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我和流氓有个约会 韦敏   (序)   ——嘘!!   这个标题有新意吗?   希望“愿为细详”的看官,先要有点耐心。   给个椅子坐先。   有愿意讲自己故事的没有?   有愿意听我来讲我自己的故事的吗?   不对,这么问不对,不够煽情啊。   又不是3岁小孩子,谁知道你是不是拿snow white的故事来逗人玩的呢?   我是不是该问,有愿意听黄色故事的没有啊?   不好意思,这么问话,我自己都觉得比较害羞。   不是说讲黄段子害羞啊,这年头,谁没有在公开或者不公开的场合里讲过点 带颜色的东西啊?   我说的害羞是······   我吆喝了半天,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是为了招呼大家来看什么遗情书或者遗精 书什么的。   我绝对有自知之明。   我讲的,不过是些爱情。   一个人,一生不过一念之间。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你不要以为我来说禅的,我没那个境界。   我的意思是说,我想来讲这个故事,不过就是我一念之下,动了那么点心思, 呵呵。   要是想看黄色小说的,您就转回了去吧。   虽然我写的是流氓的故事,但是觉得不够分级标准。   要是我这么声明了还有兴趣的,您就继续——   不过话先说开了,第一,你看我写,纯属自愿,我在明处、您在暗里,可别 没事情就找块砖头给我,我脑袋不经打;目前,我的智商属于周润发在《赌神》 里面前半部分的水平,万一你要把我砸成后半部分的周润发了,我红了不打紧, 你非要找我论功请赏,我就不好办了。   所以,你要先给我砖头的话,就烦请报个字号出来,容我记着,以后好去谢 了您哪。   第二呢,以我目前的IQ水平,我写的东西肯定是胡说八道;看官您一定是心 明眼亮的,您肯定知道,只有摆好架势要造谣的人才会象我这么着花这么多精力 来铺垫着说我讲的是真人真事真感受。   所以,您要是非要摸黑对号入座着看呢,可别找我要手电啊!   我这阵势先拿出来了,就是我想来说点什么了。   但是,今天我累了,明天我接着说。   哈哈,就让我卖个关子好吗?   咱从小到大给人讲故事,就没人听明白过;给人讲笑话,肯定是最后大家看 我一个讲完了孤零零地傻笑;我现在壮着胆子想写故事了,您就支持我一下?!   多谢多谢。   (一)   谁爱没事儿老站着?   以前我不知道。   不是装的,是真的无知。   我这么一个懒骨头,身边也都是和我一样好逸恶劳的人。   别的懒偷不着,有机会就找个地方坐着歇歇还不许啊?   屁股的用途应该是很多的,使用说明书上写得很明白,除了排泄以外,它另 外的功用就是一个肉垫子,可以在椅子、沙发、马路牙子、沙滩等各种质地不同、 场合不一的状态下使用;当然,它还可以用在通奸、强奸和被奸的时候···· ··——关于这个用途,我说的不好,我强力推荐大家看看一个正在连载的小说, 名字叫什么来着?   ——嗯,叫《站着象爱》。   对,我记得很清楚它的名字。   这个小说标题就起得好,里头有个“爱”字,不过那不是爱,充其量也就长 得象个爱的样子。   我很喜欢看这个小说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首先我从里面学了很多东西。   那么多花样的成人游戏,完全就是一个实践教科书啊。   免费浏览、免费下载、不断更新,完全和那个“木子不美”写的东西有一拼。   看看啊,通篇的东西里头,除了没有所谓的爱,五彩缤纷的什么都有,在目 前连载状况下,已经是连准奸杀的场景都有栩栩如生的描绘,估计在不久的将来, 3P和SM也会相继出场,多好啊,那还不搬个小板凳坐着好好等着看啊?   原来,站着的,就是来表演的,要显得有高度啊;   咱做看官的,总不能愣是要把自己提高到表演艺术家那一水准吧?   这些天来,我是一边看一边咽口水,完了以后口干舌燥得不行就只能怪罪我 生活的这个sunshine state气候太干燥;抱着那不花钱的自来水一大杯一大杯地 灌,用来稀释我那满脑子里刚被启蒙了的性幻想。   惭愧啊惭愧。   然后是,向往啊向往。   我心说,这小说这么写下去,还要人活不活啊?   世界很小。   我说的这个没人罚还要自己站来写小说的人,——这个含辛茹苦着一边让自 己罚站、还一边呕心沥血码着字符来对咱进行性启蒙和性教育的人叫陈西,正好 和我的一个朋友同名同姓。   关于陈西的故事,我会以后慢慢说。   你问我是讲哪个陈西?   天底下的陈西们和认识陈西们的人要是都愿意对号入座——我不会介意的, 正好炒作一下我的人气了——起码我有固定的受众了。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窃笑)。   我要讲的就是陈西的故事,但是不是现在。   我还要先说点别的什么。   就跟小时候听人说书都看人家要在开篇说什么“话说天下,分久必合,合久 必分”一类的废话一样。   您想听故事的,就耐心一点好了。   这是我唯一可以首讲的故事。   我有版权的。   你不信?   你说你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   就算你知道了,你那里也是盗版。   我长这么大,就这么一个不花钱、光花经历套来的一个正版的玩意,你要和 我抢?   ——没门!!!!   人说那个陈西是我的绯闻男友。   也巧,这话的最初版权属于一个叫小刀的女人。   我没见过她,甚至都没听说过她。   据说我在北京的时候和她在一个“圈子”,不过我不知道这圈子有多大,是 三环、四环还是五环?圈子都还没弄明白,大家照了面也不认识的就很正常了。   但是,在我离开北京这么久以后,这个小刀同学却要给我安排这么好的一个 绯闻男友,以这个来给我做为见面礼,——哈哈,太客气了,咱祖国还是礼仪之 邦啊。   我要是有机会面见小刀,也确实想说恭敬不如从命啊。好像她是我肚子里的 蛔虫一样,就知道咱在国外除了寂寞还是寂寞。   我在如火如荼地阅读那个罚站又不爱的小说的时候,一不留神还看到了本来 应该属于小刀的一封电子邮件。   寄件人是陈西。   那封信里面有很多倾诉衷肠的热情语言,这些文字要是让我复述出来很要考 验我的意志力和忍耐力。   记得以前我看到肖华在她的一本自传里原文引录了巩俐写给张艺谋的情书, 当时我就很是佩服肖华直面伤口的勇气。   ——我知道我做不到她的境界。   我只能说,我心明眼亮地从这个本不该让我看到的email里面看到了陈西在 大量复制着他跟我说过的甜言蜜语。   难不成是小刀和陈西在远隔千山万水地网恋?   我一下子就看到了蜘蛛精和牛魔王的爱情盛事。   有趣有趣。   还不光有趣。   还能变无聊为有聊。   我这人吧,闲着也是闲着,干嘛好呢?   我就开始找我认识的那个陈西的麻烦了。   (二)   谁爱没事老站着?   罚站的人呗。   ——他也不是爱站,是不得不站。   我问陈西,你说说看,谁爱没事老站着?   他说,反正站着总比躺着要清醒。   想想也是啊,为什么要对犯错误的人罚站呢?   就是为了让他好清醒地反省去啊。   还是陈西智慧。   我是有权利让陈西罚个站什么的。   不说我的这个陈西不是写那个《站着象爱》的陈西,就算他真是背着我写了 那么个让我开眼长知识的东西、成了名人了——我让他站他也会站的。   这是他自己说的。   他说为我做什么事情他都愿意。   陈西不是我的绯闻男友。   我们谈婚论嫁已经有一些时日了。   他的那种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不是笔误——注)的追求方式,确实可以让我 睡着了又笑醒了。   个中技巧,很是值得回味和推广。   不过,这个问题上,我要是说得太过仔细了就很明显的有表扬和自我表扬的 嫌疑了。   毕竟,我差点就因此和陈西成为一家子人啊。   另外呢,我也担心我把陈西独享专利的追女秘诀泄露了以后,导致出短期内 批量生产了一世界的陈西牌男人,从而间接引出一个新版的“爱威慑”的全球性 恐慌。   这个副作用我担当不起。   ——不是我危言耸听,事实如此。   世界多极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可能诞生。   你都不能断言那种所谓的鸟人到底是人变成的鸟、还是鸟变成的人,你凭什 么质疑我对陈西同学做出的稍微有些拔高的好评?   您要不让我在这里浓墨重彩地表扬一下陈西,我觉得实在是说不过去。   您掂量一下啊,你骂人是粪土就跟我说人好话一样不花钱、只花口水,容易 得很;但是人家陈西同学做很多事情的时候可是投入和透支了大量精力和心血的 ······   呕心沥血你懂不懂?   还有一个说法叫做泣血苦求你懂不懂?   估计你就是不完全懂也能囫囵吞枣出一个八九不离十。   那就对了——   这就是人家陈西的境界。   有些东西就是不能够同日而语的不是?!   陈西的名言是,以他的水平,追哪个女人追不到手啊,不过就是早晚的问题。   (此名言的著名范围,目前仅限我、以及一些我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被陈西用 “心”袭击过的女人。估计要是认真统计一下,范围也不会太小。窃以为,以这 样的流通区间来揣度,妄自用个“名言”一词也不算太过。——注)   陈西很是懂得该怎么把他自己当做一盘菜的。   最要命的是,他说的话,在我这里居然就真长成了真理的样子——   在我身上,他也没有失手。   我必须承认,他没花太大的功夫,我就也开始在乎这根葱了。   要知道,哪怕我就是不喜欢他,也不会不喜欢听他的那些花样繁多的甜言蜜 语。   ——这样见缝插针的精神文明建设,可以足够满足一个女人的虚荣啊。   一个女人的虚荣被满足了,她看世界的眼光都会不一样啊。   何况说是让她去看那个甜言蜜语生产线的制造者呢?   我被陈西那些打扮得颇象爱情的语言很是弄晕了一段时间。   间或不糊涂的时候,我就开始提醒陈西同学说——   你好好想想。   你一定要想得清楚明白透彻仔细。   你要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的。   你千万不要花了心又花了眼把我看成是朵鲜花、然后你就哭着喊着非把你这 牛粪拿着来养我。   你要知道,我可真不是什么鲜花。   我比你大三岁不说,长相还这么显老;目前我是在坐吃山空不说,还持久的 好逸恶劳;虽然我阅人的数目和你的过往比起来确实属于小巫见大巫,但你好歹 是未婚青年、而我享受过已婚待遇;······   你和我在一起的话,唯一可以垂手可得的就是我的国际友人身份,但是你也 是有绿卡的人,应该不稀罕这个。   ——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没有相应的蜜汁语言来回馈不断给我发射糖衣炮弹的陈西同学,就只能用 实话来回应了。   我不是傻吗,傻得以为真诚就是无价的,就跟陈西丢来的绣球一样无价。   话说回来了,我这么跟陈西说话可不是我自卑。   ——有什么好自卑的?   关于我的年岁。   虽然和陈西比起来咱是大了点,但我要是不找27岁的,找个47岁的,不就可 以头颅如旗帜般飘扬吗?我要真是横下一条心了,有的是理由可以说服自己,怎 么了?年岁和存款成正比的时候,为了子孙后代不要愚公移山般进行原始资本积 累,也没什么一定坚持要说自己这这那那有许多不情愿、不甘心的。   关于我的贪图安逸。   虽然真的不想为了点生计而劳碌奔波替人卖命,但你要是找我要学位、要资 历、要那些可以换来多少多少年薪的本钱,我也不是给不起。何况,兔子急了还 咬人呢,要是真的困顿了要还这这那那的贷款抵押欠债什么的,我也知道人多力 量大的道理;杨采妮都会因为经济原因付出拍戏,我重新穿上职业套裙去冲锋陷 阵也没有什么不行的。家里的这类储备有的是,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备需。本来 嘛,我要下定决心跟谁过了,那还不嫁什么随什么啊?就算有点好吃懒做的梦想, 我也只是说我要吃定他、又没有说要吃死他。   关于我的历史。   虽然在围城里玩过一阵子,但你要让我因为这个自卑,没必要吧?有人肯下 跪跟你求过婚、肯当众宣誓说爱你一生一世,除了说明我曾经可爱和值得爱,难 道还会是我的污点不成?   这些道理不用我说,陈西比我还明白。   我之所以一再提醒和告诉陈西,就是想把我的立场说得更明白些。   陈西同学和我,都是中国大文化背景里出来的孩子;中国人吧,喜欢考古也 有古可考,而我这人,承蒙了这点渊源,也算是个有点说头的人物;咱不就怕人 秋后算账吗?所以呢,咱不想活着的时候就因为活埋过自己的历史而被迫享受鞭 尸的责惩。   