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散落的爱情童话 一 、我是谁的新娘 思逸11/06/2003 这间客房住着三个人,我,岳晶,席阳,我们因为参加同一培训班而被安 排住在一起。席阳是位三十多岁娇小的女子,她最大的爱好是坐在床上揉摸自己 满是皱纹的棕子似的小脚,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给我讲,她年轻时小脚怎样的白嫩 可爱,老公对这双小脚怎样爱护有加,说得我脸红心跳,不敢应声。岳晶是位新 婚不久的小妇人,老公一天十遍来电话问寒问暖,岳晶跟老公聊天一点不忌讳我 们在场,刚儿还正儿八经跟我们聊的起劲,一接电话马上娇滴滴脆生生的象出谷 的黄鹂,说得的话让我浑身起鸡皮,席阳倒是一幅很神往的样子。 她们经常取笑我动不动害羞,那里象现代人,简直是陈年文物。 那天我们打打闹闹没个正形时,有人敲门,岳晶免子似地跳过去开门。门 外站着位中等身材的青年男子,岳晶夸张地扑过去,那个男人尴尬地赶紧躲避, 手中的大方便袋按惯性前冲,正好被岳晶抱住。岳晶抱着大袋子,也不管人家, 径自跑回房间,哗啦倒在床上,左一袋右一袋把好吃地朝我们身上扔。 来人羞涩地站在门口,眯缝着眼看岳晶疯。我和席阳心中疑惑,又不好意 思开口问,只好不尴不尬地陪着笑,不自在地接着东西。岳晶分完了,席阳拿眼 睛示意她给介绍一下,岳晶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大大冽冽地说,我老公的铁哥们 林鑫,我学习期间经老公批准做我临时老公。 林鑫的脸腾地红了,岳晶席阳笑得都快成疯婆子了。岳晶说,看看,世上 还有最后一个会脸红的男人,还好我们这还有个会脸红的小姑娘,你们凑成一对, 那可是天做之合。 我的脸唰地也红了,在他呆在我们房间的时间里,一句话没敢掺进去说。 林鑫几乎天天晚上来,每次都会带来很多好吃的东西,我们跟着岳晶蹭足 了油。有时他来早了也会跟我们一起到餐厅吃饭,自然周到地照顾同桌坐的每个 人,吃米饭的时候,总是尽量把碗里的饭吃净,吃不完,也要把饭粒扒拉出来, 他说这样洗碗的人会轻松些。我想我是从他说这一句话开始喜欢上他,喜欢一个 人的原因往往很简单。 林鑫休假的时候就来陪我们爬山逛街,背岳晶席阳的大包小包,象个忠实 的跟班。我心里很替他委屈,尽量不买东西增加他的负担,常常在他不注意的时 候非常怜悯地望着他,每每这时他便会不经意地看我一眼。 为期二个月的培训就要结束了,我们商量好四个人晚上好好聚聚,大吃一 顿。可是过了吃饭时间林鑫还没来,岳晶火气冲冲地大骂林鑫,骂得林鑫一无是 处。席阳抿着嘴笑,我想替林鑫说几句好话,又想人家是她老公的铁哥们,我管 得着吗?岳晶越骂越生气,拿出手机给林鑫打电话,没说两句就哭笑不得地说好 好好,我马上出去一下。 席阳继续抿着嘴笑,什么也不说,埋头玩游戏。 我心中非常清楚是怎么回事,抑制不住地慌乱起来,只好拿起本小说装模 做样,耳朵却竖在门外。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岳晶才一脸无可奈何地笑着进来,席阳瞟了我们一眼, 继续抿着嘴笑玩游戏。 我手发抖,浑身发冷,安静地等着岳晶开口。 岳晶坐到我旁边,未曾开口,先自己笑个一踏糊涂,她笑够了说,你说现 在这社会还有林鑫这种男人吗?有勇气买钻戒却没勇气求婚。 钻戒?席阳抬起头诧异地问,林鑫买钻戒? 当然啦。他连房子都有。比我老公出息多了。 我和席阳没有接话,心里却大大吃惊,想不到林鑫有这么大的份量。 素素,你觉得林鑫怎么样? 林鑫,我一直对他有好感,现在知道他的条件这么丰厚,我更是求之不得。 于是红着脸小声说:他很好啊。 我看到岳晶席阳惊讶地看着我,岳晶有些生气地说:你还要考虑什么?难 道我看不出你对他很满意?满意就是满意,别假猩猩地推辞,跑了这个,我不相 信你还能找到比他更好的。 我有些急,大声说:我没有说考虑考虑,我是说很好的。 席阳细声细语地说,素素,别再考虑了,你们很配的,刚开始我还觉得他是 赖蛤蟆想吃天鹅肉,现在看,你们郎才女貌真得很相配。 我没说考虑考虑,你们怎么老说我说考虑考虑啊。我真拿你们没办法。 我刚说完这句,我自己也愣住了,我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我说得与我想 说得完全不是一个意思,我听到的是:就让我考虑考虑,你们怎么说我也得考虑 考虑,这是大事不能大意。 我忽然感到很鬼诡,一个人怎么能无意识地心口不一? 岳晶很婉惜地对我说,我不逼你了,你的性格跟我们不一样,和林鑫倒是 很相似,真是什么样人找什么样人。他就在门外,你准备什么时候给个明确答复? 我知道我又犯上那种事了,我知道现在无论我怎么说我对林鑫有好感,喜 欢他,说出来的都会是相反的意思,一定要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样的事我已碰到 多起。我 心中不免有些凄凉, 我已经二十四岁,应该谈婚论嫁了,可是我竟然 遇不到一个能让自己满心喜悦地接近的男友,我只能独自一人象骄傲的白雪公主 一样生活。现在有幸遇到林鑫,以为终于可以不再心痛,怎么会在这一步又遇到 障碍。究竟是什么阻止我过正常女孩的生活,我不能再逃避,我一定要弄个明白。 现在姑且顺从那个我不知的神秘力量,好好考虑考虑。想到这,我对岳晶说:请 告诉林鑫,明早我一定给他明确答复。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满满的又象空空的,不知道上了 几次厕所,数了几遍星星才睡着。 好象一睡着就开始做梦,梦见漫天漫地的大雾,我昏昏沉沉地不知在大雾 里走了多久,累得几乎要死去,这时我发现雾漫漫变得稀薄,我正站在一座三面 环山的山谷。好象转眼之间天空变得明媚无比,周围的景色也宁静而优美,我发 誓我今生从没去过这样一个山谷,但是那个山谷却让我感觉非常非常熟悉,有故 地重游之感。我信步来到谷中央,我看见一座破败的小屋,小屋周围有很多牛, 牛群里有一个瘦瘦小小黑黑的满面忧伤的年青人,他立在远处非常忧伤地对我说: 不是说好了吗,你今 生只做我的新娘。为什么要离开我,嫁给别人?我一听猛 然记起我确实说过这话,我说过要和这个人做爱侣,我立刻感到我爱这个人爱了 很久,他是我永生唯一的至爱,我爱他爱的刻骨铭心,心无旁骛,我飞奔着跑向 他,雾又浓起来浓得不知东西南北,我一失足,好象落入深潭,下坠下坠。心慌 慌地不知将落入何处,恰在这时醒来。 从窗户透过的第一缕晨光刚好射在我的脸上,天气这么美好,我却要命中 注定和一个瘦瘦小小黑黑的满面忧伤的年青人生活在一起,我心有不甘。 我心里非常非常烦燥,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出来。沿着宾馆门前的小路慢 悠悠地走着,我看到林鑫站在不远处,我的心开始痛,每走一步就象美人鱼在刀 尖上的舞蹈,就象从前跟别的男孩子在一起一样的感觉。我叹了口气,转身往回 走,再回头看,林鑫已走远。 我注定只能死等爱我的我爱的人来到,可是,谁能告诉我,我是谁的新娘? 二、-相遇梦 中人 思逸11/08/2003 我拖着行李路过传达室的时候,老陆叫住我,给我一封我再熟悉不过 字迹的平信。我拿过信,客客气气道了谢,在老陆鹰一样的眼皮底下,不咸不淡 地塞进包里,平平淡淡朝宿舍走去。 一到无人注意之处,我飞跑着奔到宿舍,激动的拿不住钥匙找不到锁眼。 进了屋,什么也不顾,先掏出那信封,放在桌子上,象看着番多拉的盒子一样看 着它。 信是我唯一的一位异性好朋友写来的,我们交往已有五年,通信也不 是很频,他有高兴的事才会想到写信告诉我,我在不开心的时候才会想到写信给 他。要是那段时间我们写信特别频,一准是在打笔仗,打着打着不知谁先生气了, 不回信了,这才告一段落。再联系要等到他有高兴的事我有不开心的事的时候。 我见到他这封信情绪波动这么大的原因不在于这封信是他写的,而是 那个他发信处的邮局戳,那日期就是我做的我记起今生做那个人新娘的日子。 会是他吗?可是他不是瘦瘦黑黑小小的,要是不是他,那怎么会三四 个月没写信,偏偏在那个日期写信? 信里会写什么,他会对我说什么,会说嫁给我吧,做我的新娘?还是 说,你是世上最好的女孩,我爱你?我真想不出他到底会写些什么,还是打开看 看吧。 我小心地拆开,三页信纸,却只在第一页写了半页,好让人失望!文 字比以往任何一封都干巴,无半点文彩,更别说一句中听的话,即使有一句嘲讽 的话也行,但是什么也没有,只是在信末很随意地提到我多年前曾说过的一句话, 问我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只有到二十四岁的时候才会穿起婚妙做新娘。说过又怎 样,你又没有向我求婚。 我一遍遍读他的信,好象读出某点信息,那信息飘若游丝,我不敢确定 真伪。一个做信息管理的女孩,连她最擅长的信息捕捉能力都不敢相信,可真够 狼狈的。 好吧,你不明说,我也来试探你一下,我回信什么也不写,只是告诉他 我做得那个梦。 信发出去之后,我每天都特别勤快地跑到收发室拿报纸,顺便看看有没 有我的回信。回信快的都没有让我喘均气。我的朋友几乎是在信上爆跳如雷,发 着我与他交往这么多年来最最厉害的一次火。说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是又瘦 又小,他自信他英俊他有魄力他有能力给他爱的人一个非常优越的生活空间,他 发誓他永远不会是那个臭小子,而且从来不做梦。即使我回绝他不想嫁给他,也 不能这样辱骂他。 我心冷如冰,如同置身于寒夜。他,如此看待我那个梦,如此看待我, 如此看待我们多年的情义,如此粗鲁,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不是我答应做他新娘 的那个人,我一点一点把那封信撕碎。 世上总有些热心的红娘,总不忍心落下任何一只孤雁。我的一位年长的 朋友特别热衷成人之美,在得知我还没有男朋友之后,非要把我的婚事给搞定。 我真的不需要她的热情,我不是嫁不出去,我是在等我命中注定要做他新娘的那 个人,她可不管我心里怎么想,说办就办,不几天就送给我一张相片,让我看相 片前还把那个小伙子说得天花乱缀,好得不能再好,和我简直是绝配,说得人不 由得想看看世上是不是真有此人。我接过相片的一刹那,立刻明白上当了。相片 是在某一名胜照的,相中人瘦瘦小小黑黑,连普通都称不上,更别说什么英俊潇 洒,才气啊什么得就更看不出来。我当下决定一口回绝,在我准备还相片的那一 刻,我很鄙痍地瞟了它一眼,可是就是这一眼,让我灵魂出壳,我看到了我的梦 中人,他就是我的梦中人! 朋友见我拿着相片直盯盯地看,很放心地舒了口大气。她说其实他本人 要比相片好几百倍,也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傻,拿这么张相片相亲。其实了解 一个人得和他接触才知道,其实......。 