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夜投张家界 云帆 (一) 清晨,乘自带的丰田车从长沙出发,经慈利、九溪直插张家界景区武陵源。 到景区中心索溪峪镇时已近下午五点,山中已是暮色重重,离计划宿营地 张家 界市(即原大庸市)城区还有几十公里路程。略作停留,在镇里买张景区地图, 问清楚前面的路线路况后,汽车又驶进了迷蒙的暮色中。景区公路要比一般乡村 公路好,却也并不宽,有些路段的路面硬化和拓展尚未完工,又多傍溪临谷曲曲 弯弯的,车速也因此慢了许多,也正好可以一路浏览路边接踵而来的山光秀色。 武陵源地处砂岩与石灰岩结合部,因而既有神奇峻峭的砂岩峰林,也有众多 奇巧的岩溶地貌,随处奇峰怪石拔地而起,幽谷深涧中瀑流淙淙,果然是个名符 其实的风景胜地。 也许是临近初晚时分,路上很难见到如我们一样赶路的人和车,路边也少有 人家,车窗外的情景远不似四川境内 即便是大山深处,此时也总可看到一些袅 袅炊烟。此地太山空人寂,容易让人生出些苍凉感来。车驶进了一个长直的隧道, 内宽足可并行两辆大卡车,可是从隧道这头望过去,看不穿那边的出口,车行入 洞中足足一分多钟才影约见到前面豆大一点光亮,此时回头去看后面洞口那光亮 也同样大小。初略估计那隧道长度至少在两千米以上,是我们此次行经川、渝、 鄂、赣、皖、苏、沪、浙、湘九省(市),行程六千多公里遇到的最长隧道。出 隧道前行到一个三叉路口,看地图及路边标示,知继续前进即是到张家界市区, 另一条则是去张家界国家公园的路。估摸这里离公园山门不远,天色依在将黑未 黑间,反正往那里走都有一段黑路,不如趁便先去山门处探探明天上去的路线, 回头再去市里找住宿。车上几位同伴都是这个意见,车于是拐上了去山门的盘山 路。 本以为只有几分钟的车程,不想在那山道上拐来拐去了半个小时,直到天已 黑下来还不见大门在那里,只好开着大车灯继续前行。公路两面虽还开阔,但也 只在车头拐弯时,雪亮的灯柱象利剑一样扫开去的一瞬间,才可看清夜幕后矗立 着咄咄逼人的怪石奇峰。正惶惑中,路边出现了几间山民小屋,其中一间还开有 柜面亮着灯,无疑是家路边小卖店。一路主管我们食住行的S下车去买香烟,装 着路途很熟地样子,向小店老板打听山门情况,那老板也就三十岁左右,在听S 说过一口外地语音的普通话后,很热心地告诉说:山门就在前面不远。见我们个 个都风尘仆仆的,车牌又属远在千里外的省份,又自动提出愿带我们去山门那里 联系住宿宾馆。并说,那里宾馆很多,也很卫生干净,星级宾馆也可打折,但不 熟的人去,也很难砍价。特别是对我们这些看样子第一次来,又是老远地方的游 客,即便是旅游淡季也不会让价太多。他说,如他带我们去的话,可以帮我们把 价谈得很低,还可找家免费看民族风情表演的特色宾馆住下。 灯光下细看那小店老板,很道地的本地人,浑身也没流露出多少浮滑奸狡气, 况且我们是六人,真要有什么,S还是军校出身,块头也大那老板半圈有余。这 样一想,我们就很乐意改变了原拟住市里的计划,于是挪出座位,让小店老板上 车带我们去大家都已心往向之的宾馆。 从小店处动车行了不多时间,便见前面渐有光亮并映出群山怀抱中一个夜色 宁静的市镇,许多排列整齐一柱多头的园灯,发出柔和的月白色光,把一座座格 局井然,疏密有致的飞檐楼阁衬显得豪华、气派。那些婆娑的道旁树影和楼阁后 兀立的奇峰暗影、以及那份是市井又不染市嚣的恬静安详,就在已脚踏其地后, 仍感觉蒙胧而神秘。这个武陵源比陶渊明笔下的武陵源胜出何止千筹,要没遇到 稍后发生的事,谁说这里就不可以是乌托邦的一个现代版本。 (二) 小店老板把我们带到一家据他说的有风情表演的宾馆门前停下,S同他进去 订房谈价,我们也随即下车进去考察一番。