现在我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下,那就太好了;但是如果不行,也没关系,我理解 你是喇嘛” 有时候,坤就是说话那么罗嗦。仁钦没说话,走到坤的身旁,很近 很近,几乎没有距离。“你,让我窒息,现在你闻起来真的很奶酪,但是。。。 我喜欢”坤靠在仁钦的耳边轻轻说。仁钦在坤说话的时候感到脖颈间暖暖的,同 时闻到了酥油茶的味道。。。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小时候,冬天的早晨在自己 家醒来的时候,屋里烧着牛粪,暖暖的,妈妈在打茶;吃糌粑的时候,妈妈总是 给他一大勺酥油;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酥油茶的味道。。。 毫无选择地,无法抵挡地,仁钦把面前这个散发着酥油味和Dior J’adore 香水 味道的女人揽入怀中。。。 尾声 山顶那晚之后,坤独自去了柬埔寨。走之前,他们交换了联络方式,仁钦说他想 去中国,坤来自的地方,因为他想再见到坤。坤笑笑地说她的生命就是行走,再 次相见的想法总是很好,希望就在不远处。。。在飞机上,坤拿出地址簿,撕下 了仁钦的那一页,折好,放在了垃圾袋中。她知道自己不会写email给仁钦,也 不会回他的email. 行走的人不需要期待,如同游牧民族不会春种秋收。。。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