我所做的,不过是想在钱货两讫之前把磨损情况都交代清楚,别说咱在何年 何月隐瞒了什么假冒伪劣就好。   然后呢,你陈西想take我,好啊,我balance了一下,算我中了头彩,也算 你识货。   就这样简单。   看我那么一本正经,陈西同学哈哈笑了,说——   你真够认真的。   我要想泡妹妹哪里犯得着象和你交往时这么认真啊。   我要take你,不就图个可以一起认真一回吗?   别说你不老、看着也不老,就是你真老了,还不是我给你养老的啊?我还就 养定你了,你就别嫌我养你养得太清贫。   你好逸恶劳没关系,不图你工作挣钱。小学数学你还记得吧?每个月帮我收 收房租就好了,别算错账、找错钱就好。   你结过婚?没关系啊,省得以后还要我绞尽脑汁给你普及床上运动秘笈。   万一以后我妈妈说我们不般配,我就告诉我妈,是不是等我找个黑妹、给您 老人家抱一个比煤炭还要黑暗的孙子回来以后,您才觉着人家和我配得上啊?恐 怕要真等到那个时候,人家也不会要我了······   陈西都这么说了,我还说什么呢?   人家都这么认账了,还需要我说什么呢?   陈西给我展开了一幅五光十色的生活画卷。   那阵子,我们确实也都想让我们自己在美帝国主义的怀抱里为自己表演一回 所谓天长地久海枯石不烂的现代爱情神话。   以前我从网上知道了有个“爱威慑”的笑话,但不知道神话也有一个“爱威 慑”版的。   现在我知道了,神话有三种:   一种是神话。   第二种是陈西说的话。   第三种是相信陈西说的话。   陈西用许多天的时间积极主动认真诚恳地跟我一起对我们的未来做了很多的 规划。   一切弄得跟真的似的。   他甚至限制了我们未来子女的数量。他说他的要求不高,两个就好了,男女 搭配。   至于孩子的未来嘛,也就近水楼台了,男孩长大以后送到哈佛,女孩子长大 以后去念卫斯理。   我很高兴,因为他摊派给我的任务不算太重。   于是,我就开始幻想我的哈佛毕业的儿子能如何如何的改造世界,而他坚持 说他要让他的女儿从宋美龄的母校里面学到最好的社交礼仪,然后一嫁惊人。他 说这样的规划才是比较高瞻远瞩而又一劳永逸。   我已经被他给弄晕了,他爱说什么都行,我绝对拥护。反正要生孩子要播种, 那当然首先是他的事情;等到孩子长大以后念什么哈佛或者卫斯理,那傲视同群 的学费也还是该他考虑的事情。   总之,我在被他攻陷以后完全是缴枪不杀的姿态,好歹也还是懂得一丁丁点 三从四德的了。算是浸淫了腐朽的资产阶级思想后再中和出来的半封建社会半社 会主义初级阶段里的三从四德吧。   总之了,在我们未来的莫须有的家庭里,陈西是核心是舵手是航标是三个代 表·····好的坏的是他是他肯定都是他。   海市蜃楼搭建得有相当规模以后,就要落实到具体行动上了。   我们开始商量着怎么去结婚登记。   是在他的boss城,还是去附近的扭腰镇呢?   他说还是扭腰好,那里快捷高速。据说boss城还需要什么血检,比较让人不 爽。   我说血检就血检了,没什么啊,难不成你有AIDS怕检查了出来?   他呵呵傻笑说无所谓随便你怎么看了。他不过就是觉得扭腰更自由。   我马上附和他说是啊是啊,扭腰有自由女神像啊,看看它自不自由咱就知道 什么叫做自由了。   陈西随即肯定我说你真是冰雪聪明不愧我一腔热血喷洒一腔废话喷薄。   ——瞧我们相互吹捧的干劲,须眉不让巾帼吧?   然后,我们又开始商讨我们认识以后的第一个圣诞节该怎么过。   是他来我这里的黄金海岸冲浪呢,还是我去他那里的什么山脉滑雪呢?   最后,陈西说,圣诞节就要有点冰天雪地的感觉,外面银装素裹的,屋里是 一家人围着火炉喝点小酒,那才叫个温暖美满啊。   我被陈西勾勒的这个暖融融的家居画面彻底打动了。   我甚至当时就看到了火焰和他眼里如火焰般闪烁的热情。   我想,卖火柴的小女孩子临终前感受的就是这样的温暖和温情吧。   ——她需要划一根火柴。   ——我只需要陈西的一行字符。   之后的有一天,我读到了一篇文章。   顿时泪如雨下——   我知道这是一个男人写给他心爱的女人的文字。虽然有着一个小说的title。   我甚至怀疑我认识文章中的他和她。   容我转贴下来——   爱情和城市有关吗?   想过放弃和退让,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于是心甘情愿沉没,沉没在 爱里,不问是缘是劫。   不能和那些轮廓锋利的女人,相携并老。   但是,当我行走在这个城市,我的心竟恍然的明白,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 命运里必须经过的,所以,不憎恶城市的荒蛮,不嫉恨岁月的变迁,不介意爱情 的遥远。   早知道那外面的繁华似锦不属于我,我所来就是要跟我所爱的女人一起过柴 米油盐,一汤一镬的普通平凡日子。   我问她,“你愿意做那个埋葬我的女人吗?”   她一如既往,不置可否地在我怀里狡猾地反问,“是求婚还是求欢?”   我说过我是个没有新意的男人,我只能老实地答道,“是求婚!”   她望着空中那对恩爱的海鸟,幽幽道,“陈子豪,给我一个嫁你的理由。”   我想了半天,因为我的怀中是个百变花妖,而我恰好又是个笨拙的男人,我 不知道怎样才能打动她。   于是我只好再次说实话,“我是个被爱情和理想废掉的男人,只有你才能拯 救我!”   我和她注册结婚。   工作依然忙碌,只是经过这很多年的感情流浪,我不再易于辛酸,不再委屈 妥协,不再憧憬甜蜜,看淡着世俗种种,冷静着男欢女爱。   于是早晨从睡梦中睁开眼睛,环顾四周有些陌生的一切,随即听到厨房的锅 灶上正嘟嘟冒着热气的汤罐,想到自己晚归的深夜里灶头必然有一碗甜甜的绿豆 汤,然后听见窗外淅淅簌簌开始有落雨的声音,于是会在迷蒙中发出由衷的微笑。   曾经暴虐乖张、烟视媚行的她居然开始心甘情愿地为我洗衣做饭、铺床叠被、 打扫房间,似乎所有最琐碎繁忙的劳动此刻都蕴涵了无限的乐趣。   当然她也会和我纠缠那个古老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娶我?”   我会从背后抱住她,认真地解释,“娶了你,为了麻婆豆腐,为了蚝油生菜, 为了鲫鱼汤……”   她会在接近黄昏的时候出去买菜。离Century Tower不远就有林立的中国商 店,在那里可以买到任何想象的到或者想象不到的中国食品。有时候甚至可以买 到挂霜的苦瓜和水蜜桃,亦或新鲜的火腿和莲藕。   她和我,一个小女人和一个小男人的寻常生活,心里沉淀下的是安宁和恬淡。   我们常在房间里放着爱尔兰绵长的风笛或者是Keren Ann略带沙哑的法文歌, 然后在小小的厨房里做饭给自己吃,或者坐在电脑前打着字,在不经意间移开的 一格抽屉里寻得一颗巧克力糖,剥开糖纸将它含在嘴里,感受到它在唾液的温度 里慢慢融化所释放出来的甘甜。累时便趴在阳台上抬头望望这座城市蓝色的天空, 和空气里飘散的歌声。   傍晚的时候一起去林荫,海边或者广场散步,看我们的孩子摇摇晃晃去追逐 那些胖胖的鸽子和海鸟。看她的长发和长裙一起在风中轻轻地飞扬。   周末有时候会去曼丽海滩玩海晒日光浴,或者一起出去看一场电影,然后带 着我们的孩子到公园的草坪上坐坐,坐上个一下午,喝一杯澳大利亚啤酒。然后 手牵手一起在蓝色或者白色的公车上颠簸着回家,直到窗外繁星点点……在疲惫 中她会放心地将头靠在我的肩头,安心而甜美地微笑:终于明白,原来,幸福就 是这样的。   我于是就这样的习惯了多数澳洲人的这样简单平淡的生活,也许真的看起来 有些过于平静和保守。澳洲人的生活可以简单概括为三B——BBQ, BEACH and BEER。在餐馆里很少见到大吃大喝的人群,饿了就要一杯咖啡和一块蛋糕,或者 一份快餐。   我工作在NORTH SYDNEY。每天都要开车经过HYDE PARK,都会听到教堂的晚 钟,于是想起红堡,想起夏加汗和泰玛的爱情。   恨眉醉眼,甚轻轻觑者,神魂迷乱,常记那回,小曲阑干西畔,鬓云松、罗 袜铲。   丁香笑吐娇无限,语软声低,道我何曾惯?云雨未谐,早被东风吹散,闷损 人、天不管。   一天夜里,她突然告诉我她正在写着一篇激情万丈的小说,声音里有控制不 住地洋溢。于是我们谈了几个小时,彼此很累,我继续我的睡眠,她继续她的小 说,可是终于还是睡不着,我讨厌空调制造的虚假的清凉,于是悉尼的夏夜,炎 热得令人想哭泣。   我便又起身读她的小说,几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俩都兴奋着。   我不知道她睡不着的原因是什幺,但是我没有原因。   她的小说的名字叫《东风破》,里面的男主角竟然是我,一个软弱曲同的男 人,刻意经营着隆重的爱情,有柔弱的坚强和娘娘腔的强壮。   我笑道,“我就是这样子的?”   她狡猾地冲我微笑。微笑着面临一切,对于她,就是一种生活的态度。   我一直以为如果这一生有一个女人为我写了一本小说,那么我将死而瞑目。   但是我不得不问她一些问题。   她终究是个自恋的女子,文字里面总有一个奇怪的城市,一段不可思议的恋 爱,一个平面的男人和一个千帆过尽的女人。   “所以,”我抢过她的话头,“我要是那天不那么主动地去找你,你就放弃 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她有点羞涩的微笑,“我其实从来都不是大胆的女人。”   我走向她,轻轻拥她入怀,听她的呼吸,想象我们茫茫未知的将来。   身在陌生的城市,一日一日沉没,沉没到麻木,还是不能舍弃。   明天会飘向哪里?   不知道。   明天会找到爱情的道理?   不知道。   明天会重新爱上这个城市?   不知道。   (转引文字结束。——注)   我为什么会觉得我认识文字中的他和她呢?   想必是在梦里见过他们吧。   我做过很多类似的梦。   梦里,面目模糊的陈西扮演了她的那个他。   我知道,这是一段永远不会付梓的文章。   因为,它的意义就只是一段爱情的宣言。   该说的人说了,该听的人听了,好了,它的使命就结束了。   过程之中,应该酝酿了很多的情爱。   不过,文章完成了,情爱也······   文章结尾有那么多的“不知道”。所以,我也只能跟着说,有很多很多的人 和事啊,我们,不知道。   那天,这个文章的作者过来问我:“你看到了吗?告诉我,你看完了以后有 什么想法?”   我没有说话。   他已经写尽了我想要的生活和我想说的话。   厚爱如他,惜我如他,多么难得。   夫复何求?   他接着说:“这是写给你的,你知道吗?我自己看了都特别感动,你说我怎 么就那么深情?”   我不说话。   大音稀声。   这时,我想到了我的陈西。   还有,陈西跟我勾勒描绘的那个火炉前的圣诞夜。   ——其实,那些都是陈西写给我的文字。   他贴在网上的时候,很多人都看了出来。   他不介意,暧昧地笑笑,回应所有人的试探。   他说,那就是他想表达的一种理想。他要那样的女人给他那样的生活。   我用文字回应陈西说——   你我之间,有什么?   所谓承诺,不过是一些语言。   你我之间,要什么?   所谓婚姻,不过是一些祝愿。   你我之间,剩什么?   所谓温情,不过是一些云烟。   你问我,说说看,白蛇为什么要嫁给许仙?   我说,我想不出来除了爱情还能因为什么别的。   你回答我说,不对,是因为她寂寞。白蛇嫁许仙的时候已经一千岁了。还有 什么看不透?想不明白?   哦,看透了一切的人还会寂寞吗?   还有,看透了一切的女人还会因为寂寞而去依靠一个男人吗?   会的吧。   偈云:   万事皆缘,为所欲为,受所当受。   万缘一缘,唯有起时,弗有灭处。   青蛇说:“中国最优秀的才子都在唐朝……到你想要一个男人时,男人明显 地退步。”   白蛇答:“任何男人跟我斗智,末了一定输……我只要一个平凡的男人,好 歹来了世上。”   于是舍了命地去提携一个懦弱无能的许仙,千辛万苦求一份俯就而来的爱情。   你说,白蛇就是女人的化身,她想说她对男人已然绝望,可自己却还是要妖 娆地活着,要去爱。   那我就想问你,若你是许仙,你遇见了白蛇,这样一个看透了一切却还是寂 寞着的女人,要她、还是不要呢?   你说,你若是许仙,你会更爱青蛇。青蛇不代表女人,她只代表她自己。   我知道,在你心里,要拿我来类比的话,你肯定是把我当成白蛇了。一个有 着那样多过去的女人,好象真是从一千年以前走到现世里来。携了一千年的,都 是克扣着自己的落寞,沧桑之中可以拿来炫耀和被人嘲笑的,不过都是那些不开 窍的古朴和天真。   你说了实话,你心里是向往着青蛇的。   天下的许仙,都会爱青蛇多过白蛇。   因为白蛇对许仙没有要求,除了婚姻。   而天下的男人,什么都可以给,就害怕婚姻和责任。   用钱可以打发的,都不是最贵的。   你说,在别人看来,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正落到许仙头上,许仙该是天天感恩 百般呵护才是,谁知许仙却不相信这种完全奉献毫无要求的爱情,背叛白蛇、追 求青蛇,最终还给法海引路,加害白蛇;白蛇为这段痴情披肝沥胆,竟废尽修炼, 断送前程,永埋于湖底。