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死亡的探戈(中篇) 作者:杨川 第一章                     一抹夕阳火辣辣地照着这个城市,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流,在那些高高、矮 矮的,固定建筑物下流淌。嘲杂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这声音变成一种嗡嗡的、 整齐的符号塞进了我麻木的头脑。   我不知道此时我该做什么,我把我生存的希望寄托在这个城市,我满腔热情 地从遥远的山区跑来,用我的自信和热情拥抱了这个城市。没有相应的回馈,只 有冷漠无情地鞭鞑着我那脆弱的心,让我沮丧、让我绝望。   我怀揣着中专毕业证。在这个城市寻觅着适合自己特长的机遇,我有良好的 文秘素质,会电脑、开车、擒拿格斗。最善长的还是跆拳道。几天下来,我连洗 碗的差事都找不到。这个城市,从企业到私人小饭店都拒绝我。尽管我一再降低 自己的选择,可没人选择我。   把这个城市比作大海,那么,我就是一条肚皮翻白、濒临绝境的鱼。我双腿 酸软、心灵疲惫、饥肠碌碌。衬衣口袋里最后剩下五元钱,也早被我的汗水浸湿。 我站在一座高高的立交桥上往下看着那些过往的车辆、行人。此时我麻木了的心 游移到了我身体外。它冷漠地注视着孤独无助的自己,站在高高的立交桥上,那 么渺小,毫不起眼,接着,他用失神的目光,最后看了这个城市一眼,就飞身纵 了下去。一辆大卡车如碾死一只苍蝇一样,把他压得扁扁的。他被当垃圾丢进了 垃圾筒。而那些过往的行人依旧匆匆,谁也不会去正视他的消逝……   我为自己这个悲惨的想象吃惊。我才不愿结果是这样。但眼前我的路又在那 里?没有答案。我拖着疲惫的双腿继续游走在这个城市。   暮色中,我来到了这个城市的棚户区,这是打工仔、外来人员、穷人聚集的 地方。小贩的吆喝声、饭店拉客的吆喝声,南腔、北调的语言都汇集在这里。饭 菜的香味和阴沟里的臭味、打工仔身上的汗味、狐臭,丑陋的妓女们身上廉价的 香水味,都混在一起。这些丑陋的妓女大多是乡下进城,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她 们有丈夫、有孩子,甚至在她与嫖客交易时,她的丈夫正躲在某个角落等着数钱。   我走进了一家饭店。这儿全是打工仔在吃饭。来到这个城市,最先、最全面 了解的就是这种饭店,又叫大排档。三元钱,几样质量不高的菜,饭管饱,另外 还有免费开水喝。我这时是吃今天唯一的一顿饭。还剩两元钱,什么都不够。我 没有明天,连今夜都不知睡那个街头了,先吃饱再说。   饭吃好了。在老板鄙视的目光中,我递上了那张被汗水浸透了、软绵绵的五 元钱。老板补了两元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吃得的人,你可以去申请吃饭 的吉尼斯纪录。   我无话可说,接过钱走人。我是连明天的饭都吃掉了,那还有不吓人的吗?   我没勇气再踏入任何一家廉价的旅社,也没勇气再往那些霓虹灯闪烁、豪华 高雅的店堂前去看有没有招聘启示。我选择人少灯暗的小巷走着。我也没勇气冲 到任何一个经理面前去很自信地推销自己、展示自己。我没了自信,也没了勇气, 我被失望和身无分文击败。原来,人是那样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走着走着,我来到了一些拥挤的、私人开的旅社区,林立的旅社,灯光昏暗, 人声嘲杂。暗处不时见得到妓女在等客,嫖客在讲价。还有在昏暗灯光下匆匆的 行人。我知道,这里最便宜的床铺也是十元一宿。今夜,我将在这个城市的某个 角落里,天当被,地当床地睡一夜。   一个妓女迎面走上来笑吟吟地问∶小兄弟,要不要玩一回。   那是一张擦着厚厚白粉、俗气到底的脸。我摇着头,侧身让过她继续往前走。 那妓女又转身拉住我背上的背包说∶你是哑吧?怎么不回话?   我懒洋洋地回答她∶我身无分文,连明天在那儿吃饭都不知道。你就找别人 去吧。   她认真地打量着我,脸上收去了那种轻浮的笑,换上一种同情的目光问∶没 打工?我点了点头。她叹了口气说∶这么帅的小伙子,也会到这地步。   我推开她拉住我背包的手想走,她思索着问我∶我跟你找个事干,我住那旅 社的老板也许会收留你。去不去?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去。   她笑了笑,神情暧昧地伸出手摸了我脸上一下说∶如果事成了,你怎样报答 我?我可是要收介绍费的。   我没底气地告诉她∶成。   她领着我,七弯八拐地走在小巷里。不时抓住我的手捏一捏,见我毫无反应 又放下。她说∶老板是个寡妇,有钱得很。她一个人开一幢旅社,常要找小工帮 忙。别处都是找女孩子做小工。女孩子有耐心,会洗会做,适合做这种工作,但 这老板也常找男的。特别是帅哥。一般都做不长,没谁做满一年,就走人。   我问∶男的做不成,那她还找?   她说∶其中当然有名堂,你去了不就知道了。好做就做,不好做又另找出路。 一个大活人,难道让尿憋死不成。   来到一幢大门口亮着昏黄灯光的旅社门口,她拉了我一下说∶你在这儿等着, 我先进去说说,等老板愿意,我就来喊你。   我点点头问∶她不愿咋办?她笑笑,没回答,径直进去了。   不一会她出来了,一脸暧昧地说∶老板说要先看看你再说。   我随她进去,见到了老板。一个发福了的女人,样子很和蔼,戴着副近视镜, 她仔细地瞧着我问了些几岁、家在那、为什么出来之类的话,我如实地告诉了她。   领我进来那人冲老板挤眉弄眼地笑着说∶大姐,人给你领来了,你忙着我走 了。   老板说∶好好,你忙去。   等那女人去后,老板说∶看上去就知道你是乡下来的,看看,这么远都闻得 到你那身臭汗,去洗一下。带了换洗衣服了吗?   我看了看她的年纪,心想跟我老妈不相上下,就喊了她一声∶大婶,到你这 儿,你分我干啥工作?   她惊讶地扶了扶眼镜问∶我很老吗?叫大婶?真是,乡下人就是不懂规矩, 叫得土气死了。叫大姐。干什么等下说,先去洗一下。她转过脸冲门外叫了声∶ 巧巧!   一个岁数比我大的女人跑了进来,望望我,又望望她问∶做啥子?   老板说∶你给她安排到二楼单间先住下再告诉他在那儿洗澡。   巧巧把我领到二楼开了门说∶小兄弟,才来说,啥子地方的?你朗个跑这儿 来找事情?莫得地方去?   我说∶是阿,差点流落街头了。你是四川人吧,咋个也跑到这里来了。   巧巧笑了一下说∶要生活噻,不然我朗个跑这儿来。   她的声音,和她的相貌一样甜美。我心里对她一下就有了好感。她取了把钥 匙递给我说∶你娃子洗完澡不要乱跑,这一带复杂得很。等哈儿陈大姐还要找你。   我疑惑地问∶她那么大年龄,你也叫她大姐?   她笑笑∶你娃就是呆头杵脑的,这儿是城头。你叫她大姐她心头安逸噻,显 得年轻噻。哦,还有,见了女人千万莫乱问岁数。这是城里头的规矩,够你学的 啦。   我洗完澡,换上一件白衬衣就呆呆地坐在床上。回想起几天的遭遇和刚才的 奇遇,恍如梦境一般。我不知道今后会如何?但我至少不为今晚和明天操心了。 我把口袋里皱巴巴的两元钱铺在桌上,那张绿色,印着彝族、维吾尔族女人头像 的钞票,一点不起眼,可没有它的滋味我再也不想过了。我心里暗下决心,无论 多么艰难,只要还有口气,我就得在这个城市混下去。钱是人苦的,我就不信我 苦不到钱。想到在乡下含辛茹苦供我读书的父母,还在继续为上学的妹妹辛苦着, 我就巴不得立即投入工作,去挣那份应该属于我的那份钱。   我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梦里,大脑又回到先前那种焦虑、找不 到工作的恐慌中。我看见自己站在高高的立交桥上,绝望地正往下跳,突然被人 拽了回来,我想看清拽我的人,可我看见的却是一辆迎面驶来的卡车。我吓得直 叫。   醒醒、醒醒、一个声音由远而近传进我意识中。我甚至感到脸上有被抚摸的 感觉。我挣扎着从黑暗的梦境中睁开眼睛,是老板坐在我床上她正呼唤着我。我 立即从梦里回到现实,坐起来叫了声∶陈大姐,对不起,我做梦了。不好意思。   陈大姐目光软软的看着我说∶没关系,要不是你乱喊乱叫,我真不忍心叫醒 你。这几天到处找工作很累吧。刚才做恶梦了?   是的,梦见一辆车向我开来,我……   陈大姐用手摸着我的头说∶来城里找工作不容易吧?别说你是个乡下出来的 中专生,就咱这城里揣着大专毕业证找不到工作的人还多着呢。   我有些感激她,我说∶谢谢陈大姐给我个机会。否则我不知道我今晚会在那, 我身上最后只剩两元钱了。   陈大姐说∶我知道,你一进门我就看出你的底细了。我这个人就是心软,见 不得别人落难。看上去你也是那种诚实的人。所以我收留你。不过,我先告诉你, 在我这儿绝对得听我的……   我忙向她保证∶一定。我什么苦都能吃。   陈大姐笑笑,扶了扶眼镜说∶要的是听话,谁让你吃苦了?   我问∶那我干什么?   陈大姐冲我笑笑,站起身去把房门从里锁了,顺手又把灯关了。   黑暗中陈大姐把脸帖在我胸前说∶要你陪我,陪我聊聊天,陪我打发寂寞…… 她说着,手就摸索着解开了我衬衣钮扣,我紧张得身子都僵住了。我闻着她身上 散发出的女人气息和淡淡的香水味,我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可我不知道我该做 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只好呆呆地坐着。   黑暗中,她将我脱去衬衣,轻轻推倒在床上,我感觉到她也躺到了我身边, 她喘息着在我耳边问∶你从没做过这事?把裤子脱了会不会?   我从僵直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犹豫着脱去了裤子。她用手抚摸着我的身体, 一点一点往下最后握住了我那里。她一只乳房磨擦着我的身体,她声音怪怪地说∶ 你不要象截木头一样,灵活点好不好。来,来,摸我,摸我,我要你……   她用她的手捉住我的手放到她那松驰的乳房上,轻声叫喊着∶揉我!揉我! 我要……上来!上来!   在她呻吟着的提示下,我怀着颤抖的心用笨拙的、原始的冲动走出了我在这 个城市的第一步。   陈姐是这个城市里长大的城里人。前些年她丈夫在海南发了财就把她甩了, 和另一个年青女人结了婚。她一气之下也辞职,贷款把这块她父亲留下的地建成 旅馆,自己当起老板来。她的女儿在外地工作。据说比我大两岁。   陈姐是个很温顺的中年女性,她要我陪她聊天、睡觉、做那事。我想,她有 需要,她没错。错就错在她不应该找一个比她女儿小两岁的我。我想我的保安专 业白学了。跑到这个城市闯天下,天下没闯出来,就栽进陈姐的被窝里,接受她 教导我如何做城里人,如何跟女人作爱。我每月的工资是三百元。月底一次性付。 生活由她包了。每天有五元钱人民币的固定零用。   巧巧是陈姐找来的帮手,做的杂事很多,洗床单、做饭、打扫房间,都是她 做。她是和她未婚夫一道来这个城市的,曾开过一个小饭店,可她未婚夫却在某 天早上离她而去,半个月后她才知道她那英俊的未婚夫跟一个丑陋的有钱的寡妇 结了婚。她是个坚强的女人,没因此而退缩,她选择了留下。她要在这个城市寻 找一个机会,一个显示自己存在价值的机会。   我父亲是想好好栽培我的,可我不争气。要中考那会,我和我热恋中的女同 学林莉,在学校果园里干那事被保卫逮住。之后我们那万恶的女校长就让我卷铺 盖滚蛋。父亲为这事跟她下跪求情。可我还是被开除了。后来父亲狠揍我一顿之 后,就出钱把我送进了经警保安学校。我一直天真的以为自己毕业后可以在城里 不费力气的找份工作,可事实上我们这个社会剩余劳力实在太多了。生存是个艰 辛的问题。我庆幸自己在弹尽粮绝、山穷水尽时遇上那从乡下来这城里卖淫的, 叫红花的女人。更庆幸遇上了收留我的陈姐。红花三十岁不到,有两个孩子,有 个老实巴交的丈夫,她的钱总是按月寄回乡下。在陈姐眼里非常瞧不起她,她一 方面有着乡下女人那种粗俗、爽直的性格,一方面又有着诡诈、狡猾的一面。她 一直在寻机会跟我调情。可陈姐交待过;除巧巧外不许我跟其它人接触,特别是 那些住在她这儿从事卖淫的女人们接触,她说这些人都不是好人。她虽然没指明 红花,可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所以一般情况下我们仅只礼貌性的打个招呼,从 不多交谈。我总感觉到陈姐那双眼睛盯在我身后。   这是个不阴不晴的日子,天依旧很热。陈姐有事出去了,巧巧手勤脚快地忙 着。我就跟巧巧说∶我出去转转。一会就回来。巧巧说∶要得,去外面耍哈儿也 行。等下陈姐回来我告诉她就是。   闲了这么些天,闷得无聊。我就到处逛。这附近住的全是外来人,打工的, 做小生意的、卖淫的,当然还有卖毒品的,也有吸毒的。这一片晚上常发生抢人 的事,大部份是那些吸毒的人干的。白天这儿也闹热,开饭店的人在吆喝∶进来 吃、进来看阿,三元钱管饱……卖旧衣服的也在吆喝∶新式样、好面料,十元一 样阿,快来挑,快来选……卖地摊百货的老板也扯着嗓子叫∶一元钱两样,快来 买、快来挑,走过路过、莫错过……   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浏览着这个城市的另类网页,或应该叫副页吧。而主 页就在我身边,主页就是那些繁华、高贵的厅堂楼宇,我只能仰视着那些有地位 的人们进出。他们有进入主页的密码,那密码是金钱、地位和他们自以为是的城 里人的气派。我什么都没有,只有看的份……   我正胡思乱想着,红花把我叫住了∶你在这逛阿,中午饭吃了没?   到底是乡下人,那声音高得旁若无人。我冲她笑笑∶吃啦。你也在这逛?   红花挤眉弄眼地望着我问∶这几天把陈大姐弄舒服了吧,看她脸上满是春色。 小兄弟,多亏我帮你哟,你还欠我份情的。   我脸都红到了脖子,自己都感觉到了烫。我甚至不敢看红花,我低着头说∶ 谢谢红花大姐。你看你都说些啥,多难听。   红花哈哈哈地笑道∶小兄弟,这么秀才气?怕啥?都是为了生活,各人方法 不同嘛。见我低头只管走着,她又低声问我∶她包你多少一个月?   我真是羞愧得难于启齿,偏她又知底细,只好说∶三百。   红花又大声惊诧诧地说∶这婆娘心也真黑!才三百?!   我拉了拉红花的手示意她别大声嚷嚷。   红花才又小声地对我说∶小兄弟,她以前常去百乐厅的,知道吗,那儿一晚 上就要三、四百的。   我有些不明白地问∶百乐厅是什么地方?她去干啥?   红花白了我一眼∶看你傻吧,那有坐台小姐、坐台先生。