其实她不用说那么多其实,其实就算他本人比这相片还不如,我也要见 他一面,就凭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要印证他到底是不是我答应今生做他新娘 的那个人。 见面那天特别不顺,说好九点见,十点了还不见他的影子,朋友急得 里走外走,我尴尬的要命,借口说单位还有要事处理,逃跑了。十一点,朋友过 来找我,说他来了,他家离这很远,公车又少,车在半路又出了点事,要我原谅 他来晚了,又说既然来了,你们就见一面,好事多磨,说不定你们还真的是绝配 的一对。我不知道我那天为什么那么肯原谅人,那么容易被说动,那么没有原则, 我让她三言两语就说去见他。 我远远地看见他站在路口,见我们出现,便摇摇摆摆地跑过来,象只 大鸭子,好笑极了。等近到可以看得清面目的时候,他改跑为急走,我看得见他 兴高彩烈。他当然会兴高彩烈,就是傻瓜听说他要相亲的是个漂亮姑娘也会高兴 的合不扰嘴,何况他现在已看到我的长相。 我,不必隐瞒自己的真实感情,从远远地看见他起,内心里就被某种 东西感动,它引导我快快地迎向他,我走的极快,朋友得小跑才能赶上。等两人 之间只剩三两步,我们都停下来,我们都欣喜地看着对方,我有一种久别重逢的 真切感受,我真想真想扑过去,紧紧地拥抱他,告诉他我有多么多么想念他,多 么多么地爱他,但是我没动,我怎么能那么冲动,才第一次见面啊。 他当然不会是黑黑瘦瘦小小,他中等个,眉清目秀,可以说是英俊潇洒, 就是我心中常想的恋人的样子。熟人见我们一见钟情,马上自觉地退出。 我们非常非常近地走在一起,可是越呆在一起,那种熟悉的感觉越 淡,淡到几乎不存在,只是心中没有特别痛的感觉。他话很少,有些拘谨,他说 他没有和女孩子单独呆在一起的经验,这是他第一次谈恋爱。 我觉得这种淡而无味的感觉非常非常不好,我想我是不是弄错了,是 不是是我当初一相情愿地以为他就是我的梦中人,才会出现初相见时的那种感觉? 要是那样我必须马上终止,要知道和他继续,就意味着我必须接受两地分居的事 实,意味着我要比别的女人要为家付出更多,我不是个情愿为他人奉献的人,要 是他不是命中注定要做我丈夫的人,我不必这样做。我现在已经认为没必要再和 他交往下去,因为我已没有那种深深爱恋他的感觉。 于是我淡淡地说,今天我们就谈到这里吧,我还有工作要做。 他一听脸上立刻显出非常非常失望的表情,那种失望让我的心莫名地颤抖, 我从没有为别人这样痛心和难过过,就象我做了件天大的错事。 他很凄凉地问,我们不能再见面吗? 我低下头,真知道说什么好,我必须再给他一次机会,给自己一次机会, 来确认我们是不是真得有缘,于是我说,好吧,那,我们就再见一面。 三、 我怎么能够不爱你 思逸12/18/2003 我和他无言地站在路边,望着同一方向,车一辆辆飞速驶过,却久等不见 我们要等的车。 我焦燥不安,已是中午了,我可不愿让认识我的人看到我和一个陌生男人站在一 起,要是我与他没有故事,我还不得不对他们一遍遍解释,我怕烦。 他看一会远方看一会儿地面,他忽然说,袁素,你还会记得我的名字吗? 我意会他的意思,禁不住笑了一下,我说,会记得的,你叫程浩松。 他眼睛晶晶亮,死盯着我看,我的脸不由地红起来,我慌忙又笑了一下想掩饰自 己的窘态。他不好意思地说,你笑起来真甜,很迷人。恰在这时,我们等的车来 了,他一边上车一边说,后天我来看你。 我一向不喜欢人家说我漂亮可爱啊什么的,好象我只是徒有美丽的外表, 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但是听了他的称赞,我心里特别欢畅滋润,望着他坐的车 绝尘而去,我忽然特别特别懊悔没有留他一起吃午饭。 一下午,我独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眼嗖嗖地往微机里输资料,心里却 在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回放与他见面的过程。我感觉到,我真正爱上了他,我不满 意的只是他没有象我那样热情。不应该说他不热情,他是个腼腆的人,即便他象 我一样对我一见钟情,也会象我一样羞涩着不肯表露出来。 天啊,我现在才相信,每个人确实都有一个知心爱人,缘份是不能急得也 不能等,不要错过任何机缘,说不定你放弃的那次刚好错过了你此生最爱的人。 有几人能在正确的时间遇到该遇到的人,我是少数的幸运者,不用象那些在错误 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痛苦和无奈。 我热烈地盼望后天早已到来,第一次觉得时光流转的这样缓慢,慢得我恨不得能 推着太阳猛跑。 我要精心打扮自己为我心爱的人儿,我试穿所有的衣服,竟找不着一件满 意的,它们不是灰的就是黑的,没有那件能与我的心情相配。我决定去买衣服, 我转了多家商场最后看到一件粉红的套装,我爱不释手,服务员小姐一再鼓励我 试穿,我第一次鼓起胆子试穿这么明快色彩的衣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几乎 不敢相信,那个甜美可爱的女孩是我,我真的非常靓丽非常出众,所有的赞美之 词用在我身上都不过份。 我爱的人儿终于来了,他抱着一只绒毛懒皮狗笑眉笑眼。我非常感动,这 是我第一次收到异性的礼物,尽管我最讨厌狗,我还是满心欢喜地收下,端端正 正放在我的床上。 他每次来都带来极少的礼物,价值最多不超过五元,我却要买几份好饭菜 买零食,还要给他找住宿的地方,每当我心里不满情绪升起时,我立刻宽慰自己 说,在我这里我应该尽到地主之宜,他所处的环境毕竟与我不同,太单纯,我相 信他会慢慢知道怎样来爱一个人。 他常常是今天刚刚离去,第二天又早早地跑来,他跟我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恨不得贴近我每一刻,不放过任何能赞美我的机会,尽管他说起来笨嘴笨舌,但 是我听着心里象六月里吃冰般舒坦。目光相遇时,俩人其先都不好意思地躲开, 慢慢地静默地看着对方成为我们最常使用的表达爱意的方式。据说若是两个陌生 人能相视17秒便有80%的机会碰出爱情火花,我们相视远远超过17分钟,多少心 意相通的爱就是在目光中心领神会。 我的爱人假期已满必得归去,我的心好疼好疼,我一遍遍问他能不能再留 几天,我知道不能再留,我还是忍不住问。他已为我多留了三天,不可能再留, 可我还是要一问再问。撕心裂肺的离别,让我没有勇气相信自己能承受这份苦涩 的爱到永久。我泪落滂沱,我拿笔给我最爱的人写信。我说,我不够坚强,我不 够伟大,我知道你是我今生最爱的人,但是我不相信我能承受得住今后这种生离 的痛苦,虽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岂在朝朝暮暮,可是我怕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我 会抵御不了相思的痛苦和人生的无奈,终会有一天身心疲惫离你而去,长痛不如 短痛,不如开始就终结它,你若爱我,就让我现在走吧,不要留我。 我的爱人给我写了无数的相思,他说他不会放我走,但我若真要走,他还 是希望我不要走。 我想走却狠不下心来走,我隐隐觉得留下来会是我一生的错,但是我实在 走不出,我感到自己就象看林人的女儿对鸟弃儿说的那样:假如你不离开我,我 永远不离开你。我被某种承诺限制,我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也许是正确的决定,我 只能留下来等待一场明知的有可能的伤害,我爱上他,爱的已不能自拔。 我给他写诗写散文,写我的梦想写我的期盼,原来我也能柔若春水,灿如桃 花,香如玫瑰,韧如莆苇,我因爱而成熟,不知道幸还是不幸。 这篇《我所能想到的最为浪漫的事情》就是那时所写,积我所有的期 盼和向往。文中写道: 我所能想到的最为浪漫的事情是,年少时遇到命中注定相伴的那个人, 四目相接,刹那惊喜,婉如万年相识,那一刻不用千言万语,一个拈花微花,便 消容了时间与距离; 我所能想到的最为浪漫的事情是,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想着某时与 亲爱的那个人在这样的天气里,围炉取暖。还有我们可爱的象小绒球一样的娃娃 在身边爬来爬去,撒娇捣乱,我们无奈而心满意足地笑着; 我所能想到的最浪漫的事情是,一边痴痴望着河边那个戴着蝴蝶结的 小姑娘,一边抚摸着凸起的小腹,幻想我的女儿正戴着那朵美丽的蝴蝶结急急地 迈动着肥壮的小腿,张着胖胖的小手,踉踉跄跄向我跑来,让我分享她捉到蚂蚱 的快乐; 我所能想到的最为浪漫的事情是,送你归队,你执意不让我看着你坐 车而去,在我转身离开的刹那,你赶上来给我的那个紧紧地拥抱和旁若无人的亲 吻; 我所能想到的最为浪漫的事情是,在静静的撒满月光的仲夏之夜,我们 手牵手缓缓走在花径上,微风拂面而来,你突然笑着说,来,我背你; 我所能想到的最为浪漫的事情是,在风雨交加的晚上等你归来,望着 你湿淋淋的滑稽样子,一面取笑你笨死了,那个老夫会在这样的天气赶回家看老 妻,一面端出好饭好菜看你狼吞虎咽; ...... 最后,我所能想到的最为浪漫的事情是,当我们不得不在这个世界暂别的 时候,能握着你的手说:世上所有的人都可能坏过,唯有你最好。 四、这是一种错误 思逸12/27/2003 爱上你,我知道是我今生最大的错,我知道这是种错误,但我决定承受 这种错误。 那位久不联络的朋友一年之后突然给我来了封信,就在我准备做准新娘的 时候。 他告诉我他调到一个他一直想调到的大城市工作,现在环境允许他做他 想做的事,他问我现在有没有男朋友,他很想结婚,很想有个家,很想有个心仪 的女孩做妻子。 我据实以告,我说我找到我今生最爱的人,我知道我爱谁也不能超过爱他, 我没说我觉得我爱那个人是个错误。 我也告诉我的爱人,我有位从前的好朋友给我来信,我问我的爱人,倘若 他对我有意,你会怎么做? 两封信几乎是同时收到。我的朋友一边深深地祝福我,一边不相信我爱的 是那个人而是他所处的环境,他说他相信自己才是最优秀的。其实我设计过他的 回信,我希望他不祝福我,而是要求我嫁给他。我想我是会答应的,但是他的信 常常就是这样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爱人的信写得情真意切,他说他爱我他决不会 放弃我,他会一直等我,直到我成了他人妇才会放弃。他说虽然他是小人物,但 是他会尽他的全力让我幸福,他让我答应他嫁给他,不要嫁给别人,世上最爱我 的人只能是他。我被他的信感动, 我真的不期望我所爱的人能给我带来什么荣 耀,我只期望我的爱人尽他所能让我幸福,他说出了我想要的生活,我答应做他 的妻子。 我告诉我的朋友,我要结婚了,他沉寂了很久没有给我写信,忽然一天我 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说了几句话之后才想起是我的朋友。