所谓,忠于理想,理想可以欺骗;忠于爱情,爱情可以 背叛。   你问我,许仙错了吗?   我想说,错是肯定的。背叛,那也许说得重了一点。   你说,许仙算不上背叛,他不过就是个世间的凡人。   你喜欢李碧华的话,你用她的话告诉我说,凡人要错过多少次,才学会珍惜, 就如要吻许多只青蛙、才能吻到一个王子的道理一样。   你也一样。是个许仙一样的男人——   不卑微也不高大,不坦诚也不虚伪。   会犯一些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所以,你不肯让别人骂许仙太过。   便是有人那样骂了,为了你,我也不忍和不认的。   我要的幸福,你不能给。   所谓再见,不过就是一些台阶。   总是需要踩着它走到未来去的。   人之为人,就在于还是要准备一张面具,给别人看,也为自己。   青蛇是妖精。   其实,白蛇也是。不过是她的修炼更久一点,让她可以褪去妖精的那一层膜, 乃至身心。   不做妖精,本来是一种境界。   白蛇没有想到,她最后的失措竟然在于,她败给了妖精。   从妖精来,却胜不过妖精。白蛇的境界,还是不够。沉于西湖,不是报应, 是重生。   重生的历练,原来还是寂寞。   湖水底下的白蛇,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寂寞。   寂寞的积累,无非是让她重生之后,有幸遇到一个不犯错误的男人。   我想你。   我想见你。   我很想见你。   你知道,我很想哭。   当花瓣离开花朵,   暗香残留;   香消在风起雨后,   无人来嗅。   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   我会拼到爱尽头。   ——《金粉世家》里的歌,我没有听过。只看到了文字里暗香浮动的柔情。   所谓暗香,于为文来说,是一种风骨。   于为人来说,是一种风格。   于你我来说,是一种合适的分寸。   我想,是这样的,暗香的精神,适当的分寸。   你我之间,就缠绕一些暗香吧。   (引文结束。我在word文档里设置了不同的字体,但我不知道用其他的web 格式是否还可以看到字体的区别,特此说明。——注)   我知道,一如陈西说所的那样,我终究是个自恋的女子,会在深夜里写下一 些个先打动自己再打动别人的文字。有人说,我的文字里面总有一个奇怪的城市, 一段不可思议的恋爱,一个平面的男人和一个千帆过尽的女人。   ——可是,那不是我要的生活。   我就想要陈西给我的那个冰天雪地里的圣诞夜晚。   那个很温暖。   我曾经告诉陈西,一滴泪如何可以永恒?——就是永远不要让它流出来。   我不流泪。   因为,陈西看不见。   (三)   谁爱没事老站着?   除了被罚的人以外,还有就是,自虐的人。   有好日子不过偏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有舒服的椅子不做偏要保持站姿—— 不是自虐是什么?   话说回来了,现代社会,自虐也是时髦。   难道你没见到过那么多本可以好吃好喝却偏把自己饿得瘦得都不成人形的主 儿吗?一出门就能撞见,比狗还多。   所以,象我这样喜欢赶时髦的人——以前在国内的时候有很长的生命都kill time到给时尚杂志写小资专栏教唆别人如何抓住资本主义的尾巴——除了走到哪 个国家都会坚持不懈地购买最新出版的《VOGUE》《BAZAAR》之外,就是不遗余 力地把自己的身心参与到那些杂志教唆的各种时髦作为中去。   自虐当然是要有的了。   我的自虐,岂止是说让自己有事没事都站着啊?   ——好了,前面类似“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的赋比兴弄完了,我自己 看了看,觉得还是蛮华丽的。   我的初衷是把这个长篇大论的垃圾写成一个巨大无比的排比句,让某些吃饱 了撑着的学究们可以从通篇的整体框架来参阅我的修辞水平。   说不定谁来研究我还真可以靠这个混一个Ph D回去呢。   顺便扯一句,文科的博士,可不就是这么混的吗?   举例来说。   你看不上卫惠吧,也没哪个大学送卫惠一个什么荣誉博士吧,但是卫惠的那 个海上的宝贝,除了养肥了一批盗版书商、拯救了一堆濒临破产的印刷小厂、还 真造就了一个庞大的学者阵营,那还真不止是一个两个研究中国当代女性文学的 博士呢。   我曾经据此并推广着讨问过我的导师。   我说,我也是中国“她世纪”女性作家中的一个啊,不著名、但也创作丰厚; 我可不可以研究研究我自己的创作啊?这多得天独厚啊,谁能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呢?   我导师是6个孩子的母亲,虽然一副鬼妹长相,但是和我说话的时候冷不丁 还能冒出“窑子”这样饱含历史深情却缺乏人文关怀的表达。她就是靠研究中国 从明清时代开始的妓女文学当上博士的。不过,一般情况下我们交流她只说英语。 毕竟是我的导师了,不能以短示人啊。她当然知道一个真理就是——无论她的汉 语过了HSK的多少级,她也拼不过我的。   我的导师听了我的问题以后,用她灿烂的笑容以及沉默来明确表示了她的态 度。   我马上醒悟地知道,她自然不会这么便宜我的。   想想看,一个40岁的女人,能把自己折磨成6个孩子的母亲的40岁女人,折 磨折磨她那同性的学生算什么啊。   于是我也就随口打哇哇说这当然是个玩笑。   哼,其实我知道,要是换了个别人,给他来研究我,没准我的导师就恩准了。   哎,我也在Ph D学生的队伍里罚站过,我还不知道什么东西有研究价值啊?   偏僻的、生涩的、不入流的、与时不共进的、而且最好是用现代搜索技术很 难探测到参考文献的——这样的选题,那就是重大的科研项目了。   遗憾啊,我不能科研我自己。   想到这里,我就难过不已。   世道不公平啊。   所以呢,就还是在这里来贫一贫说谁爱站谁不爱站好了。   我这么自恋的人,今天上半夜写了以上那么一堆自虐的废话以后,在下半夜 用自我鼓励机制来提神。(是下半夜,不是下半身。)——因为写作还要继续。   今天我对自己的表扬是——   你写痞子文学也不比那谁谁和谁谁差到哪里去嘛。   不过,有些差距还是要拉开的。   毕竟,咱和谁谁、谁谁比起来有那么点不一样。   我是科班出来的,就算没有真才实学,花拳绣腿的空架子也还是要摆弄摆弄 啦。   瞧瞧,我写的每个章节都照应标题,有点意思吧?   虽然这是小学老师就教过咱们的,但是象我这么过了许多年还记得、并恰当 使用的,不多吧?   据说,人老的标志就是,昨天的事情他不记得了,但他可以清楚地说出他上 小学的时候罚站时的心得体会。   也许我也真的老了。   不过,我不光记得小学老师的教诲,也还记得昨天前天大前天大大前天发生 的一些乱七八糟。   所以我才有素材接着写啊。   ——这是不是就可以说明我还年轻?   我本来就年轻嘛。   不年轻就不会那么幼稚。   不幼稚就不会那么轻信。   不轻信就不会现在深夜作文,完了以后还拿去发表,再完了以后,就等着有 人来骂我是大傻,骂我是怨妇,骂我是新版祥林嫂。   哈哈哈哈。   祥林嫂怎么了?   好像她最经典的语录是,我只知道冬天里有狼,不知道春天里有····· ·   我还真想学点这个大妈的智慧呢。   要我学她呢,我就说,我只知道生活里有狼,不知道网络里有。   ——狼是要吃人的,若是藏在msn里面,它的青面獠牙有什么用途啊?   狼若是长在人堆里,是不是就是流氓啊?   我当然知道有人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流氓。   但我通常不太懂得分辨,一定是要事后被人点化才知道,哦,原来流氓也会 就在我身边。   我比较弱智也比较明智。   我的原则很简单,就算真是个流氓,怎么了?只要他对我好,那我就不当他 是流氓。   接着讲陈西的故事。   我没有想到我会和陈西分手。   而且,更没有想到的是,我们会那么快就分手。   手都还没有牵过呢。   怎么分啊?   我们想牵手,确实不太容易。   时空对我们而言是失控的。   为了实现牵手,陈西就说,他写过一本《有感觉》,再写一个《破东风》, 把它们卖了钱来换机票。   我说你不知道如今的出版社付稿费比付“搞费”还难啊。等码字变成码洋, 我就真不用等你来把我养老了。不就是一张机票钱吗,我出还不行吗?   陈西说,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这时,他给我描绘了唐僧取经要经历的第一个磨难。   原来,他在三个不同的时区里有三个不同的“欲望都市”。   香港版的《SEX AND THE CITY》叫做杨一凌。   扭腰版的《SEX AND THE CITY》叫萧然。   还有一个版本大约应该是我了。   不过后来变成了北京的小刀。   反正差不多了。   总之就是比较复杂、线条比较多;要是全部线索扯起来足可以把陈西五花大 绑八十圈了。   陈西跟我解释说:“我和萧然没什么,我们在一起3年了,我把她当我的妹 妹。她也知道,要是我有娶她的心思我不会到现在还是光光先生一个。”   我说:“哦,原来你的妹妹对你尽的义务挺多的啊。难得人家还这么心甘情 愿。既然人家都任劳任怨,我无话可说。”   陈西说:“比较难对付的是杨一凌,说实话,她是目前最了解我的女人。虽 然我们分开了几年,我也知道这几年里她不会让自己闲着,但是只要她回头看我, 我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我说:“那你自己解决吧,我帮不了你。”   陈西说:“你给我时间。”   人家找我要的时间是用来帮我排除异己的,我能说不支持吗?   我一边说你慢慢来,个个击破;一边又说苍生太短,时不我待。   我确实很想早点看到胜利果实。   陈西说你不用催我,我比你还急。看见好日子向我招手,我岂有放弃的道理?   陈西奋勇歼敌的场景我只能靠想像完成了。   我所能够touch到的,只是陈西亘古不变的美丽叙述,关于我们的未来。   我等得有点累了,问陈西:“这样等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不行的话, 你就收兵撤吧。我也歇着了。我不是那么一个好斗的女人。我也知道自己未必斗 得过她们。”   看我这么说,陈西不依了,说:“谁说你不会赢?我想让你赢,你怎么可能 不赢?”   我说那好,我会赢,我等着你的颁奖典礼啊。   陈西问:“你要什么样的典礼?”   ——这个话题可以被说得比较深入地暧昧。   为了以后和他默契一辈子,我就不太愿意那么早和他暧昧一阵子。   我轻描淡写地说随便你了。   说了以后,我又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明自己的立场,于是就又说,陈 西,你可不可以答应我,我们先结婚后上床?   陈西呵呵地笑了,说:“行啊,我依你。反正我家有多余的客房。回头我们 一人睡一间屋子。怕就怕你自己扛不住夜里偷袭我。”   我说我没那么生猛你放心好了。   陈西又是呵呵地笑了,说:“那那什么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都是说别人家的, 我知道。我找的老婆是吃斋的。”   我顺势声讨了一下陈西,说:“还不是因为你吃荤吃得太多啊,我帮你还债 的你不明白啊。”   陈西说:“你在抱怨我、别以为我们大老粗就听不出来。”   我说:“我不是抱怨是紧张,因为我确实有点对你不知深浅。而且越来越觉 得看不到你的深浅了。”   陈西反问我说:“你不想要我给你一个干净稳妥的将来吗?”   我说当然了。   陈西就说:“那好,你就别对我要求太高。我跟你以后,也算是从良。说实 话,我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回归了家庭的平常男子,你不能要求我还跟你扮演一 个处男的角色。”   (四)   2003年12月1日,这个本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日子,跃升成世界华人网恋史 上一个划时代的纪念。   在这一天,为了几个不同版本的小说里的同一个网恋故事,遍布全球的华人 潜水员在网络上进行了一次跨越时空的灌水活动。其交流和讨伐的诸多层面,比 如,历时之长、涉及之广、言语之毒,绝对的史无前例。   一时间,三个辛勤笔耕着来兴风作浪的名字成为断开众人口水的分界线。   本来不过是写小说而已,怎么跟着就连作者都开始对号入座了,那人家还不 跟着起哄啊?   