女的去当然是叫先 生啦。那些人一个个长得帅呆了,打扮得跟歌星一样,连头发都染得花哩胡哨的。 我看你要是打扮一下比他们强多了。你还不如到那去做。   我想了想说∶算了。人总得知恩图报,在自己山穷水尽时别人帮了自己,也 不能图钱就把人情丢了。   红花说∶好阿,你自己说的哟,知恩图报,那你今天怎么报答我?说着她蛮 用劲地掐了我大腿一下。   我说∶等拿到工钱我请客。   红花说∶不!我要现在。要你!陈大姐要的,我也想要一次。   我犹豫着说∶不行的。等我们回去,她也可能回去了,就算她不回去,还有 巧巧在。   红花说∶看你傻吧,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说完牵着我的手就奔了一近处的 旅店。   上了床我才知道,红花是个毛糙糙的女人。她缺乏陈姐那种细腻、温柔的风 格。我也是报着还债心情勉强而为之。大有猪八戒吃人生果,不知其味的感觉。 完事后,红花提着裤子兴奋地说∶今天我也吃了一回快餐,值!   我不明白就问∶快餐?什么意思?   红花说∶男人找女人做一次就走叫快餐。陪一夜另加钱。懂了吗?   她脸上洋溢着一种我读不懂的兴奋光泽,我只觉得这世界真奇怪。男人和女 人可以做这些事而获得生存、获得快感,和种种心情。一刹那我也为自己走入这 一步倍感可耻和难过。可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心中一片迷惘……   回到旅店,陈姐还没回来,巧巧也不见。想想刚才跟红花做了那事,心里有 些厌恶。就拿了毛巾到二楼的洗澡间去洗一下。那是一间不让旅客洗的、陈姐专 用的洗澡间。只有陈姐、巧巧和我有钥匙。我开了门进去就听见正放水的声音。 我以为是谁忘了关水,就走进里间去,结果出现在我眼里的是巧巧,她正躺在浴 盆里,眼晴紧闭,一手抚摸着自己那对丰润的乳房,一手在下面自慰着,伴着让 人心跳加快的呻吟。我被她那美丽的身体惊呆了,就傻站在那儿瞧。   啥子哟!进来朗个不吭气?快出去!巧巧惊叫一声,我吓得转身就跑。   我就见过三个半女人的身体。那半个是我的同学林莉,那时十六岁,不懂欣 赏女人,光猴急干那事。第一个见全了的是陈姐,她躺在床上时一身赘肉乱晃, 毫无美感。第二个就是红花,干瘪令人索然无味,而巧巧不同,身体曲线优美, 乳房圆润鼓胀。红里透白的肤色给人一种水淋淋的感觉。我心跳耳热地跑到楼下 值班售票室坐着。   巧巧洗完澡就在楼上叫我。我在洗澡间门口被巧巧堵住问∶刚才你搞啥子? 朗个那么吓人,不会喊一声索。你看到啥子?巧巧的脸红得象晚霞。   我自己也因偷看她的隐私而羞愧,我望了她一眼低下头说∶没看见,什么都 没看见。对不起。   巧巧低眉顺眼,羞怯地小声说∶你娃儿最好啥子都没见。今晚我请你去唱卡 拉OK好吗?说完,她让开路,下楼去了。   晚饭后,陈姐就象一尊菩萨一样打个盘腿坐在值班室的大椅子上,边跟屋里 的旅客聊天,边瞄着大门口。这个时段是住宿者进入的高峰期。我到厨房小声对 洗着碗的巧巧讲∶我跟陈姐讲一声,先走。在街口等你。巧巧抬起头,用一种忧 郁而美丽的目光看着我点了点头。那样子美得让人心动。   约好她,我就回值班室听陈姐他们聊了一会天,算着巧巧的事也该差不多要 做完了。我就对陈姐说∶我出去走走。在这闷得慌。陈姐镜片后的眼睛瞪得大大 的望着我,疑惑地问∶就呆不住了?才几天呀,脚就痒痒了?我没做任何分辨, 就只沉默地望着她。   一个旅客问∶老板,是你儿子吗?   陈姐转过脸恶汹汹地说∶你才是我儿子。这是我小表弟。没听他喊我姐吗?   那旅客连说∶对不起对不起。   陈姐转过脸说∶年轻人就是贪玩,去吧,早点回来。这一带晚上不安全。   我说∶没事。我身无分文,没谁会抢我。   陈姐打开抽屉拿了张十元的钱递给我说∶现在不是身无分文了吧。她递钱的 手用劲捏了我一下,那意思我再笨也理会得到。我说∶谢谢陈姐。   我在街口等着巧巧,我以为她很快会来,没想让我憨等了半个多小时,她姗 姗而来。她穿一袭洁白的裙子,飘逸的长发用一根白带子系着。脸上淡淡地画了 一下眉,也抹了些口红。她笑吟吟地向我走来,惹得路人注目张望。她走到我面 前羞涩地说∶让你娃等久了,你望到我搞啥子嘛?我脸上有花呀?走噻。   我赞叹地对她说∶不得了!差点认不出人来了。你比花还美。   她带着我走进一个人不多、但环境和空气也好不到那儿的卡拉OK厅。   里面有个男人站在投影屏前嘶声哑嗓地唱着,黑暗的包厢里不时传来男人、 女人的打情骂俏声,甚至有女人被掐的尖叫。那唱歌的男人大概是老板,见我们 进去就放下话筒迎上来问∶两位是包厢还是就在大堂。   巧巧说∶就大堂得了,我们只唱唱歌。   老板大声对暗处叫道∶好呢,两位!唱歌,上茶!   巧巧和我就坐在大堂的桌前,相互看着。巧巧问∶你都会唱些啥歌?   我心不在焉地说∶随便。她那双眼睛在投影屏的反光下闪动着水灵灵的波光, 人也一整个地变得晶莹剔透起来。我想,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女人,我 的目光一刻也不离开她的脸庞,仿佛只要闪开一下,那都是我一生的损失。   巧巧说∶我们唱老歌好吗?唱邓丽君的歌,要得不?   我情不自禁痴迷地对她说∶美。无与伦比的美。   巧巧笑了∶看你那样儿,色迷迷的。你看陈姐也这样?   不。我就只这样看你。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   瞎说,你娃,我大你好多晓得不?   知道。你二十一,我十八。当然我年底就十九岁。虚岁就二十啦。不就赶上 了。   嘿!你好喜剧,朗个搞嘛,你长我就不长了?算胡涂帐索?   哦,我倒忽略了你也长。   巧巧说∶你这人要得哈,心眼不坏。   老板拿着点歌本递上来说∶请两位点歌。   老板的打工仔也把两杯茶端上来说∶要什么饮料请吩咐。   巧巧问我∶你要啥子饮料?   我想那些东西很贵,就说∶不要。   巧巧拿着点歌本对老板说∶这一页上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酒醉 的探戈>>,先点这两首,<<酒醉的探戈>>连放两遍。   老板去放碟时,巧巧说∶我最喜欢这两首歌,我真想那天有个自己的家、自 己的功放、影碟,放开的唱。说着巧巧的目光里漫出了忧郁,那神情让我的心情 陷入一种深深的爱意。   我醉了因为我寂寞我寂寞有谁来安慰我自从你离开我我寂寞有谁来安慰我巧 巧的歌声不是标准的国语,夹着些四川话在里面。但她那种投入的情感和忧伤的 流露感染着我。在投影屏反射回来的,各色变幻的光线下,她那水灵灵的眼睛里 不断流出一些让人感动、让人伤感的情绪,眼睑上湿淋淋反射着泪的光泽,我被 她的投入和忧伤震憾,以致我忘了自己,全身心投入到了她的忧伤和美丽中。   自从你离开我那寂寞就伴着我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往日的旧梦好象你的酒 窝酒窝里有你也有我酒醉的探戈酒醉的探戈告诉他不要忘记我我不知道邓丽君是 谁,但我记住了这歌词,我理解了巧巧,她用这歌声传达了她心灵中某些忧郁和 伤感的成份。女人的忧郁和伤感,特别是漂亮女人,有这种情绪流露时,是楚楚 动人,让人怜爱的。我自己全沉浸在她那情绪中。   阿……酒醉的探戈我哭了因为我寂寞我寂寞有谁来安慰我自从你抛弃我那泪 水就伴着我……   巧巧哭了。她有些不能自己,她坐下来揩去眼泪,好半天才镇定下来。她歉 意地说∶一唱这首歌,我就会伤心,它让我想起了我最难忘的一些事,让我为今 天的处境难过……让你见笑了。   我说∶你的歌声和情绪也让我记住了你和今晚上。   巧巧说∶谢谢。但愿你能记住我。   我有些激动,伸出手抓住了她那有些粗糙,但柔软的手说∶会的。   巧巧没反对我握住她的手,只是用一种柔柔而又复杂的目光看着我说∶你该 走自己的路,这样下去不适合你。会葬送了你一生。   我想了想说∶我会尽快离开陈姐到别处去打工。   巧巧目光幽怨地望着我说∶陈姐是个变态,仗着自己有钱专门包养青年男人。 你是我见过的第三个,也是长得最好的一个。其实,我也看得出,你是无可奈何 才这样的,你人不坏,心地善良。   我腾出了另一支手,双手握住了巧巧的手问∶我喜欢你,你不嫌弃我吧?   巧巧挣开了我的手说∶我们唱歌吧。   我执拗地说∶巧巧,跟我好,可以吗?我爱上你了。这话我的大脑和嘴都没 商量过,是脱口冲出的,我生平第一次对女人求爱,我的脸都烫了。   巧巧说∶好嘛,我们处着瞧。她目光柔柔、语气软软,却又强有力的钳进了 我的心。   巧巧先回旅店,我在外面磨蹭了好一会才回去。心里直憋气。这算那门子事, 跟自己喜欢的女人约会还要偷偷摸摸地。陈姐正在值班室脸色难堪、小声地跟巧 巧说着话,看样子又是在训斥巧巧。巧巧眼眉低垂,也是一副不愉快的表情。我 没跟她们打招呼就径直上了二楼。   我的心在一片烦乱中理不出头绪,巧巧泪眼的歌唱、巧巧在洗澡间的样子、 还有我目前的处境的迷茫交织在一起,还有陈姐那张没有笑容的脸,还有<<酒醉 的探戈>>的旋律一直在我大脑里轰响。我理不清头绪,不知该何去何从,我为自 己这种茫然、困惑感到痛苦。我望着天花板,痛苦地想我到底欠陈姐些什么?陈 姐收留我,难道又欠我什么?人世间的来往人情,怎么就在我独立面对人生时显 得那么复杂?我爱上了巧巧,她占据了我全部的心智,我得在得到巧巧离开陈姐 上作抉择,可我离开陈姐后依旧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我该怎么办?   陈姐上床时,我从迷糊中醒来。我感觉到她的身体是凉的,而且一丝不挂。 她从不开灯上床,总在黑暗中行事,也许是她怕她那丑陋的身体展现在我的视线 中。黑暗中,没有言语只有动作。她喘着粗气脱去我的内裤,之后一双手就在我 的身体上游走。她把嘴凑到我嘴上时,我扭开了脸。   陈姐声音平和地问∶你今天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有点不舒服。   陈姐象哄孩子一样说∶没什么,年纪轻轻的那会不舒服,来,高兴点,心情 舒畅点。接着,她卖力地、喘息着揉弄着我那里。我感觉到了她的笨拙和费力, 心里不禁生出几丝厌恶和同情。我的心已软了,但那里也硬不起,根本无法。   陈姐的身体不但从凉转到烫,而且我感到她的汗水都滴到了我身上。她徒劳 地躺下大口喘息着笑了。那笑声凄凉而又古怪。她笑完哀怨地说∶我真是贱到底 了。这人世间没有真正的爱,只有性。只有这靠不住的性……   我有些触动,不知说什么好。我又想到了巧巧,又想到了她在洗澡间的一幕, 我的手自然而然就去抚摸陈姐的乳房和身体的一些部位,可心里却是在幻想中抚 摸巧巧,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很快就让陈姐一次又一次扬起她的身子,痛快地呻 吟个不停……   做了一次又一次,半个夜晚都在干那事。最后我满身臭汗,疲惫地躺下了。   陈姐说∶行,小子。来这么几天,今天最出色,我都招架不住了。看来,我 得在你工资中加上五十元奖金。陈姐说着,满足地打着鼾睡去了。   黑暗中,我流着泪失眠了。我起身开了灯,只想去洗掉我一身的浊气。我决 意明天又去找工作,我就不信这个城市会找不到一份合适我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我正鼾睡巧巧来叫醒了我。只见她眼睛红红,满脸的沮丧。我 问她∶你咋啦?   她说∶昨晚的事陈姐知道了。她给我三天时间,叫我另请高就。我这就去找 工作。   我一下跳下床说∶走!我们一道去。我也不想在这儿了。   夕阳西下,一些高楼大厦顶端被抹上金红,而楼下的街道已浸入了暮色之中。 找工作的事,以失败而终结了这一天。一些贴着招聘用工的饭店或商店,一见我 们一男一女就拒之门外。从那些色迷迷盯着巧巧胸脯瞧的老板目光中我读懂了这 个世间的欲望。   我们坐在这个城市中的河岸上,一阵凉风吹来,巧巧头发一些飘了起来,一 些紧贴在她汗渍渍的脸上。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是疲惫、是茫然。我安慰地说∶ 都是我连累了你。你会生我的气吧?   巧巧抬起头温柔地说∶不怪你,陈姐说话好难听。说啥子我跟她争男人。好 不要脸,都快五十的婆娘还搞男人。   我愧疚地说∶巧巧,你会嫌弃我跟陈姐有过这种事吗?真是很对不住你。   巧巧不说话,目光盯着河岸下污浊的河水。   我说∶无论怎样艰难我都跟定了你。我这一生都不离开你。   巧巧仿佛突然回过神来,用一种陌生的目光打量着我。半响才说∶你硬是说 起好耍嘛朗个?你娃多大?我多大?你硬是不会想事。说到起耍还可以,朗个和 尚脑壳当起针(真)来索?   我被巧巧这突如其来的说法瞢了。我睁大眼睛疑惑地望着她。   巧巧望望我,视线又投到河水中。华灯初上的五彩光影投在河上,在波动中 扭曲了它们本来的面目。她长长上翘的睫毛一眨一眨地动着,目光中映着河里投 来的光斑。   我失望地说∶巧巧,我明白,你讨厌我跟陈姐的事。可那是没办法的事。在 说,我不到陈姐那儿能认识你吗?   巧巧抬起脸,目光有些柔顺地望着我说∶不,不是嫌,我晓得。我理解。可 我还是心有余悸,我当初的男朋友也是个帅哥,跟你差不多。可在金钱和爱情面 前,他还是背叛了爱情,投靠了金钱。我不想重复自己的错误。   我着急地对她表白∶不!我决不是那种人!如果我将来背叛你,我不得好死。   巧巧又说∶我比你大,过两年老了,人丑了,不行不行。   我搂过巧巧把嘴贴在了她嘴上,她挣扎了一下就软绵绵依了我。我冲动地在 她身上乱摸,她用手无力地拨了我的手一下,就无力地搂住了我的脖子。   我开始真正理解了爱情。爱情是感觉,爱情是激情、爱情是说不清、倒不 明……这个城市让我失望、痛苦,尔后又让我找到爱情。我是在失业中,得到巧 巧的爱的。   第二章                     我和巧巧同居了。她在一个饭店找到了一份工作。这是一家很正规的大饭店, 巧巧每天的工作是从早上六点半干到晚上十点半。一个月可挣一千多元。我随后 又在另一家宾馆找到一份当保安的工作。食宿自理,每月六百元。我们花四百元 租了一套二十多个平米的旧房,有个窄小的卫生间,一个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操作 的厨房。还有就是只有一张床的空空的房间。连坐的凳子都没一个。不过,我们 对生活都充满了信心,我们相信明天会更好。