他说这么多年竟没 想到打电话给我,只知道写信,错过了很多话,他说他已调回老家。我问为什么, 他说回老家找对象,北方已没有什么可牵挂。我不敢再说什么,我感到特别内疚, 他本来在北方过得很好,如果他以后生活不如意我难逃其责。我又觉得他太窝囊, 我不是没给他娶我的机会,只是他以为是为我好放弃了,却又要为情作践自己, 轻抛多年奋斗的目标,离开伤心之地,但愿在故土他能找到适合他的女人。我们 又象从前那样交往,但是我们都改变了,他无论是有高兴的事还是不如意的事都 会告诉我,而我有了不开心的事时虽会打电话给他,但是已不会再提,那时能跟 他聊聊天,心中所有的不快就会消失。 我在家里一个人准备结婚需要的东西,这时才发现我有多穷,钱在生活中 的重要性。劳累加上火,我病倒了,胆囊炎发作,住了一星期院,又休息了一星 期。上班的时候我想我肯定会收到爱人三四封信,这么久没给他回信,他肯定要 急坏了,可是我没看到一封信。我第一念头是爱人也生病了,我吓坏了,连忙发 了封加急,六七天后收到爱人的信,回信不冷不热地说他近段时间较忙,没来得 及写信,对我的病只是礼貌地提 了提。我心里不大舒服,但是很快我们信中的 热情又恢复到原来,我相信男人难兔有时会粗心大意。 爱人回来与我登记结婚。 我去找办公室主任开介绍信,那天大办公室里坐满了人,老板也出人意外 地在,他睁圆了眼睛,吃惊地说:袁素,你最多二十岁,不到晚婚年龄是不能给 你开介绍信的。 我笑着说,我倒是期望还是二十岁,可我已经二十六了,是晚婚的晚婚。 老板看我的眼色忽然迷离起来,凭空添了一些别的意味。我假装不知会, 仍象以往一样与他相处。 爱人说好九点来与我去登记,他十点了才到,扛了一根甘蔗,乐喝喝地进 了我的办公室。我的眼睛已哭的通红,我后悔不该答应嫁给他,他好象从来没有 准时过,总是我在等他,他从来没有为自己迟到道过歉,他的理由总是很充足, 车不方便能怪我吗?他为什么从来不想想他为什么不早点出发就不会错过约定的 时间。 他冷着脸不安慰我一句,自己闷头抽烟,好象是我扫了他的兴。 我怀疑我是爱过这个人吗?这个人爱过我吗?他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我不想结婚了,一点不想,我想一辈子单身,马上想到在我们这个环境里 单身根本不现实。我还想到那位朋友,明明他爱的人是我,可是他从来不说。这 个世界有多冷酷,爱你的人默默期望你从别处失望而归,你爱的人根本不珍惜你 对他的感情,无论嫁给爱你的人还是你爱的人都是一样,即然不能单身,那嫁给 谁还不一样? 我心恢意冷,擦干眼泪,平静地跟他去登记。 原指望送好日时能收到六千元----一般的聘礼价位,为自己的小家填置一 些电器家具,可是只送来四千元,这四千元还是我要求爱人在结婚前必须攒的数 目。他脸色非常不好,带着气说,老妈说,以后买房子没有钱给,全在这里了。 我看着那点钱泪止不住落下来,我想到那么多有钱的人我不嫁,却嫁给 一个无爱无情的穷光蛋,这也罢了,竟然在送好日的那天那要受此爱钱的辱侮, 我这是何苦呢?我真的想去离婚,可是离婚名声太不好听,反正已无爱就这么将 就一辈子吧。 不高兴不乐意,但是要结婚还不得不去买些东西,虽然钱很少。 我跟爱人去买东西。下车看到很多人在抓福利彩票,我忽然想起前几天别 人老鼓捣我来抓奖,我一向不相信自己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运,所以从来不去 抓。今天我忽然想碰碰运气,我想与诸神赌他是不是我答应做他新娘的人,若是, 应准许我实现我的一个愿望,有一个四等奖就可,一辆轻骑木兰。 我跟爱人说去抓一次奖,爱人说他昨天碰了好几次,连最低的也没碰上一 次,那就今天再试一次。我们每人买三张,我没有一张中的,我笑了,他不是那 个人。可是当爱人刮最后那张彩票时,我发现他手抖起来,一看是四等奖。我的 心扑通扑通乱跳,不知是他的运气好还是我赌输了?奖品是一辆轻骑木兰或是四 千元,爱人义无返顾地选择了一辆轻骑木兰。他说他早就有个愿望给我买辆轻骑 木兰,今天实现了给多少钱也不换。我听着爱人的话,眼里擎满了泪,我不知道 我的爱人心里原来还记得我的愿望,他不是真的对我漠然置之,但是神啊,别怪 我太贪心,若他真是我今生注定要嫁的人,请再帮我实现一个愿望。 我们去买电视,但是在那个商场看上眼的价位太高,商量来商量去决定 先买冰箱,等攒够钱再买电视,交了钱后,服务员小姐说店里搞促销抓奖,我们 有机会摸一次,她说别放弃,最差也能摸到一条毛巾,最好能摸到一台21英寸的 青岛彩电,而且这个大奖还没有被人摸走。爱人笑眯眯地开摸,不知道他想的是 不是跟我一样。不用说我们摸到那个大奖,经理狠狠地瞪服务员小姐,他即心疼 又无可奈何把那台彩电给了我们。 我们去买煤气灶,那里也抓奖,随便摸了一个,意外摸到一台抽油烟机。 买毛毯,又摸到一床太空棉被。买床,摸到一套沙发。 运气好的太出奇,我想买得又买不起的,总会通过得奖而来。爱人兴奋的 想买了这样买那样,但是我不敢再买了,人不可贪得无厌,而知足而止,我已用 了三千多元换来了万元多的物品,嫁妆体面的让我不敢想象。我知道那些意外之 财,说明的是他就是我答应做他新娘的那个人的铁证,即然命运安排如此,我有 什么遗憾不能接受。 我们路过全市唯一一家鲜花坊,我看到鲜艳欲滴香气扑鼻的粉红玫瑰, 我的心莫名激动,我渴望能捧一把真正的粉红玫瑰做新娘。爱人非常不情愿,看 我真的生气,才答应跟我一起进去问问价位。爱人听说一朵粉红玫瑰要三元,两 束66元,大呼坑人,拽着我头也不回出门。 我真的想捧一把真正的粉红玫瑰,我觉得粉红玫瑰会给我带来好远,但是, 但是,爱人坚决不同意,他认为我们不是能有闲钱买花的阶层,去买就是败家子。 我怀着失望地心情跟他一起回家,我不觉得在婚礼上捧一把真的粉红玫瑰就是浪 费,毕竟人一生大多只结一次婚,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应该不算什么,虽然会觉 得太前卫。 婚后我们出去旅游,婆婆黑着脸,特别不满意,说我们不会过日子,但是 我不管她,这笔钱是神为证明我们的缘份而为我的愿望省下来的,我要去实现我 最后一个愿望。 旅行途中,爱人兴致很高,我谈到我的朋友,说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爱 人也笑着说,他与我结婚前曾有人给他在当地做过媒,女方家里很有势力,见过 面后,女方嫌他籍贯不是同乡,怕两人在生活习惯上有差距,后来不了了之。我 问及时间,竟然正是我生病的时候,我的心猛地沉下去,非常难受。我努力说服 自己那是未结婚前的事情,不要管,况且我不是也摇摆过吗?最终我还是选择了 他。既然我们是命中注定的爱侣,就不要对那些小插曲太介意了,要宽宏。何况 爱人对我真的不错,处处体贴入微,真的很难得,我要珍惜握在手中的爱,好好 跟他过一生。 五、梦忆前缘 思逸11/09/2003 在所有送别的片段里他都是远行者,现在我们换位吻别,始才知道无论 谁送谁,心中的忧伤都无法改变。看着爱人渐去渐远,心思也一点点被抽空,只 能在慢长的相望里用相思泪来补白。 我独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一粒粒认真嗑着他特意为我买的大包瓜子,眼泪 忍不住簌簌纷落如雨,我赶紧回到我的卧铺,我不愿别人看到我的脆弱。 我知道我明白这样的分别会在若干年一直沿继,这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 可是我,我的爱人,我现在情愿抛弃所有的一切,只跟你相守以终老。我哭得昏 昏沉沉,灵魂仿若出壳。 我恍恍惚惚来到一座青砖青瓦气势不凡的庄院,心下迷糊好象曾来过此处, 正在这时有人大叫我的名字,我一愣醒好象做了场梦,一下记起这就是我的家啊, 我在这已生活了十年,我是这家唯一的孩子。叫我的人是牛儿,他是我家的牧童, 也是我最好的玩伴,还是我的伴读。 牛儿来找我去读书,我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虽然读书对我来说没有难处, 可我特讨厌读什么《烈女传》《贞女传》的,我特喜欢读《诗经》,就是〈史记〉 〈左传〉也比那些劳什子好,可是妈妈说那是正经女儿家的必修课。 我十六岁还没有人来提亲,后来我听使女春意说老夫人说早年就给我许下 人家了。可是我快要十八岁还不见谁来迎娶,我日日愁眉不展,茶饭不思,又不 好意思把我的心事说给别人听。 牛儿现在已能独当一面,家里家外的事都办得地地道道,门儿清,爹爹妈 妈整天对他赞不绝口,可是一有人给牛儿做媒,我的父母立刻就黑起脸把人赶跑。 外面就有多嘴的小人乱咬舌头,说王员外留牛儿做养老女婿。这话飞快传 到我的耳朵,我欣喜地想要是父母真把我许配给牛儿那多好,我还可以象现在这 样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用做小媳妇受气。一有了这样的心思,本来正正当当的见 面,也显得十分暖昧,我躲在自己的房间尽量少见牛儿,可是我又非常地想见牛 儿。 我没想到春意这么可恶,每当我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她,她竟然好象毫不知 情地和我说些女红什么的事,一点红娘的热心也没有。我只好在傍晚的时候一个 人到花园的僻静处发呆,花园里的每个角落都留有我和牛儿的快乐,我靠回忆来 冲淡我对牛儿的相思之苦。 我经常若隐若现地感觉园子有什么东西在注视我,让我的心莫名地惊慌还 伴有热切地期待,慢慢地我明显感觉到这种注视是来自花园的一个小门。 我抵抗不住这种引诱,其实实情是我一边说这样做不好,腿却飞快地跑向 那,好象那里有一块磁铁。 我打开门,门外没有牛儿,我真得好失望好失望。 我走出去,到外面闲逛。我突然感到又有东西在注视我,我猛回头,看 见一个平平常常的老人站在茶棚里对我点头。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走过 去,欣喜地说,缘翁,一向可好。 老 人笑咪咪慢声道,识得缘翁,为何识不得缘份? 我叹息道,没缘没份。 老人忽然化做一张巨大的嘴,吐泡泡一样吐出一句话,郎持青梅来,素方 红颜开。这张大嘴慢慢收缩,最后娈成一滴血,滴在我的手心,转瞬渗入,我的 心旋即破裂一样痛。我心里冒出无数声音一起喊:牛儿,牛儿,牛儿! 正在此时,老家人欧叔气喘吁地跑到我身边,抓住救命菩萨一样抓住我, 小姐,可把你找着了。 欧叔,你也跟我开起玩笑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出来逛街,用得着这样小题 大作? 小姐,你离家整整十天。你这孩子,不是我依老卖老说你小姐,你有什 么想不开的,跟欧叔说说,我帮你合计合计。你不知道牛儿那孩子......说到这, 欧叔突然打住不说了,很同情地摇了摇头。 听到牛儿,我冰人一样站住了. 欧叔接着说,我真猜不透老爷太太的心思,你不在了,他们天天责骂牛 儿,还不让牛儿出来找你,把牛儿那孩子活生生地折磨 的不象人样。 