如果那些灌水人员都是用清华紫光或者智能ABC来打字的话,相信那三个名 字拼写的约定俗成已经永久地留在了大家的硬盘里。   而且,其出现频率之多,足可以让软件制造商来重新储备他们的固定词库了。   一时间,无数观点新颖、但立场不坚定的崭新ID在某些网站迅速诞生。   大家都知道,这些ID的存在意义就是为了实现巨大的洪涝场面。   而他们的左右摇摆足以带动出洪水泛滥之后的龙卷风势。   在那洪水泛滥的时候,三位原创作者就地先后举行了新闻发布会。   先生起头。   女士滞后。   小姐总结。   传媒的力量不可小觑。   每一场新闻发布会之后都有一次新的洪峰高潮。   我是当事人。   也是靶子。   而且最惨的是,我素来率性的真名真姓被无数隐名埋姓的暗箭攻击。   很多人告诉我,那些用来攻击我的新的ID就是陈西的马甲。   我也看出来了。陈西喜欢的语式、口气,还有他那沈阳人习惯用的sb都经常 显山露水地在那些马甲的文字中出现着。不过,就是没有往常的调笑和温文尔雅 罢了。   此时,陈西方显流氓本色。   我在漩涡之中,想自救和被救。   结果却是不停地呛水,几近颠覆。   难堪和不堪,非三言两语可以陈列完毕。   但,有朋友看了帖子以后说:“到今天才发现瘦弱如你,原来是白蛇一个 啊。”   我问:“什么叫白蛇?”   他说:“掀得水漫金山的白蛇啊。”   他又补充说:“白给别人看热闹的美女蛇啊。”   ——说话的人叫老刀。   一个北京新街口地区的地道京片子。   以前他老批评我说我的小说之所以不走红就是我不与时共进。   他说他早就已经看出来了,什么样的小说能换成银子呢?就是那种看了让你 下半身特紧张但是上半身没感觉最后只记得自己被作者弄得意淫了数次的东西。   他说这就叫共鸣和沟通。   老刀总说我以前写的东西太过风雅颂。   他说你没点痞劲怎么可能著名起来?   但是,当我决心抛开阳春白雪的时候,老刀又说,你还是别学那些地赖了, 你学不来的。这世界就是这样,有人要做乌鸦,但天鹅也还得有人做。   老刀如同神示一般地教诲我说,我看你也就是个天鹅的命。你就认了吧。   我看老刀说这话的样子是那么的不诚恳,我就很自然地把他的语录当成了耳 旁风。   哼?谁要他吹的不是枕旁风呢?   好了,现在天鹅和乌鸦都没做成,人倒著名了起来。其实,著名的也不是我 的小说,是那些穿了帮的黑幕。   黑幕示人以后,有人砸给我始乱终弃这个成语。   但是,这个时候我想到的是另外一个词,叫做——始料不及。   难受。   除了难受,还是难受。   老刀跟我说:“算了,你关掉电脑,出去走走吧。”   彼时彼刻,世界上一千个人这么跟我说都不见得敌得过他的话的供效。   他总戏言说他是我的精神教父。   我听了他的话,关了电脑,关了手机。到小剧场去看了场演出。   演出好像讲的是Santa Claus有关的故事。   我能够在两个小时的时长里没有睡着就是因为我在看戏的时候一直在想我的 写作。   还写不写啊。   那该怎么接着写啊。   我问老刀,快告诉我啊,怎么办?   老刀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接着写啊,三个人一起写,写完了合着出本书, 就叫《一天一点网恋》。前期的marketing你们做得很精彩了,书出了以后肯定 能卖个好价钱。”   我说你就这馊主意啊,我看你要是赶上个别的什么时代,你一定会去卖人血 馒头。你就不能不往咱伤口上撒盐啊?你这不明摆着给我画圈让我上套啊?   老刀说:“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民生比名声要紧啊。这年头,宁可‘黑 心棉、毒大米’,也一定不要天安门前烧自己。明白吗?你先把银子挣到手以后, 其他的什么还不好说?“   我问,什么叫“其他的”?   老刀说:“你那里还能有什么?我算是了解你的了。你的生活,除了吃喝拉 撒以外,不就两件事情吗?一个是码字,一个是爱情。你看看人家罗林,靠写 《哈利·波特》发了财,什么爱情要不着啊?万一到那时候你眼界太高看别人都 看不上,那不是还有我这么优秀的等着吗?”   哈哈哈哈,这哪里是安慰啊,明摆着趁火打劫不是吗?   ——换别人,还真是有这样的嫌疑。   但是老刀不会。   为什么叫他老刀呢?   因为他总是描绘他自己说,宝刀未老啊。   我开玩笑说他,象你这么守身如玉的主儿,就算真是宝刀,老不用那还不是 把老刀啊?   遂为我们的老刀同志,迎来了他的老刀美名。   陈西的故事把我折腾得很是伤了元气。   我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继续面对。   所以现在扯扯老刀的闲话,让自己宽宽心。   (五)   认识老刀很多年了。   如果把我们一见面就有认识很多年的那种感觉也算上,那我们神交的年头就 更久远了。   老刀因此说我和他是前老夫老妻。   我要他解释一下。   他说:“就是前世的老夫老妻。不然我们怎么就那么一见如故、却还没有恨 不相逢未嫁时的遗憾呢?”   他说:“那辈子呢,我们已经在一起过了一辈子;现在了,咱就换个玩法好 不好?”   我说好啊好啊,只要你能玩出新意来,我就会跟你此致敬礼。   老刀说:“那就做个朋友吧。”   我嗤笑他说:“这就叫你的提议?亏你也是那个有石舫的地方出来的疯子 (据说有个市面上有“水木出傻子、*大出疯子”的说法——注),亏你当年也 是你那个城市里的文科状元!你这不是明摆着给大家伙儿丢人吗?“   老刀说:“这就是你不明白了。现在的男女关系,一上来就说要做师生啊, 兄妹啊,父女啊,秘书啊,看着一个比一个纯洁正式;最后呢,一水儿齐齐整整 地都被撂倒了,除了做不成夫妻、做不成朋友以外,做成什么的都有。所以,做 朋友和做夫妻都是要境界的。我老刀家室齐全、历史悠久,和你做夫妻是没戏的, 那就做朋友好了。不容易啊,朋友!”   我一时驳不倒他。   一直也没有能够驳倒他。   ——所以就只能听他的了。   不光是这句话,后来的大大小小很多事情上,我都在听他的。   除了没听他的那句话——“你就是做天鹅的命,你就认了吧。”   哈哈。   想到这话,我就觉得好笑。   老刀在北京也算是个人物了。   不一定有多少人知道他,但是他的那几个坐骑走哪里绝对都是焦点。   他比较好显摆,比如他的那辆红色的捷豹房车挂着5个8字的黑牌,走哪里都 打眼。再比如他给他的BMW750就买个00750的牌子,唯恐大家看不到;如此推理, 咱首都街道上奔驰着的那辆挂着00600的车牌的BENZ 600,也是他的。   我离开中国的时候,听说BMW新推出的745款车型安装了中文的显示屏。   头一天才在《精品购物指南》上看到了这个消息,第二天,老刀大宴宾客为 我饯行的时候,就用这个灌输了我们民族语言文字的轿车来我家接我。   那时,他新买的这车还没有来得及上牌。   老刀说他想等北京放开车牌书写规则的时候再上。   我问他是不是要买个什么“niubi”一样的车牌。车为心声啊。   老刀说那样就太没文化了,要买,怎么也要买个CHINA啊。要让人知道这车 是汉语版本的,代表咱国力强大了啊。   我摇了摇头。   无话可说。   老刀的爱国就是这么表面,全在口头上。   不过,前一阵子听说台湾要公投什么的,我给老刀e去了一些海外的论坛文 章,老刀马上给我复电说——   “看来老刀的有生之年可能要结束在台海战争的战场上了。老刀总算是有展 现它身为宝刀的时刻了——谁要咱爱国呢?”   也不知道,老刀这次的爱国,是不是还在嘴上。   不对,不在嘴上。这话是e给我的,不是他说的。所以,至少这次,他是爱 国在行动上了——哪怕这个行动仅仅只是打几个中国简体字。   老刀的爱国与否一点也不影响我总是嘲笑他是个骗子。   因为老刀喜欢从大面上到细节上都把自己装扮成象个骗子。   就是说那种为了作局让你相信他超有钱、超有实力、超有能耐——才把门面 撑得那么巨有排场的人。   老刀问过我很多次,问了以后还总是自问自答。他说:“什么叫骗?骗得不 好才叫骗。骗成了,那就是新的事业开端。”   ——嗯,骗子宣言,流氓气派,得其精髓,不愧为盛产疯子的校园里跑出来 的人五人六的骗子。   这世道,富翁多得象狗,骗子多得象蚂蚁。   因为狗和蚂蚁的捧场,那些奢侈品才得以昌盛地维持到今天。   我一直戏说,我之所以要和老刀持续交往,就是要想知道,我认识的这个老 刀到底是条为富不仁的狗狗呢,还是只招摇撞骗的蚂蚁?   一直也没有答案。   老刀后来给了我一个答案说,你一直没有答案,就是因为你相信了骗局。   哈哈。   有道理。   哄我还不容易啊?   何况是老刀?   回想这许多年来我和老刀的交情,我们老辣、老到、老奸巨猾的老刀同志一 直没拿我开刀,实在是他的大慈大悲啊。   老刀总爱在小事情上点拨我的悟性。   比如——   有一次我要出去办事情,我需要一个计时器,正好老刀在旁边,我就问老刀 借用一下他的手表。   老刀把手表取下来的时候,顺便告诉了我:“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在香港的 街上让人看见你戴这块表,而你自己又没有什么黑社会的背景的话,人家会把你 的手剁下来的。”   我一惊,这么夸张啊?   不就是块伯爵吗?不就多镶了几个钻石吗?到秀水街转转,肯定可以找到同 样款式的,而且保证不超过150块钱人民币绝对可以成交。人家巩俐都用秀水里 卖的名牌,你老刀干吗要买什么货真价实啊?   我说俺是小市民来的,只要表,不要手。你要不愿意借的话就算了。其实你 看看你浑身上下,跟棵圣诞树似的,那么多点缀,还都是什么什么要让人杀鸡取 卵的巨大名牌,犯得着吗?   我说我就痛恨名牌。我研究过了,那个路易·维登靠的是以价格取胜,而 BURBERRY的灵感就是来源于我们的编织袋。其实他们也不过就是在一边挣你的银 子、一边还教育你说劳动最光荣,哼,有什么啊?   老刀笑笑说:“树大才招凤嘛,没个像样的树,招那门子的凤凰啊。”   我心里恨恨地说,就凭你一鸟人,也就多招一些鸡什么的了,物以类聚啊, 还凤凰?下辈子的凤凰了。   后来,我终于没有借老刀的那块伯爵表。   我不能把人家骗子的招牌玩意给拿走了啊,那就不是抢钱、是抢人家饭碗了 啊。   老刀要是饭碗砸了,他手下那几百号人怎么办啊?那不是明摆着又给政府增 加上访群众的数量吗?   阴沟里翻船的事情到处都有,但是这事情不能毁在我手上。   我明白,我和老刀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可以因为需要一个计时器就把人家 那几十万港币买来的什么东东拿走的地步。   我知道,我要真找老刀借、或者要个几十万,也不是说不行。   但是,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让我们都不觉得难堪的理由。   因为,我们是朋友。   是老刀说的,那种上了境界的朋友。   老刀的书面职业是这这那那几个公司的董事长。   除了他的软件公司、文化公司、广告公司以外,他还独立投资了一个“白宫” 俱乐部,就是我前面说的什么“澡堂子”。   那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京都到处撒胡椒一般散布的是简易快餐 的“良子洗浴”。对于一个文化人来说,在那样的大势之下,斥资数千万来投资 一个澡堂子,是很需要有点勇气的。   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了。老刀的“白宫”曾经是北京最好的一个洗浴中心 ——身处闹市中心,除了洗浴、桑拿以外,还有理疗厅、自助餐厅、大型投幕电 影厅什么的,上下好几层楼。   有好几年,这个白宫俱乐部都是以会员制来经营的——那里的会员卡是某个 圈子里的身份的象征。   即便现在满北京城风起云涌地都是这类豪华的去处,老刀的俱乐部不是最好 的、但也仍然是这个城市最好的澡堂子“之一”。   我是在他的“白宫”里认识他的。   老刀是个贪玩的人,玩的不是游戏,是人心。   “白宫”里的绝大部分员工都不知道他就是实际上的老板。   他在俱乐部里是以常客的身份出现的。   除了领班以上的员工知道一点底细以外,一般还有点记性和眼水的侍应都会 象称呼其他的熟客一样称呼他的姓——某先生。   老刀喜欢这样带着面具游刃在他自己的产业里。   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他左顾右盼的时候,是在那里要给自己揽点什么和下 半身有关的生意呢。   我总说他,象你出身那么好、身家这么厚、长得那么帅、声音那么磁、说起 话来又那么有才情的人,哪里还需要把自己打扮得跟个花里胡哨的“鸭”似的呢?   老刀问我:“人要是天生长得象个流氓是他自己的过错吗?”   我想了想,回答他说:“嗯,你难逃其咎,一般来说,人的长相,30年前靠 父母,30年后靠自己。