巧巧上班虽然很苦,但她的心情却 是愉快的。   巧巧在那家饭店跑堂,穿着一身红制服,打着黑色领结。没堂可跑时就反背 着手和其它姑娘们一排地靠墙立在客人身后。我下班回去总要在门外驻足望一下, 她那标致的身材和她高耸的乳房着实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我在这家宾馆当保安的工作就是站在宾馆大门口迎候进出的客人,或帮客人 拎一下东西。时间不长,也不算累,就只是无聊和呆板。当然,收入也少。巧巧 每月净挣一千元。我那六百相形见拙,四百元的房租,还有二百元我的生活费都 不够。这让我感到不安。我们的搭建在这个城市大树上的窝除了床,什么都没有。 我想起巧巧在我们初相识,唱<<酒醉的探戈>>的那晚说的∶我最喜欢这两首歌, 我真想那天有个自己的家、自己的功放、影碟,放开的唱。我也在下班后去看过 那些出售电视、功放、影碟、音箱的商店去转过。只有看的份,没有买的份。我 算计了一下,以目前我和巧巧的收入,干一年也买不起一套好点的家庭影院。   每个夜晚我都躺在床上,看着这个城市最廉价的、五角钱几大张的晨报。等 待着巧巧的回来。   当楼口上响起蹋蹋的高跟皮鞋声时,我就会从床上飞跃下去开了门,迎接满 脸疲惫的巧巧,把她让进屋,一脚踢了门,抱着她从门那吻到床前,双双倒下。   巧巧说∶今天好累,脚都站木了。那些龟儿子硬有本事围着桌子吃了四、五 个钟头才走。   我问∶你不会坐一会。   巧巧说∶也,朗个敢,大堂经理盯到起,那儿谁也莫想偷奸耍滑。哎,你帮 我按摩一下小腿噻,两个小腿硬是酸溜溜地疼。   我除去了她身体上一切布类,让她美丽的身体展现在我眼里。我轻柔地从她 小腿上按摩着一点点往上缓慢移动,不断变幻着按摩手法。到了大腿,我又叫脸 朝下伏着的巧巧翻过身,仰面睡着,在她迷乱、柔顺如水的目光中继续往上按摩, 她总在我按摩到乳房时开始呻吟,这时她的呻吟连绵不绝、且越来越急速。今夜 我只按兵不动,任由她去叫唤。终于她按奈不住叫道∶你龟儿子朗个这么折磨人, 快点噻。我故意装瞢问∶什么呀?嫌我动着慢?巧巧脸色玫瑰一样地红着掀开我, 骑到了我身上说∶看老子今晚不把你洗白、洗软,不叫人。她闭着眼,自顾骑乘 着我,口中迷乱地唤着我的名字。我欣赏地看着她那美丽而又疯狂的身影,不断 在心里感激上苍为我送来了这么美丽的女人,不断在心里感激这个城市让我们相 聚,不断在心里感激巧巧给我的爱情。   当欲望的风暴过去,巧巧就静静地躺进了我的手臂。我把我今晚算帐及买家 庭影院的叹息想法讲给了巧巧听。她沉默了,用她的指尖轻轻在我胸前触摸着。 我知道我们目前绝对没那个能力,但这个能力的达到也是个令我们茫然的事。光 是这样想一想这个目标都那样的令人失望。谁叫我们是这个社会的最低层的穷人 呢。   我吻了巧巧一下说∶等那天你有休息,我们再去唱一回卡拉OK,你还唱邓丽 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酒醉的探戈>>.我好想再听你唱。   巧巧回吻了我一下说∶不,<<酒醉的探戈>>我不愿唱了,现在我不喜欢了。 要唱只唱<<月亮代表我的心>>为你唱。   我不解地问∶为什么?   巧巧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酒醉的探戈>>是探戈舞曲,是跳舞用呢,不是唱 呢。   我说∶那我就学会它,我想不会有多难。   巧巧一把捂住了我的嘴说∶从今后不准再提<<酒醉的探戈>>,我不想失去你。 说着泪水淋淋地伏进了我的怀里。我无言了,可<<酒醉的探戈>>的旋律又在我脑 海里出现了,巧巧伤感的神情又叠映在旋律中,我用我的嘴唇轻吻着巧巧湿淋淋 的泪脸,安抚着她,也慰藉着自己。   宾馆刘经理要求我们所有员工自觉地用国际化、标准化为客人服务。这些我 在学校也学过。但在工作中我要付出几十倍的努力才能做到。穿着并不神气的保 安服,象木头一样立在宾馆门口一动不动,直到换班或下班。这种枯燥泛味的工 作让人精疲力竭。穿蓝色制服的服务生比我自由多了,他们象猴子一样上窜下跳, 或领班不在时跟大堂的小姐打情骂俏。那是几个既不难瞧、也不好瞧的小女生。 讲着方言普通话和憋脚的英语。在我眼里她们都不如巧巧。其中一个叫唐梅的女 孩常给我抛媚眼、套近乎,我也只能一笑应之,决不亲近她。   这阵领班不在,唐梅从大堂服务台后又跑到了我站着的大门口跟我说话。   她摆出一副城里人看乡巴佬的架式,拿腔拿调地对我说∶你这个人,还玩什 么深沉?都来了这么久了,还不跟我们聊聊天,你是怕我们笑你那口土里土气的 乡下口音吗?   我不屑一顾地回答∶上班时间不要窜岗,更不能闲聊。小姐,你请回到岗位 上去。   唐梅夸张地做了个动作说∶喔吆吆,一本正经呀,哼。我就知道乡下人自尊 心特别强,强到变态的地步,我懒理你。说完,她扭着屁股回到了服务台后,只 见她对我指指点点地对另一个姑娘说着什么。   我早已习惯了被城里这些王八蛋奚落、轻视,甚至恶语相向的事情。平静得 不屑一顾。   这时,一个拖着有轮子的皮箱,背着沉重背囊的外国妇女走进了大堂。她在 服务台前卸下背囊办了手续,请求服务台的人派人替她送行李到房间。按惯例, 这是那些跳脚抹手、穿红制服的猴子们的事,可全没了人影。服务台的另一个女 孩就叫我替那外国女人送。我很犹豫,保安是不能上到楼层的,除非发生事件与 保安业务有关连,否则进入客房一律惩处,罚款。但我也不想让老外难堪或求而 无助,于是就去替她背了行囊、推着皮箱进了电梯。这个汗渍渍的黄毛婆娘身上 的汗味特难闻。她用不太标准的中国话对我说∶你们宾馆的、态度服务的差,女 士的没人帮助。我歉意地对她说∶服务生不在,对不起您,请多多原谅。   把她送进客房,放下东西要走,她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十元的人民币递给了我。 我只犹豫了一瞬就接过了小费。我对她说∶谢谢。她也正对我说谢谢。出了客房 刚要进下去的电梯,刘经理从电梯里带着两个人走了出来。刘经理望我眉头一皱 说∶跑这来干啥?还不回你岗位上。我想向他解释,他却笑着脸只顾陪了两位客 人走了。我只好叹口气上了电梯。   还没下班,领班就来把唐梅叫走了。看样子是叫去楼上经理的办公室。下班 后,我到更衣室换好衣服才走到大堂,也被领班叫到了经理办公室。   刘经理板着块脸问∶今天上班时间为什么擅离岗位?   我将当时的情况如实说了。刘经理很有涵养地听完后说∶据我的了解,当时 服务生在场,你是为得那点小费主动替外国客人拿行李进客房的,服务台的人并 没有叫你,你这是违章。   我申辩道∶刘经理,规章制度我知道,我不敢违章,事实不是你说的那样……   刘经理一下鬼火了∶哦!我冤枉你啦?你们这些乡下来的人,就是爱贪小便 宜,我还不了解?!得啦吧,你给我收声,这月扣发一百元工资,以示惩治,下 不为例。再发现你犯这爱贪小便宜的毛病,就请你走人。   望着衣冠楚楚、西装革履的刘经理那一脸的专横,我心里也一股股鬼火往上 窜,我没有言语,只有愤怒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和我目光交火那一刹,他心虚了。 他不敢正视我转而对一边的领班说∶看看嘛,哦,这个样子,干得成个求,趁早 走人。   我把更衣室锁衣服的钥匙掏出来往他桌上一放,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走出 了办公室。经过大堂碰上了唐梅,她和其它几个女的刚从更衣室出来。她低着头 想从我面前走过,我叫住了她。她站住心虚地问∶什么事?我狠狠地盯着她骂了 一句∶你这个小贱人,我操你妈!骂完我舒心畅气地在她的同伴的唏嘘声中离开 了这个宾馆。   在回去的路上,我感到阵阵寒意,这深秋的冷风直刺我的心灵。我懒以生存 的饭碗、倾刻间就不存在了。我的泪只能往肚里咽,这城市到处都是有尊严、有 金钱的人。难道他们天生就有尊严和金钱?难道我这个乡下人永远就只能低三下 四,忍气吞声地活在城市最低层?谁能给我答案?   我经过巧巧打工的那家饭店门口,不敢往里望,低着头匆匆走过。我为我的 失业惭愧,内疚,觉得对不起巧巧。我匆匆回到那冷清的屋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当楼口上响起她蹋蹋的高跟皮鞋声时,我几乎巴不得地下有洞钻了进去。门 是巧巧自己开的、她进门就大声说∶海,你娃今天朗个搞?门也不来开,睡着那 索?看我买了啥子回来?   我掀开被子一看,巧巧提着蛋糕,一手还拿着个精致的小盒子。我忙下床去 关了门。   巧巧把蛋糕和东西放在床上转身来摸着我的额头问∶你病啦?脸色朗个那么 吓人。   我苦笑了一下说∶没病。只是等你太久睡着了。说着我抱住了她。巧巧温柔 地贴着我耳根说∶生日快乐。我感激地,有些哽咽地说∶谢谢巧,真的。我长这 么大,头一次拥有了自己的生日蛋糕。   她推开我从床上拿起那精致的小盒从里面拿出了一只手表递给我说∶送你的 礼物。   我接过那只金黄的表,眼泪却制不住掉了下来,巧巧边替我擦拭着泪边说∶ 你朗个象个三岁娃儿一样哭啦索,也小伙子哟。   蛋糕插上了十九支蜡烛,巧巧小声细嗓地为我唱了祝生日快乐后说∶来,我 俩个先在心里许个愿,然后一起吹灭蜡烛。烛光中,巧巧脸上泛着光亮,她双手 合上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上翘着,口中念念有词地念着。当她睁开眼见我呆呆地 瞧着她时,她催促我快许愿。我学着她合上手掌闭上眼。那时我头脑里一片黑暗, 我思索了一会对自己说∶希望自己早日奋斗成个有钱人,希望巧巧永远爱我。   我们吹灭了蜡烛,巧巧欢快地切着蛋糕问∶你许了个啥子愿喃?讲讲噻。我 说∶希望自己早日奋斗成个有钱人,希望巧巧永远爱我。巧巧笑了,她说∶我跟 你不一样,我呢是希望我们百头到老,永不分离,还有就是希望我们都平平安安, 顺顺利利地过日子。   吃着蛋糕时,我还是把今天的事说了。我没想到巧巧一点也没责怪我,她也 气愤地说∶对头!人就是要有志气个,骂那个小贱人骂得好,你朗个不把那龟儿 刘经理也骂一顿呢?反正都炒他的鱿鱼了,不骂白不骂。你硬是傻戳戳的。   我叹口气∶当时没想起。哎,又要到处找工作了。这日子让人烦恼。   巧巧安慰道∶莫得事,找个更好地工作,暂时我这儿还有收入,日子过艰苦 点没得啥子。心宽点,男子汉大丈夫地。   我感激地看着她说∶巧,你是世上最好的女人。遇上你是我一生的福。   我十九岁的生日在被炒鱿鱼的痛苦和真情的深爱中渡过。我在阅读生存的残 酷和爱的浓情中成长着自己、丰富着自己……   我又一次开始了我艰难的求职奔波,满城乱转。我不再胆怯,我大方地、甚 至言过其实地推销自己。我很少再出示我那花两年时间苦读寒窗弄来的保安、经 警毕业证。这个城市不看重这个东西。可我也不明白他们到底需要什么,我在迷 惑不解中东奔西走,几天下来都毫无收效。   巧巧每天回来总是问我累不累,好言安慰。仿佛是个大姐姐一样。面对她的 温柔和体贴我总在心里暗自下决心,此生此世一定要好好爱她。同时也祈祷上苍 让我尽快找到工作。   几天后,我见到琳娜娱乐有限公司招聘服务员和驾驶员的广告。服务员要求 十八——二十五岁,身高一米七以上,初中以上文化,但必须相貌端正,有气质。 底薪六百元。还招聘一个驾驶员要求同上,但多了个条件,要有三年以上驾龄, 底薪八百元。这唯一的一个驾驶员的位置、还有八百元的底薪让我心动。我唯一 缺憾的就是我从学校出来后一直没摸过车,手艺早生疏了。我只能抱着试试看的 想法去应征了,万一不行就去应聘服务员。   招聘人的大会议室里挤着七八十人。填表的、问讯的喧嚷声在室内蝇蝇嗡嗡 地响着。我要了张表填好,就挤到办事的那桌前递给了他。那老头先看表,后看 人。然后说∶把毕业证和驾照出示一下。   我忙递给他。心却悬了起来。那老头看了看驾照说∶你这证从发那天到现在 也才一年多。搞不成。你去应征服务员吧。他再次抬头看着我,把证件递还我说∶ 你这样子做服务员满周正的去吧。   我大声对他说∶老师傅!我学过文秘、懂电脑、会打字。考虑用我吧!   老头火冒了∶老子又不聋,吼个求!一边去。   我叹着气正想退出拥挤的人群,一个声音冲我说∶小伙子,等一下。我望去 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她走到老头身后对我说∶把你的证书和表格拿来我瞧瞧。   她瞧完把证书递给我说∶可以考虑你,等我们再复议一下。明天你还是带着 证书和身份证来。她那毫无表情的脸上一点也不光润,一双眼晴亮得让人生畏。 看那老头对她低眉顺眼样,我猜她准是管事的人。我愉快地退出了人群,真想马 上到饭店去告诉巧巧这个好消息,可我走到会议室门口回头一看,心就凉了,那 么多人,我又有多少希望呢?还是别高兴的太早了。   第二天八点正我就到了公司楼下的院子里。那里已经有几十个人等在那儿。 或蹲、或站,抽烟的,交头结耳的全是些二十来岁的男人。我悄悄地站在一边不 知该怎么办。反正大家都站这,我也只好如此了。不一会昨天见过的那老头手上 拿着一张裹着的红纸出来大声向众人说∶请各位注意了,现在张榜,榜上有的请 上二楼会议室开会,榜上没有的呢,对不住了,请另寻高就,多有得罪,望大家 包涵。   人们全围上去了。当那张红纸贴到墙上时,许多人都叹着气走了。整张大纸 上只写着五个人的名字。我没找见自已的名字。心反而放下来了。我想我昨天的 预感是正确的。我转身就走。可我猛然想起,老头贴的榜上是写的服务员而不是 驾驶员。我抱着一线不是希望的希望又转身去问那老头。他用一种与昨天完全不 同的口气说∶哦,我还正找你呢,你的事定不下来,等经理来再说,你先跟我上 三楼经理办公室等着。   那是一个宽大的,套房式的办公室,那气派、那豪华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硕 大的办公桌旁立着一张可移动的兰色的电脑桌,一进门我就认出那是一台联想品 牌机。老头一进门便开了饮水机。接着又用鸡毛掸掸办公桌。他对我说∶等下经 理跟你谈成了,二天这里打扫、收拾就是你的事了。我也但愿你能留下。我昨晚 还特别跟她争取过你。   我不知道他说这些对我有什么用,我心里有点明白,我的工作可能有希望了。 我对那老头说∶谢谢你。   昨天见过的那女人进来了。她穿着风衣,走路风风火火的。一进门就冷腔直 调地说∶老范你是搞什么?新找来那些人全在二楼等着你,还在这里磨什么?   叫老范的老头陪着笑脸∶赵经理,昨天说会开车那小伙子来了,我把他带上 来。