听到牛儿为我受罪,我的心又痛起来,不自主地说道,郎持青梅来,素方红颜开。 欧叔努力睁大眯缝了一辈子的小眼,紧张地看着我,忽然大嘴一裂,喜不 自胜,一边大喊着,可盼到这一天了可盼到这一天了,一边飞快地跑开了。 一刻钟之后我才走到院门,呵,家里张灯结彩,比过节还热闹。爹妈也 真是的,我回家了也不用高兴成这样。遇到的家人,个个都向我道喜,我有什么 喜呀,真是的。 啊?我的楼前怎么那么多人,在张罗什么?这种热闹岂能少了我!我飞快 地跑过去,揪住遇到的第一个人,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小姐,给你布置新房。 开什么玩笑,我还不知道婆家在那。 小姐说笑了,谁不知是牛总管。 啊?我的脸腾地一下飞红,转身跑进父母的房间,父母竟然都不在。 老爷,老爷,郡王爷驾到。 透过纱窗,我看见王五慌慌张张大喊着冲进客厅,他身后是一大队人马, 其中最显眼的是那位青巾红袍的中年人。他气宇轩昂,威风凛凛,我肯定他就是 郡王爷。可是我们家素来与官家无纠葛,他到我们家来干什么? 王爷,您坐,小的马上去请我家老爷前来叩见。 郡王爷挥挥手,气定神安地坐到下座,一伸手,随从立刻恭身送上一副画 轴。他慢慢及珍爱地展开,凝望着画,整个人立刻水一样温柔起来,我都有些被 他的柔情感动。 老爹一路小跑跑进客厅,跪下便拜,声如蚊蚋,不知王爷光临寒舍,恕未 远迎,请恕小民之罪。 郡王爷嗖地收起画,站起,趋前扶起,连声说,老人家,是晚辈前来冒味 打扰,恕晚辈无理。 我的老爹爹听郡王爷如此说,吓得腿直哆嗦,脸色发青,结结巴巴地说, 小,小民,不,不敢。有,有,得罪,之,之处,还望,王爷。王爷。海函。 王爷把爹爹扶到首座,自己站着,面露难色。我想我的老爹爹一定是吓瘫 了,要不他万般不敢自己坐着让王爷站着。 王爷对着爹爹展开画,低声下气地问,老人家,她可是你家小姐? 爹爹噌地站起来,张着两只手乱划,急切地说,王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今日是小女的大喜之日。望您成全。小女与爱婿是前世的仙人仙缘,不可大不敬。 王爷你富甲天下,权倾一方,什么样的美女寻不到,不要来破坏这桩婚事。爹爹 说完这席话又瘫在椅子上。 王爷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的随从已手按刀柄,似乎要出手。 王爷满屋子踱着方步,聚然停下,声音哀沉,老人家,我和令爱又何偿不 是仙人仙缘?十八年来,我几乎夜夜梦到令爱,我心纷忧,我发誓一定要找到我 的梦中人。今晨在华安有人认出我要寻的人正是您府上的小姐,我立刻三百里加 急赶来。我年年从年初到年未收集最华贵的礼物做一份聘礼。我准备了十八年, 积攒了十八份。现在它们就放在您的庭中。你什么也不要说,多说无益,徒伤和 气。我明天定来娶亲。 王爷说完这些,谁也不看转身走向我藏身的房间,他停 在门口,叹了口气,又转身走出客厅。 郡王爷一行走了好久,爹爹还瘫在椅子上不动,客厅门口聚了好多人, 都神色黯然,我呆在房间里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做。我不明白我只有十八岁怎么 会十八年前就出现在别一个人的梦里,我真的很不明白。说实话,我一点不讨厌 这位王爷,嫁给他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就凭他找了我十八年,年年为我备一份丰 厚的嫁妆。可是牛儿怎么办? 爹爹终于站起来,点上三支香朝菩萨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又端正地坐 下来,轻声说道,素儿,牛儿,你们来,我给你们讲讲你们的故事。 我从屋里走出来,牛儿也从人群里走出来,牛儿真的瘦得不成样子,看着让人心 疼。 爹爹说,我和老伴结婚多年一直未有子嗣,我们天天求观音娘娘,终于在 四十岁上喜得一千金。我们对她珍爱有加,她也聪明伶俐,可就是从来不笑,小 脸整天屈着,好象有天大的伤心事。我们想尽各种办法逗她笑,可是她就是不笑。 我们急啊,比没孩子还急,孩子不开心,做父母的伤心啊,就是倾家当产也要让 她笑起来。她二岁的时候,有一个游方的道人叫缘翁,对我说,素儿不笑是她等 的有缘人未到,要她笑,就得找到一个叫牛儿的孩子手拿青梅枝见她。他留下一 句‘郎持青梅来,素方红颜开’,他说当素儿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定要速速 跟牛儿完婚,之前谁也不许点破,只有瓜熟蒂落,才能了结这段尘缘。随后他化 为青烟消失了。 这 几年,我们真为你们着急,可是刚刚等到这一天,唉~~~~~~~~是我手 脚慢害了你们。 一向没有主见的妈妈突然从人群中站出来,很坚定地说,天定的缘份,谁 也拆不散。我们也不张罗,现在就给素儿牛儿完婚。春意,拿礼服。 我木然地屡行百年不变的礼俗,心里没有喜悦,只是怪怪的,很不舒服, 好象我嫁的人根本就不是这些日子让我朝思暮想的牛儿。牛儿倒是很有新郎的样 子,瘦瘦的脸上红光万丈。从妈妈说让我们举行婚礼起,嘴巴就裂着一直没有合 上。他好象全然忘记郡王爷说明天要来娶我的事,他是不是没脑筋? 本来要七天才能举行完的仪式,在妈妈的主持下只用了两个时辰,这两个 时辰也把我累的够呛,哎呀,要知道结婚这样麻烦,不结婚好了。我坐在新房里 已坐了半个时辰,却不见一个人来,牛儿也不来,他把我送进洞房就不见了踪影, 春意也不来。好吧,你们都不理我,我也不这么规规矩矩地坐着,我上床躺一会, 休息一下。 我刚躺下,春意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见我这副样子,哭笑不得。她什 么也不说,上来就帮我脱下婚服,让我换上她手里拿着的那套浅粉色的衣服。 我不解地说,怎么还要换礼服?好烦啊。 我的大小姐,你赶快穿上这件衣服和姑爷逃命去吧。 干嘛要逃命?又没人要追杀我们。 郡王爷明天要来娶你,你忘了? 可我已经结婚了呀。 结婚了就更不能呆下去了。姑爷把一切都打点好了,你们这就远走高飞。 我不能走啊,我走了,爹爹妈妈怎么办?我不能不管他们。 爹爹妈妈闻声走进来,他们一边擦着泪一边欢喜地笑着,一边连声说: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我们没事,你们躲个一年半载的就回来,我们还等着享 清福抱孙子呢。 我和牛儿坐着一辆轻便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狂奔,牛儿一手把我拥在怀 里,一手扯着缰绳,还不时回头查看有没有追兵。 奔了一天一夜我们终于在一处山坳落脚,那里如画般秀美,有清泉,有房 屋,还有几亩田地。牛儿怎么知道有这样一个好的去处? 儿不等我问就开口说,是老爷前几年让我出来寻的,一切都按老爷的意思 办。修房屋的工匠是我花高价从山外蒙着眼睛请来的,屋子从外边看不起眼,里 面很大,还有密室,储满粮食干果干肉,日常生活用品,还引来泉水,在里面生 活三年两年没问题。 我 听了牛儿的话,好生恐怖,我说,牛儿,我们不会真得在这过与世 隔绝的生活吧!王爷又没说娶不上我,就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牛儿摸摸我的头发,紧紧地抱了我一下,口气轻松地说,你不知道西域那 边有个风俗,那里的新婚夫妇都是一结婚就出去度蜜月,享受两人世界。我们也 学学他们度蜜月。 我放下心来,俩人一起张罗过日子的事情。其实是我跟在牛儿的屁股后看 他忙东忙西,我觉得就象小时候的过家家一样好玩。 你们以为躲到这儿,就能躲过我? 突然一声暴怒的声音炸响,把我和牛儿吓了一大跳,回身一望,郡王爷正 厉鬼一样站在门口,手持利剑。牛儿的第一反应是跳到我的前面挡住我,随手从 身上抽出一根青梅枝。 你个狗奴才竟敢跟我争女人!快滚,我饶你不死。 牛儿回头看着我,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终 于他张口问我: 素儿,你爱不爱我? 爱吧,你是我的夫君,不爱你再能爱谁? 你要是有我爱你那么深地爱我,我一定能打赢。青梅枝会做证。 哈哈,小子,从没听说过青梅枝能跟青龙剑匹敌。素儿,别听他的鬼话, 我才是你最好的夫婿。臭小子,看招。 我听了郡王爷的话应该大骂,我却没有大骂,对一个找了我十八年的人, 我开不了口。 素儿—— 正当我神暗之时牛儿一声惨叫骤起,我猛抬头,我看到郡王爷的利剑削断 青梅枝,削断牛儿的身体,我扑过去,大喊,不要,不要,我爱你牛儿,我最爱 的人是你。 我接住牛儿的上半身,我们一起摔倒在地,牛儿的脸一派满足,他温情 地说,要是有来世,你还做不做我的新娘? 我哭着说,一定一定,倘若有来生,我一定还做你的新娘。 忽然我听到郡王爷鬼似的嚎哭,我禁不住回头看,我吃惊地发现郡王爷正 捧着我的身体在痛哭。原来我扑向牛儿的同时,身体也被郡王爷的剑势剖为两断。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杀我们夫妇,你是我永世的仇敌! 回头再看牛儿,牛儿已无踪迹。牛儿,牛儿,等等我,我要与你世世代代 永做爱侣、、、、、、、 醒醒,醒醒,姑娘,魇着了吧。 我睁开眼,看到对面铺上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是他把我从梦魇中喊 醒。我觉得他有点面熟,刚想问他是不是我们在那见过,他却翻过身,好象又睡 去。 火车快要驶进我要到达的车站,我整好行李,准备下车,临下车时又看了 老人一眼,就是想不起我在那见过他。 六、不做情人 思逸11/09/2003 我不知别的女子从女孩变为少妇有什么变化,我是觉得自己变得极致美丽 优雅。我几乎不敢再象从前那样在镜子前顾盼,镜中那个女子,一身喜气,妩媚 中略含羞涩,婉如白玫初绽,微露花蕊。 我们单位有议论新妇新夫的传统,每位新人都会受到检阅。我婚后第一天 上班,身着嫩粉色V字领、泡泡袖、极窄的腰身、宽大的裙摆直抵脚面的连衣裙, 再穿一双艳红的在裙下若隐若现的高跟鞋,浑身上下再无其他长物。 陈大姐第一个见到我,欢喜地扯着我前看后看,说我婚后简直比芭芘娃娃 还要可爱,她立刻扯着我到处炫耀她的慧眼,同事们张着各色眼睛对我上看下看 评头论足。我一边散发喜糖喜烟,一边接受各色荤话素话,虽然很多话我极不爱 听,可还得假装毫不介意甚至还很受用地跟他们一起笑。我知道这是已婚族表示 接受你做他团体成员的欢迎仪式,我若是表示不满,人家就会说我矫情,我将大 失人缘,一切的一切都将及其被动,自己将把自己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真的是不能溶入他们的生活,我强迫自己习惯却怎么也习惯不了他们的 说话方式。没事的时候我习惯到别人的办公室闲扯,从前他们几乎不跟我开带色 的玩笑,偶尔谁不小心说露了嘴,立刻会招至群攻。