你的长相游离在鸭子和嫖客之间,不是你的过错说得过去 吗?难不成你还要怪罪你妈妈啊?”   老刀笑了笑,说:“我怪你戴着有色眼睛看人可以吗?”   老刀想了想又说:“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说我长得象个嫖客?嫖客还有脸谱 的啊?”   我说:“那不就是从你开始把嫖客脸谱化了吗?划时代的贡献啊,可以载入 史册的啊。”   ——我说这话的时候,还不知道老刀的确切身份,当然更不知道老刀还真是 开“澡堂子”的。   我要那时候知道了,肯定会就直接把他的澡堂子定性成鸡窝。   我从来就这么愤世嫉俗怎么了?   (六)   据称,老刀在第一次和我说话以前很认真地调查过我的背景。   也不是什么象狗崽队学习地大动干戈地来挖掘什么八卦题材了,他那个俱乐 部不是会员制的吗,所以进去的顾客都有一个备存的档案。老刀近水楼台地看了 看我用的那个会员卡的资料。   我用的会员卡写的不是我的名字。   印在卡上的那个名字在京城里也算比较响亮了,确实是个比较爱出风头的主。 不是象老刀那种喜欢买什么好车靓牌的风头,那个名字喜欢走点别的路子,比如 弄个什么几大杰出青年、全国政协委员一类的牌头。   老刀之所以主动找我套瓷,开始就是因为那个名字。   傻子都知道,我可以那样经常地使用这个会员卡,我一定和那个写在卡上的 名字关系不一般。   我认识老刀的时候,我还没有和那个会员卡上的名字去领那张据说可以约束 谁谁和谁谁一生的纸。   后来,我们去领了那张纸。   再后来,我们又撕掉了那张纸。   在许多人还把我和那个名字牵扯在一起来议论的时候,我和这个名字成为了 陌路。   这折腾来去的许多年,我和老刀依然是朋友。   也只有老刀,还一直是我的朋友。   回想我和老刀最初的相识,我大约只能现编一些瞎话了。本来文学创作,现 编实在是必须的行为,但我总喜欢纪实的感觉,所以,就算是编,也力求和真人 真事比较贴近。   我现在声明我的现编不过就是想先说明一点,老刀和我套瓷的时候,一定是 比我现在记叙的要精彩得多。不过呢,非常遗憾,我没有及时把它们记录在案罢 了。   后来我吸取教训,我写什么都喜欢备份。万一有个什么一不小心呢?反正我 的电脑有80G的内存,存什么存不下来、装不了啊?   下面是我设计的我和老刀的最初认识——   老刀问我:“怎么老是一个人来这里?”   我反问他:“为什么不可以一个人?你不是也是一个人吗?”   老刀说:“因为你是一个女人。你来这种地方不怕被人误会吗?”   我反问他:“是怕被你误会吗?——你想多了,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   老刀说:“我要是一开始就说你给我的印象是那种女强人、特独立特自立、 特不让人误会的,你高兴吗?你肯定不高兴。我在夸你有女人味道你没有听出来 吗?”   我还是反问他说:“你一直都这么夸人的吗?你知道我喜欢这么被你夸?”   老刀解释说:“我不过就是想认识你,想找一种让你可以接受的方式。”   我笑说:“那你还不如说——你看我很帅吧?我这么帅,够不够资格认识 你?”   老刀说:“我开始就这么想的,但是怕你觉得我是个流氓。”   我说:“现在的问题是,你没这么说以后,我还是觉得你是个流氓,不过我 还发现你到处在找人皮来披。”   老刀说:“是啊,我要是把自己化装成是个什么社会名流就好了,即使不是 什么杰出青年,也是个知名的流氓啊。”   我说:“我的业余时间是写小说的,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助你变得知名 起来。”   老刀说:“那交换个名片吧。”   我接过老刀的名片,扫了一眼,记住了他的名字。   然后,我告诉他说我没有名片。   我说:“我有正经职业,不用你担心我的柴米油盐。闲下来了,我喜欢在一 些个标榜着小资的破杂志上开个专栏写点风花雪月罢了,那不需要明着来骗。”   老刀问我:“写专栏可以写得这么奢侈啊?到这么好的俱乐部来消费你的稿 费?”   我说:“你要是想问我来这里靠谁来买单的话,你直接说好了。”   还没等他回答,我接着说——但是,我同时也听到了老刀的回答。   我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就算是你(我)直接问了,我(你)也不会告诉 你。   这样的和声出现以后,我们都笑了。   ——变得很有默契的样子。   老刀问我要我的手机号码。   我说我们要是有机会再见的话,我再告诉你。   “白宫”是老刀的老窝,我是“白宫”的熟客。   所以,我们再见,是一种必然。   老刀一直跟我说他是一个软件公司的老板。   在我们慢慢的交往中,我慢慢知道了,他新开发了一个什么软件,然后募集 到了一笔数额巨大的风险资金。于是,在网站风起云涌的时候他也弄了一个什 么.com出来,一边烧钱做概念,一边筹措买壳上市。   很长时间的交往里,我和老刀一起吃过饭、泡过吧,我很多次和老刀在没有 事先约定的时候却依然“白宫”里相遇,但我一直不知道老刀还有这么个每天至 少有十几万现金流的白宫俱乐部。   这种事情,哪是一个什么文人的想像力就可以抵达的呢?   要真可以用想像力解决问题,我还想做米国的那个白宫的老板呢,可能吗?   哼!   和老刀做了朋友以后,我还杞人忧天地替他担心说,万一你的“.com”垮了 怎么办?万一你的公司永远不能上市怎么办?万一你连给你的BENZ 600买汽油的 钱都给网站烧完了怎么办?   老刀总是对我笑笑说:“你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以后我要是破产了会上你们 家门口讨饭的。”   ——老刀从里到外都那么象个做概念、做虚业的骗子,骗得不留痕迹,让人 看不见他还有脚踏实地的实业在运转。   我和老刀的交往让有位先生很不高兴——就是那个后来和我一起领了结婚证 的男人。   他是国内很有名气的一个民主党派人士,正式职业是大律师。他经手了很多 宗跨国投资和融资上市案例。   他的事业成功必然让他想当然地以为所有人都想结识他和利用他。   他认为老刀和我交往就是为了跨过我、攀上他。   ——其实他想的一点也没错。   可我就坚持说他想错了。   我还偏要固执地证明给他看。   结果就是委屈了我们的老刀。   老刀那么想结识这个人,而我万般阻挠他们认识。   我的理由就是我要让那个人相信,老刀不是那么势利的人!   ——其实,这个流氓当道的世道,势利又不是什么坏事情。   关键是,我把老刀想像得非常的单纯和理想。   这么有理想的青年,怎么可以势利到利用我这么单纯的女孩子呢?   (八)   认识老刀就必然会认识高谦。   一旦认识了高谦,你就一定会记住她。   老刀是“白宫”的老板的事情,就是高谦告诉我的。   她其实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她以为,象我和老刀那么熟,老刀的杆子上面到底戳了几面旗子这么点事情, 我自然了然于心。   很显然,虽然她一直在猜测我和老刀的关系,但是她还是高估了我和老刀的 亲密程度。   有一天,我和高谦一起去看电影,好像是在东四的隆博剧场里看《红磨坊》 吧。寒天冷冻的,看完电影出来,我的喷嚏直打。   我跟高谦提议说,我们去“白宫”俱乐部去洗个澡吧。我请客。   高谦问我,你跟老刀说过吗?   我反问她说:“我和你不一样,我又不是他秘书,有什么必要去洗个澡、吃 顿饭还请示汇报啊?”   高谦说:“你别忘了,他是‘白宫’的老板啊,你去那里是没事情啊,你可 以直接签他的单。但是,你请我,最后还不是都算在老板的头上?我肯定要跟他 先说一声。”   我当时都听傻了。   ——原来“白宫”是老刀的?   那晚上,高谦没有和我一起去“白宫”。   她知道自己闯祸了——她说了她不该说的话。   象她这样言语谨慎的人也还是会栽在言多必失的坑里。   这其实是老刀早就预见了的。   老刀介绍我和高谦认识以后就警告过我,女人之间,还是不要走动得那样勤, 迟早会有是非的。   我问老刀为什么?   老刀暧昧地笑笑,说,因为“我”呗。   高谦跟老刀跟了7年。   从老刀辞职下海的第一个年头,高谦就象个信徒一样地追随着老刀。   那时候,老刀从报社出来,因陋就简地办了一个广告公司。   老刀接的第一宗大活是给奥迪公司在中国上市的一款新车做一个香车美女的 发布活动。   老刀在报纸上登了广告找美女模特,高谦就拿着报纸来了。   高谦是中国最早的一批模特,和瞿颖、祖菁她们一拨的。人各有志了,到现 在,那群人也只剩下瞿颖还在卖弄着并不年轻的身体和脸蛋而献身艺术。应该说 高谦的资质条件更好,她那184cm的身高不去做国际名模实在是暴殄天物。不过, 她在拿了一个什么奖项以后继续念书去了,正儿八经的名校“高”才生。她很刻 薄她自己,起码,她在自己还很青春的时候就不让自己去吃那么吃香的青春饭。   高谦帮老刀办了那个奥迪车的活动以后就留在了老刀的小破公司里了。   真是很难想像,除了说老刀的一直引以为荣的个人魅力以外,当时老刀的那 个象草履虫一般简单和简陋的公司还有什么别的一丁点的诱惑可以说服高谦为之 效力。   我非常想知道,老刀同志到底游说了多少什么理想啊、信念啊、人生啊、追 求啊一类的伪真理来给高谦洗脑。   我真觉得当时的高谦屈就在老刀的公司里,不是大智若愚——是大致上象条 鱼。   想想看,偌大的北京城该是有多少大企业啊,要做花瓶、还是要做才女,高 谦都有的是选择——谁用脑子思考都不会做出当时的高谦那样的决定来。   老刀有没有对高谦动用下半身的功夫,我不得而知。   但是,任何明眼人在第一眼看到站在一起的高谦和老刀的时候,一定会想到 “并肩战斗”这样的词汇;因为,谁都可以从老刀的眼神里读到信任就象从高谦 的眼里读到忠诚一样。   老刀的184cm在高谦那里算不得什么。   高谦看到的是老刀的另外一种高大。   我只能说,他们之间的那种默契,非任何单一的男女关系可以诠释。   后来,高谦跟我说,她对老刀的感情,要是套用社会上经常说的什么“意淫” 的说法,她和他,大约可以说是“意圣”。他是她的精神领袖,她追随他,无论 一起做些什么。   我是一个小女人,我不关心他们做了什么,除了做爱。   人之初,性本善。学了点文化,就爱八卦人家。这是人的通病了,我也不例 外,哈哈。   不过,那个八卦的结果,也和我无关。   还是接着说老刀的生意经。   过了几年,老刀的坑蒙拐骗事业有卓著的成效。   老刀的公司伴随着老刀的人格一同分裂,还越裂越有成果。   高谦一直跟着老刀,劳苦功高。   不过,在老刀最方兴未艾的“.com”的事业里,已然革命老将的高谦依然还 是简单地做着老刀的秘书。收发传真,打印文件,翻译资料······   除此之外,高谦经常和老刀的太太一起逛街吃饭。   高谦还陪老刀的母亲去国外治病。   高谦是老刀的什么人?   ——鹰犬?   ——走狗?   ——爪牙?   ——心腹?   绝对是。   绝对都是。   高谦直到30岁也一直不结婚。   但是,高谦小朋友也乐此不疲地在业余时间奔赴着各种相亲活动。   我认识高谦以后给她介绍的4个男友她都去见过,后来还都一直交往着。   不知道是她那184cm成为了障碍,还是她的心里有魔,她跨不过去?   在高谦那里,要经历多少男人才能到达婚姻到达爱?   估计老刀心里最有数。   (九)   我怎么认识高谦的?   让我想想啊。   有一次,我逛街逛到老刀的“.com”那里,就顺便去他办公室转了转。   我没有事先打招呼,去的时候,老刀正在开会。   是高谦出来接待我的。   看她第一眼时,她的那名副其实需要让我高山仰止的高度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跟高谦说我只是你们老板的朋友,不是客户。   高谦笑笑说她知道,她认识我,她看过我写的专栏。   我问她:“是你老板推荐你看的吗?”   高谦很会说话,她回答说:“在北京地铁站台上可以买到的哪一本精品时尚 杂志上没有你写的专栏啊?还用得着别人给我推荐吗?”   我听到这样的吹捧马上云里雾里,俨然自己已经是京城女性小资的首席教唆 犯。哈哈,有这种境界,也算是没有亏待我背后有一个挣钱如流水般的大律师的 鼎力赞助啊。   那天以后,高谦就成了我的朋友。   看看,在我这里想做朋友多容易啊,顺着毛摸,说句对路子的话,这就ok了。   我认识高谦以后没多久就结婚了。   我结婚与高谦无关。唯一能有些关联的,不过是时间上的前后照应罢了。   结婚的理由很原始,因为大律师家里的人总催着说要抱孙子。   和律师结婚,整个过程一般可以用两个成语来归纳总结。   第一,叫做破釜沉舟。   第二,叫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我们也不例外。   你说,结婚前就能看见危机四伏的话,结婚后怎么可能风平浪静?   