这就下去。   赵经理膘了我一眼扬了下下巴说∶你先坐着。我就坐沙发上,一言不发地等 着她讲话。她脱去风衣挂在衣架上,一屁股坐到会转的椅子上,用脚一蹬就溜到 电脑前,只听见她噼噼叭叭一阵开关就打开电脑进入了Win98操作界面,接下来 她点击了拨号连接,猫的叽叽声响起时她才转过椅子望着我问∶你学过电脑?懂 得E_mail收发吗?我回答∶懂。   赵经理的声音怎么听都缺乏一种女性的温柔。倒象个男人。她问∶你希望来 我这干什么?   我说∶开车。   她语速很快地问∶你计划中多少工资才干?   我答∶听从公司的分配,安排。   她又问∶乡下来的?   是。   她说∶好。留下吧。   我大大松口气说∶谢谢经理。   她说∶过来看我操作,你来后这事就是你的工作。当然还有其它许多事,这 只是其中一件事。从今天起你得学着适应这里的工作。   赵经理熟练地把E_mail里的一封封信复制存入另一个硬盘,她对我讲这些生 意往来的信件大部份是要转换存入加密文件里,还要绝对加密等细节。她那冰一 样寒的目光在我和显示器间来回。我站在她身旁暗想,这赵经理可能就是人们通 常说的那种女强人了,缺乏女性的温柔和细腻,多了些男性的粗犷。她那目光让 我心里直打鼓。她脸色不健康,但她也不化妆。一切都那样自然。这让我对她生 出些畏惧和敬意。电脑上的事处理完了。赵经理一转身背对着电脑,伸手示意一 下说∶你坐到沙发上去。   我把毕业证、驾照、身份证拿出来放到她办公桌上就坐到沙发上去,紧张地 注视着她。她拿起我的证件漫不经心地瞧着,不时又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弄得我 坐立不安,提心吊胆。半晌她才冷不丁地说∶乡下人最可贵的品质是能吃苦耐劳, 能听领导的话。我机械地回答她∶是的。她又说∶最坏毛病在无知少识不能很快 溶入城市生活,并且素质很低。我依旧机械地应和道∶是的。她说∶不过我看你 是可造之材,打磨一下能成器的。你看你,一套衣服穿得皱巴巴的也不换一下, 连仪表都不讲究。我的脸都被她说得羞红了。我分辩到∶才毕业,没找到工作。 所以,所以只好这样了。   赵经理讲∶在城市里工作仪表是很重要的,人际交往,别人往往注重的就是 仪表和言谈举止。今天你要做的头几件事就是∶一、去理个发,做出头型来,二、 买一套质量好的西装,还有衬衣,领带,把自己包装一下。看你头发乱蓬蓬、衣 服皱巴巴的样,一眼就知是乡巴佬。   这个问题难做了,我心里着急起来∶赵经理,能缓一下吗?现在,现在我还 不、还没那个经济。   赵经理转过身继续弄她的电脑。仿佛我根本不存在。我尴尬地坐在沙发上不 知如何是好。这是个怪异的女人。满脑子让人弄不明白的东西。她的举止作派简 直就是个男人。   她忙完了就站起来冷冷地说∶走吧。   我跟着她下了楼。来到轿车旁。她开了车门说∶上车。   我钻进副驾驶位上坐着问∶到那里?   赵经理发着车说∶在我这儿干,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不问。一切听从就行 了。   我说∶赵经理,让我来开吧。   她轰着油门熟练地把车驾出了院子说∶这是城里,不比乡下,你就先熟悉一 下交通规则和城市路况再说。现在叫你陪我到商场。陪我,这也是你工作的一部 份。你乐意吗?   我装着很高兴地回答∶乐意。   她扭过头瞅了我一眼说∶你从早上到我办公室到现在,一直呆头木脑的,装 酷阿?笑一笑都不会?   我的天,这女人盛气凌人的架式,怕都来不及谁还敢对她笑?我说∶不敢笑。 您太威严了。   她哦了一声点点头说∶这也倒是。她的语气缓和下来了许多。   车在城市里行驶,渐渐慢下来了,她那表情很复杂。她犹豫了一些时候突然 在一个可以停车的地方停住了车,一双寒光逼人的目光逼在我脸上说∶我还是跟 你先小人后君子,开门见山的说,你不愿还来得及,可以马上下车走人。   我的心紧缩了一下∶听经理吩咐。   她说∶你不是少年儿童了,也是成人。懂成人的需要吗?   我明白了,红着脸低下头说∶懂。   她说∶想来我这儿的人比你强、比你帅的人多得很。大学生都有不少。知道 我为什么选你?不知道吧?我不喜欢油腔滑调的、自以为是的家伙。我喜欢纯洁、 甚至腼腆的青年。你对成人需要到底懂多少?说说?   我真不知道这事是可以用来说的,也找不到什么言语来回答。只好避开她那 逼人的眼光往窗外看,我想巧巧要知道这事她肯定不原谅我。   赵经理冷冷地问∶你还没答应我,你到底选择干还是下车?   我犹豫着用哭一样的声音说∶愿意。那声音很小。   轿车又向前驶去。穿过街道穿过车流,我在想我就要对不起巧巧了。真爱需 要纯洁,但真爱更需要生存。这份肮脏的工作将维系着我和巧巧的爱、将维系着 我和巧巧在这个城市的生存。   赵经理用她的审美观来包装我,从西装专卖店到发廊整整忙了一大早,中午 两点半才吃饭。   上车后,她用手机跟另一个女人通了话∶准备一个房间,我来休息一下。要 快,我马上就来。她那口气象是在命令。   这样我就随她到了那个酒店。门口一个穿西装的女人早已迎候上来。下了车 赵经理对那女人说∶这是我的驾驶员,兼办公室工作人员。才来的。又转过脸对 我说∶她是这儿替我负责这个酒店经营的张树芬经理。   那女人比赵经理还老,看上去快四十岁的样子。她冲我礼节性的笑笑就和赵 经理讲着话进了酒店。我跟在后面无话可说,提着她买给自已的西装。我嘲笑地 想着自己象只出卖性欲的公狗,跟在一只母狗,而且还是老母狗的身后。我的心 就叹息了。   开了房间,张树芬暧昧地笑着退了出去。赵经理就说∶你去洗一下,把你那 身垃圾衣服扔了。她点了支烟在房里抽着,我就进卫生间放水洗澡。   正洗着,她进来了。叼支烟斜靠在门框上看着我。我用背对着她说∶经理, 你出去好吗?我不好意思。她把烟头往垃圾框里一扔说∶别婆婆妈妈的,比个女 人还恼火。说完她转身走了。不一会,她赤裸着身躯走进来,跨进了浴缸。她那 偏瘦的身体毫无美感,只是两只松软下垂的乳房还有点女性味。她说∶替我洗澡。 那口吻简直跟命令一样。   我便替她搓背。她问∶你到底懂多少?有多少本事都使出来。   我开始抚摸她的乳房,她坐在浴缸里闭着眼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就这样持 续了几分钟,她从浴缸里一下站了起来说∶算了,揩揩水上床吧。   在床上我和她面对面躺着,我此时才看清,她眼角己布满了细密的皱纹,一 双眼睛闪烁着让人猜测不透的孤傲光泽。她用手指在我脸上抚摸着说∶就只会那 么两下?一点不懂作爱的艺术。不过我喜欢,看你穷窘迫的样儿,我开心。我会 教会你怎样艺术地作爱。你现在那点玩意全是自然、本能的货色。对女人来讲, 毫无吸引力……   就这样我在酒店的房间里,由赵经理手把手来了次岗前培训。整整一个下午 都在爱抚、作爱中渡过。吃过晚饭后,我终于下班了。在上车前,她用手机接了 个电话,之后她就说她有事,叫我自个儿去,随后又问我住那?   我说∶和我女友住一起。她一下子脸都气变形了,火辣辣地问∶你怎样不早 说你有女朋友?   我说∶你没问。她问∶是干啥的?我回答∶打工妹。她哼了一声径直开了轿 车门发着汽车又摇下车窗望我说∶明天按时上班。说着从她皮包里顺手抽了几百 元用手指夹着递给我说∶先用着。我接过钱,她一轰油门就走了。   当她的车消逝在车海灯流里后,我数了数钱,三百元。然后,我象模象样地 整理了一下西装,拦了一辆的士回到了住处。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打的,穿 得西装革履地在这城里打的。我把一下午的疲倦和恶心抛在了脑后。金钱确实是 个让人高兴的婊子。   巧巧下班回来时,惊讶的瞪大了她美丽的眼睛。我拥抱了目瞪口呆的巧巧, 她推开我说∶你朗个这样子打扮?抢人了蛮?   我说∶找到一家大公司,开车。公司要求员工这样着装。是发的。   巧巧就翻着瞧∶也,是名牌喔,好几百一套的。硬是舍得哟。   我知道,我这套西服是一千二的。可不能对巧巧讲。   巧巧搂住我的脖子吻着我说∶我老公就是有出息。我硬没把你看错。她双手 捧着我的脸,仔细凝视着我,那美丽的眼睛里满是痴情和真纯,可我还是从她充 满血丝的眼白上感到一种悲凉的东西,一种令人不安的预感。我心中有愧,忙把 视线移开了。   晚上,巧巧沉浸在我为她描述的美好未来中,显得异常的激动和不安,老在 追问我那是个什么单位,我都一一掩饰过去了。巧巧信了,她湿润的嘴唇逗到我 耳边说∶我要。我知道她要什么,可我没了感觉,就说∶今天太累了。明天吧。 巧巧温柔地说∶要得,明天嘛。                     第三章   下午赵经理要招待几位重要人物,她自己开着车去了。我无所是事地回到家, 放着音乐抽着烟思考一些问题。转眼我就到这个城市一年了。从前我和巧巧那空 荡荡的屋里早己变得拥挤不堪。电视、家庭影院早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幻想。有 钱的日子虽不快乐,但毕竟少了许多为生存担忧的恐慌。   没事的时候我老爱放<<酒醉的探戈>>,这让我想起最初进城时与巧巧相遇的 日子。这一切成了昨天,没什么好留恋的,相反我会以城里人的目光来批判我最 初的无知。我不会再感激那个收留我的、丑陋而又小市民习气极浓的陈姐。我想 我这一辈子都不愿再见到她。   眼下我又有了新的欲望,那就是换一套象样的宽房子。象真正城里人那样生 活。我知道,我的每一次飞跃的追求总是要用人格被践踏为代价换取。良心、道 德总在金钱面前退让或隐藏。巧巧最终还是知道了我和赵经理的事,尽管她气极 败坏,又吵又闹,最终还是默认了这一事实,并且心安理得地亨用着我给她带来 的物质享受。我想,纯洁、真爱,只是男女间最初的爱情设定,一个美好的设定, 一旦来到这欲望的、金钱的世界就会被修改,改变路径,沿着生存的法则前行。   巧巧依旧在那个饭店工作,做到了领班。早上都在家里,十点后开始工作, 下午五点半又交另一个领班。工作比原来跑堂轻松了许多,而工资却比原来高了 许多,还有奖金。她开始存钱,也寄钱回四川老家。无论怎样,我还是深爱着巧 巧。她是我人生路上,最艰难时刻爱上的,并且是真诚爱上的女人。尽管她知道 有另外的女人在分亨她的男友,可为了生活她学会了忍耐,我们彼此心照不宣, 都不提这事。我心中有愧,但又不能自拨。只好拼命用物质的、金钱的方式来报 答巧巧。她也知道我是真心爱着她,心理就平衡了许多。   我看看表五点了,就掏出手机往巧巧饭店大堂里打,我告诉她我们到外面吃 饭,叫她不要在单位上吃。巧巧在电话里问∶就我两个,没其它人?我说∶当然。 我到你们饭店对面等你。   我赶到时,巧巧己站在路边的树下,远远望去她简直就是一个婷婷玉立的美 少女。那身姿美得令人赞叹。但最近一段时间我都没跟她作爱,我实在是精疲力 尽无力再去滋润她,我知道她在夜里的渴求从不用语言表叙,我读得懂她湿润的 唇印和轻柔的手语在说什么。可我很无奈。   巧巧含笑地望着我问∶今天朗个想起来要到外面吃?   我说∶我们去正宗重庆火锅店。吃麻辣去。   巧巧说∶泼烦不得,老往那儿跑,贵死了。不去。   我问∶那到那儿去呢?你定吧。   巧巧说∶还早,我们逛哈儿在说。   巧巧挽着我的手,我们边走边聊天。不时有路人投来羡慕的一瞥,我知道那 是她的漂亮和我的英俊引来的。我们是一对最佳的美人搭档。我引以为荣的就是 我们给大街上观众带来的注目礼。   五彩斑斓的灯光渐渐笼罩了这个城市的街道。暮色隐退,街道灯火辉煌。不 知不觉我们就走到了一年前我们在过的那片小区。这儿全是外来的人员,形形色 色什么人都有。   巧巧说∶真快哈,离开这都一年了。你还会想起这来吗? 我说∶象恶梦一样,不堪回首。想得最多的还是认识你的情景、还有我们俩唱卡 拉OK,你唱<<酒醉的探戈>>时的情景。要不我们今晚再去那儿唱一回。   巧巧说∶忆苦思甜索。   就算是吧。我又带着巧巧去吃了一次三元钱管饱的大排档。可我们都难以下 咽那粗糙的饭菜。象征性地刨了两口走人。我们的穿着和气质与这里的人完全不 同。在那些身上散发着汗臭、衣服随便甚至破旧的人们的诧异、羡慕目光中,我 们匆匆离去。   我们来到了那卡拉OK厅,里面气味更难闻,这跟我现在出入的那些高档豪华 娱乐场所比较,简直就是垃圾场。就是坐在凳子上,也总感到衣服被弄脏了一样, 让人挺不自在。   巧巧说∶先给你申明哈我是不唱<<酒醉的探戈>>的,其它随便那首都行。   老板也说∶那首歌的碟片坏了,买不到。只有舞曲,要不要。   我说你就放舞曲吧。吩咐完老板,我不解地问巧巧∶为啥你不唱、怕唱<<酒 醉的探戈>>?   巧巧叹了口气,目光柔柔地望着我也不说话,伸出手把我拉进了舞池。   我们合着那明快的节奏,熟练地操练着探戈舞。   我说∶我原来连邓丽君是谁都不知道。   巧巧说∶那哈,你娃傻戳戳的噻。   我说∶我现在知道了,并且永远喜欢她的歌。   巧巧问∶为啥子呢?   我说∶为你。是你让我认识了她的歌,她的歌又让我在心里刻下了你。   巧巧笑了。我在舞步中吻了她。   巧巧落泪了,她说∶一切都由命,是没办法的。   我不解地问∶什么事让你这么伤感?   巧巧说∶我是在唱这首歌时认识原先那男友的,我们一道离开四川到了这个 城市。又是在这个城市唱这首歌时被他抛弃。也是在唱这首歌时爱上了你,我不 愿也不想再唱,可你多少次总逼我。   我被她那凄美的神情感动,我说∶对不起,今后不会了。巧,我不会,永远 不会离开你的。   巧巧停住了,她怨恨地瞅我一眼说∶是!人没离开,心早就离开了!说完她 扭头冲出了歌厅。那探戈舞曲依旧一板一拍地奏着,投射屏上一对男女在狂舞, 我去跟老板结了帐就冲出去追巧巧。                     才进办公室就听见赵经理在哼歌。一脸的愉快。通常总是我先到办公室,她 很晚才来。要么就是我到办公室里间的卧室把她叫醒。   她见了我就大声说∶昨晚请的客、送的礼没白费,他们今天就把用地的手续 办好。下午我们把钱划出去,这事就敲定了。   赵经理在郊外买了四十五亩地,准备上新的娱乐场馆。一直办不下建房许可 证。也不知她用什么办法终于跟城建局长搭上了关系,倾刻间就把一件复杂的事 简单化了。我恭维道∶当然啦,赵经理出马岂有放空的。再说市里谁不知你是十 大有名私营企业的大姐大。   赵经理边收发着E-mail边说∶屁话,那些都是虚的,钞票才是实的,谁都是 冲我的钞票来的。昨晚单打发城建局长,现兑现就是三万。今天中午还要打发具 体办事的人。每人最少二千。想想吧,这些人都得象喂狗一样,大狗喂大骨头, 小狗喂小骨头。   