现在,不管是男是女,不说 得花样迭出笑破肚皮不罢休,而且几乎所有的玩笑都直指我而来。甚至有几个人 竟然在众人面前说,素素,受不了的时候叫大哥一声,我技术一流,包你吃了还 想要等等还要色的昏话。我气恼地想一拳揍他个满脸开花,但是碍于情面,碍于 彼此的身份相差悬殊,我只能满面彤红,在众人开心的嬉笑声中落慌而逃。 我害怕遇到男同事,我特别怕看到他们的眼睛,特别是怕他看我时偶尔 掠过的猎豹似的眼神,即便他看似文文而雅是绝对的正人君子。我整日惶诚惶恐, 又不敢把自己内心的慌恐对别人说。 每到月初我的工作量都大的要命,其余时间却闲得要死。那天,又是忙得 日子,我全神贯注高度集中地往微机里输入数据,我累得要命决定停止录入片刻, 好好伸伸懒腰,舒展一下发僵的两臂。我猛然看到一张胖脸浮在头上,我第一反 应是尖叫一声,旋即跳起来,挥起键盘猛击那张脸。幸好键盘的连线不够长,要 不,我都不敢设想后果。 那张脸只是惊慌一闪,又恢复常态,笑眯眯地说,袁素,下班了,该回 家做饭了。说完踱着方步背着手走出我的办公室。 我的心蹦蹦跳,后悔没有关好门,以至有人进来了都不知道。害怕完了方 才想到还没有对他道歉,老虎的屁股都摸不得,何况我刚才还差点让人家鼻青脸 肿,今可真臭。我匆忙关上门,希望能在他未上车前赶上。 我刚跑过一层楼就发现他在前面慢条斯理地走着,我心惊胆战,硬着头 皮赶上去,用蚊子一样的声音说: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是条件反射。 他一直微笑着,也不看我,也不说话,一直朝前走。这是干嘛,明明是你 先吓我,不敲门就进来,我看你是上司面上才来道歉,摆什么臭架子。哼,反正 话已说了,管你怎么想,我赶快跑回家做饭要紧。想到这,我加快步子,几步就 抢到他的前头。 袁素,听说这段时间挺忙? 嗯?我停住脚,扭头看他,他站在高处俯瞰着我。 对呀,每到月初我都很忙,你知道的。 听说,你有好几个相好的,没想到袁素也很风流。 我马上明白我钻进了他设好的套里了,我沉下脸,冷若冰霜,淡淡地说, 不要把别人想得跟某些人一样。 我确信中年男人是种非常奇怪的动物,要么沉稳的象磐石,要么轻狂的象 飓风,要么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确实有必要好好研究研究中年男人, 剥下他的层层伪装直达他的内心世界,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究竟想干什么,对 婚姻家庭定会大有益处,谁要是能把中年男人研究透,可谓公德无量。 自从那天被吓着后,我心里总是隐隐约约感到有什么事发生,所以要是我 在办公室忙工作就会特别注意把门锁上。 那天秘书气汹汹地打来电话,先是狠狠骂了我一顿,等秘书的火气稍小, 我陪着小心小心翼翼地问我那个数字弄错了?秘书吼道,还那个数字,你为什么 这个月不给老板送报表?害得我被他骂了二个多小时,十八辈祖宗都被他操遍了。 你自己去解释。 天啊,我怎么会没送报表,他不签字,我敢上报吗?人家嘴大说啥是啥, 你是虾兵蟹将,人家怎么弄你都得跟着舞将。那天是趁他办公室有客的时候进去 请他签字的,难道他忘了?没办法,不管心里怎样想,都必须直面。 我赶紧把自己那份存根取出来,那上面有他龙飞蛇舞的签名,用此来还 我和秘书的清白。 他的办公室与我的办公室之间只隔着一间小会议室,我坐在屋里能看到进 入他办公室的各色人等,常常有人会立在我的门口谈些私事,他们不是故意说给 我听的,要是知道墙后面有只耳朵,我的人身安全恐怕就有危险了,好在我这人 一向守口如瓶。 他的办公室大门洞开,却不见他的身影,但是那个他形影不离的磁化杯 却搁在老板桌上冒着热气,这意味着他未走远, 说实话,抛开某些事不议,我 确实对他很仰慕,他非常聪明非常能干,记忆好得不得了,那么长那么多的数字, 人家看两三分钟后就能叽里呱啦说下来。说起话来更是有条有理,有根有据,而 且讲得实实在在,一点不矫情,什么难事都会在看似不经意间解决,你不服不行。 我走进他的办公室等他回来,看到沙发垫不整,顺手整理整理,这本是秘 书干的事,秘书忙不开也常让我来替他干,秘书放心我替他做这件事也是看中我 守口如瓶,不会泄露老板房间内的秘密。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臂轻轻温存地从身后把我拥进怀抱,如我的爱人惯常 做 得一样,我习惯性仰起头闭上眼睛,等待爱人的亲吻。一张炙热温润的唇落 下回应我的期待,我在那一刹间情迷意乱,一时忘记了所在,以为我深爱的人来 到我的身边,可是那种陌生的气息让我冷静下来,我立刻知道他是谁,我马上化 为冰人。 他立刻感觉到我的变化,放开我,温存地说,我知道你老公经常这样吻你, 你喜欢这样的吻。 我走到他的对面,面无表情,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这是你要的报表, 请过目。 你明知道我要得是你,我每天想你想得发疯,为什么把门关上?你知道我 会到你的办公室? 请象忘记一个梦一样忘记刚才的一幕,既然报表没事,我走了。 哈 哈哈..............他一阵长笑,我停住脚步,奇怪地看着他。 他泰然地走到沙发坐下,支起二郎腿,摸出香烟,用玩世不恭地语调说, 说吧,你想要什么,除了天上的月亮,只要是我能办得到的,我都会答应。你们 漂亮女人的心思,我懂。你刚才不也是激情万丈,只是你很有理智能克制自己的 欲望。我喜欢这样的女人。 我平常看惯他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有想到他还有这样的一面,我惊讶愤 怒继而平静,我等他说完,既为平淡地接过说,我和她们不一样,我所要求你的 就是请你象忘记一个梦一样忘记刚才的一幕。 我去开不知什么时候被他锁上的门,怎么开也开不开,我头也不回地说, 请把门打开,至少秘书知道我在你办公室。 我不会强迫你,我要得是两情相悦。你知道你心里现在骂我无耻,一个正 常的男人,对漂亮女人有要求很正常,只是大多数人没有机会没有条件,你老公 也同我一样,你不要为他守贞操,我知道你心不服,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说得都是 肺腑之言。醒醒吧,傻孩子,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告诉你实话,有 男人喜欢你想要你,说明你是个好女人,如果连优秀的男人都喜欢你想要你,说 明你是个特别好的女人,特别有女人味。这不是侮辱你,是夸奖你,每一个真正 的女人都会接爱这种夸奖。 我转过身,看着那张上下不停蠕动的嘴唇,想也没想扬起手左右开弓狠 狠地扇了他两巴掌。我死死地盯着他,要是他敢还手,我就大吵大闹令他威风扫 地,让他自己断送自己的仕途。 他摸着被我打红的脸哭笑不得,很无奈地说,你有本事啊,连我都敢打, 你不会不知道得罪我会有什么结果。我承认我犯贱,谁让我喜欢你。我 一定要 让你心甘情愿跟我上床,做我的情妇。 哼,你的情妇多如牛毛,我会以做你情妇为荣?真是白日做梦!开门! 他微笑着把门打开。 以后的日子我才发现那天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不该说最后那句话。 从那以后我极少看到那些女人(打着工作之名名正言顺)出入他的办公室,即使 有去的呆得时间也很短,出来时脸色也不好看。他利用一切机会不留痕迹地照顾 我,关心我,无人时用深情的目光看着我,对我说着热烈的甜蜜的情话,比我的 老公有过之无不及,简直象热恋中的少男。我表面上静若止水,心里却常常为之 感动,我常对他说你不如拿出对我的十分之一对待你的妻子,你会得到你妻子无 比的热爱和感激,而从我这儿,你将什么都得不到。我每次这样说,他都说他们 夫妻之间已无感情可言,没离婚是为了孩子,为了头顶这顶乌纱帽,他好想有个 心爱的女人做红粉知已,我是他的最佳人选。他说得可怜兮兮,真让人不由得心 疼,很想去关心他给他温暖,这样优秀的男人不应该活得这样苦。可是我已是他 人妇,他是别人夫,我不能越雷池一步,而且我心里很清楚我唯一爱的人是自己 的丈夫,我对他只是怜悯怜悯再加上怜悯,我只能一遍遍劝他好好修补婚姻,做 个称职的好丈夫。 一天我到商城去买衣服,转着转着发现他们一家三口也在商场里,他微 笑着一幅十足好丈夫的样子陪着夫人试衣服。我远远地跟着他们,看他们买完衣 服又去买手饰,最后一家三口亲亲热热坐进他的专车到什么大酒店吃饭。 我重新走进商场,给自己买了一件特别漂亮的衣服,我要好好奖励自己 的明智。 再上班,他又故态重现,我先是安静地看他演戏,最后觉得非常滑稽,终 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说,我们都是聪明人,别再玩小孩的把戏。你说你都那么老 了,玩什么不好非要玩火。你要玩应该找蛋白质女人,别找我啊。 他听完我的话一脸尴尬,旋即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踱着方步悠闲离去。 七、我是一只小小鸟 思逸11/11/2003 我知道我的言行将会把自己推到万劫不复的深渊。 我已做好心理准备,承接最可怕的打击报复,我相信我足够坚韧足够智慧 足够洒脱,我能够独自走过面前的沼泽,穿过凄风苦雨,到达明媚的彼岸。 那些消失了的女人又重新满面春光地路过我的门口,我心里真得很可怜她 们,难道她们忘记了他怎样冷酷地对待她们?难道她们心里就没有一点点恨?难 道权势金钱就能让一个人迷失了本性?还是她们不是为了这些,而只是疯狂地爱 上他本人?吾非鱼,真不知鱼之为何乐! 与我同期进来的且与我颇为相好的女同事很快高升,做了某部门的主管, 渐渐与我拉开距离,连偶尔的打招呼也拿着高高在上的架势。我心里发笑,你不 知道你的高升,与我有直接的关系,但我不眼气你。 这一切伤害不到我一点皮骨,我有时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再意,但是我那亲 爱的老公每周二三次电话四五封家信让我幸福,我完全可以淡然一切功名利禄。 远方还有位好朋友偶尔来电,我知道我在世上一点也不孤单。 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周围某些女人对我冷言冷语,我平平常常说句话, 也会招来凶猛地含沙射影的攻击。唉,你们真是何苦呢?你们眼中的宝贝你们自 己看好,他对我而言不及一棵草。我从没有加入你们的队伍,不要无事生非上火 生气做贱自己。我退避三舍,不惹你们远躲你们,敬请你们懂得我的本意,保留 住那层薄薄的面子,我们还不得不在一起共事。 我心中常常郁闷不已,但是我不能象从前那样把这件事告诉远方的朋 友,这是我的隐私。我只能在给老公的信中略略述叙境遇的不如意,我不知道老 公是不是明白我的痛苦,还是他用另一种方式安慰我。他总是说一定是我做得不 对,他印象中那些人热情大方决不会小家子气,倒是我常常撒娇不讲理(我只有 在他面前才这样啊)。