结婚又不是可以为自己来冲的喜。   不合适的婚姻里纵使有再多的承诺,也一定是在劫难逃的。   我和大律师结婚以后的那段时间里,我几乎不写什么专栏文章了。那些鼓噪 小资的东西,多没有品啊。   眼看着夫家就要成为全中国十几亿人民评选的十大杰出青年,我能怎么办?   做了很多个选择题和抓阄,最后我安排好了自己的后半生——   就做个穷经皓首的女学者吧,这样比较能够对应上人家的那么多的著名。   所以呢,为了感动他也感动我自己,我开始在业余时间来学习艰涩的围棋棋 谱,开始强迫自己用周末一上午的时间来聆听京剧国粹的唱段,开始在孤枕难眠 的夜晚用蝇头小楷来抄写《资治通鉴》,开始和人褒电话粥的时候分析孝庄皇后 的韬光养晦······   当然,白天我还要上班,去那个可微可软的公司里做人力资源部的主管,挣 一份和我的大多数同龄人数量类等、但币种不同的工资。   ——我在北京拿美刀的工资已经有年头了。   算起来的税后所得,不比陈西在米国做程序员挣得少。   后来我告诉陈西说我绝对可以自食其力,甚至还可以考虑让你吃点软饭什么 的——如果你和我一起回北京的话。   陈西很不以为然地问,你在北京能挣几两银子啊?   我回答他说如果我不太挑剔的话,找个月薪两三万的活儿来干应该没有问题。   陈西还是不以为然道,那有什么好骄傲的,我在中国大饭店里找的小姐,哪 个挣不到这个数啊?   我没有去过米国,也不认识除了陈西以外的别的程序员。   我不知道是不是在米国的华裔男性程序员的工资和爱好都比较容易和嫖娼扯 在一起——至少是爱拿娼妓的收入还作为衡量女人薪酬的尺度。   嫖娼是很时髦很体面的消费吗?   是不是在海归和海归将来时的道德观里,卖笑、卖肉、卖文······, 这都清一色属于自食其力啊?   扯到陈西和海归,就又把话题扯远了一点。   还是回头来说我在婚后的一些个有强迫症状的转变。   无疑,大律师很喜欢我这种改变。   他经常回家以后夸我从“可爱”变得“可敬”。他说这是历史的必然也是我 学习历史的必然。   但是我知道我自己。   我要还坚持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两个:   要么,我走火入魔。   要么,我改辙重来。   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律师怎么爱我,我都不能按照律师喜欢的方式修 成正果。   那段时间,高谦是我唯一的社交。   因为她是女人,不会让我们家的大律师吃醋。   因为她是单身,业余有的是寂寞时光来对应我的随叫随到。   那段时间,关于老刀的消息,我都是从高谦那里获得的。   我的婚姻有效期非常的短暂,正好等同于高谦小朋友在我和老刀之间充当无 偿信息传递员的任期。   当我获悉我们家的大律师没有被评选成什么杰出青年、但荣升成为什么什么 法庭的首席仲裁员的时候,我问他说:“你办个离婚的案子一定是驾轻就熟吧?”   大律师很慎重地跟我说:“你想没想过你以后会很后悔的?你知不知道你再 找不到比我更好的男人?”   我当然知道,按大律师的条件,想找比我漂亮、比我年轻、比我毕业的学校 牌子更硬的女孩子,一把一把抓。   我也知道,把我自己的论了斤两来卖,绝对再也找不到大律师这样的大买家 了。   但是,我还要属于我自己的快乐的生活。   如果连快乐都要不到,要个婚姻有何益?   难不成还真指望未来几十年以后去做一个什么政协副主席的太太?   看看那些上了新闻(但不是娱乐版新闻)的太太们的样子,我就知道,那不 是我喜欢的type。   宁可老了老成一个老妖精,也不要那么象尊不倒翁一样地耸立在大众面前。   ——时不时地抽搐般点一点象是安了个弹簧的脑袋,那就是权贵和富贵的象 征吗?   宁可永远不要出人头地,也不要那么痴呆傻一样地成为将来的某一个著名的 笑料。   和律师的分手,最大的矫枉过正就是让我以为——如果一个人可以让你觉得 心花怒放,哪怕他是个流氓,那也无妨啊。   陈西跟我在网上最初认识的时候就问我:“你知道吗,我是个流氓。当然, 流氓也可以到哈佛混混,拿个什么MBA的。”   我说你不是。   陈西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   我说没有流氓会在脸上给自己刻十字的。   陈西说:“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流氓。”   我说:“要是见到的流氓都象你这么真诚,好啊,我认了。”   “我认了”——这3个字,要真是让我对流氓来说,我哪敢?   (十)   老刀居然一直都不告诉我他就是“白宫”的老板,这一点让我很不忿。   我没有直接质问过他。   我知道,高谦肯定会以认错的方式让老刀在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些事情。   其他的还有什么呢?   我是否生气——这个问题重要吗?不重要。   但是老刀说,他觉得很重要。   我问老刀:“你既然看重我,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老刀:“你知不知道,这许多年来,我不相信任何人?”   我说:“我其实是不需要十分了解你和懂得你的。你身边有个高谦就足够 了。”   老刀说:“你和高谦不一样。”   我诘问他:“是不是说,我有更特别的利用价值?”   那天,在老刀的“白宫”里,他终于跟我介绍关于这个俱乐部的事情。   老刀刚开始说话的时候,我们坐的桌子边过来一个长得很是有点鬼机灵劲的 女孩子。   老刀喊住了她,跟我介绍说:“她叫小刀,是这里的一个公关。她说她也很 喜欢写文章。”   我冲她点点头。   “白宫”的吧厅灯光非常昏暗,我看不真切这个女孩子的容颜。但我隐约觉 得她身上有一种场,有点硬,怪怪的,不象是出没在这种风月场合里的女人的轮 廓。   我随便问她,你写什么?   得到的回答是——“我正在写过一个小说,叫《男盗女娼》。”   我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文字功底,但我从来不小瞧任何人。很多时候高人比 狗屎还容易让你遇见,尤其是你的同行领域里——谁都不可低估你所周遭的任何 人,这是绝对真理。你看,就凭人家敢起“男盗女娼”这样的名头出来,我就要 对她佩服三分。   我说,要是写出来了要我帮忙出版的话,给我打个电话。   她马上拿出了欢场女人的伶俐样说:“姐,那就谢谢你了。我要是真出了名 的话,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你。”   等这女孩走开,我指着她的背影问老刀:“她是那类知道你是这里老板的雇 员呢,还是只以为你是这里的熟客?”   老刀说:“连你都不知道的事情,天下还有多少人会知道?”   老刀告诉我说,“白宫”的法人和总经理都是凌涵。那是老刀的太太。现在 凌涵带着幼子到英国去念贵族学校去了。聘了一个非常有经验的香港人做执行总 经理。   老刀说,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个俱乐部也不能算是他的。他现在和俱 乐部最紧密的关联就是说,他是这里的投资人。   但是,他说:“什么叫投资呢?这个俱乐部盘下来,确实,我没有找银行借 一分钱,都是贴的以前的老本。但那不全是我自己的钱。开工之后,基建工程超 预算超得很厉害,凌涵就把他们家在东四的四合院也卖了,换成银子都盖在了这 个‘白宫’的身上。”   老刀一边抽烟一边跟我滔滔不绝地说话,但我觉得,他更象是在说给他自己 听。   那些语言对他自己的力量,远远要胜于对于我的感知。   ——我可以永远都不知道他的那些故事。   因为,我其实是不需要十分了解和懂得他的。   老刀说:“我所有的产业都是和凌涵捆在一起的。这个女人你没有见过,非 常好、也非常好看的一个女人。那年我跑到天安门广场去声援学生,后来全城戒 严了。我他妈的为信仰差点丢了命。我那一个晚上没能回家。凌涵和我妈妈一起, 就在我家门口的马路牙子上坐着等了我一夜,哭了一夜。到我后来蓬头垢面地回 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今天捡回了的这条命,是为这两个等我的女人捡的,这辈 子我都不能对不起她们。”   嗯,很感人,还有时代特点,可以写一篇抒情散文;要是文字得体的话,可 以跟国家教委上书说以此来替换朱自清的《背影》。   老刀说:“从那之后我就知道了,政治就是个婊子,要是不想做嫖客就不用 围着它转。象我这么一魔鬼身材,最起码也是要·····?”   我拦住了老刀接下来要说的少儿不宜的语言。   我问他:“所以,你就从那时候起,开始了你的小本买卖?”   老刀笑笑说:“哪里是小本啊,我开始是整个一空手套白狼。骗子嘛,骗成 功了就不叫骗了。”   老刀说:“我真正开始做生意是我从牢里出来以后。你看不出来我坐过牢吧? 就是那一年的冬天,突然有几个警察去我家,把我拷上手铐就带到了囚车上。后 来,我在看守所里呆了两个星期,和那些惯偷和强奸杀人犯关在一起。一个号子 里关了17号人。在那里,政治犯可没有强奸犯光荣。等我从看守所里放出来的时 候,我进去时穿的那条牛仔裤都变成了可以去跳夏威夷草裙舞的道具了。”   老刀说:“那时候我就对自己说,你不能回头了,无论你做什么,你要记得 ——不能对不起你自己。”   我问老刀:“这些事情,高谦都知道吗?”   老刀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我再问:“那你和高谦算怎么回事情?”   老刀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说:“高谦这个女孩子,非常执着。但是 她想要的一定是婚姻,我不能给。”   我问他:“那你是准备耗她一生、还是准备养她一生?”   老刀想了想,说了句题外话:“我已经准备解雇她了。”   在全世界的“.com”的泡沫都陆续崩溃的时候,老刀也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 了。   他没有募集到新的风险投资,原来的投资人看到财务报表上的巨大黑洞也不 再继续往里头砸银子了。   眼看着上市遥遥无期,大佬的秋波又指望不上——老刀只能寻求自救。   大家都是选择了丢盔弃甲、轻装上阵,老刀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去挖掘更多 的新意。   在公司开出的第一批裁员名单里,高谦在列。   高谦在离开老刀公司之后,约我一起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高谦一直有说有笑的,好象全然不在乎这个被解雇的事实。   以高谦和老刀的交情,谁都很自然会想到老刀裁掉高谦的背后一定还有别的 安排。起码有一点是肯定的,老刀不会亏待了高谦。   但是我的记性很好,我记得老刀之前就跟我说过,他是要解雇她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起承转合,都和网络时代的泡沫经济无关。   我问高谦:“你有什么打算?”   高谦笑笑说:“再找新的工作呗。总要给自己挣够吃饭穿衣的钱啊。”   我问她:“真的假的?不至于吧?”   高谦摇摇头,把眼泪都摇晃了出来。   她说:“七年的投入,一片空白。”   我抓住了她的手,告诉她:“那不是空白,那里面有你全部的付出。你要是 愿意,你就告诉我吧,也许我可以帮助你。”   高谦摆了摆手,说:“没什么了,不就是重头再来吗?”   我告诉高谦:“别这么硬扛着。我做不来你这种豁达,我输不起。”   高谦说:“其实我也输不起,但是真的输了,还不是要认?!”   (十一)   有一年时间里,我正好背负着北京某出版社的4本书约,每天捉虫一般地打 字,比骡子还辛苦。   在那之前,我一直自恃自己的书法一流,所有的文稿一律手抄,让编辑先给 我一个绝对优秀的卷面分再说。——这种轻狂的自恋严重地影响了我的与时共进。 我看到就连一般情况下只用脑瓜子和嘴皮子来工作的老刀在敲键盘的时候都指法 如飞,我一个正经文字工作者,不会自己打印文件,实在是很low很low。   我的中文打字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就出来的。   稍微有一点进步,我就想着要到老刀那里去展示成果。   但是,想找老刀,不那么容易了。   半年时间里,老刀的“.com”公司从城西到城东搬了3次家。   每次变迁办公地址,老刀都会损失一笔装修费用和租房押金,当然,这些和 老刀的那个“.com”需要躲避的巨大债务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更何况他顺便 也再损失了一些个他不想继续豢养的职员。   ——绝对是利大于弊的商业流氓做派啊。   3次折腾之后,老刀的“.com”成功转型。   一个崭新的传媒集团脱颖而出了,和之前的“.com”没有任何关联。   一个更加崭新的融资理念在老刀那新公司的装祯精美的宣传手册上闪烁其词。   直看得我云山雾罩的也没找出个什么精髓来。   嗨,亏我还是受过高等教育、见过市面、并还热爱去吃点文字饭的人。   惭愧啊。   老刀解释说,不用你看懂,有人能看懂就行。   老刀又说,也不是让人看懂,就是能糊弄到钱就好了。这年头,骗成了就是 事业。   是啊,老刀有他的“白宫”垫底,做什么事情他都比他的商业同行更有底气。   我终于明白老刀为什么不让人知道他是“白宫”俱乐部的老板了。   一切和他的招摇撞骗事业有悖的言行,都是要被绝对封杀的。   老刀把他的公司完全洗牌之后,我再也联系不上高谦了。   不知道她是他的第一张要洗掉的牌,还是说她是他的王牌。   其实,就算是queen呢又能如何?   我想我看到的应该没有错——她不过就是他的一张牌。   (十二)   在我那一年比骡子还辛苦的键盘工作全部都变成了铅字以后,我拿着那几本 并不起眼的小书找到了一个并不著名的教授。他一看到我开列出来的有如治丧委 员会名单般巨长、巨寡味的publication清单后,便在回复给我的email里面反复 数次地使用了amazing这样的词语。   哈哈,他一定以为我是当代中国很著名的青年女作家兼女学者了。   ——这其实是我钻的一个空子。   主要是绝大多数的比我著名比我学者的那些女作家女学者都不会深入到非母 语环境里去毛遂自荐。我比她们唯一出色的地方就是:她们用来让自己在专业领 域里著名的那些精力被我用在了学习外语的地方,一不小心在“新东方”都还没 有来得及开办雅思培训班的时候,我就捡了个7.5分回去。从此,我拥有了比较 有力度和有广度的敲门砖而已。   也许,我是中国的青年女作家里面可以考雅思考得最好的一个?   不敢妄下断言。   当女作家还不知道“天外有天”这个成语就太说不过去了。   大约可以说,我是当代中国的青年女作家里面可以考雅思考得最好的之一。   嗯,我就这样成为Z国某大学访问学者。   临行前,老刀跟我说:“Z国帅男无数,你之此去经年,有沦陷的嫌疑啊。”   我笑答:“我一定只找那些在89年没有去过天安门广场的男人,他们没什么 革命家史可以向我炫耀。我也不找蹲过监狱的人,他们不会跟连我在内的这一整 个人类有仇。”   老刀说:“我怎么着有杯弓蛇影的感觉呢?”   我说:“不是了,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而已。不过,你这老葡萄,要真吃 到了,也一定是真酸。”   老刀笑笑,拍拍我的头说:“姑娘啊,老葡萄就不酸了,那是烂了,烂到心 里了,吃不得的。”   老刀说话总这么卖弄他从某大毕业出来的那点墨水,要不是他有他的白宫黑 宫来为他彻夜值班站岗,我真是觉得他很有点寒酸和穷酸。   文人做流氓也不忘风雅。   正好这又是一个附庸风雅的时代。   老刀如鱼得水又游刃有余。   女人需要男人就象一条鱼需要另外一条鱼。   我到深海去找鱼了。   遂和老刀说再见。   (十三)   遇到陈西这条鱼要拜网络所赐。   我是一个和文字纠缠的人。相信文字胜过相信自己。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看 到陈西给我写的那么多巧舌如簧的文字,我想我是遇到我想要的那条鱼了。   这许多年里,我自己编给别人看了那么多的故事,却依然相信只要写下的文 字就一定有可以对应的生活。   这就是文人的天性吧。如果她自己都不相信文字,她如何可以用文字来给兴 风作浪呢?   我跟陈西说,人分四类,高级而有趣,高级而无趣,低级而有趣,低级而无 趣。   陈西说,要比较有自知之明地定义的话,他是第三等了。至少在米国,他是 个loser。   陈西给我描述的生活场景,是我所没有经历过的——   在一个米国的小城镇,一个整天担心会laid off的小程序员,住在离 downtown要在高速公路上开车20分钟的地方,除了税后四万刀的年薪,还靠分租 他的房子来度日。   陈西跟我说,虽然房子是他的名字,但是他还背着几十年的债务;虽然 house很大,但是他也只有一间;他经常下班回来看见别人在他的房子里生火做 饭炊烟了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是在等他回家。   陈西说:“我不说我爱你,我说,我要跟你归家,好不好?”   我跟陈西说:“我答应你,我跟你做柴米夫妻,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   陈西是我所遇见的最没有野心的男人。   世界很大,心也很大。   我想,如果男人的心不够野,一定是装满了爱。   有一天,陈西问我:“你在意不在意我的过去?”   我说:“我要先知道你是否希望我在意。”   陈西说:“我要是告诉你我真是一个流氓你会怎么想?”   我说:“我会考虑给你改邪归正的机会。”   那天,陈西用了至少5个小时来跟我描述他经年累月去罗德岛嫖娼的故事。   我震惊得无以复加。   陈西不停地问我:“你在吗?你生气了吗?”   我只有回答说:“我在,我在看。”   陈西说,你要是一直在看,你就“嗯”一下。   我就不停地打着“嗯”这个字,听他象酒后呕吐一样地把那些事情倒给我听。   陈西最后说:“你知道吗,象我这样一个小人物,在米国走到哪里都有可能 被蚂蚁一样给踩死,我没有别的发泄。去罗德岛就跟吸毒一样,有瘾。后来,我 最后一次去罗德岛,那天我喝了很多很多的酒。当我看到那个女人脱光了衣服躺 在床上的时候,我觉得我的眼前就是一堆肉。我当时就觉得特别恶心,一下子就 全吐了出来,把那个女人吐都浑身上下都是。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去那里了,但是 我也发觉我好像从此就阳痿了。我一看到女人的身体我就想到了那天的那堆肉, 我就觉得很恶心。”   我问陈西:“你是需要我指责你、还是需要我安慰你?”   陈西:“我都需要。我还需要你向我证明,因为你在乎我,你就可以不在乎 这一切。”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敲打键盘跟他说:“你告诉我这些,我只能说谢谢你很 真实。我不管你的过去,那和我无关。过去你也不认识我,不需要对我负责。”   陈西问:“那未来呢?”   我说:“我也可以不管你的未来,但是你若是take了我,你就必须要做到: 第一,不要有别的女人;第二,如果你有了,请你不要告诉我;第三,如果你有 了别的女人,你也确实隐瞒了我,那还麻烦你做得更周全一点,不要让我发现任 何蛛丝马迹。只要你做到了这样三条,我会一直把你当成一个好男人来供着。”   陈西问:“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我说:“因为你要take我,而我也愿意。”   (十四)   我在电话里把我和陈西恋爱的事情告诉了老刀。   因为老刀一贯犀利刻薄,我没敢说我和陈西是网恋。   我就这么遮遮掩掩地跟老刀说,那个在米国的小男孩儿是我以前的一个师弟, 很久没有联系了,没想到重新接上头以后竟然互相都看到了对方头顶上的光芒万 丈,看来真命天子就他了。   老刀问我:“你是准备和他玩一阵子、还是准备和他过一辈子?”   我说:“你听说一个女人到30岁了还想在男女问题上贪玩的吗?”   老刀又问:“那,人家也和你一样这么严肃认真吗?”   我很自信地说:“那当然了。”   我心说,他连他嫖娼和阳痿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能说我们不是一家人了吗?   老刀说:“那就好。”   老刀又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偷偷抹眼泪儿的。”   我问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老刀说:“我高兴啊,终于虎口脱险了啊。你想想,你要是老不结婚的话, 我总会以为你是不是在惦记着我,这事儿多占用我的脑容量啊。”   你看看,我都兴奋得让老刀知道我的幸福未来了,但是,几天以后,陈西突 然给我email说: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见到了萧然,我想和她说分手的,但是我却还 是管不住自己。刚才我和她上床了。你忘了我吧。”   我给他回信说:“害人和伤人的话,谁都可以说很多,但我不想说。我的记 性不大好,我不记得我认识你。”   几个小时以后,陈西出现在我的msn里,他急迫地打出一连串的字符说——   “我就真的那么不可以原谅吗?”   “我不过就是低估了别人、高估了自己。”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很真实的吗?”   “我的心一直都交给了你,你还不领情吗?”   我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回应他说:“我的记性不大好,刚才发生了什么?你 不是一直是我的陈西吗?好,来来来,排排坐,吃果果。”   陈西说:“好,不如我们重新开始。请你答应我,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不愉 快,只要感觉还在,感恩节那天,你一定要记得等我在电话里跟你说,我是真的 很爱你。”   我问:“感恩节是什么时候?”   陈西笑了,说:“你不知道要吃火鸡的吗?”   我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英女王的生日是6月9日,因为那一天是我们的 公共假日。不过,现在为了你,我会记得去过感恩节。”   陈西问:“你怎么什么都是在为我为我?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   我说:“因为我要take你,而你也答应了。”   爱一个人,就会发现他的本质不过是一个孩子,好孩子或者坏孩子,然后宠 着他。   ——比我年长许多的张晓风都能在阅人无数之后写下这样深情的文字,叫我 如何不对陈西一宠再宠?   穆念慈原谅杨康的过错和罪过还原谅得少了吗?她为他最后死掉的时候还在 说,早已明知对他的爱······   我热爱的文字和文学都这样诲人不倦着灌输着我弱智的情商,叫我如何不能 宽谅我的陈西呢?   呵呵,那些天里,不知道陈西有没有收到一些奢侈品供应商给他写的感谢信。   他是多么有效地在促进着Z国的市场经济的消费啊。有时候都不得不怀疑他 和一些商家是不是有某种利益联系,如果把他那不定期的跟我耍的脾气、泄露的 不体面的家底和商家最后实现的销售业绩当成因果关系来一起balance的话。   每次我在陈西那里受伤之后,都会跑到city的那些名牌店里买一堆打折或者 没有打折的东西回去。   人不开心的时候,只能找金钱来复仇。   Kill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主宰。   其实我哪里想要主宰世界,我连主宰陈西的心思都没有。   我要的,不过就是一点快乐。   陈西问我,你快乐吗?   我说,今天又买了很多东西,开始快乐了。   陈西说,那,你高兴,我也高兴。   我说,要是我刷的信用卡上写的是你的名字,我就更加高兴了。   陈西说,别啊,我不过是一个程序员,还有很多流氓习气,我养不起太豪阔 太排场的太太。   我说,只要你不说伤我的话,我可以永远不去犯那种要和银子过不去的病。   (十五)   老刀又来电话了,跟我说有人要到我住的这个城市来出差,问我有没有什么 东西要捎带的。   我说:“不用给人家添麻烦了,这里的Kmart里面卖的也都是Made in China 的东西。我现在除了缺钱,什么都不缺。缺的也不是什么小钱,就缺一张可以中 个22 million的lotto彩票。”   老刀笑说:“你一开口就是22个million,那我就不接招了,你要是说你要 的是22K,我还能够掂量一下。”   我说:“我这么善解人意的,我要想让你破财肯定是让你要伤筋动骨的。数 目太小那不是在小瞧你老人家不是?”   老刀哈哈大笑,说一个SARS弄到现在还让他的“白宫”没有缓过气来呢。他 说我要是现在想讹他也是白讹。   玩笑开过以后,老刀顺便又问了问有关我的爱情。   我说:“还好啊。”   老刀马上追问说:“什么叫还好?