我附和着∶是阿,我们这个社会大家都在腐败,不喂这些掌权的什么事都办 不成。   赵经理转过身望着我若有所思地说∶哦,你到我这有一年了吧,也学了不少 东西,是不是也想自己独立地干点什么?   我慌忙表白∶看你说到那去了,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离开你。你对我这么 好,我会舍得离开你吗?   赵经理说∶你小子才来时简直就是个愣头青,笨嘴笨舌的。想不到现在也变 得油腔滑调,讨厌。是阿,人都在变。你现在厌烦我这个老女人了吧?   我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是发自内心的话,不是油腔滑调。你别这样说,你 不老,才三十七岁。   赵经理说∶好啦。就不讲这些口水话了。下一步得考虑怎样跟建行贷款,高 行长那才是头穷凶极恶的狗。难得喂,胃口大。唉……这人世间什么事不都是难 关丛丛阿。等郊外工程完了,我准备解放你,放你到那去做主管经理,你高兴吗?   我想了想不敢贸然就说∶不,不去。一不是那个料,二舍不得离开你。   赵经理嘘着眼瞧我了一会说∶今天我心情好。下午办完事我们就回大酒店, 今晚要你陪我。你那个巧巧让她自摸去吧。   我装着很愉快的样子答应∶好。   下午,五点半我们就进了赵经理自己开的大酒店的房间里。   赵经理是女强人,市里十大私营企业家之一。有着男人一样的魄力,办事干 炼。这些都是台面上的评价。我不否认媒体和官方对她的这些评价。但更深的一 个层面的认识我比谁都多。她是个性欲极强,又反复无常,让人捉摸不透的人。 我一直保持着顺从,尊重。这也是她喜欢我的地方。   在卫生间洗过澡后,她从她那精致的皮包里拿出一盒药递给我说∶新玩艺, 从香港弄来的。美国货,你吃一片试试。   我接过来一瞧全是英文∶上面都写些什么?   她是懂英文的,她说∶大概叫伟哥吧,说是能延长时间,天才知道,你吃一 片不就知道了。   我只好剥出一片吞了下去。   我们躺在床上,我开始为她按摩,并不断亲吻她的脸颊和耳根。   她目光渐渐迷乱,进入状态。开始呻吟。   我吻她的乳房和小腹,手轻轻抚摸她的全身,最后才到下面……   她迷乱地叫喊着∶快、快、快进去。   我按她的要求做了。说来也奇怪,那药让我很亢奋,只想无休无止地做下去, 而不知疲倦。并且心理上对她那干瘪身体的反感全没有了。   我疯狂地冲刺着,拼命着,可总到不了高潮,这时她大汗淋漓地推开我说∶ 够了,够了。我不行了。说完她疲软地歪斜着到了卫生间。这时我那里硬梆梆地 难受。我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八点了。没想到美国鬼子不但高科技发达,连春 药也够厉害的。   赵经理冲完身子出来见我立枪挺炮地躺在床上,就扑到床上仔细地研究着我 那里说∶哦,这药倒真管用。难怪我都受不了啦。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从床上撑起身子接电话,对方声音急促而大声,她脸 色攸然而变。她接完电话拍拍我说∶快走,酒吧出事了,社会上的人进去闹事, 杀伤了坐台的先生。   我们慌忙穿好衣裤下了楼,开着车就直奔百乐门酒吧。那是赵经理开的一个 有小姐、有先生的高级娱乐场。当然说白了也就是提供妓女和妓男又称鸭子的场 所,一般是接待有钱人的。有权的人也常光顾。但都是些不掌大权的人。真正掌 大权的人物一般都是送货上门,他们从不在这露面。   赶到百乐门,十多个小姐和三四个先生正被往警车上押。   进到里面只有一脸哭丧的部门经理在跟警察录口供。赵经理站住拦了我一下 说∶走。这儿不管它了。   我们又匆匆返回车里。她重重地砸上门说∶这些狗日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现在警方一介入那麻烦事也来了。这样,你打车回去,我去找陈局长。看这婆娘 这回怎样表现。   赵经理开着车走了。我只好打的回到巧巧身边。她正伏在床上看电视。我到 卫生间用了一下水就挺着枪直奔床上。巧巧惊讶地看着我问∶你今儿个朗个搞?   我迫不及待地剥去她的衣裤告诉她∶今儿个就这么搞。   巧巧那夜得到了她前所未有的,连续的高潮不断。但我没告诉她是美国鬼子 的药在起作用。   第二天我到办公室,赵经理没在,我如往常一样把电脑开机、从E-mail里把 信件复制存盘。等待她来处理。一切做好后我就为自己到杯茶坐在沙发上无所是 事的让大脑进入一片空白。   老范拿着报纸进来问∶经理呢?   我说∶还没来。   老范用手指敲打着报纸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些下流小报把我们公司昨晚发 生的事全登了。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么快就登出来了,这些人也 真他妈的无孔不入。昨晚的事你知道了吗?   我说∶知道。   老范就叹息着说∶当初我就建议让我去管理,我好歹在退休前也干过工会主 席,有搞娱乐的经验,她偏让那乳臭未干的小白脸去干。现在好了,这祸闯大了 吧。   我说∶也许吧。   这时赵经理风风火火走进来,老远就将车钥匙扔给我,眼晴瞄了老范一眼问∶ 你有什么事?   老范跟先前象变了个人似的点头哈腰地说∶经理,我来上班时买了张小报, 登着我们公司的事,送来你瞧瞧。他把报纸放到桌上就退了出去。   赵经理拿起小报就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说∶天不会垮下来。党报都没登,这 些下三滥小报起个球的哄。说完坐在电脑前处理她的日常务,看各部门头天的营 业汇总。   我替她倒了杯茶轻轻放到她面前。她头都不抬地说∶百乐门被封了。鸡和鸭 子全被圈进了看守所。陈局长好象不卖帐,平时喂她的够多了。这臭婆娘真她妈 的白眼狼。等下我叫财务取八千块来,中午你给她送家里去。中午我要请建行的 喝茶,谈贷款的事。你办完后回办公室等我。   中午我找到市公安局住宿区,在门卫的盘查后找到了陈局长家。我按了按门 铃,过了一会门上的对讲器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谁?要干啥?   我说∶我是琳娜公司赵经理的人,找您有事。   她开了门放我进去用戒备的目光盯着我冷冷地问∶什么事?   我陪着笑脸从西装里袋掏出装了那八千元钱的信封往茶几上一放说∶也没啥, 就是百乐门的事,请您多关照。   她依旧冷冷地说∶我们会处理。   我告辞准备走,她突然问∶你在她公司是干啥?   我说∶开车。办公室打杂。   她用注意的目光盯着我问∶以前没见过。   我说∶才去的。   她哼了一声阴恻测地说∶你们赵经理在这方面很有一套。   我不知她指哪方面,便含含糊糊地冲她笑笑开门走人。   出了门,我如释重负仰天吹了口闷气。心里就想一些怪怪的问题。我们这个 社会里掌权的这些领导都没一个好看,全是些丑八怪,象刚才这位陈局长,上身 就如一个宽大长方的盒子外面罩着身警服。一点没有女人的感觉。我真不知道这 些人怎样当到局长的。   晚饭后建行的行长剔着牙说∶难得轻松地出来吃顿饭。听说你们酒店服务很 好。   赵经理会意地说∶是阿,行长难得轻松,就到我们酒店去轻松一下吧。   行长眯着浮肿的眼晴望着赵经理说∶听说你百乐门出了点事,那里小姐很正 点。   赵经理就说∶没关系。等下找个小姐保你满意。   行长哈哈一笑说∶小赵阿别误会,我不是那意思。   赵经理也打着哈哈。眼晴却示意我下去。   我走出包厢,赵经理就追出来对我说∶我把他安排到酒店309房间,你快去 找个小姐给他送去。她从皮包里拿出八百元递给我说∶快去!   我常为赵经理的关系户送小姐,业务是非常熟悉的。不一会就到一个小酒吧 包了个奶大身子苗条的小姐。甩给老板一百元台费,火急火燎地把那小姐塞进了 车里。这小姐嘟着嘴撒娇使嗔地说∶拉我去给别人呀?我说∶我可没这艳福。也 没这份钱。   说着塞了三百元给她。她不接,任性地扭过头说∶不要!今晚我要跟你,不 跟别人!   我急了,发狠地说∶好!你下车,我另换人。看你是老熟人才常关照你,你 倒耍起小姐脾气来了。   小姐嘻嘻一笑说∶好嘛,依你!小帅哥。说着把我手上三百元抢过去塞进了 乳罩。   我发动了车子轻声骂了句∶贱人。   那小姐一只手就伸到我裤档上捏了一把说∶你才是个拉皮条的贱人。   我想了想,觉得她也骂得对,就说∶差不多都是贱人吧。   汽车在行驶,她老在摸我那里,让我受不了,她目光柔情大放送地瞧着我说∶ 我以为你是个竖不起的家伙,还挺硬的嘛。我真想现在就要你。   我腾出手打了她的手一巴掌让她惊叫着缩了回去。   她使嗔地说∶那老娘出钱玩死你!   我讥讽地问她∶老娘你几岁了?   她气哼哼地说∶十六啦!   我说∶去你的老娘吧。   她色迷迷地望着我不出气了,那只手不听话地又游到我大腿上来。我算计着 今晚又找了四百元钱。赵经理不懂人肉市场的价,老用她那百乐门的价来衡量, 岂不知外面的价是很低的。我心里一高兴就哼起<<酒醉的探戈>>来。   我把她送到酒店309房间才下楼手机就响了。我看来电号码是赵经理的。她 口气冷冷地在电话里问∶今天你到局长婆娘那里怎样说了?   我从她口吻里感到不对劲就惶惶地说∶啥也没说,送完钱就走了。   赵经理沉吟了一下说∶这狗日的婆娘财心才平,色心又起。她看上你啦。你 不把她摆平看来这事就没完。   我一想到那个上身象盒子一样整齐的女人就倒味口∶我不!   赵经理火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小子不把这事弄妥,明天给我走人!   我两望茫茫无以言对地楞住了。赵经理说∶快点!到底咋个办?   我叹出口长长的气声音极小的说∶好嘛。   赵经理说∶把车开到公司,我送你去。   赵经理一见面就气急败坏地大骂∶你这个贱人。磨磨蹭蹭干什么?   我停住车,就让到副驾驶位上沉默地看着这头发疯的母狮子。   她心急火燎地挂上挡,汽车就驶出了公司的院子。我的心痛苦到了极点,刚 才我骂那小姐贱人,现在她又骂我贱人,我心都被撕裂了。泪往肚里流,那一刹 我明白了自己跟那妓女一样,也是靠出卖自己肉体为生的。人格自尊全它妈被扔 进了垃圾箱。   赵经理铁着脸扫了我一眼说∶那婆娘两眼间距宽,性欲强。你先吃颗药,我 怕你到时把事搞砸了。   车被赵经理停在了街边。她扬了一下下巴说∶去,买盒套子。千万别跟她打 真军,那婆娘是个不捡嘴的货,什么人都敢吃。难保没病。   赵经理把我送到宾馆门口让我下了车又咬牙切齿地说∶全看你的了,别马着 个哭丧脸。把事弄砸了我有你好看!说完轰着油门扬长而去。我硬着头皮进了宾 馆。   我进去时陈局长正在房子里烦燥地走动着。我强打笑脸对她说∶对不起让局 长久等了。   她那目光犹如鹰在空中审视地上的小鸡一般锐利,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她 不阴不阳地说∶叫陈姐吧,别叫职务。   我心里直叫苦,又一个陈姐!不同的人,相同的事。我柔柔地叫了这个比我 妈还老的女人一声∶陈姐就上前开始动手解她的衣服,她停住嘴不再说话,睁着 眼直直的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场最糟的表演,我使出浑身解数,技巧而熟练的挑 逗,她却依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突然她象复活的僵尸一样推开了我说∶我要前奏。 要前奏。   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疑惑地望着她,心想我已使出浑身解数,把赵经理 教我的所有技巧都使出来了,我不知眼前这个丑陋的妇人要我怎样做。她看出我 茫然不知所措就说∶你去洗一下吧。   我正洗着,她赤身裸体地提着副手铐进来。我吓得一下站了起来。惊诧地望 着她。   她阴阳怪气地笑笑∶给你换换味口,警察有警察的操作方法。说着她抓起我 一支手就上了铐子,然后把我拉出卫生间,弄得我跌跌趴趴地狠狈。她让我赤身 裸体地跪在床上,然后用巴掌拍着我的脸问∶这种方法没操作过?我摇了摇头。 她跳上床把她那里往我脸上凑道∶快!我要前奏!我把脸扭开了。她怪叫着拎着 手铐就把我提翻在床上,骑在我身上拼命扭动她的身子叫喊着∶小子,是男人就 来操我。快、快来操我!我闭起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注意看她疯狂扭动的身子。 那是一团松弛、下垂、没有弹性的赘肉。   赶快!赶快!她饥渴的催促着。她叫着对我又掐又抓。   我在药性和疼痛中终于有了强烈的反应,我猛然把她欣翻,如复仇一般插进 她那松驰无味的身体,在她∶操我!狠狠操我的呼唤声中,我闭着眼抵死命地冲 击她。我从没那么狠地操过女人。她死劲地掐我,抓我,象只母狮,我疼痛之极 也去掐她的脖子,肩膀……这一切晃如两只动物的交配,既要作爱又要相互撕咬。   终于,她疲惫地松开了揪住铐子的手。我也喘息着倒在了床上。两只野兽和 平共处了。   我平息后坐在床上看自己的手臂、胸口还有肩上,满是血印,是这只母兽带 给我的伤痛。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用手肘支起她一身赘肉的身体,抬起头说∶小子你真行,我多少年都没有 这样快活过了。真对不起,伤到你了。要知道,在那种状态下我无法控制。她从 枕下摸出钥匙替我开了手铐说∶躺下好好休息一下。   我头皮直发麻,连连摇着头说∶不了。回去了。老婆还等着,晚了要吵架的。 我匆匆穿了衣裤在她古怪而又遗憾的眼神中准备离去。她拿出二十元钱往我面前 一递说∶既然要走,那就打的回去吧。   我没接钱,慌忙逃出了房间。   我自己生自己的气了。我骂自己真是贱得连妓女都不如,就只值二十元钱, 还被搞得遍体鳞伤。我不敢带着满身的伤痕回去。想来想去我只好打个车到公司 的大酒店叫那儿的主管经理张树芬为我准备个房间。   我上到三楼正好见建行行长走出房间,一付准备离去的样子。见了我他尴尬 地笑笑说∶小伙子你也住这?我有事走了。你忙。   我诧异地问∶不住下呀?   行长头也不回地说∶工作忙,改天再来。   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我想到了道貌岸然这个肮脏的词。   我疑惑地敲开了309房间的门。