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散 文   时光之刃   凌可新   当时间像阳光一样普照着我们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挣脱得了她的束缚,没有 人可以在时光之外自由地走来走去。而时间的光芒,无时无刻不在我们的头顶炫 耀,并且还可能像一把利刃,直逼我们的灵魂深处。   我们常常因为时光的过于匆匆而生发出呻吟般的叹息。这是否就是被这把利 刃刺中的反应呢?我们常常感到了一种时不我待的苦痛,是否就是被这把利刃伤 及了敏感的血脉呢?   任何一个人,都一无遮拦地感受到了时间的存在和流逝。任何一个人的行走 方式和思维方式,都或多或少地受到了时间的影响。   我们无法摆脱她的束缚,我们只能紧紧拽住她的锁链,尽量让我们能够更从 容一些。   我们需要时间来供给我们行走,但同时,我们又常常忽略了时间的存在。   第一场雨水落下来的时候,看上去是那么地不经意。仿佛只是自然界的一种 随心所欲,一种无所事事,一种道听途说。那些纤细的丝线从天庭垂直下来,融 进土地就不见了。而土地,似乎并不为之所动,依然保持着她原有的沉默。   而实际上不是的。实际上这场雨非常重要,非常及时。她不仅在理论上宣布 了春天的到来,在实际行动上更是让人们明白,一个寒冷而漫长的冬天,已经从 身边消失了。接下来你就可以准备着把一些单薄的漂亮的衣服翻找出来,把厚重 的衣服交付给箱子们和柜子们了。   因为有了这样的一个前提,你的心灵也会跟着轻盈起来,你的呼吸也一定会 清爽起来。甚至你还可以想像自己的一对翅膀即将生长出来。起码,你有机会把 放置了一个冬天的油纸伞上的灰尘擦掉,然后张开,然后撑着它走出屋子。那样, 你就会听到你的头顶响起一种纯粹的绚丽的声音了。   那应该是一种季节的声音,一种天籁。   当然,最先受益的还是土地,以及土地上的草木稼禾。   这是肯定的。   我们不应该忽视时间带给我们的颜色。在所有的地方,时间都是有色彩的。 我们的视线所能及之处,我们的目光总是穿越时间的身体,看到她的过去和未来。 而过去和未来,都是有色彩的。因为你看到的时间是用事物来做参照物的。事物 的色彩在一定程度上就是时间的色彩。   时间在理论上是一种尺度,看不见摸不着。很多人都会这么认为。但是往往 我们能够看得到时间。超常的人可以伸手握住时间,精明的人,更可以把一尺长 的时间当成两尺来使用。这些都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生活的质量。   我们从一个点出发,我们从这个点上起步之始,时间就展开在了我们的脚下。 以后,时间就是我们的道路,时间就是我们扶着的栏栅。我们头顶上盘旋的也是 时间的影子。我们处于时间的包围之中,我们在时间的河流里游泳。我们溅起的, 是时间的浪花。时间之于我们,就如同水之于鱼。   而水也是有色彩的。   傍晚时分,细琐的雨忽然变成了雪。是翩翩然的那种雪,雪花大如席的那种。 在有风的地方,她们向着南边极度倾斜,行色匆匆。在无风之处,则宛如少女般 地风情着了。   忽然的雪在三月初的日子里,显得有几分卓尔不群起来。   经历这样的感受,就如一个初冬掉过头重新回来了。   而实际上,这个冬天正在远走高飞,这个冬天正在挣脱我们的目光,正在扯 断我们手中的长线,风筝一样地远走高飞,不再返回。   以后,她留给我们的,只有淡淡的记忆了。   随着岁月的流转,我们经历过的冬天也像雪花一样越积越厚。你很可能无法 记住哪个冬天是哪个冬天,哪个冬天对你有过实际意义哪个没有。就如你无法记 住你的哪一次冲动针对着哪一个事物一样。   所有的冲动过去之后,冬天就消失了,细雨重新回到你的眼前,你将看到路 边的柳树们把枝条柔软到极致,你甚至已经看到那点点的叶蕾都绿了起来。   我是说,尽管这样的一场雪在三月初的日子里不期而至,尽管你可能由此产 生一种幻觉,但毕竟谁也不会相信,她能够改变你心灵所包容的一切。   许多时候(当我写下时候这两个字时,时间又从我的指缝里流走了一些),比 较而言,我们更喜欢把时间称作时光。时间是一个名词,本身看不出有什么情感 的色彩。在注重色彩和外表的时代里,时间这两个字显得平凡了些。而时光就不 同了。时光好像一下子明亮起来的事物,她用自己固有的光芒照耀了我们,让我 们和周围所有的一切一起,熠熠生辉绚烂起来。   但好像没有几个人去注意两个词语之间的差异。匆匆着自己奔波脚步的现代 人,他们的目光往往集中在比如权力或者金钱上,甚至包括女色。这体现着他们 的梦想。一种坚实的梦想,一种可以给自己带来幸福的梦想。而在这样的梦想里 生活着的人,是不会去顾及之外的什么的。在他们看来,时间也好,时光也好, 不过都是些外在的虚幻的,他们要握住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而实际上,当他们过于注重这些的时候,他们失去的恰恰是最最值得宝贵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浮躁在一定程度上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通病。除 去越来越紧凑的生活内容,你透过指缝,能看到时间的身影吗?你感觉到了时间 的锋利吗?   从一座小城往东,是一片相对来说还算是平坦的田野,往南,则是一耸小山, 西边是漫漫的坡地,北面呢,是茫茫无际的大海。如果让我随意选择,我会一直 把自己走到北方去,一直到不能再迈出步子为止。