他说他过得也很不好,大家都如此。 既然大家都活得不容易,我只能藏起自己的痛苦和忧伤,尽量不再对 他提及。只能自己处理自己的伤痛,一边舔着伤口一边安慰自己,一定要做个坚 强的女人,决不为权且之计,失掉人格,用珍贵的换取垃圾。 我躲避,忍让,把自己收缩到极小的地步,有时实在躲不过去,只能脸 带微笑,权且把那些恶毒的插满暗箭的话,当成某种玩笑。我知道我这样做更加 伤害了她们,我显得更加高雅大度女人味十足,而她们越发卑畏俗气如同山野村 妇。最可笑的是有一次,有一个女人冷嘲热讽了我一通之后,面对我清白无辜的 笑脸,气得跳起来,口吐白沫,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大骂我,你是死人啊, 你就不会骂我几句,这世上做淑女屁大的好处没有,只能窝囊死你自己,你就等 着哭吧,没有人会来救你。 我改掉串办公室的习惯,闲时独坐在自己的屋里,重拾课本,学习几样 新技能,充实自己又能暂且不去想人心不古。我知道这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消极方 式,但是谁让我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快三十了还象二八纯情少女?时光似乎不会 在我身上留下痕迹,我理解那些青春不再,必须靠精心化妆才能妆扮出一个亮丽 自己的那些女人的心情,我得允许她们嫉妒。谁让我有一个外表绝对美满幸福的 婚姻,结婚三年,老公还每周二三次电话四五封家书,而她们可能已死水一潭, 极少有微澜,我得允许她们寻求心理上的平衡如意。 我与他之间除了公事以外形同陌路,其实是他把头高昂着,目中无人地从 我面前而过,我也格守着我的职份,绝不多言多语。 忽然我被通知调到下属单位任职,我知道这一步是迟早的事,我坦然处 之,这也算不错的结局。但是人们已习惯了高升,只能从一个不好的地方调到好 的地方去,即使到下属单位也是担任部门领导一职,而我还是从事从前的工作, 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而且没有自已的办公室,要和大家积积挨挨地在一起。 我努力使自己容入团体,但是我的处境却越来越恶劣,只要主任在办公室, 任何人不敢跟我说一句话,就是正常的公事也搞得偷偷摸摸。我真得不明白到底 发生了什么,一次一向与我还说得来的一个女同事,趁四下无人,用做错事的口 气,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说,素素,实在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敢跟你 说话了,我是个小职员,惹不起人家。 我极其不解,我求她告诉我主任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求了她好久,她才 迫不得已地说,听别人说我是来抢主任位置的。 我猛然想起其实真实的原因不是这个,那是好几年前被我意外碰到的事, 本来它已被我有意识地遗忘了。唉,我哭笑了笑,什么也没对她说。现在我是实 实在在的孤家寡人,幸好我的注意力已转移到学习上,在别人高谈阔论的时候, 我畅游在自己的世界,过得也还可以。 第二年,单位分来计算机专业的大学生,主任让我带带他。后来,在主 任有意安排下他取而代之了我的工作,主任也不安排我另外的工作,我整天无所 事事,连自己的办公桌也没有,幸好还有多余的椅子,否则我都不知道坐在那儿。 我装着不介意,其实心里火冒三丈,我老是问自己,我为什么不能好好跟 她干一架?我心里设计了千次怎样跟她吵架,可是一到发挥的时候,竟觉得吵架 很无聊,有那闲工夫不如多看几页书。我真拿自己没办法。 那个大学生工作出现了严重的失误,上级来追究责任,主任竟气凶凶地 指着我大骂不安心工作天天出错。我气恼委屈,还有那一点可怜的自尊心让我不 能忍受如此的不白之冤,我平生第一次不客气地反击,我说你血口喷人,我半年 多没做过一次报表,连微机都不让我接近,那里能跟我扯上关系。幸好来调查的 人还有点良心,他问其他同事我和主任谁说得是实情,我和主任都虎视耽耽地瞪 着他们,他们懦懦蠕蠕也没说出一句整话。 主任气得摔门而去,他们走到我跟前祝贺我终于扬眉吐气,主任再不敢小 视。其实我很清楚他们心里所想,他们怎会忘记我是从上面下来的,他们很明白 倒地的骆驼比马大,我心里真得很可怜 他们。人啊,卑畏地活着,就是为了活 得稍稍舒坦点,可是这舒坦又是拿什么换来了的! 上面传下风来要精简人员,精简的办法是民主评议占50%、考试占30%, 领导意建占20%。单位里忽然出现了很多小集团,他们千方百计寻出机会用吃喝 玩乐增加感情,有事没事往领导那跑,回来一幅胸有成竹的架式。 我想我肯定会是被精简下来的那部分,我打电话跟老公说我的忧虑。老 公在电话那头默默不语,沉默了很久,他忽然说他最近工作特别忙,很多事都很 不顺,可还是得挺过去。你为什么平时不搞好关系,你那里我也没有熟人,你让 我有什么办法?你努力争取不被精简下来。 我放下电话,很想痛哭一场。我若愿意本可以不用为生计忧虑,我把自己 弄得如此困顿,还不是因为我心里最爱的人是你。当我处于最大的困境时,我亲 爱的人儿啊,我多么希望你能够给我勇气给我温暖给我活力,能够对我说一句, 咱不怕,就是精简下来了还有我在这里。多年来,每当我提到我的伤心处,你好 象那时都处于更大的不幸里。做为妻子,不能分担丈夫的痛苦,能做得只能是尽 量不拿自己的麻烦来麻烦你,我不愿你因我更加不开心。但是我还是期盼,在我 困苦的时候你能来安慰我给我勇气。难道我们只能过甜蜜 的日子,经不起风风 雨雨?亲爱的人啊,我多希望我们能够风雨同舟,别让我再一个人走下去,我真 得累了。我多么希望有幅坚实的肩膀可以靠一靠,让我能够轻松地喘口气。可是 那里是彼岸,我看不到希望的灯光,我的眼前一片黑暗。 我几次看到他站在前方用非常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是的,我现在是可怜 的象只离群的小白兔,我已选择了走这样的路,我就得承受它带给我的痛苦,我 知道任何的得到都得有相应的付出,即使处在这样的境状我还是不愿失掉人格, 用珍贵的换取垃圾。 他终于在精简的前昔说,别再傻啦,做我的情妇,我调你回来,我心疼你 受苦。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谢谢你的好意,我感谢你赐于我这么 多年的苦。让女人对付女人,我服了你。 我失业了。 我的丈夫找了一百个借口不愿我到他那里,说来说去,是怕没面子,因为 他的同事没有那位的妻子失业闲在家里。我的心绝望的没有生机,我说那我到你 那先住一段时间,调整一下心态,就象每次休探亲假一样总可以吧,他说他们这 段时间刚好忙得抽不开身,就是我来了他也没时间陪我。 我平生第一次对他泄露我的愤怒,我冷淡地说我没想到,你竟然这样没 道德。我扣上电话,连哭的心思都没有。 我远方的朋友知道全国上下都在精简,三天两头打电话问我好不好,我 一向不愿对别人说自己过得不好,更不愿对别人提自己婚姻中不如意的地方。他 知道我下来了,他马上说你快过来吧,你学的专业特别热门,我已给你找好工作。 我马上给你寄双程的飞机票钱,你若觉得这不合适,你就当做出来散心旅游。 我感动的真得是热泪盈眶,我最期望爱人说的话却从另外不相干的人那 里听到。但我知道我不能去,我不是不知道他至今未婚的真正原因,但是我们一 直小心地保护这层薄纸的完整,我们只能做为好朋友而不能成为其他。我说过有 种错误是不可纠证的错误,错过了便再也不能挽回,若要挽回会连现有的也会失 去。我很感激我的朋友能在这样的时刻给我莫大的安慰,我也很清楚,我们十四 年的友谊也要因这些话到此为止。 我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先是非常感谢他的热心,然后说,我老公让我到他 那去。 他在电话那头尴尬地笑起来,他说,我怎么忘了你还能到他那里去,真 是塞翁失马,你们终于可以团聚了,祝福你们。 我用了不长时间在当地一家公司找到一份相似的职位,虽然薪水还可以, 我总觉得自己就象那首流行歌唱得那样,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想要飞总是飞不 高,我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这样的要求算不算高? 八、我的眼泪在飞 思逸11/11/2003 我忽然想起中学时,我的同桌,她在每本书上都大大地写着一句话:天 生我才必有用。有次借了我的书,也随手写上这句,我拿回来加上一句:用时方 知才尽空。她通灵,悟性高,可以轻易做到举一反三,可以傲气地大言:天生我 才必有用; 而我必得广涉书海,才能悟得真谛,才不至于用时方知才尽空。我 知道自己的不足,所以我一直读书不止。 我真得要感谢他们对我的排挤, 使我能够在上班时间大大方方学习,学 到的知识对我现在的工作真得是太有帮助了。我会用photoshop把几张图片修修 剪剪,粘粘贴贴合成一张以假乱真的新图片,而我的新同事都不会。我不仅会用 dbase3,foxbase编程,还会使用大多数人不会用的C语言,还有其他的一些语言 我虽然不能熟练应用,但是还是能读得懂程序。公司比行政事业单位好就好在是 靠技术说话,只要你技术强,别人不服也得服,就是老板也会对你礼让三分。 我在公司里人缘很好,人缘好的关键在于我从不以技高压人,总是平等 公正地对待每个人,有形无意中让人不得不尊重我,达到不严自威的效果,当然 还因为我是技术主管。 应该说我活得轻松自在,朝气逢勃,但是我的心里总有种无依无靠的弃儿 感觉。老公还象从前一样每周必有电话信来,回来探亲时俩人还是手牵手地走来 走去,睡觉的时候还是搂着或是牵着手。但是我知道表面虽如以往,其中的一些 实质在慢慢变了。我越来越期望结束两地分居的生活,老公好象很满意我的现状, 他不提,我也不提。 我觉得自己就象插在瓶里的鲜花,因为总不换水,水发臭又蒸发,日日萎 顿凋零。揽镜自视,总以为时光不会留下痕迹的那张脸,也开始松驰,有细小的 微纹出现,皮肤干燥发黄,全失鲜嫩水灵。 是不是女人的容颜已失,爱情就开始离去? 我经常做梦老公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亲亲热热,全然不顾我站在那里。我大喊 他,他也不理我,伸手又触摸不到他,每每我哭着从梦中醒来。醒来心里还是非 常悲伤,就象真的一样。相似的梦做多了,难免不起疑心,我打电话时就会有意 提到我的梦境,老公非常生气,他说,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你不要 因为做了那样的梦就怀疑我。你能信梦吗?都什么时代的人还那么迷信! 我是不想相信,但是我的生活中有太多的事是在梦中感知到的,我不能不 相信我的梦。 