我见到的不是我送来的小姐,而是一个双眼 红肿、一边脸颊有手指印的泪人了。我还没来得及问,她便伏进我怀里用无力的 手锤着我哭叫道∶你这个坏杂种!谁叫你送我到这来?!   我立刻明白她被那老东西打了。我拥着她进到房里坐到床上轻言细雨地说∶ 别哭了,别哭了,有什么好好说。我会帮你的。你是我请来的,我得对你负责。   她用手臂揩着泪象个孩子一样抽泣着说∶他要我为他口交,我不干,他就说 我是他花钱买来为他服务的。叫我赔他的一千块。我不信。他就抓着我的头往他 那里按,我就抓他,他把我按在床上抽了几耳光,后来他还是干了我。   我气愤地骂道∶狗日的杂碎!不是人!   她又伏进我怀里骂我∶你也不是个人!你也是个坏东西。让我跟这种老畜生。   我长长地叹出一口颤抖的气说∶对不起,今后再也不会了。说着,为她,也 为自己掉下了眼泪。   她揩一把泪望望我一抱搂住我脖子说∶我不要你走,留下!留下陪我。   看着她稚气而又任性的脸庞,我突然觉得是看见了自己,我竟把她紧紧搂进 了怀里,我们其实毫无分别阿。同是天涯沦落人呀。(27098)   我站起来说∶那我就留下,我去洗一下。她也站起来说∶我们一起去洗。   当我脱去衣服时,她惊讶地问∶你受伤了?怎么搞的?跟别人打架了?   我不会告诉她真像的,就含糊地点着头。她悉心、轻柔地用毛巾拭去我身上 的血。我抚摸着她青肿的脸,我们赤身裸体彼此抚慰着,我们相视而笑,却都象 哭,泪水盈眶,我已模糊了她的影子,把巧巧的影子叠在了她身上。   上床,她伸手关了灯说∶不让你看,我丑死了。脸到现在还是木的。   我们躺在床上彼此抚摸着,但没有冲动,仿佛两只受伤的动物在相互舔抚着 流血的伤痕。   我问∶你真的才十六?   她说∶骗你是小狗。跟别人我都说我十九了。我十三岁就有一米五八了。   我问∶为什么不读书,要出来混?我小妹十七岁了还在读书。   她说∶我家是乡下人,我只读了个初一就停学了。家里穷交不起学费。所有 的钱只能供我弟弟读小学,现在都读初二了。我十四岁就来这个城市了。我在一 个卖大排档的老板那儿打工。有一天晚上老板酒醉就跑到排档铺里把我和另一个 女孩干了。那男的长的丑死了,有三十多岁。那晚我和那女孩都哭了,他每人给 了我们一张五十元的钱,威吓了我们一通。我们就不敢哭了。   第二天我们就跑了,到处找工作,最后就做了坐台小姐。我这一生开头就没 开好,特贱,任何男人都可以上我,只要给钱。但我虽贱,我从不替那些臭男人 口交。打死也不。那也许是留给我真正喜欢的男人的唯一的东西,我得守住……   我说∶我们都成老搭档了,你还没告诉过我你的真名。   她叹口气说∶难听死了。叫张巧儿。   我吃了一惊∶你也叫巧儿?   她点点头∶是阿。难道你认识的人中还有叫这个的?   我支吾着否认了。   她又喃喃地说∶第一次见你我就被你吸引了,好帅。恰好你又叫到我。我满 欢喜,以为是跟你这大帅哥。可你却是帮别人叫。我好失望。今天你来叫我就知 道准又是去跟那些又丑又老的男人。我就不明白你为啥老为那些老男人叫小姐, 他们叫你拉皮条吗?或者你就是干这一行的?   我叹了口气说∶巧儿,这些事一时半会说不清,说了你也不懂。这个世界呢, 有一些乌龟王八有这种需要,而你们也需要他们的钱来养活自己。所以就形成了 这种供需状态。   张巧儿沉默了良久说∶你做我的男友好吗?那怕只是一夜我也满足了。   她吻着我催促∶好吗我的帅哥?   我说∶我己经有妻子,就快结婚了。   她楞了片刻说∶我不是要你跟我结婚。只做朋友,做男朋友,把你的爱给我 一点点就够了。象我这样的人只有人玩我,没人爱我,一丁点爱都没有过。   我理解地说∶我答应你。   她伏在我伤痛的胸口上哭了,咸湿的泪把我胸口上的伤痛从皮外刻进了心 里……   第二天赵经理一来上班就对我叫骂着说∶建行这行长是个狼心狗肺的杂种, 要千分之十的回扣才办低息贷款给我们,我算了一下,按正常利息贷下来也比他 说的低息加千分之十回扣划算。这人心真黑。   末了赵经理又板着脸问∶你昨天怎么叫个泼妇去给他?老东西一肚子气。   我有气无力地说∶酒吧里叫的,还是小姑娘,长得也不错的,谁知道他是怎 样搞起一肚子气的?他也可能有糟糕的地方吧。   赵经理口气冷冷地说∶行有行规,做小姐有做小姐的规矩,那能又要钱又不 服务的。   我内心好反感她这种说法,真想告诉她那老东西不是人,做小姐也有尊严。 可我没说出来。   赵经理忙完她电脑上的帐目汇总和其它事后转过身望着我良久才说∶百乐门 的部门经理让我给炒掉了。你去那儿管起来。跟了我一年了,应该有工作经验了。 干不好我同样炒你的鱿鱼。   我有些心慌,我担忧地说∶我怕我胜任不了。   赵经理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就这样定了。反正陈婆娘那儿只有你摆得平, 你不去谁去?   我不知是祸?是福?心里没底。那个部门经理的社会通俗叫法最难听∶老鸨, 或鸡头、鸭头。我想我这一生人是跌进这染缸里爬不出来了。   赵经理意味深长地说∶从现在起,你解放了。那儿的小姐都归你管,想怎么 着就怎么着,但有一条我得告诫你,凡事别出格,经营业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明白她的意思,公安局陈局长沾过我后,她再不会跟我有那种关系了,这 种性的利用价值到此结束了。新的,目前判定不准的利用又开始了。商人永远是 用价值来判断人和事的。事已至此,我是得该走自己的路了。好歹我也是个男人。 我对自己说∶我就不相信有打不下的天下来。   第四章这是个闷热的下午。我只穿着条短裤,在我那窄小的屋里吹电风扇。 巧巧回来了。她一副无精打彩的样子。懒洋洋地跟我打了招呼就去洗衣服。我关 心地问∶巧,那儿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   巧巧说∶我莫得事,心情不好个。   我说∶饭店里的事?还是我惹你生气了?   巧巧说∶也许啥都不是,只是心里难受。   我真不知说什么好,巧巧是个常常多愁善感的人。我只好随她了。我拉着她 湿淋淋的手拖到床边,汗淋淋地吻她,她推开我说∶我们该结婚了。   我觉得她提出这个问题很突然,我不暇思索地告诉她∶我们就这样不是很好 吗?况且我刚到百乐门管点事,等钱攒得差不多,买了自己的房子后不是更好吗?   巧巧脸色丧着问∶是借口吗?我快二十四了阿。   说这话时巧巧一脸凄凉和迷惘,那样子有一种凄婉的美,从窗外斜射进来的 夕阳在她红润的脸庞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光亮,那阳光还穿透她薄薄衬衣,让她 丰满鼓胀的乳房诱人地半隐半现。我突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我几乎是用 蛮力将她放翻在床上,剥去她的裙子强行进入她的身子里。起初她还挣扎、反抗, 骂我是疯子。可后来她沉默了,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任由我打整。我从强烈地冲 动中清醒过来,需要她象往常一样配合时,却发现她的脸扭在一边,泪水不断从 她眼角流下,床单都湿了一片。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愚蠢地干了件不该干的事。我 被她这状态吓着了,没胆量继续完成我的冲动。我穿起裤子傻楞楞地看着她。   巧巧整理了一下床和自己,用毛巾揩去自己的泪水,用一种平静的口吻问∶ 你这样感觉好索?我哑然失声,不知作何答。她又问∶我们能这样生活一辈子吗?   我说∶能,面包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   巧巧问∶这些都有了,你还要啥子?   我说∶我还没想过。   巧巧点点头∶哦,是这样子哈。玩儿童办家家的游戏说。   我觉得巧巧今天的神色和语气都怪怪的,让我摸不着头脑。我怯怯地问∶你 说要咋个办?   巧巧用一种满含悲凉的目光逼视着我说∶要有责任,要活得象个样子,不是 得过且过,不是这个样子活。   我吃惊地说∶我还要怎样才象样子?从驾驶员做到了部门经理,大小也是个 经理,还咋样了?讲责任,你看看这一屋子东西谁置的?我不正在努力挣钱买房 子吗?还要怎样才叫有样子?   巧巧艾怨地看着我说∶你变得太多了。简直就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你。   我理直气壮地告诉她∶是在变,从乡下人变成了城里人,从一无所有变得站 住了脚。   巧巧又问∶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缺少了什么吗?   我想了想说∶缺少了担惊受怕的失业之苦,缺少了贫穷和痛苦。   巧巧深长的叹口气说∶其实。我一开始就在犯错误。爱情是什么?总不是可 以任由别人分享的东西吧?我们缺什么呢?巧巧摇了摇头说∶也许啥子都不缺了。 至少你是这样以为吧。   我想,不说了吧,这是个敏感的话题,大家都心照不宣最好。   我冲了个冷水澡,穿得西装革履地就出门打了个的士直奔百乐门上班去了。   我接手百乐门后,也来了次小型改革,当然只是改革卡拉OK厅。不聘用小姐、 不聘用先生。实行门票制,无论先生、小姐,顾客一律购票入场。让他们在场内 自由交易,讲好后买票叫工作人员打开包厢。包厢原来是不上锁的。包厢票三百 元一个钟点,事后公司抽成一百五十元,返先生或小姐一百五十元。如果客人带 人出场,按行规也是三百的出台费,但只返小姐、先生一百元。这样公司不再管 小姐、先生的吃喝、拉撒。把风险也直接推出了公司外。而迪厅、舞厅、游戏厅 基本维持原先的经营方式。对此赵经理赞赏不己。其实经营小姐、先生的方法我 也是从张巧儿她们那个破酒吧抄来的。   我到百乐门把各厅领班叫来吩咐了任务就钻进我办公室上网玩游戏。正玩得 起劲赵经理进来了。   她脸上布满了难得的轻松笑意。身上穿了一套紫色的,显得高贵、典雅的套 裙。她一进门就高兴的说∶你这儿的营业额一直保持着最好势态,可喜可贺。看 来我没用错人。   我低调地对她讲∶夏天是旺季,天黑得晚,人就多。冬天可能就比不上酒店 那边了。冬天结婚宴多收入就直线上升。   赵经理说∶你来这后我也老不惯。没人开车,自己开很累。我又找了个驾驶 员,正在调教。比你差远了。要不是这儿有大事等着你做,我还真舍不得你过来。   我心里再明白不过了,竟然有些酸溜溜地不是滋味,但还得学着隐藏自己。 忙绕着弯的说∶我倒情愿为你开车,别人开我也不放心。自己开着心里稳妥。   赵经理嘲笑道∶真把你调教成了个人物,说句话都能绕山绕水的损人。只怕 我这部老车你早开厌烦了,你卡拉OK厅里那么多漂亮车才是你最想开的吧。   我说∶别,赵经理,千万别从那事儿上想,我不是那意思。   赵经理走上前摸摸我的头感叹的说∶一个孩子长大了。你开始成熟了。   我说∶还得谢谢你的调教、指点。   她正了下神说∶郊外的工程开工了。今后我跑那儿的时候多,很少在公司, 有什么事我会叫驾驶员来你这。你下去认识一下吧。   我心酸痛了一下就镇定下来随她到了百乐门大门口,那小伙子坐轿车里正痴 痴地把目光投到一楼迪厅,瞧着那些如痴如醉的蹦迪青年男女。直到我们走拢他 才恍如梦醒地从车上下来。在赵经理的介绍下我礼节性地微笑着与他握了下手, 其实也只是用手指尖捏了他一下而已。他那帅气的脸上写满了瞢懂和空白。我仿 佛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   赵经理和那小伙子走后,我呆呆地望着那满街的霓虹灯和来往的行人、车辆。 我想他们都沐浴着夜色中光怪陆离的霓虹幻彩,而他们毫无知觉。我清楚,是因 为我站在这儿注意到了他们。我呢?谁又会告诉我,我是在什么样的迷幻中呢? 我只感到一阵迷惘。   我回身走了几步,手机响了。是巧巧在家门口公用电话亭打来的。   我各人在家闷得慌,要不到你那儿耍哈儿要得不?   不行。我坚决否定了她∶这种地方不适合你来,闷得慌就看电视,唱卡拉OK, 再不租碟子看。   你那儿有啥子见不得人地嘛?朗个就是怕我来噻?她那口气很生气。   我只好耐心地对她讲∶这是个脏地方,你知道,你在我心里是多么纯洁的仙 子,怎能到这种地方来,我是工作没办法,不然我也不愿来。   巧巧在电话里发着火说∶说你个仙人板板。砰地一下挂了电话。   我走进迪厅看了看,在那闪烁、变幻的灯光下,那些十七、八岁乃至三十老 几的男女们在快节奏迪斯科音乐中疯狂地扭动着自己的身子,仿佛着魔般不能自 己,一些女人的脸上或上眼皮上闪闪发光,象乡下坟地里冒出磷火一样幽灵般闪 烁着。蹦迪成了这一层工薪阶层最时髦的玩法。   在二楼是乱轰轰的枪炮声、拳击声、飞驰的汽车声还有那些拍打游戏机按钮 的狂燥声。这里是学生和青年的天堂。   三楼灯光幽暗,情调暧昧,不时有小姐做作、撒娇、使嗔、挑逗的笑语声。 坐台先生温柔的卖弄声。还有台上音量并不太高,但立体感特强的卡拉OK音乐。   四楼是桑拿、按摩的地方,那儿是最直接的性交易场所。由于危险性太直接, 就承包给了小型的个体经营,那儿不属于我管。   无论是嘲杂的噪声、狂烈的迪斯科音乐,还是骚声淫乱的挑逗声,都是百乐 门具有生命力的显示,如果没了这些声音,这里一片寂静,那么赵经理的帐上将 减少很多收入,国税、地税就少了许多税收。小姐、先生将失业。爱好女色、男 色的先生、女士们只好在被窝里凭想象自慰,而无处发泄。我也许就得回乡,象 父亲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然而这一切都是假设,我依旧在这城市,并管理着 这里。这样我就心安了。(31566)   我又坐回到电脑前继续操作那未完的游戏,三楼卡拉Ok厅的领班走了进来说∶ 经理,有个小姐说来找你,票也不买硬往里闯。你去瞧一下。我们怕真是你的熟 人伤着感情。   我也纳闷,不知谁找我就说∶今后凡是有人找就直接带人到办公室来。不要 让她们进去影响正常经营。   我到卡拉OK厅大门前就见到了张巧儿,她正在企图说服门口的两个服务员让 她进去。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儿。见我去就大叫着∶海,老兄让我找得好苦阿。   我板着脸对她说∶不许在这撒野,走,跟我去办公室。   张巧儿随我走了几步又回头示威地冲那两个工作人员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我 扯了她一把。   