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牛虻系列――来自西伯利亚的思考 庄朝晖   序言:   有一位思想者,不断地指出人类的种种不足,就像一只牛虻。起初人类对他 还有宽容的美德,终于有一天,人类忍无可忍了,他们愤怒了,大家一致决定, 把这位思想者送到西伯利亚服苦役,罪名是“侮辱人类罪”,并剥夺了这位思想 者的说话权。   说话已经被禁止了,然而思想是禁止不了的。这位牛虻在艰苦的劳动之余, 还在进行着艰苦的思考。   而我是谁呢?我是一名麻风病人,正好也被人类遣送到西伯利亚。在这里, 我们相依为命。这位思考者喜欢讲故事给我听,以下就是我回忆出来的片断。    羊年说羊   新春正月,人的世界里喜庆祥和。   荧屏中,《羊年说羊》正在播放:主持人和现场观众一边数说着羊的种种好 处,一边品尝着烤羊肉的美味。   与人吃羊唯一的不同是,狼还没学会吃得如此文雅,狼还没学会吃得如此理 所当然,狼还没学会一边抹着嘴边的鲜血一边说:“羊是狼类的好朋友”。   2003年6月26日   狼对人的起诉   时间:银河历100000年   地点:火星和平博物馆   法官:人类与动物“真相与和解”委员会首席大法官   起诉方:狼   被告方:人   以下是庭审记录:   起诉方:我作为狼类的代表,控告人类侵犯狼类的名誉权。你看他们的所谓 成语,什么“狼心狗肺”,什么“狼子野心”,什么“中山狼”……   被告方:这有什么不对?难道你们狼不凶残吗?难道你们狼没有野心吗?难 道你们狼不是忘恩负义吗?   起诉方:要说凶残,还有什么动物比你们人类更凶残。我们是饿得没办法才 吃羊。而你们呢,仅仅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就可以烤羊肉,烙羊蹄……你们的 心理学家弗洛姆说得好:“人比野兽更残忍、更有破坏性”。说到野心,狼类与 你们人类比,也是小巫见大巫了。我们狼,哪有你们人类无底洞式的权力欲、金 钱欲、色欲、口腹欲……再说忘恩负义……(被告方打断)   被告方:不用再说了!人类是万物灵长,自然可以享用你们低等动物。   起诉方:如果在你们人本主义的专制时代,这些话我不敢说,只能憋在肚子 里。但是,现在是“众生平等”的时代,你们人类不过是成千上万物种之中的一 种,凭什么自封为“万物灵长”?谁给你们君临其它动物的权力?   被告方:哼!凭什么,就凭我手中的猎枪!   (说完恼羞成怒,抄起手中的猎枪,就要当场行凶。法警赶忙过来,把凶徒 制服。)   答辩结束。   法官随后宣判:经本人类与动物“真相与和解”委员会通过,根据《万物权 利法案》第三条和《万物民事诉讼法》第七条,本庭认为,被告方(人类)侵犯 了起诉方(狼类)的名誉权。本庭判决如下:   1.从即日起,人类停止使用侵犯狼类名誉权的成语和俗语等。   2.休庭后一周内,人类应当在《银河报》上向狼类道歉。   3.人类以前对于狼类造成的种种损失,已经无法挽回。本着“真相与和解” 原则,本庭建议人类从此应该善待一切动物,来补救以往的过错。   最后,我愿意引用几千万年前一位觉者说的话:“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 相,唯因妄想执著不能证得”。   2003年6月26日   未来狗屎世界   话说太阳历22000年,人类的技术越来越发达,精神生活却直线沉沦。   大梵天宫里,造物主看着这群不肖子孙,怒火渐渐升起。   他正寻思着如何惩罚人类,眼睛刚好看到地上一堆狗屎,顿时有了主意。   造物主说:“既然你们拜金胜过拜其他,就让你们去拜狗屎吧。”   这下,狗屎走了狗屎运,成为地球上财富的象征。   小学生们比攀着谁家的狗屎多,大学生们展望着以后的狗屎人生,工人们像 机械一样生产狗屎,经理们盘算着从雇员身上榨取更多的狗屎,流浪汉做着身在 狗屎堆中的美梦。   市面上出了一堆“狗屎”畅销书:《第一堆狗屎》、《无狗屎爸爸,有狗屎 爸爸》、《谁动了我的狗屎?》、《我有狗屎,你有吗?》等等。   男人们对“成功人士”有了新的定义:“三十岁,挣到一百万堆狗屎。”   Pretty Women有了新的征婚启事:“千万堆狗屎以下,免谈。”   这不,这一期《金钱》又推出本年度狗屎排行榜。   狗屎,就是人生之意义。   (注:读弗洛姆“人的异化”,自感身世,戏为此文。非为粪土金钱,亦非 仇富,请勿会错意。)   2003年6月29日   谁之过?   小女孩:叔叔,你的“羊年说羊”,我看了很怕。   思想者:孩子,长大后你就明白了,并不是叔叔残忍,而是这个世界残忍。   (注:此意出自于基尔克果)   2003年6月29日   国际人道主义大会   国际人道主义第一次会议正在召开。   会场上,主席正在慷慨呈词。   一位社会达尔文主义者站起来反驳:“这世界的公理就是强权,谁拳头硬, 谁就有理,还讲什么人道?人道主义只会姑息弱者,影响社会进化。适者生存, 才是科学的进化之道!”   