我真得受不了这样的折磨,我必得亲自到他那里去一趟,亲自证实是我多 疑。我请假,老板不答应。我到公司七年了从未休过一次探亲假,老板总是说业 务忙离不开我,我要是执意休假,他只好再请人。我自知自己年龄大,再找工作 不易,找到现在这份工作更不易,所以屈从了老板,只在放大假的时候才能到老 公处住几天。现在老板又拿此来要挟我,对我来说此时此刻追求家的完整比工作 更重要,我忍痛辞职。老板以我不遵守聘任合同为由,扣我本月工资做赔偿金。 我急着出发,也不管那么多了。 我告诉老公我要到他那里去,结束两地分居的生活。老公急冲冲地劝我不 要做傻事,有份工作不易,既然我们十多年都挺过去了,现在人到中年还是平平 安安地过一生。我说我已辞职,没有挽回的余地。老公只好说,那你来吧。 我明显感到老公对我的到来态度暧昧,他有时对我特别特别地好,就象恋 爱时一样;有时又非常烦燥,对我厌恶的不得了,恶声恶语,过后他自己又跟我 解释说这段时间他有点累,有些事很不顺,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默默地看着 他反常的举止, 我倒更愿意相信他的解释。 我在家闲着没事就动手整理屋子。这套房子分给我们好多年了,一直没有 真正当成家使用。收拾了好几天,终于什么东西都收拾好了,只剩老公那大堆书 还乱七八糟地堆在角落里。从来那一天起我就想把那书整理整理归归类,放到它 们应该放的地方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迟迟没有动手,现在没有别的事可干, 就做这个吧。 咦,竟有个领带夹夹在这本书上,老公真是粗心大意,东西乱丢乱放,没 有女人在身边,再好的男人也不能把自己收拾好,我做妻子真是失职。我随手把 领带夹从书上扯下来,对了,我扯下来的不只是领带夹,还带下来两张相片。 两张相片好象有意让我一眼就知道内容,都正面朝上。我很自然地拿起 来端祥。这一张,他们看起来多么幸福,男人一脸陶醉,女人打扮入时,还特意 露出一脸乖巧,温柔地依靠在男人的胸前。这一张只有那个女人自己,蹲着,两 腿分开,两手平伸,让鸽子落在手上,脸上特意装出一幅天真样。干嘛取这个姿 式,内裤都露出来了。我再回头仔细看前一张相片,我怎么看都不敢相信,那个 男人就是老公,我从来没看到他笑得这样灿烂,这样自信,这样.......完完全 全不是我所熟知的那个人!难道他和我在一起不开心不幸福?!难道这么多年只 是我一个人沉浸在虚幻的爱情里?!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是这样!绝对不会是这 样! 我无心再收拾书,我呆坐在沙发上,我想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可我尽力 了,我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累,他应该明白,他怎么可以这样做!纵然天底下 所有的男人都可以这样做,唯独他不可以!再说那个女子那里比得上我?没有我 漂亮,没有我有气质,没有我高雅,没有我爱他,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个人 能象我这样纯粹地爱他这个人,可是他却和她幸福开心地在一起,我是不是应该 退出?如果他和我在一起真得觉得不开心,我应该退出,我不能和一个心中没有 我的人生活在一起,我不能够,我不能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现在我唯一能做得就是等他回来,等他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全都是我胡思 乱想,其实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只是象他,又借了他的衣服。 他今天心情不错,满面笑容,看我愣愣地坐在沙发上,愉快地说,没见我回来了 吗?来,亲一个。 我淡淡地说,我看到那两张相片了。 老公一愣,旋即恢复常态,用无关紧要的口气说,都过去了,就让他过去。 你,不觉得内疚吗? 老公一脸厌烦,没好气地说道,我饿了,我做饭去。 我惊谔地望着他,傻瓜一样站着,任由他从身边走开,我无力地倒在沙 发上放声痛哭。老公在厨房叮叮当当做饭,对我不管不顾。 老公摆好饭,冷冷地说,吃饭了,日子该怎样过还得怎样过。 我死人一样从沙发上爬起来,站在老公面前,压抑着悲伤,我说,你爱过 我吗? 没有。 不爱我,为什么跟我结婚? 我那时想结婚,恰好遇到你。 你 爱她吗? 不爱,逢场做戏而已。 不会是逢场做戏,这些日子你反常的行为怎么解释?告诉我,她是谁? 最好不要问,知道了只能伤害你自己。想知道也可以,她是妓,现在已 不联系了。 我想也没想,用尽力气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这是我第二次打男人。 老公捂着通红的脸,愤怒无言地摔门而去。 气死我了!恨死我了!窝囊死我了! 我扑到柜子前摸出一瓶白洒,咕咚咕咚喝了一气,胃灼伤般地难受。我忍 着又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味觉已麻木,胃里翻江倒海般沸腾起来。大脑不仅 不麻木反而出奇地清醒,所有的往事,那怕是小如尘埃,都历历在目,那些最不 愿记起的都如浮萍般浮在最上面。我的心,疼死我了,我一定是喝得不够,我要 多喝些,再喝些,让这些往事消失。我喝了一口又一口,把整瓶都干掉,可是越 喝头越清醒,发软的只是身体。我的心撕裂般疼得不得了,我好疼好疼,老天爷, 救救我吧,让我沉睡,让我远离痛苦,让我宁静,让我死吧!别让我清醒,别让 我想起那些伤心往事。 我怎么能够回避往事!我怎么能够回避现实!我怎么能够承认我的丈夫从 来就没爱过我!我不能够我不能够啊! 老天爷,我和他难道不是前世的约定吗?为什么我一直不忍心伤害他一点, 可他却无情地伤害我,而且无半点内疚? 我 的泪流的象两眼永不干涸的泉水,落在地上的拧鼻嚏的面巾纸象朵 朵白花,为我远逝的爱情默哀。 我倦了,我累了,我困了,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这样真好,旦愿我能一 觉到南洋,再无愁来也无忧。 不愿醒也要醒来,醒来时屋里漆黑一片,我听到老公轻微的鼾声在我耳边 回荡。以往这种声音会让我感到甜蜜和幸福,可是现在这声音让我厌恶,让我不 能容忍,就象被一个陌生人强奸了一样。我忽地坐起,我讨厌身边这个人,讨厌 他,我恨不得杀死他。我痛苦不堪,他却吃得饱睡得着,根本不在意我的感受, 他不爱我,他不爱我我也不让他爱别人,我绝不能让他过得比我更好,他必须为 我为他作的付出付出代价,我一定要杀死他,我决不能让他过得这样安逸,我一 定要杀死他。 我跳下床直奔厨房,拿起两把锋利的菜刀,奔回床边。 我看着熟睡的他,看着我今生最爱的人,我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杀死 我最爱的人。我的爱人,你怎么能忍心伤害我?我真不知道你伤害我的时候怎么 能忍心下手?难道我不曾也是你的最爱?是的,你不爱我才会下得了手,我知道 你已不爱我了,我知道你爱别人,即使她是妓女你也爱她。我想杀死你,可我做 不到,因为我心里还有你,爱到不能自己,我不能伤害我最爱的人。 我无力地拿着菜刀走到客厅,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一死了之。一 死百了,什么烦恼都会消失,我再也不用为情所伤,再也不用为爱做违心的事, 我可以做自己了。我要解脱,彻底地解脱。我拿着锋利的菜刀在手腕上轻轻一划。 痛死我了,我扔下菜刀,用手捂住伤口。痛疼让我冷静下来,我这是干什 么?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殉情?太可笑了!我在做什么傻事!可笑,真是可笑! 我捣腾了这么半天人家连在意都没在意,睡得还是那么香。 我一生只为这个人活着吗?不是的,肯定不是的,我死了他不会再意,只 有我的父母会伤心如绝,他们多么不容易把我拉扯大,勒紧腰带供养我上大学, 他们期望我活得更好,而我却为了一个情字寻短见,我是多么不孝,多么地自私! 我必须好好活着。可是我内心的痛苦又如何处置!我亲爱的丈夫,你真的再也不 爱我了吗?你为什么还能睡的那么安逸,你为什么不来安慰爱伤的我?你为何如 此地残忍?你为什么要如此绝情?你为什么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你! 直到天亮了老公才起床,人很憔悴。我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看 着天花板。他默默地做饭收拾家,一切的一切都如原来一样,可我知道一切的一 切都如原来不一样,以前我看到他这样我会很幸福很快乐,会象个小尾巴一样跟 在他身后,可是现在我没有感觉。我决不会因为他这样做而原谅他,不追究他的 过错,别的事情我可以让它自然消失,唯有这种事我不能。 他必须道歉,不管愿不愿意,他都必须道歉,他必须为他所做的负责。我 可以原谅他偶然游离婚姻,前提是他必须承认他的错误,并保证永不再犯。 我们冷战了三天,三天里我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只是不停地流泪,沉 睡,醒来后接着流泪。老公三天里,正常地上班下班,走之前回来之时都特意看 我一眼。 三天,是我在心里给他的期限,三天内他不道歉不认错,不悔改,我 只有离家出走,永远永远离开他。 第四天,我收拾几件衣服,带全自己的证件,拎上一只小箱,走出家门。 中午,他回来的时候会发现我的留言,我告诉他,倘若我三天内不回来,我将永 远消失。 我坐上路过的第一辆车,坐到终点,再坐上遇到的第一辆车,直到它的终 点,我就这样开始流浪。我不知道我要去什么地方,我只是不能让自己停在某地。 我不知道车把我带到那座城市,在车上我恍然中看到一座鲜花坊,心里一阵激动。 我要为自己买上一束粉红玫瑰,我期望了十五年的粉红玫瑰。 下了车,我沿原路往回走,找到鲜花坊,那里竟然有一大桶粉红玫瑰,我 要了39枝,与我年龄相等的数量。我捧着粉红玫瑰喜气洋洋地行走在城市的街道,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高兴,我就是高兴,特别高兴。我捧着粉红玫瑰感到肚子饿, 我开始吃饭喝水,开始思考,开始想那个我离开的家,离开的人。 我要回去,我还爱那个人,我放不下他,我得给自己给他机会来修补婚姻。 我问别人,这是那座城市,人家怪怪地看着我,最后还是告诉了我。我相信,我 与他的姻缘确实不该断,我流浪了三天,从起点又回到了起点。 我捧着粉红玫瑰晚上九点才到家,我用我的钥匙开了门,我看见老公伏在 茶矶上抽动着肩膀在无声哭泣,面前是一张血写的信。 