张巧儿穿着一套极暴露的,黄白相间的超短裙,丰满鼓胀的乳房访佛随时都 会从她那短浅的胸衣里蹦出来一样。这使得她看上去更性感、更风骚。她大例例 地拍着我的肩说∶你说你是驾驶员,搞半天是骗人,原来还是这里的经理。哈, 一整个鸡头鸭老板。   我坐到电脑前不高兴地说∶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这儿可不是你呆的那种 低档酒吧。这是有档次的地方,出入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张巧儿坐到我椅子扶手上搂住我嘲笑道∶都是卖屄的地方,讲什么高中低档。 哼,没见逑过。   我对她这种粗俗有些反感,我把她搂着我的手摔开严肃地说∶别这么粗俗! 一副没教养的样。你找我有啥事?   张巧儿嘻皮笑脸地又搂着我,使嗔地说∶好久不见,想你了,就来找你,不 行吗?说着她的乳房直往我脸上贴。   我说∶巧儿你不要这样玩世不恭好吗?我喜欢看你本来的面目,那样给人一 种清纯的感觉。   张巧儿有些不高兴了∶这就是我本来面目,爱看不看拉到。今天来找你是有 事的。   你说吧什么事?我觉得她嘟起鲜红小嘴的样子很可爱。   她手往我面前一伸说∶借三百块钱,急用。过几天一定赔你。   干啥急用?这么急?   借不借?等下再告诉你。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三百元递给了她。张巧儿接过钱飞快亲了我一下说∶ 我一会就来,等着我。   我打开办公室窗子往下看,张巧儿飞跑到楼下,一个蹲着的男人忙站起来迎 了上去。巧儿把钱递给那人,那男人象做贼一样慌忙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回头 丢了个飞吻给她。巧儿还了个飞吻才转身进了百乐门。那男的扬手拦了辆的士慌 慌张张钻进去。我心里涌上一种被捉弄的感觉。   张巧儿欢天喜地地跑进办公室,见我脸色沉郁,就不解地问∶你咋个啦?   我没好气地说∶你还不去?钱也借给你了,还要干啥?   张巧儿怯怯地望着我说∶你不高兴了?我借钱是一定会还你的。真的,不骗 你。   我冷冷地问∶你拿钱给谁?   张巧巧说∶我男朋友。   我冷笑一声说∶吸白粉的?   张巧巧不以为然地说∶阿,不上瘾,吸着玩,我也吸过挺好玩的。   我失望地说∶巧儿,你走吧。那钱算我送你。今后别来找我了。   张巧巧疑惑不解地问∶为什么?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为她的愚蠢和糊涂愤怒了,我大声吼到∶滚!远远的滚!滚出我的视线。   张巧儿含着泪扭头冲了出去。   我望着电脑显示器发呆,不知自己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我问自己是为那三 百元钱吗?不是。我吃醋了?有点儿吧,可我凭什么要吃那吸白粉的醋?不值。 我心深处是否有些爱上张巧儿了?或许是一种怜爱吧,也许在她面前,我才有一 个男人对女人爱护的显示。人,有被爱和爱别人的渴求。我又想到巧巧,我越来 越感到我们的爱有些不对劲,可到底不对劲在那?我却感到迷惘。   秋天,这个城市的公安机关,突然来了一次大规模的扫黄行动。事先一点消 息和动静都没有。   出事前,我正在办公室电脑上玩游戏。我们这个片区的片警、联防队的人, 还带着电视台的人突然就冲进百乐门卡拉OK厅,而且是直奔包厢。这些英勇的、 荷枪实弹的警察门象土匪一样把包厢门踢坏好几道。并把客人和小姐、先生全押 到墙角边手抱头蹲下。这时卡拉OK厅里拳头、踢人声和惨叫声四起,而我全然不 知。派出所的刘所长带着几个民警,还有个扛摄像机的小女人最先冲到了我办公 室。   刘所长气势汹汹地问∶你就是这儿的经理?管事儿的?   我说∶是的。   刘所长说∶你的经营场所正在从事色情交易。我们已经人赃俱获,现场在包 厢里逮住了。你现在有什么要说?你也可以保持沉默。   电视台的小女人一进门就拍着我和刘所长。这时她放下机器对刘所长说可以 了,就又到别处去了。   刘所长见摄像的人走了,立即换了副脸嘴,冲上来就给我两脚,口里骂道∶ 你这狗日的卖屄头子,想不到也有今天吧。   另一个警察也愤愤地骂∶先把他铐起。   他们把我铐在我办公室就出去袭击其它地方去了。这时我急忙掏出手机给赵 经理打了电话。她一语不发,末了愤愤地骂了一句∶这些狗日的。   我又给陈局长打电话,可占线。我豆大的汗水直往下掉。外面人声嘲杂,喊 叫声乱成一团。最后,刘所长又转回我办公室望着我拍了拍我的脸说∶老子今晚 放你一马。平时你们这些狗日的走在街上眼皮子往上翻,这回认得我是谁了吧。 说着,他为我开了手铐阴沉沉地笑了一下。就出去了。   我呆呆地站在窗前,望着他们停留在楼下的警车和被不断押上警车的男男女 女。我是头一次经历这种事情,骇怕得两腿都直打哆嗦。我再次用手机跟陈局长 联系。电话终于通了。   谁?   我报了名。   她冷冷地说∶现在忙,有什么改天再说。就咔地一声断了通话。一刹那我只 觉得自己孤独无助,如一只断线的风筝在天上随风起伏,一种随跌下深渊的恐惧 感笼罩着我。   我和工作人员收拾了一下乌烟瘴气的卡拉OK厅就匆匆离开了百乐门。在灯火 辉煌的街上,到处是尖叫的警车在呼啸,整个城市笼罩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 氛中。回到家,巧巧也不在。看看表都午夜两点钟。她会到那儿去呢?一种不祥 的感觉袭上心头。我在恐惧和茫然中坐到天亮。   巧巧是我到派出所交了三千元罚款领出来的。最先我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到 派出所那儿有许多人在一间办公室拥挤着交罚款。刘所长见了我问∶你小子是来 替那个小姐交罚款?   我摇摇头说∶不是。来为我媳妇交。   刘所长一脸讥讽地说∶要得,夫唱妇随。一家人的买卖都一样。   我申辩到∶不,她不是那种人。只是不知为啥也进来了。   刘所长粗俗地说∶还想立牌坊?   我说∶我能了解一下情况吗?   刘所长说∶好吧,兄弟我就帮你这个忙。他去叫了个正忙着的警察,那警察 走过来鄙视地打量了我一眼说∶你媳妇跟她们饭店的经理在包厢里被拿着。就这 么简单。   那人说完走了。我脸色刹白,人都呆住了。   刘所长用一种暧昧的口吻对我说∶老弟好自为之,这是我的名片,有事尽管 找我。哈哈,没见遍街都贴着∶有事找民警吗。   交了三千元罚款,我把脸色泛白、两个眼圈发青、神情憔悴、头发凌乱的巧 巧领回了家。   起始至终,巧巧既不看我,也不讲话。她平静地洗完脸坐到床上长长地吁出 一口气说∶我没啥子好说的。我两个呢扯平个了。我现在只想睡。说完她倒在床 上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深秋的阳光从窗外照进屋里在床上一点点移动。屋里死一样沉寂,我不断地 抽烟,烟雾在阳光下无声地运动、消逝。我痛苦地想象着巧巧是怎样和别的男人 在一起,甚至我想象到了她是怎样跟别人作爱,怎样呻吟……我就不明白,她为 什么要背叛我?她在我心灵中那些纯洁的幻象倾刻间荡然无存。被另一些词汇取 代∶淫荡、迷乱、虚伪、欺骗……我愤怒了,我不能自己的跳起来掀开她的被子 大声吼道∶请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为什么?   巧巧倦怠地说∶你不都知道了。怪命不好,撞到了枪口上。我还能说啥子?   我愤怒地问∶要不撞在枪口上,你准备欺骗我到那个时候?   巧巧说∶事已至此,我没啥子好说的,你想咋个说、你想咋个想都行,等我 睡哈儿觉又说,昨晚我在派出所被折磨了一通宵。这会儿我啥都不想,只想睡。 要得不?   我气得不知说什么好,在屋里象只大苍蝇转着圈。巧巧拉过被子倒头又睡了。 我走出屋重重地把门砸上了。   这个城市的白天在我此时的眼中,如一个沉寂的世界,毫无声息。冷寒的阳 光照着街边那枯叶的梧桐树。匆匆的行人,忙碌的车辆如在一部无声的老电影中 上演。一切喧嚣和嘲杂声都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我的大脑被自己痛苦、迷惘 的声音占据。   我就不明白巧巧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更恨那个勾引巧巧的饭店经理。在 这个欲望与淫乱的世界上,我为淫乱的嫖客们作了三种类型的定位,第一类嫖客 是衣冠禽兽,他们道貌岸然,掌握着权力,他们要维系自己的公众形象,从不到 色情场所满足自己的欲望。他们总是用自己的权力去征服别人、要狭别人。用权 力作交换。这一类人如陈局长、建行的行长。   第二类嫖客,是卑鄙小人,他们手上有权,吃喝嫖赌全是公费报销,亦不须 藏藏躲躲。要么就利用手中的权力,或就和自己身边的人乱搞,去敲诈勒索…… 如巧巧饭店的经理。   第三类嫖客,是正大不光明,高尚而不卑鄙。他们确实是有按奈不住的需要, 用自己血汗钱去换取满足。他们即不注重什么公众形象,也不顾忌什么道德,有 钱就去放纵一下,显然,这第三类嫖客比一二类高尚多了。   我漫无目的的在这毫无生气的街道上走着,当手机铃声响起,才把我从一个 无声的沉寂世界唤醒。   赵经理在电话里冷冰冰地说∶昨晚都有些什么损失?   我说∶没什么,只是踢坏了几道包厢门。   赵经理说∶风头上。停几天。你也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该咋个经营。那个姓陈 的婆娘你就摆不平吗?这次这么大的行动,她事先就一点反映都没有?   我沮丧地告诉她∶没有。关键是派出所的刘所长。是他带人来砸的场子。   赵经理沉吟了一下∶我真不知你是不明白?还是咋的?这种小人物都摆不平。 喂他呀,当狗一样喂,跟了我一年多,连这点方法都没学到?   是。那我照办就是。   通完话,我依然在街上无目的地乱逛着。这时我突然想起张巧儿,就打了她 个传呼。   很快她就回了传呼在电话里惊诧诧地问∶谁?传我干啥?   我说∶是我。   她楞了一下才想起我,口气缓了许多说∶喔,是你呀。想要你那三百元钱了 吗?我现在很穷也。   我说∶不是,只想找你聊聊。要不一起吃顿饭。   张巧儿一下高兴起来说∶哈,好阿,在那,我就来。   我说了个地方,然后告诉她,我心情不好,希望她不要油腔滑调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张巧儿,这个城市我认识那么多人,可我却只会 想到她,或许我把自己的命运和处境与她有着某种联系。或许我需要找人倾诉。 她见到我时微笑着,用一种谨慎的目光看着一脸沮丧的我问∶你这愁眉苦脸的样, 是不是百乐门被封了。   我摇摇头∶心情不好,找你来一起吃顿饭。   张巧儿点了点头就上前挎了我的胳膊说∶好阿。   我们找了个小饭店,沉默寡言地吃了一顿饭。张巧儿穿一套水红色的新款式 衣服,里面是一件黄色的半胸衣,胀鼓的乳房根就明晃晃地摆在人们眼里。这是 她这种职业的人的特殊打扮。   我的沉闷和痛苦,及倾诉的欲望全没有了。我也不明白自己为啥会这样。   张巧儿挎了我的胳膊,我们象一对恋人那样漫步在灯火辉煌的大街上。   张巧儿说∶我们酒吧昨晚被封了,我幸亏昨晚出台没在,不然就被抓了。我 不知道你心情为什么不好,我看你这么痛苦,也不知说什么好。   我问∶这世上什么人的心最善变?   张巧儿考虑了一会说∶人心吧。   我说∶应该是女人吧。显然,我对她的回答是不满意的。   张巧儿扬起脸望着我说∶是人的心。不光女人。男人也一样。我男朋友把我 的钱全部偷走,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和另一个女孩一起去 了云南,他们想着到那儿好买白粉,结果玩完了,最多再过一两月就会被枪毙的。 贩毒可不是闹着玩的。当时差点把我气个半死。我对他那样好,到头来他还是背 叛了我。   我望着她那稚气的脸说∶你在选择上首先犯了错误。那种人,远看近瞧都不 够瞧,偏你眼睛走火,那怨谁呢?   张巧儿叹着气说∶是阿。可我需要有人爱我,关心我,爱护我。我喜欢的人, 别人又不喜欢我,或者喜欢但又嫌弃我。象你就是嫌弃我的那种人。我想跟你亲 近,想得到你一点点的爱,可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望着她可怜兮兮那样儿就说∶好吧,今后不再拒你于门外了。   她驻足而立凝视着我问∶真的?做我男友?老姘?还是只想玩弄我?   我说∶做好朋友吧。   成。就这样定了。张巧儿快活地挽住我的手,我们又向前走去。她说∶我猜 你今天这么难过,一定是被你女朋友给甩啦。若真是这样就太好了。   我问∶为什么?   她说∶她不要你,我要你,她不爱你,我爱你,这很好阿。   我说∶根本不是这回事。她并没有甩我,只是……只是,哎,还是不说了。   张巧儿睁大眼望等着我说结果,却什么结果都没有,她失望地叹息着说∶不 说算,我也懒知道,我只要你拿我当朋友,对我好就行了。我没地方呆了,我到 你们百乐门来干,行不?   我点点头∶好,等这几天风声松一点你就来吧。   张巧儿一下抱住我,当街就是一个长吻。   那夜我和张巧儿又住进了公司的酒店。她说无论我爱不爱她,她都要把她全 部的温柔给我。   第二天我是快中午才回去的。   回去就见到在电视屏幕上帖的留言。那是巧巧留给我的。她这样写着∶在这 个城市,我是为爱情而来。又为失去了爱而留下。遇到你我以为我得到了真爱。 我们在一起渡过了贫困但却令我终生难忘的日子。我其实一开始就犯了个致命的 错误。爱情是自私的,容不得分享的。为了生活,我一再容忍别人分享我的爱情。 可我们摆脱了贫困之后,你越陷越深,不可自拔。我失望于你的麻木和对爱情的 肤浅。我也是人,需要爱和情。在你眼中钱就代替了一切。我无奈、痛苦,这才 与早已垂涎于我的饭店经理有了关系。可没想到结果是这样的。咱俩扯平谁也不 欠谁。我要离开你。这个世界让人失望,真正的爱也许从未出现过。你多保重。 我走了……   我这才意识到我昨晚不该去跟张巧儿鬼混,我失去了巧巧。巧巧毕竟是我唯 一真心爱过的人阿。   我急忙打电话到饭店大堂问,她的同事说她没去过,经理的夫人也在那恶汹 汹地等着要找她算帐,并叫我转告巧巧躲避一下。   