那是一座仿古式建筑的宾馆,颇有些 山庄风情特色,餐饮、娱乐兼备。大厅后就是摆布着十多张大圆桌的餐厅,此刻 已到晚餐尾声,几张圆桌周围还围坐着一些操着南北口音正在餐饮的宾客。餐厅 的前面有供表演的舞台,几位身着民族服装的年轻女子正在台上载歌载舞,想来 这就是那小店老板煽情描绘的免费风情表演了。 回到前面的服务大厅,S还在那里与柜台服务小姐很艰难地洽谈,看他表情 今晚住不住这里还在未定中。小店老板也还陪在旁边,发现他在用一种很奇怪的 眼光观察着S,我们谁也未怎样在意。S人本来就极精明,又特别富于商业悟性, 更在一路联系吃住中磨炼得精于谈价砍价,绝对是不会轻易吃亏的。 我们在旁边等候S的谈判结果,也只在这时我们才注意到那老板眼光不但奇 怪,而且潜隐着某种阴鸷。他总在S看来就要谈成时用土语对柜台小姐说句什么, 那小姐立即又迟疑起来。柜台小姐最后请出了她们宾馆的经理,小店老板却用土 语抢先与经理交涉起来,我们听不懂土语,但看他那很诡谲的神情和经理听后脸 上露出的难色,分明是影响着宾馆一方拍板让价的因素。更诡谲的是,不知几时, 我们身后又多出几个说土语腔普通话的本地年轻人来,也同那老板一样用目光盯 着S和宾馆两方的交易,大有随时也要参乎一把的神色,那情形极象一群等着扑 噬的饿鹰。此时两位同车的女士,示意我们和还在努力与经理周旋的S说, 别谈 了,走吧!另找一家。 上车后,两女士说了更多详情。原来宾馆经理在进大厅前先到过我们车边, 并与在车上坐等决定的她们表示:房价可以让到六折的底价。她们觉得可以接受, 就同经理进来找S拍板,刚进门见那几个当地人紧围着S,有人还回过头来对正要 表示意见的经理说: 他们老总已经同意八折住下来 随后是一通土语。趁他们说 话,两女士上前告诉柜台小姐:经理已经决定我们的房价可以打六折。小姐听了 望着他们经理,那知刚才还主动提出打六折的这个经理,此时却改口说最多只能 打 八折 。还说什么 就是八折,生意也是白做! 再想与他理论,他却显出一付 不敢勉为其难的样子。到后来,还冒出与我们本是老乡,能关照的他一定要关照, 言说中很有些可怜兮兮的,她们不由感到心里发怵,便叫我们赶紧走出来。 车再前行不远,到了又一家宾馆,从外面看比刚才那家少了些山庄的风情特 色,却有着山庄没有的现代都市宾馆的豪华。看名称,属山外某企业系统进来开 办的,规模没有第一家那样大,级别、档次远比它要高,要堂皇,但也要冷清许 多。 车开进宾馆停车场,这次S邀了资质与形体均很到位的L局长一起下车去看房 洽谈,我们在车上等着。很快,L局便与S从里面出来了,身后还跟着看样子是这 家宾馆经理的女士和一位男服务员。只听那女经理边走边说: 那就算六折吧, 怎么样? 我们去的两人却只顾走,并不搭理。到了车门前,那女经理还在不断 地降 五折!四折!最后竟喊出:豪华标间每间六十元的低价。 24小时有热水 供应,我那房反正空着,淡季能赚一元就赚一元。你们考虑吧 。那女经理一付 机关白领打扮,气质不差,说完这话后不再发声。S和L局仍站在车下并无首肯的 表示,我们不知宾馆里面究竟是个啥情况,也下车来,想问个明白。刚出车门, 发觉外面并不只是他们几人,车后不远黑影中另有几人站着,细看还是刚才在山 庄那里看我们谈价的那些年轻人。离车稍远还有人正往这边来。那些人见我们没 答理女经理的话,就说,这已是旅游淡季最低的价了。另外还有些土语夹杂其间, 看来希望我们就此住下来的意思很明白。越是这样,我们越想换个地方。 S叫我们全上车,关上车门S这才说明白,为什么不住这家卫生干净,也宽敞 舒适宾馆的原因。 这里条件确实比刚才那家宾馆好许多,但不知为什么,里面 一个住客也没有。太冷清了,怕不安全。 