我捧着粉红玫瑰站在客厅正中,心情愉快,不知道为什么愉快,我就象又得到水 滋润的鲜花,我觉得自己扑愣愣地又水灵起来。 老公终于站起来,紧紧地抱住我,吻我,一幅失而复得的样子,他悲喜 交加地说,我错了,我知道自己错了,我还以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有几个 男人不嫖,我没想到你受到这么大的伤害。我错了,我不知道你这么再乎我,我 不知道我原来这么再乎你。失去了才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婆,谢谢你回来了, 谢谢你给我改正错误的机会。 那晚我们缠绵了很久,贪婪地缠绕着彼此,最后精疲力尽,拥抱而眠。 我睡到半夜醒来,看到老公,心又嗖地疼痛起来,又想起他的所做所为, 心里恶心地要命,使劲推开他的胳膊,可是他的胳膊象蛇一样缠绕着我。我蓦然 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半空响起: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改变的人是你,而不是别 人。 这声音听着特别耳熟,我想起来了,他是缘翁,我不自主地跟着这声音 说,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改变的人是你,而不是别人。 老公咕咕囔囔地说,小胖子,说什么呢,快睡吧。他搂得我更紧,让我 根本没有挣脱出去的可能。 是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改变的人确实应该是我。我就装着什么也没 发生吧,让日子恢复平静。 我在这所城市找到一份工作,开始我的新生活。 九、--情为何物,怎叫人生生相许? 思逸11/12/2003 有一种伤痛永远不会结疤,永远不会消失。人已学会糊弄自己,小心地 不去碰它,权且不曾发生过什么,视而不见那还滴搭的血珠。 我们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归,闲暇时也一起散散步,说说笑,在外人看来 也是幸福的不得了。但是我不参加他参加的所有聚会,不去见他所有的朋友,不 愿看到别人以为我不知道他曾做过什么,而看我一幅幸福小女人的样子时眼中流 露出的怜悯轻蔑,我不愿再提起伤心事,让自己活在往日的痛苦里不能自拔。 老公每次走的时候都会说和我一起去吧,我总是笑着说我不喜欢热闹。 他知道我会这样说,我知道他会对那样问我,就象一种客套。 我除了上班就把自己封闭在家里,那里也不去。这是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 不接近不知情,就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你。 那天到商场买衣服,无意看到一件特别漂亮的粉红色晚礼服,心爱的不得 了,我知道我没有穿它的机会,还是兴奋地把它买下来。回到家立刻穿上,又仔 细地把头发盘成古典的发式,好好地化妆,站在镜子前自我欣赏。 老公回来了,我转颈对他婉然一笑,又自顾自欣赏镜中美妙的倩影。 老公过了好久好久才走过来,激动的象毛头小伙子,他有些语无论词地说,原来 是你呀,小胖子,我还以为是天仙下凡,还以为走错地方。你今天一定要跟我出 去,让别人看看我老婆有多年轻有多靓。我心情很好,便欣然同意。 我们一同走进,全场一片寂静,有几个女人故意大声说话,可是说过几句 也闭口了。我微笑着环顾四周,挽着老公的胳膊走到角落的沙发旁。一个胖胖的 一脸邪气的男人,端着酒过来。他坏笑着说,老程,艳福不浅啊,又在那滔来美 女,给老哥介绍介绍。 老公脸色阴暗,狠狠地瞪他,胖男人越说越来劲,最后竟伸手来拉我。 我握着他的手,微笑着说道,苏先生,我是老程的老婆,上个月你还在我 家吃过我做的香酥鸡。老苏先是愕然继而狼狈,全场哄笑。我们呆了不长时间就 离开了,老公全然没有刚带我出来时的喜庆,我知道他懊悔的不得了,他打破了 游戏规则,犯了大忌。 老公一天比一天阴沉,我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照常过自己的日子。 一天,我回来时老公已在家里,满屋子的烟,烟灰缸里满是烟蒂。我知道摊牌的 时候到了,我把窗户打开,坐在他的对面,静等他开口。 老公抽完最后一只烟,他低沉地说道,小雪有了,我不想离婚,可我太想 要一个孩子。 我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打开抽屉,拿出几张发黄的单子给他看。 老公漠然地翻看,突然一脸死灰。 我淡淡地笑着收起单子,淡淡地说,我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可我从没对 你说。 猛然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旁说,你该走了,该回到你来时的地方。 不,我心疼地无声大喊,我不走,我不离开我最爱的人。 你非要等到他厌恶你的时候再离开吗?那个声音痛惜地说道。 是的,我必得等到他厌恶我的那天才肯离去。 我不知道我从何而来,但我已知道我离开的时间不远了,我辞了职,专心 呆在家里,守候与他相处的每一天。 老公死人一般活着,每天下班后那也不去,准时回家,每天我必定站在门 后静等他开门而入,我温顺地接过包,然后给他一个深情地拥抱。他一边躲闪一 边说,别这样啊,都老夫老妻了,弄得我军身起鸡皮。 每听他这样说,我的心就要痛上好久。你不知道我要走了吗?你不在意我 离去吗?为什么不回赠我一个热烈的拥抱?你将失去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你竟然 一点都不知道。 我什么也不能对他说,我只能每天竭力做出各色菜肴,专注地看着他一口 口吃下,在家里影子似的跟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先是不再意,该干 嘛干嘛,终于有一天,他厌烦地说,你能不能去做点自己的事,我不会再做荒唐 事了,你不要再拿那种眼神看我,你看得我发怵。 我什么也不能对他说,我只能莫不出声地流着泪看着他。你不知道你这样 说决定了我的归期,你真的失去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最后一次整理我们的家,每一物件都放在我最称心如意地地方。最后, 我找出他明天要穿的衣服,放在椅子上。我换上那件粉红色的晚礼服,来到床前。 他睡得很香很甜,连皱纹都舒展的不象白天那么明显,我忍不住伸手抚摸,他一 摆头甩掉我的手。 我叹了口气,平躺在他的身边,最后一次好好看了看他,闲上眼,静等 缘翁出现。 一阵淡雅的花香悄然涌来,我看到缘翁停在半空,我知道我走的时刻已来 到,但我心中竟生出万分不舍。 缘翁叹气道,痴情的女子,我应允你回踏你千年的来路,愿你能看破因果, 归去。但你必须拿走你最爱的人身上一样珍贵的东西,做为你解开心结的信物。 我看到他最珍贵的东西一样样从身体里浮出,生命,健康,财富,智慧, 爱,恨,性。 我得把生命给他留下,尽管我常常有杀死他的意念出现,可我不能真的夺 走他的生命; 我得把健康给他留下,尽管我常常想让他卧病不起,可他真的得一点小病, 我比谁都着急; 我得把财富给他留下,尽管我痛恨财富让他忘乎所以,可我不能让他流 离失所,重过苦日子; 我得把智慧给他留下,尽管我不屑他的小聪明,可我不能让他真成傻瓜; 我得把爱给他留下,尽管我最大的愿望是拥有他全部的感情,可我不能让 他成为冷血动物; 我得把恨给他留下,尽管我痛恨他的恨无来由,可我不能让他成为不辨是 非的人; 我得把性给他留下,尽管我恨他乱性让我生如死,可是我不能剥夺他的性 福; 我什么也不愿拿走他视为珍贵的东西,可是为了在茫茫行程中不失去对他 的记忆,我还是伸出手握住了性。我知道我到底还是个自私的女子,始终把他的 性视为我独自的专利,我还留下一缕魂魄存放到我遗留下的躯壳里,让她看起来 象是在睡眠。 缘翁重重地叹息叹息,孽缘啊,你现在还摆脱不了人间女子的气息。 我上路了,时光在飞速后退,曾经的伤心事象梦一样轻轻划过,已不能伤 我毫毛,唯有那些最浪漫的事情才能够让我驻下脚步。我走过一生又一生,一世 又一世,生生世世我与他最大的未了心愿就是做他的新娘,可是今生了却心愿, 竟然让我比每一生更痛地离你而去。 我到达一座满是奇异花草的幽谷,朵朵鲜花洁如美玉,花香淡雅高贵,婉 如来到仙地。 我看到山谷最险处却盛开着一朵粉红玫瑰,它娇艳欲滴,顾盼生情,再看, 始发现有一椎夫横卧花旁,是他的血染红了白玫瑰,造就了此谷唯一的奇葩。 我心开始痛起来,我行走了这么久已忘记了什么叫心痛,可是现在看到椎 夫,我的心痛如裂。我忘不了他从万仞谷顶落到我面前的那一幕,他嘴角淌着血, 目光温柔地看着我,轻轻对我说,我终于看到了最美的白玫瑰,死一千次也值。 我从没听到如此动听的话语,从没有谁对我如此爱慕,千年来我寂寂地生, 寂寂地开,没有谁为我喝彩,我心静如死水,唯一的愿望就是脱离形体做花中仙 子。我记起来了,他生生世世都会站在谷顶高歌,原来是为我而唱,为了看我竟 连命都搭上,临死还送我世上最美的红颜色,让我成为满谷独一无二最受注目的 粉红玫瑰。此情何以报?唯有化为女子,做你新妇,了却你世世代代对我的情意。 我继续走,走进椎夫的生之路。我来到谷顶,我总以为谷顶就是天庭, 那里知道竟然还是尘俗,我要好好听听椎夫的歌词,那可是他为我唱了千年的情 歌。 椎夫强壮的象空中翱翔的雄鹰,音域粗旷的有如战鼓,他每砍一下柴都要 大吼一句歌词,他唱道,有一个传说,山中某个地方生长着,能给你带来好运的 白玫瑰,谁要是见到它,世世丰衣足食......椎夫唱得得意忘形,一失足落入谷 中。 我旋即心通耳明,禁不住放声大笑,困扰我千年的情缘竟不过是他一时 失足所为, 我心中一派释然。 蓦然,仙乐响起,我看到缘翁还有早日成仙的众姐妹驾五彩祥云来迎接 我,我知道我终于脱离形体成为仙子。他们要给我摆酒庆贺,我说我还要到尘世 再走一次。 转念之间回到尘世的家里,我的夫君更老了,睡着了满脸的皱纹还是那 么清晰,而我此去不过一千个日夜而已。 床头摆放着我最爱的粉红玫瑰, 那是我在尘世里期望了十六年,期望他 能送我而我从未得到的心爱之物。屋里的摆设一如我走时一样,样样洁净亮如昨 日。 可是物是人非,此是天意。我已无法再回到我最爱的人怀里,我把性还给 他,愿他还能得到幸福, 我收回那一缕魂魄,并从胸前摘下一朵粉红玫瑰放在他的手里,用这种 方式告诉他,我来过这里。 ##全文完##12/29/2003做最后的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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