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 小文人自由谈(四则) 方晓蕾 尴尬 说到文人的尴尬，话题自然多多，但得排除大文人，大文人是没有尴尬的，所以我在标 题前用了一个“小”字。何谓小？即名不见经传，经常发些小文，得了一些小名，却没 入流的那种文人。我呢，也常常写一点东西，但不敢自称文人，但周围的人不管，见我 能写一点文章，就“文人文人”的叫我。呵，我若算是文人，也只能是小文人。也正因 为如此，我才对小文人的种种尴尬有深深的感受。单纯的文人这个身份就够尴尬的了， 在加一个“小”字，那还不更尴尬？ 小文人的身份是模糊的。什么原因？很简单呀，没有成为大文人，这早就说明了小文人 的微不足道。钱少，权小，“文名’小，文人这个身份其实是附在钱权名后面的。钱多 了，啥不好干？有钱的人的书一本接一本的出，还不说那些用钱请枪手的，书出来了， 又是开作品研讨会，又是开新闻发布会，既风光又热闹，俨然成了文学界的代表人物。 至于说有权的，出一两本书，想在文学界捞一些名，那就更不在话下了。看，这就是文 人。有名气的文人，你先甭管他的名是怎么来的，靠钱也好，弄权也罢，甚至如“新新 人类”那样用皮肤写作……但人家有名了，这就是身份。名气超过“钱、权、色”的， 一提起来，自然就是著名的作家、诗人或者文学家；名气不如钱权色的，一介绍就说这 是啥长、啥老总、啥星，总之，前后都是人。可小文人呢？没名没份，无职无权。名吧 ，是小名，没几个人知道，不好意思拿出手。别的呢，又没有。总之，挺尴尬的。比如 说开文学会，坐在主席台上的和前面的永远是领导与大文人，小文人只有靠边的份儿。 主持人介绍来宾的时候，到了小文人跟前就没词了，支吾着说：文坛新秀，未来的大 家。吃饭的时候，大家互相交换名片，小文人没有。过了一会儿，领导与大文人过来跟 大伙儿挨个儿碰杯，起初还热热闹闹的，什么科长局长，什么主席秘书长的，可到了小 文人跟前，领导和大文人顿住了，他们不知道面前这位是谁，就问：请问你是哪个单位 的领导？在领导的眼里，不是领导，就是有名的文人，再不，就是那些用身体写作的美 女作家，否则要你来干吗？可小文人啥都不是，你说尴尬不？我想象得到，这种尴尬是 任何小文人都经历过的。我几乎每天都能要遇到这种尴尬。在酒桌上，别人问我在哪个 单位工作，我说在医院。他就说：原来是院长。我说我连科长都不是。他一下子就不说 话了，冷了一大截。熟识的人忙说：方是作家。哦，原来是文人，失敬失敬，原来是方 记者、方主席。我说：我只会写一点小东西，既不是记者，也不是什么主席。听我这么 说，对方一下子就冷了脸，再也没给我说过话了。是呀，你既不是院长，又不是记者， 人家理你干吗？跟你坐一桌就给你脸了。 有一次，我受一家报社委托，到一个县去采访，人家听说是省报来的，主管县长马上就 出来了，可一见我不是真正的记者，就马上拍屁股走人了，而去与我同去的一家行业小 报的记者共进午餐。原因呢，因为小记者有发稿权。如此而已。 你说尴尬不？ 无聊 小文人的无聊也是有目共睹的了。 譬如说我，因挂了这么个“小文人”的名，无聊便多了许多。安康就这么大嘛，又没有 大文人，有些事便用小文人将就算了。比如说吃饭。这一桌上都是达官显贵，猛地多出 了我这么个小文人，主人觉得是提高了自己的文化品位，客人虽然觉得我不配，可我的 身份又能给他们更多的居高自傲，更多的良好感觉，想想也就罢了，有什么比下府脸看 人更舒服呢？我自己也觉得这种日子无聊极了，饭不去吃还不行吗？