主席凛然答道:“这位朋友,如果你是弱者,你还会说这种话吗?如果有人 把你当作弱者,甚至要清除你,你会怎么想?朋友,请学会”己所不欲,勿施于 人“。上帝教导我们,要爱我们的邻居如同爱己。刚去世的一位哲人说过:‘如 果没有正义,那么活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思?’(注1)”   会场上,大家纷纷鼓掌。   会后,众人一起用餐。毕竟是国际会议,山珍海味,不在话下。   其中,却有一位动物保护者拒不用餐,说道:“人道主义应该推广到动物道 主义!你们刚才还在奢谈什么爱和金规则?不是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为 何不能推广到动物身上?为什么现在就可以狂吃动物?我抗议!”   主席奇道:“不吃肉吃什么?动物本来就是给人吃的。”   席间,大家都善意地笑了。   注1:罗尔斯语   注2:本文非为反驳“人道主义”,而是意在进一步扩展“人道主义”至 “动物道主义”。特此声明,免遭屈解。   2003年6月29日   人道主义的死去   这次国际人道主义会议之后,动物道主义者对人道主义者的反驳渐渐在社会 上流传开来。舆论开始同情动物道主义者。   这下子,社会达尔文主义者有的说了:“什么人道主义者,纯粹就是伪道学。 鲁迅先生说的好,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被人一剥就落馅。那不如我来得真 诚,强权就是公理。”   民众听着有道理,又见文豪也这样说,有了信心跟着嘲笑。虽然社会达尔文 主义者那一套没人性,但毕竟他们是真诚的,总比那些伪君子好。   人道主义者这下子愤怒了:“这个什么动物道主义者,还以为是同道中人, 没想到吃里扒外,分明是社会达尔文主义者的走狗。”   社会达尔文主义者更乐了:“你看,他们窝里斗,狗咬狗。还装什么圣徒, 不过是一群小丑。”   民众更看不起人道主义者了,就连那些对人道主义者还有几分好感的人也彻 底失望了。   至于那位动物道主义者,左派的人辱骂他,右派的人嘲笑他。在动物道主义 者身上,左派和右派倒奇迹般地结成了统一阵线。   慢慢地,人道主义也就没人信了。提到人道主义,民众就冷笑:“人道主 义?”紧接着,鼻子哼出一缕冷气,又说道:“现在谁还信这玩意?”原本的人 道主义青年谈起往事,低头叹一口气,作后悔状:“当时年轻,不懂事。”   2003年6月30日凌晨   国际扶贫会议   国际扶贫会议正在举行。   主持人介绍起山区人民的教育现状,越说越激动,说到山区孩子渴望读书的 样子,更是声泪俱下。   与会者都深受感动,甚至有人留下了热泪。   显然,这是一次成功的大会。   会后,为了庆祝大会成功闭幕,主办单位举行了一次大型自助餐,大家都吃 得很开心。   我不经意地算了一下,吃了一惊。这一吃,却吃掉了一座希望小学。   我偷偷向主持人求问:“为什么?”   他很坦然地说:“大家都这样。”   2003年6月30日凌晨   可恶的蚊子   思想者读:“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思考间,突然脸上奇痒,顺手一拍,“啪”一声:这可恶的蚊子,打扰我思 考。   2003年6月30日   罪行成为美德   看完《可恶的蚊子》一文,大家冷笑了:“这个思想者,狐狸尾巴露了出来。 正说什么‘诸恶莫作',随手就制造一起罪行。”   思想者不服气了:“你们没看懂文章,这是我的反省。我可不像有些人,光 说自己好话。我这人,专说自己坏话。”   大家总算理解了,更加佩服。   思想者得意了起来。   这样的反省,何其容易,又何其痛快,既减少了负罪感,又占领了道德制高 点。这世上,如此两全其美的事并不多。   这个时候,拍死蚊子已经不是一件罪过,反而成为值得夸口的德行,仿佛那 个童话里的小裁缝,把“我反省我言行不一地打死了一只蚊子”写在自己的腰带 上,四处炫耀。   罪行就这样成为美德。   2003年6月30日   以“善良”的名义   A族人说:“A族是世界上最善良的民族!”   B族人说:“B族是世界上最善良的民族!”   A族人与B族人争来争去,越争越来火。   最后,A族与B族之间爆发战争,以“善良”的名义。   2003年6月30日   清脑   脸上有了污垢,人们都知道要清洗一下。脑袋里有了污垢,人们倒往往不知 道清洗。   二十六岁时,我给自己进行了一次清脑。   首先,来个徒手倒立,使劲抖上几抖,把脑袋里的思想都抖到地上。   其次,把善、真两原则先装进脑袋。   再来,挑出地上的好思想,又装了回去,这一部分是百分之一;挑出地上的 中性思想,也装了回去,这一部分是百分之十;剩下的百分之八十九,全部是垃 圾,只好扫到回收站里,倒掉。   2003年6月30日 (XYS20031129)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