是没有进展、还是没有变故?”   老刀总是这么直抵本质,什么弦外之音都逃不过他。   我说:“还好的意思就是还没有分手。”   老刀在电话里笑笑说:“你要是被人家耍了那也堪称世界珍稀景观了。回头 我要专门去米国拜会拜会那个小骗子。”   老刀问我:“你还在写小说吗?”   我说:“写啊,不为银子写,不为理想写,不为读者写······”   老刀打断我的话说:“你迟早要把自己写伤的。”   老刀突然想起什么,告诉我说,你还记不记得你在“白宫”里见过的一个女 孩子,就是我跟你说过她也喜欢写东西的?   我想了半天,记忆模糊地说,还有一点印象,怎么了?人家成文豪了?   老刀说:“好像她写的那个什么《男盗女娼》现在是网上的热门读物啊,你 还不赶紧学习一下?我这老骗子都准备虚心跟小骗子学手艺了,你这老写手还不 跟人家新贩子学点真经去?”   我问老刀,那她还在你的“白宫”那里做公关吗?   老刀说:“没有了,人家现在是美女作家,比美女还美女、比作家还作家的 主儿,不用卖笑了。”   不禁唏嘘,感叹造化在人。   (十六)   又过了几天。   那些天,日子过得很有盼头。   就连我的laptop的键盘都被敲打得有如打磨过的汉白玉般泛起了可以反射和 折射的光芒,你说,什么感情不能得到升华和凝练?   我的眼睛开始布满血丝。   我看到液晶显示屏时开始有条件发射般的晕眩和恶心。   但是,我不能离开我的电脑。   那里面有我远隔千山万水牵扯着的陈西。   我不能不上到msn里去见他。   我和陈西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   陈西总是能翻新说出无数让我脸红心热的溢美的话。   突然有一天,陈西很奇怪地把他的msn的昵称改成了“陈西已死”。   然后,冲我发言说:“你不是很牛吗?陈西死了看你牛什么牛?”   我问:“你是陈西吗?你怎么这么说话?”   对方在“陈西已死”的title底下说:“我是萧然,我告诉你,我和陈西要 结婚了,你不要再捣乱了。”   天啊,有没有搞错啊?   陈西连自己的mailbox都在和萧然共享,他怎么还掷地有声地和我说着海枯 石烂?!   陈西的摊子到底有多烂啊?   这还是他说的那个只是为他尽点男女关系义务的“妹妹”,要真是那个一直 让他找不到北的杨一凌出场,是不是世界大战都开始酝酿了啊?   我跟这个“陈西已死”:“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情。如果你和陈 西要结婚的话,我恭喜你,也请你顺便转告陈西,我不和他联络了。”   “陈西已死”回复说:“你就别装好人了,你搅得都热闹的了。不过呢,我 还是要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都不记得说我和陈西还需要去结个婚。”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我几乎不怎么上网,就是上了msn,也都是隐 身登录。   我看到陈西给我写了很多subject为“miss you a lot”一类的邮件。咬着 牙,在没有打开之前我就先删掉了它们。   我怕我被他的文字左右。   我知道他的文字有左右我的力量。   这次受伤,我的自愈疗法依然是花钱。   我买了一辆新车,很cute的样子。   我窥视它很久了。   家里还有一辆可以代步的小车,而我以前也一直没有痛下决心买它的理由。   现在找到了理由——我要善待我自己。   (十七)   终于有一天,我刚在msn里log in的时候,还没来得及disappear,就被陈西 逮了个正着。   陈西说:“我发现你最近不太搭理我了。原来,以前你口口声声说你在乎我 也就是这个热度啊。你忘记一个人就这么轻易吗?看来过去我是自作多情了,也 小看了你。”   我反问陈西:“你要我怎么做?你说我们结婚吧,我说ok,你给我买戒指我 马上就戴上;你说你以前还有没斩断的过去,我说ok,何去何从我不push你;你 说你是想和从前的她、她和她分手的,但是你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和你的过去 又重新纠缠了起来,我说ok,你玩好,我不参观也不奉陪;你说你看来看去还是 我好请我一定一定原谅你,我说ok,我直当你是什么都没有说、而我是什么都没 有看见;好了,已经说好了不如我们重新开始,你的msn里居然是另外一个女人 拿着刀枪在指对我!······ok,我恭祝你未来的婚姻生活幸福美满。我做 得有哪里不对的地方请你告诉我。你说你还要怎么玩儿啊?我越来越不认识你了, 我只知道我自己,知道我的心力陪你玩不起。”   陈西说:“就当那些都是我年少轻狂冒犯了你吧。这次真的重新开始好吗? 我们从做朋友开始,只是朋友,求你不要不理我,可以吗?”   我说:“我们之间不可能退而求其次了你知道吗?有句话说叫做宁为玉碎不 可瓦全你知道吗?”   陈西说:“不对,你说得不对,是你一开始就用婚姻和未来把我压得喘不过 气来,我还年轻,我一直以为你还可以让我多玩几年。你看我认识的另外一个叫 小刀的网友,她就比你懂事得多。”   我说:“那你是不是遇见了你的soul mate了?旧爱还没有散尽、新欢就相 继出场。我真是可怜了人家萧然,在我这里吆喝得那么使劲,她还一门子做梦要 做陈太太呢。”   陈西说:“我遇见小刀才知道她是我想要的type。昨天我和她聊了很多关于 北京的旧城往事,特别有共鸣。我想好了,今年圣诞节我要去北京找她。”   圣诞节,又是圣诞节!   那个白雪皑皑里的圣诞节的炉火,是谁给我描绘的啊?   现在,他的圣诞节又要去北京了。   谁能告诉我,一个人的一生里可以有多少个圣诞节用来许愿和诈骗?   谁能告诉我,一个人的一年里可以有多少个圣诞节用来计划和欺骗?   我跟陈西说:“你可以直接跟小刀说你的行程安排啊,你不用先在我这里做 什么预热活动,我也不负责转达你的深情款款。”   陈西说:“我跟她说过了,但她不答应。去泣血苦求她她也不理我,还一直 骂我。”   我说:“那是你生得够贱,人家骂你那还不是你轻薄了人家,你自找的。不 过也保不准是男欢女爱、骂来表白,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清楚。”   陈西说:“我把你当成朋友才和你说。我没有别的朋友可以说这种事情。萧 然总在和我闹,杨一凌又总嘲笑我说我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人,你就不能同情我 一点吗?小刀那么好,你就不能支持我吗?”   我问:“那你说,小刀好在哪里?”   陈西说:“小刀在北京也是有房有车,过得很让人羡慕啊。”   我嗤笑了起来,点拨陈西说:“你有点常识好不好,有房有车,那房子是30 年的贷款、还是40年还清?那车是夏利2000、还是长安奥拓?你不是说她才20出 头吗?她要是现在就能一次砸完cash买下王府花园里的豪宅,开上BENZ或者BMW, 你敢要这样的女人吗?再说了,你说她现在在北京过得让人羡慕,你说她是比人 家有钱呢、还是比人家有权?”   陈西说:“你不要说小刀的不好。她没有你那么好的命,能上名牌大学能留 学,能买东西都去挑最贵的。她很不容易,从外地到北京,一点点从社会底层往 上爬。你过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你不能理解。我也是一样的小人物,我知道她的 艰辛。”   我喜欢的男人现在把精力都花在了对别的女人的艰辛的理解上了,然后还责 难我不通事理。   我想知道,我用自己的脑子考上名校,我花自己挣的薪水买名牌,这都是我 的过错了吗?   我想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我很艰难地跟陈北打下那天对话的最后一段话。   然后,block了他的msn。   然后,关机痛哭。   我跟陈北说:   “我想请你记住,我也是你苦苦追求过的女人,也是你说你唯一适合的type, 你不要把这些语言毫无新意地都copy在你对另外一个女人的痴情上,而且跑来跟 我倾诉。我不能容忍这样的侮辱。你若爱一个女人,那要你拿出真心。你对我的 这些过往我已经领教够了,纵使你怎么来描述你对小刀的热爱,我也只信你爱她 不过是3天的热情。”   张爱玲跟胡兰成说,我是不喜欢你的了,而你是早已不喜欢我的了,以后你 不要再给我写信了,纵使是写了,我也不看了。   ——这话我倒背如流。   但是当,我打下它们并作为邮件发给陈西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发抖,中间 笔误很多次。   其实,我还想收到陈北的信。   我还记得他跟我说过——   “好,不如我们重新开始。请你答应我,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只要 感觉还在,感恩节那天,你一定要记得等我在电话里跟你说,我是真的很爱你。”   (十八)   陈西依然每天给我写邮件。   真要我不去打开它们,我做不到。   我看到了网上在连载的一个署名陈西的小说,里面写了他对一个在北京的叫 做小刀的女孩子的迷恋。   我上网的时候有两件必须的作业,就是读这个小说,读陈西的邮件。   陈西在邮件里对我的深情和那个陈西在小说里对小刀的深情如出一辙。   我真是无法想像一个程序员也可以有这样高潮迭起的创作境界。   我忍不住给陈西回信说,你向我来炫耀你的爱情盛事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截止? 你累不累啊?   陈西回信说:“你怎么知道那个小说里的小刀里面没有你的影子?”   在感恩节的前一天,我的邮箱里收到了陈西误发的那封email。   是写给小刀的。   他说他要到北京去找她,他要和她私奔,他要给她一个无比辉煌灿烂的未来。   我把邮件重新转发给了陈西。   我跟陈西说,结束了吧,够了,让我清静一点好不好?   我心里说,明天是感恩节,如果你还记得你说的话,明天你跟我说对不起我 就原谅你。   (结尾)   感恩节那天,按照哪个时区来确认的那个感恩节里,我都没有接到陈西的电 话。   我终于明白了,在我的世界里,原本没有感恩节。   这天,我收到了三封邮件。   一封寄自小刀。   她告诉我说,陈西所有给我的照片和联络方式都是假的。   一封寄自国内,发信人是我有一阵子没有联系的一个朋友,是我曾经介绍过 和高谦相亲的一个男生。   他告诉我说,高谦早在一年前就卧轨自杀了。   还有一封寄自老刀,他说他决定圣诞节到Z国来过。   三封邮件有关联吗?   我不知道。   但我相信宿命。   三封信这么相约着出现在我的邮箱里,就是它们一定有命定的牵扯。   我不清楚小刀给我这样的邮件是为了向我炫耀她和陈西的亲密无间,还是想 提醒我不要对陈西有任何幻想。   不论小刀的动机如何,我想这都不会左右我什么了。   陈西是谁?——   他跟我说他是个流氓、很真诚的流氓。   现在,小刀告诉我,这个流氓连做出来的那点真诚都是在耍流氓。   我不以为他是流氓。   因为我爱过他。   我曾经跟他说过,这些天来,你知道我一直很想哭,但我想留到我可以见到 你的那一天。   我曾经跟他说过,一滴泪如何可以永恒?就是永远不要让它流下来。   我不哭不等于我不难过。   我不哭不等于我不想让你看见我会哭。   我会忘记陈西的,无论他是一个网络上的ID还是真有其人。   我会忘记我和陈西之间的那些故事的,无论以前我曾经投入过怎样的执着和 任性。   但是在我想要忘记所有往事的时候,有人跟我牵起了新的往事。   往事里有那个叫做高谦的身高184cm的女人。以前,她走到哪里,都会成为 一处让人惊艳得回头的景观。   现在,她提前把她自己永远地变成了往事。   一个美丽的女人要去选择卧轨,那只能说明她真的什么也不想留下了,包括 她的美丽。   ——在我们忘记她的时候,她先选择忘记了我们。   高谦的自杀事情,老刀知道吗?   这一年来,老刀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   而我,只是知道,高谦是老刀的一个信徒,一个影子,一张牌。   很多事情我弄不明白的。   我也不需要十分的明白和懂得。   现在我要做的事情是,下楼,打开车库,把我新买的Mazda 6车开出来,开 到修车行去。   我买这车还不到一个月,但车前车后,都是伤痕。   好像我的某段时期的爱情,遍体鳞伤。   把车修好以后,我要用它去机场接老刀。   嗯,圣诞节要来了。   今年的圣诞节,我和流氓有个约会。   2003年12月10日星期三于Brisbane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