S说的很对,条件这么好,房价又很 便宜却没人住,原因不明,审慎些没错。出门在外应该多一份小心。 L局也如此 说。 (三) 吸取了前面的经验,驾驶员小S不再见宾馆就停车,而是慢速度溜着让我们 在车窗里满街找,看了好几家并逐一对比后,让车停在最大的一家宾馆门前,全 部人马(共6人)留下小S在车上守着,都一齐进去。 这无疑是家真正的星级宾馆,服务大厅大而极气派,旁边还附开着很大的卖 旅游纪念品的商场。只是好象正在实行严格的节约用电,大厅和商场都只开着很 少的灯,除柜台前亮一些,其余部分都光线微弱阴暗,给人一种明显生意清淡, 住客很少的感觉。两位女士这次主动出马担纲谈价,我们几个大男人只好去商场、 洗手间等处看看。也就是一会儿工夫,待我们回到柜台前时,看见那几个当地人 竟也出现在那里,而且比刚才还多出两个。我们那两女士正匆匆离开大厅出门, 那六人又如影随形地跟在她们身后。我们迎上去并等她们先上车才跟着上车关上 车门。 两女士依然惊魂未定,说了她们定房的经过: 真的很怪,我们进门去,那 柜台小姐起初很热情,问我们要几个房间。我们说要三个,她们便向我们介绍他 们的设备条件,并立即和我们谈起了淡季让价等。就在这时,那几个人来了,也 不知道他们用土话和柜台小姐说了些啥。那两个小姐后来便显得很局促不安,再 无心思和我们谈了,后来干脆对我们说,他们宾馆已没房间了。我们只好退出来, 那些人跟在后面又说了些什么,我们也没听清楚 。 一时,连我们也感到确有些可怖,透过车窗看见那些人,还在外面盯着我们 车的动向。远离熟土故关,又是在这极不知情的深山中、黑夜里,遇到这等事情, 还真让人很自然的想到古典小说 水浒 里描写的情形。感觉那个买过烟的路边小 店,就很有些类乎朱贵的酒店。 S真不愧是军人出身,立即拿主意说: 走,我们把车开出去,做出回张家界 市去住宿的样子,把他们甩脱后,半途再杀 回马枪 回来住住客多的第一家宾馆。 此时已过初夜,真要去张家界市还有好几十公里,路途路况又不熟悉,大家觉得 也只有这样好一些。于是让小S猛踏油门,丰田车吼着亮着大灯,很有声势地加 速向来时的路上驶去。车出镇外行了一段,我们让小S减速慢下来,怕车冲过S来 时买香烟的那个小店,掉头回来时被发觉又有麻烦。车慢慢开行,还未到那个小 店便掉过头来往镇里开,径直开进第一家宾馆的停车场里才停下来。 S说,我们几人除驾驶员小S外都在那里露过面,如果贸然进去,万一那些人 还有人在那里,给看见了就知道我们回来了,又来纠缠更麻烦。稳妥起见,决定 先让一直没露过面的小S进去定好房间,最好把那个称是我们老乡的经理叫来。 小S去了,并很快就与宾馆经理回到车边,告诉说,房间已落实好了。说话中, 经理已经亲自动手帮着我们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不知为什么,大家都轻手轻脚 的,那情形,真有些象电影中偷渡分子下船时的样子。 (四) 那晚及其后的时间,我们在张家界都没再见到过那几个跟了我们大半晚的年 轻人,至今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晚要紧跟我们的原因。 张家界确实是个美如仙境的地方,很值得一游。据说汉高祖刘邦的军师张良, 最终就隐居于这里,武陵源中有一景点即叫 张良墓 。不过有朋友要去的话,不 要临晚才找住宿,古时行旅讲究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记着它,兴许会少 许多无谓的麻烦和惊扰。此外,最好是有导游或当地的朋友陪同。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