可不去又会怎样？ 结果是一样的无聊。所以我常自嘲：小文人陪吃喝，就权当自己是小姐吧。其实，小文 人在某些时候与这些“小姐”又有啥出别呢？没有的。 更多的时候，小文人的无聊是用笔的无聊。小文人惟一可以自豪的就是手中的这支笔， 可是某一天，这支笔却变得如此无聊了。邻居家上高中的小妹妹的作文要我这个小文人 辅导，中专学校的文学爱好者的诗歌作品要我这个小文人看看，单位上的一些选进材料 要我这个小文人润色润色，……这些人都是角儿，我哪敢得罪？这儿正忙着，那边发话 了：你这个方晓蕾是怎么回事？拿医院的工资，却给别人写东西，吃里扒外呀！给医院 写一篇！你说我能不写吗？即使十二分的无聊，我也得写，因为我是小文人。 无奈 小文人的无奈也是大家公认的了。你想想，一个一无是处的文人，还要加上一个“小” 字，那滋味可真够人受的。除了无奈还能有什么？ 小文人在家里很无奈。就说我吧，好文学，买书寄稿，花了不少钱，可得到了啥？啥也 没得到，农人种地都讲究收获呢，可你小文人连根草都没捞到，你说可气不可气？妻子 儿子眼巴巴等着我出成绩，至少也应拿几个稿费回来吧，可我只吃不阿，你说谁还给我 好脸嘴看？小文人在家里没地位，所以他就极其无奈了。 小文人在社会上也很无奈。你写了一篇稿子，你当然得拿去发表，稿子的确不错，若是 大文人的，怕有几十家报刊来抢了。可你是小文人，你又没有好朋友当编辑，你又不是 用身体写作的美女，你便得处处看编辑的脸色。也许你还得请编辑撮上一顿，有的编辑 不去撮，可他说：小方，听说你和某某单位的某某头熟，怎么样？拉一篇广告去。怎么 样？我能怎么样？至于广告费的提成，那我是没有的。 有一次，我这个小文人不知被谁发现了，请去帮忙编一本内部书籍，讲好我只管统稿， 拿几百块钱的劳务费。因是朋友介绍的，我就去了，同去的还有几个人，但我听他们说 ，他们拿几千块钱。为啥？因为他们是领导加文人。就这几百块钱，我最终还没拿全。 面对着这样的现实，我能说啥？只有无奈的份了。 你以为你是谁？ 小文人还有一个毛病是不自知。俗话说，人一旦成为文人，便不足观。可文人一旦堕落 到小文人的地步，就更不足观了。说堕落，也许有些言重。但如今的文人的确堕落了。 文名越大，越是堕落。文名越大，越是自大。你见过哪位文人从内心里佩服过别人？没 有。现如今，一个小小的文人就狂得不得了，以为天下就是他的了。我也有这个毛病， 我为此受过教训。 那事有几年了。那时我刚在这个地方有了一点小文名，为此还认识了几个领导，并且常 常厮混在一个酒桌上，我得意非常，自以为非凡了得。有一天，我的一个十分热衷于官 场的朋友对我说：方兄，你和某某书记熟，能不能给我说一声？我这位朋友也是一位有 才华的人，我又想又不是为自己，便满口答应：行，我一说准行。结果嘛可想而知，人 家把我准了个啥？ 还有一件事，说来挺可笑的。我的一位熟人要出一本内部小册子，需要内部书号，我一 想这还不容易？过去还真不敢说，可如今我的一个文友就在那儿当出版科科长呢。我自 告奋勇的去弄书号。可那位我过去的文友如今的科长大人说：哦……呜……研究研究… … 我因为会耍几下笔杆子，常给单位写点东西，便与领导有了些接触，我便天真的以为能 和领导说上话了。有一天，我还是为工作上的事找领导，可领导说 ：你是谁？是呀， 我是谁？你以为你是谁？我以为我是谁？ 我谁也不是。我只是一个小文人而已。一对狗屎而已。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