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巫师与蟑螂 宕子 　　在这里，大巫师是精神上的领袖与导师，正因为如此，他成为形而下的物质 上的或政治上的首领也是顺理成章的，反过来说也一样。但他也只是在某种意义 上来说才是 “最高的”，因为他的权威都来自于另一种生物，那就是蟑螂。蟑 螂是这个部落的图腾。我说“部落”其实是不太精确的，它严格说来应该是一个 古风犹存的国家，由于与世隔绝，故在很多方面都保存了它原始的风貌，但从它 的生产力的发展状况来看，与我们的社会似乎差别不太，甚至在某些地方比我们 还要先进。令笔者感到困惑的就是在这里，古老的精神文明竟然能与现代物质文 明共存，这在作为外人的笔者看来，总是觉得很别扭。 　　这个国家为什么要用蟑螂作图腾呢？按最通常的做法，图腾往往是那个部落 力量与智慧的象征，一般担任这种角色的是凶禽或猛兽，如龙呀，虎呀，鹰呀， 凤呀什么的。但蟑螂是地球上最古老的物种之一，在人类诞生以前就早已在地球 上生存了上亿年，而且蟑螂繁殖力极强，子孙几亿年来一直绵绵不绝，兴旺发达。 光凭这一点似乎很够得上做图腾的资格了。何况，据历史记载，蟑螂和这个部落 是极富渊源的：还是在上古的时候，有一次，部落的人们在“蟑螂节”的晚上喝 得酩酊大醉，鼾然入睡，正在这时，敌人趁机偷袭他们，很多的蟑螂爬到了他们 的脸上，将他们弄醒了，从而使他们避过了灭顶之灾。有考据癖的先生们或许要 说这些全是胡扯，因为在上古的时候似乎还没有酒。而且以蟑螂做图腾的部落好 象也不曾听说过，大概是子虚乌有的罢。其实笔者也将信将疑，这档子事儿也只 不过是从国家图书馆的故纸堆里翻出来的，觉得颇有趣，便稍加整理，用现代的 语言讲述出来，也没做过什么考证，读者诸君何妨故妄听之故信之。 　　大巫师底下还有很多小巫师，他们共同组成了这个群体的统治系统。他们皆 奉蟑螂为圣。他们的圣书是二十四章《蟑螂经》，据说是蟑螂神所降给历代大巫 师的神谕。每个要取得巫师这一尊崇地位的公民必须通晓《蟑螂经》，并要经过 各种严格的考试。但是人心不古，时至现在，百分之九十九的巫师恐怕只知《蟑 螂经》其名罢了，所谓的考试不过徒具形式而已（其中的奥妙，那些在考场纵横 驰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英雄们料已知之甚详，此不具论），不能不令好古 的君子们长太息而掩涕兮了。据说巫师们的法力或者说神性来自一种秘密仪式， 不过民间并不甚了了，好事者曰：惟吃蟑螂之屎耳。但笔者以为似不足深信，何 妨故且存疑。夫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笔者以为，时至今日，蟑螂在这里的至高无上的神圣地位实在是很暧昧的。 其实，蟑螂在这里已近乎绝迹了，唯一二巫师或畜有几匹，居为奇货。原来，彼 国之民向以蟑螂为通货，读者诸君不要以为这是有亵圣物，在这里，如同在世界 上所有其他的地方一样，通货的地位是十分崇高的，因此，蟑螂实在是兼具了形 而上与形而下双重意义的圣物，以之为通货，当然算不得是亵渎神灵。但因此之 故，以至蟑螂家族几遭灭顶之灾，虽然有以人工喂养蟑螂为业者，然终究所出有 限，俗话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任你蟑螂的繁殖力再 强，也比不上滔滔者天下皆是的好利之徒的消磨（一只活蟑螂，数易人手，自然 死得快，况比不得金银耐磨，过不了多久，也就尸骨无存了）。如此看来，蟑螂 的神圣确乎有点可疑了。后来大巫师发布蟑螂神谕，以绘有蟑螂图形的纸币取而 代之，但此时蟑螂家族中硕果仅存者已屈指可数，而尚饲有数匹蟑螂之富室（大 多为巫师）以为奇货可居，亦不欲蟑螂家族之繁荣昌盛，故每代只留雌雄蟑螂各 一匹，其多余的，皆火葬以往生西方极乐世界，是故蟑螂家族遂一蹶不振。想着 蟑螂家族昔日的繁荣昌与今日的零落，能不令人黯然神伤也么哥！佛氏云：色即 是空，空即是色。良有以矣。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蟑螂在此地已是罕见，但其对国民之影响却 根深蒂固，并不少衰，甚至于有蒸蒸日上之势。彼国各地皆建有蟑螂神庙，每逢 初一、十五，国人皆往烧香，路上车水马龙，蔚为壮观。故神庙周围，往往聚而 成市。据说在古时候，凡犯罪而避入神庙者，官家皆不得入庙追捕，后逢乱世， 群盗蜂起，作奸犯科者多入神庙避难，此律遂为大巫师所毁。蟑螂神最是灵验不 过，不管你干的是哪行哪业，如果能虔诚供奉蟑螂大神，凡初一、十五，或过年 过节，不时烧香礼拜，包你兴旺发达，否则，难保命运数奇。所以，彼国最为富 庶的要算神庙，而最好做的生意要数香火生意。 　　读者诸君不难想象，香火产业当为彼国之经济命脉：在我们的世界里，观察 一国或全世界经济之盛衰，往往要参照如道．琼斯指数之类的多种指数，而在彼 国，则简易得多，你只要观察一种指数，即所谓“香火指数”就够了，因为彼国 一切之产业皆与香火业息息相关，所谓“一熊俱熊，一损俱损”。彼国人民走亲 戚，或交朋友，或托人办事，甚至小青年谈恋爱，所送的礼物都是香火。为什么 要送香火？乃是求蟑螂神保佑对方或繁荣昌盛或万事如意或万寿无疆也。由此可 见彼国人民与彼国经济对香火之依赖性。但万物有一利必有一弊，彼国人民之不 能堪者亦在此。其一，由于经济对香火业的过度依赖性，故每当香火业生产过剩， 进入低迷时期时，则引起“经济危机”，百业凋零，民不堪其苦（此为周期性发 作之不治之症，不提也罢）；其二，各种名目的“香火税”，几乎要耗去国民个 人收入之二分之一，此乃国民之又一大不堪处，但国民人人都得益于香火之助亦 多矣，似尚可也应该忍受；其三，则所谓“礼尚往来”之香火开支约占国民个人 收入之三分之一，虽说是“礼尚往来”，但亦常有“来而不往”的，或“往速” （此词乃本人杜撰，不足为训）大于“来速”的，此乃一般小户人家所不能堪的。 一些“有智之士”虽知此三弊，但积重难返，力量单薄，也无可如何，而在一般 小民，则为惰性所缚，得过且过罢了，移风易俗，干卿何事？ 　　后有一智者出，倡言蟑螂为神之不足信，历数香火产业之诸弊端，指出“香 火产业”之存在乃因民智未开之故。“我们喂养了蟑螂，却抱怨蟑螂把我们的生 活破坏了，不亦谬乎？”他说。此说一出，国民群起而攻之，或视之为仇敌，或 目之为疯子。他在本国无法立足，后装疯得便逃出本国，不知所踪。这则故事， 乃笔者偶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据说出便是自他手，也许，并非如此，止是小说 家言，子虚乌有，未足深信，但亦何妨故妄存之。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