这样,我面对着的就是海了。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这是孔夫子的一句名言。他是对他老家的一条河流感 叹的。河流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感受到她的流动。把流动的河水比喻成时光,是孔 夫子的发明。我不知道他老先生一生中是不是去过海边。假如他去过,在汪洋得 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另一处边缘的大海面前,他老先生会再感叹什么呢?他会不会 把大海与时光联系起来?也就是说,他会不会由大海而想起时光这个重大的命题?   夏天海边的人总是那么地拥挤。整个沙滩几乎插不进脚了。人们在体会着海 带来的新鲜的清新的滋味。蚂蚁一样的人有时候本身就跟时间有了紧密的关联。 能够来到沙滩的,多少都有一份闲情逸致,多少都是些用不着争分夺秒的主儿。 时间之于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无关痛痒。他们可以随随便便地消耗掉她,把她当 做一种奢侈品来对待。之后,在他们兴尽了后,或者意犹未尽时,欢欢快快地离 开。   弄不好他们会被隐埋在沙子里的贝壳的边缘割伤了脚。而一旦遭受到这样的 事故,他们肯定会啊啊大叫,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可是他们却没有感觉到时间锋利的刃也在同时割伤了他们的生命。   是不是这样的呢?   我在秋天回到老家。老家明白着说就是乡村。乡村留有着我许许多多的记忆。 我的前面的二十多年的岁月至今还闪烁在那里。   回老家,实际上是去寻找我过去的时光。我知道那段时光现在只存在于我的 记忆之中,她不可能再重现在我的眼前。她是以一种让人无法触摸的形式归还给 我的。我的目光反顾,也许我看到的是真实的过去,也许仅仅只是我的想像。记 忆往往会改变原有的形状,也就是说,你以为那是真实的,却很有可能已经被后 来的时光修饰过了。任何的记忆,都有可能面临这样的结果。   时光,其实很难确切地说清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在家乡的田野里行走, 看到的是满目熟悉透了的景色。丰收做为对家乡最好的词汇,把眼前的秋天装点 得富足无比。好像在记忆深处,也有过这样的场面。但我知道,事物和景色一样, 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我想知道的是时光之刃,在这样的一个季节里割走了什么。 不会只是成熟了的农业作物吧?   那些在田野里鲜活的面孔,也仿佛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也仿佛没有任何的 改变。可是,那却已经是几十年以前的了。我是说,我脱离开农村,到一座小城 里生活也有些年头了。我已经有十来年没有正经地从事过农业工作了。   但这种感觉是怎样地出现的呢?   回到小城,我心里还保留着乡村的印象。时光从我们身边不知不觉着流逝去。 她往往喜欢让人猝不及防,喜欢给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情景。比如你在大街上漫无 目的地散步,一个声音突然切入你的耳朵。是呼叫你的名字的声音。接着一个人 出现在你的眼前。他笑容可掬,他惊喜万分,可你却想不出他的名字,更弄不明 白你与他有过什么样的关系。是曾经的什么吗?比如朋友?同窗?还是别的什么? 你尴尬不已,你窘在了那里。实际上你是窘在了时光中的。是时光把你对他的几 乎所有的印记给削掉了。你记忆中有关这个人的大门被时光关闭了。   时光在这个时候,又一次成了你的对头。她又站在了你的对立面。   不过,这只是时光跟你开的一个玩笑。你尽可放从容了,尽可与对方应对。 因为你肯定能够记起他到底是谁来。被时光关闭了的记忆的大门总会重新打开的。   好了,你可以让他说出他的名字。或者仅仅只是提醒一下,之后,在有了名 字之后,只要他的确是你的朋友,或者同窗,或者别的什么,只要一个名字,甚 至一个微小细节的提醒,那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这个刃,也算是时光之刃吧。   那时的惊喜。我是说,当时光的玩笑还原成真正意义上的玩笑时,你不哈哈 大笑才怪了呢。那样的一笑,以后,这个不期而遇的与你相关的人,你还会忘掉 吗?   时光,或者时间。不管是用哪两个字形容出来的,从本质上来说是一样的。 她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如同空气与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常常忽略了空气的存 在,因此,我们忽略了时间的存在也就不足为怪了。所以不把时间记在心里,也 不一定是件太坏的事。   但我们却不应该忘记,时间(时光)是宝贵的,是去了就不可以再来的,是不 可再生的。你可以忽略,却不能浪费。把每一段时光都安排得有意义些,让每一 段时光都饱满起来,都充实着,都烂漫着,不是更好吗?   即使时光真的有刃,她割掉的也不会让我们过后想起来有什么遗憾。   这就够了。   是不是呢?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