我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大脑里一片空白。这世间真就没有真正的爱吗?我也 茫然得很。   第五章巧巧仿佛在人间消逝了。几天来我找寻了不少地方,就是没她的踪影。 我灰心丧气地每晚依旧到百乐门上班。   张巧儿也到百乐门来坐台。几天来我对她都是不理不睬。她知道我是为巧巧 的离去而郁郁寡欢,也就对我表示理解和安慰。每天坐台前总要到办公室来跟我 无话找话的说几句。   她一脸真诚地说∶都这么多天了,你还这么痛苦。开心点好吗?你痛苦我也 难过。我求你啦。   我她说∶巧儿,你没有必要为我的痛苦而难过。你忙你的去吧,让我独自清 静一下。好吗?   巧儿见我口气比前几天缓和了些,就撒娇地说∶不嘛。我心里只有你。我也 尝试过被别人抛弃的痛苦和打击,你现在的心情我理解。我们是同病相怜,难道 你真忍心再拒绝我,使我再度痛苦吗?   巧儿是真诚的,我吁出一口沉郁多日的闷气点了点头。   巧儿就搂住我亲了一下柔声说∶我今晚陪你,不去坐台了。   我正想对她说什么,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我只好先接电话。是派出所刘所长 打来的。他阴阳怪气地问∶你还忙吗?生意好不好?客人多吧?   我心里直打鼓,不知他葫芦里买卖的啥,犹豫着到底对他说什么。他冷笑了 一声∶哈哈,胆小鬼,我给你打电话来,你应该高兴才是,今晚高兴,叫两个朋 友来你那关照你一下,欢迎吗?哦,对啦,我们都穿便装,不会影响你那正常营 业的。   心里一万个不乐意,可我敢不高兴吗?忙虚情假意地说客套话∶那里,那里, 请还请不来呢,怎会不高兴。请问来几位?我好安排。   刘所长笑笑∶看你年纪轻轻,还很会办事,我们来三个人。你那漂亮小姐可 是有名的哦。这次你会办事,今后有什么事我会罩着你。   我忙千恩万谢。放下电话我对张巧儿说∶我去安排一下,要来的这三位主是 得罪不起的。   张巧儿说∶听出来了,不就是几个警察嘛,要知道做小姐的没一个喜欢跟警 察,这些杂种是日屄不开钱的士匪,比嫖客低几百个档次。   我说∶你别说了。坐这等我。   我又给赵经理打电话汇报,赵经理说∶好事嘛。喂起来。小姐的帐算公司头 上,另外拿三个红包赏他们,注意区别对待,所长的装三百,其他两人装两百。   我一切准备好后,却不见刘所长一行来。就交待门口的服务员,来了立即向 我报告。做好这一切我就回到办公室。   张巧儿坐在电脑前发呆,见我进去就说∶一去就是半天,弄好啦?   我说∶安排好了。这些人难侍候。这半天还不来。   张巧儿说∶你一天尽干些拉皮条的事。   我有些生气地说∶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这是我的工作。   张巧儿嘟着嘴说∶好,不说了。我头疼得厉害,你陪我去看一下医生好吗?   我说∶在这深秋的寒凉天,你还是穿得那么少,不头疼才怪。感冒了。买包 头痛粉吃了就没事了。   张巧儿苦笑着说∶这几天都在吃头痛粉、还有头痛片。制不了痛的。   电话又响了。是刘所长打来的∶我们在喝酒,你也来吧。   我说∶谢谢,不了。我是吃过饭的。我这都安排好了。就等你来。   刘所长说∶就是跟你说这事,考虑到怕影响你的经营,我们不来了,但得麻 烦你送三位小姐过来。我们在横大街雅芳阁酒楼。我下楼接你,麻烦你这就来, 我们快吃完了。   张巧儿一直站我身旁听电话,我才放下电话,她就问∶你又要去送货上门了?   我说∶巧儿,你自己去看医生,要不就去坐台。好吗?我这儿正忙。   张巧儿任性地说∶不。我跟你一起去。送完人你陪我去。今天我一步也不想 离开你好吗?   看着她那样儿我只好答应了。   叫了三个小姐打了两张的士就直奔横大街雅芳阁酒楼,车到时刘所长己守候 在那。看他那晃晃悠悠的样儿我想八成是醉了。   果然,我才下车他就扑上来一把搂住了我。亲热得一蹋糊涂地说∶兄弟,好 好,会办事,你这兄弟我交定了。   他一身酒气肉臭的味儿让人受不了。我扶了他一下说∶所长,小姐给你带来 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挠你的雅兴了。   刘所长拍了我肩膀一下说∶好好。嘴上说着,眼睛却在三个刚下车的小姐身 上转着。   我转身回到巧儿坐的的士上,刘所长就跌跌撞撞地扑到车前直着巧巧望,巧 巧厌恶他那酒肉臭的气味,嫌弃地后仰着头斜睨着他。刘所长拉开车门一把拉住 巧儿的手说∶这才叫真正的美人,我今晚谁都不要,就要你!说着就要拉巧儿下 车。巧儿惊叫∶放开我,你干啥?   我忙上前慌乱地对刘所长说∶不,她不是我叫来的小姐……   刘所长一掌推开我∶那更好,我就带走了。说着又拉。   开的士的小伙子吓得瞪大了眼。三个请来的小姐惊愕地看着这情景,路人也 驻足视之。   我上前要拉劝刘所长,巧儿在车里惊叫着踹了刘所长一脚。差点没摔下车来。 我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他小声说∶所长,她是我女朋友。   刘所长楞了一下,恼羞成怒地跳下车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狗日的咋不早说? 害得老子面子都丢尽了。哼。在这个地方只有老子踢人的,想不到……滚!   我受尽羞辱,捂着火辣辣的脸钻进了车里。   我带着巧儿回到了我住处。进了门巧儿就扑进我怀里哭泣道∶都怪我,怪我 连累你被打。   我抱着巧儿拍拍她的背∶不怪你。要怪只能怪那杂种不是人。   张巧儿泪眼仰面地望着我问∶你真愿做我的男朋友?   我犹豫地望着她,她那泪眼中盈满了企盼、渴求、还有真诚。我无言的点了 点头。张巧儿紧抱住我激动地哭了。那一刻我不能自己地拥抱了张巧儿,是用心 来拥抱的。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在这欲望与金钱、在这欲望与权力凌辱着弱 者的生存空间,两颗饱受伤害的心贴在了一起。我们都需要彼此的慰藉和支撑。   张巧儿问∶你这能洗澡吗?让我好好洗洗,我要把我的所有肮脏洗去。把干 净的我和我的心全给你。   洗完澡的巧儿褪尽了那一脸人为妆痕,显露出她天生的真纯。脸色潮红,双 眼里含着湿淋淋的泪光。我轻抚她那雪白、有着丰富弹性的肌肤。感觉她身子很 烫。   巧儿,是发烧了?头还痛吗?   不,不知道,最近几天都这样。不管这些,好吗?来阿,我要你。   她捉住我的手按在她乳房上。湿润的目光中闪烁着迷漓的痴情,还有期待渴 求的神色。   我被她的神情和美丽的身躯感动,心灵里早冲动得不能自己,可那里却与我 的心不同步。我知道,今天事先没准备,忘了买那美国药。最近我的这方面功能 全靠药物。此时我只好吻着她的脸,她的脖子,之后把脸埋进她的双乳之间,以 掩饰我的恐慌和不安。   巧儿呻吟着,身子扭动着,她伸手握住我那里软软的,她便翻起身,口中含 混不清,急速地说∶我把我的全部都给你,我爱你。   她起身为我口交,我推开了她说∶别,脏。我想起我跟过的,那些丑陋的女 人。   她还是含混地说∶不,我们谁也不准嫌弃谁,让我来吧。   这是一场令人兴奋到激点的性爱。我的心灵从未经历过这样刺激的感受。然 而也是我最艰难的一次,甚至是发挥心智与想象到了极限的一次性爱。在强有力 的心灵冲动中,一次又一次强迫自己那里雄健,然而只是瞬间,马上又是疲软状。 我就是在这种状态下艰难完成了性爱。   当我汗湿全身疲软地躺下时,巧儿也疲惫地喘息着,她用柔柔的声音问∶你 怎么了?   我大口喘着气说∶我现在不吃药就不行。   她抚摸着我说∶慢慢会好的。我听说,男人太多地用药会得病的。别用了, 好吗?   我抚摸着她的身子点点头说∶好。你身上好烫,要不现在去看医生?   张巧儿摇摇头说∶不,我还觉着冷,抱紧我好吗。   我把她抱进怀里轻吻着,听她细声小气的说着话∶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我能 吃苦。我再也不坐台了。我要为你放弃做这种脏事。你会真正爱我吗?   会的,巧儿。我发觉我真正爱上你了。   早晨,我是在张巧儿的噩梦叫喊中惊醒的,我摸了她的额头一下烫得不同寻 常,我想肯定是她昨晚洗澡,还有赤身裸体跟我作爱加重了感冒。我急忙唤醒她, 两人穿了衣服就上街打的士。她看样子是昏昏沉沉的,走路都象酒醉一样。深秋 的早晨寒气逼人,我扶着张巧儿站在街边禁不住直打哆索。那一街昏黄的灯照着 行人稀少的街,让人倍感清寂、荒凉气直升心底。   张巧儿说∶别去大医院,找个小门诊瞧瞧,大不了打一针吊针。我平常不生 病的。   我们终于拦下一辆的士,我把她扶进车里对的哥说∶市一医院。   张巧儿软绵绵地偎在我胸前,一种甜蜜感从她对我的依恋中流露出来。我把 她抱得紧紧的。   在内科量了体温,用手电检察了眼脸,医生详细地问过病情后说∶有急性肺 炎的症状,你们到传染科去吧。那儿检测手段更完善一些。   我又扶着她到了传染科。果然,这里的医生检察得更仔细,之后开了些化验 单递给我。嘱咐我扶张巧儿去化验。交钱,抽血,取小便化验。这一切做完,我 就把张巧儿扶到医院外的椅子上坐下。那时晨雾已散去,一抹血红的晨阳照在医 院对面那些高楼上。张巧儿眯起眼望着我说∶我还是头一遭进这么大的医院。要 不是你,我连那是那都弄不清。   我说∶我也是头一遭。不过到处都写着字,不难的。   张巧儿把头靠在我肩上说∶这些医生一点都不好,那么罗索,化验这化验那, 白让我们花钱,在小诊所打一针就完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说∶刚才在内科医生不是说怀疑是肺炎吗,还是把稳点好。肺炎在我们老 家叫痨病,很严重的。   张巧儿抬起脸问∶会死吧?   我楞了一下∶不至于吧。怎么能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张巧儿的目光散发着一种痴迷的神色说∶我倒情愿死在你怀里。我已经找到 了我的真爱。我好满足。   我疑惑地问∶你是发烧烧昏了说胡话吧?你才十七岁呀。   张巧儿用脸摩挲着我的肩说∶不是胡话,我说的是真的。   我看见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了下来。我就安慰她∶别胡思乱想,一切都会 好的。   我去取化验结果时,那穿白大卦的小姐把单子往窗台上一拍,一双大眼睛怪 异地盯着我瞧,那样子仿佛是要将我一辈子记住一样。   我拿上化验单,扶着张巧儿又进了医生的办公室。那略显胖的医生接过化验 单,看着看着神色就变得凝重了,他将单子又递给了他对面的医生。然后抬起头 望望张巧儿又望望我问∶她是你什么人?   我想了一下说∶是哥。   胖医生说∶她患的是“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她的血清中抗-HIV抗体转阳。   我问∶没听说过,这是什么病?难医吗?   胖医生说∶这病……又叫爱滋病……   那一刹,张巧儿和我都如触了雷电,脸色刹白人也整个地呆了。   胖医生等我从震惊中消褪出来后,叹息着说∶哎,才十七岁,这个社会风气 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小伙子,送你妹住院吧。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张巧儿从惊噩中醒来,猛地站起来竭嘶底里地叫着∶我不住院,让我去死。 说着她冲出了医生办公室。我也忙追了出去。   张巧儿象疯子一样冲出医院在大街上疯跑,我在后面拼命追。   太阳成了白色的光线,街道成了青红色的世界,整个世界仿佛成了一张彩色 照片的底片,从意识到感觉整个地颠覆了我的感知。那是一种死亡的色彩、死亡 的奔跑。我已不在乎路人的惊愕和指指点点。我拼尽全力抓住了她。两人喘息着 滚到了地下。   她哭喊着∶放开我,让我去死!   我呼喊着∶你这个混帐!   她在地上死命推开我站起来,我一跃跳起来又抓住她。她还是哭喊着在挣扎, 围上了许多路人,我情急之下狠狠给了她一耳光,她终于从疯狂中惊醒,一手抚 着脸,用惊愕地目光看着我随即就扑进我怀里号啕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我们是怎样回到家的。张巧儿脸色发白,嘴唇乌青地躺在床上,两 眼大大地睁着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象是在阅读死亡一样。我凭我对爱滋病的 有限了解,知道自己头上已高悬着达摩克斯之剑。我从痛苦、绝望中冷静下来, 我对巧儿说∶巧儿,认命吧,大概我命中注定是该遇上你。你不必难过了。我们 说说话吧。   张巧儿不说话,神情呆滞地盯着天花板。我推了推她,摸了一下她依旧发烫 的脸颊说∶巧儿,你活不成,我也被你传染上了。这真应了你早上说的∶我倒情 愿死在你怀里。巧儿,巧儿,你说话呀。我又使劲摇了摇她。   张巧儿缓缓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我半晌才嘶哑地问我∶我还活着?   我抚摸着她凌乱的头发说∶是阿,我们都还活着。   张巧儿又望了我良久伸出双手示意我拥抱她。我躺到她身边抱住了她滚烫的 身子,她在我耳边喃喃地说∶就这样死吗?那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是那样的缥缈,虚幻。   巧儿,现在不能。等等我好吗?我还有许多事没办完。你还是应该先退了烧, 好吗?   张巧儿沉静地说∶好。你现在后悔吗?你怎不亲手杀死我,或掐死我呀。   我痛苦地摇摇头说∶要不我找私人诊所的来家里替你打退烧针。你要听话, 我依然爱你。   张巧儿用劲抱我一下点了点头。   我请来个体医生为她打上退烧、消炎的吊针,并让她服下安定片。她就安静 下来了。睁着一对美丽而凄婉的大眼睛看着我。   晚上我还是心情灰暗地到百乐门去上班。还没进办公室,就被我昨天喊去给 刘所长的小姐中的一个给堵在了走廊上∶你得赔我一件新衣服。不然我跟你没完。   我有气无力地问她∶是回什么事?   她怒气冲冲地说∶都是你干的好事,我不但人遭殃,连我的衣服也撕毁了, 简直是土匪。你叫人也得为我们作想,别什么乌龟王八都替他叫人,我们是人, 不是玩具,更不是动物。这撕毁了的衣服要你赔。   我望着她怒目圆瞪地盯着我就问∶说完啦?说完就去坐你的台。别拦着我。 衣服不是我撕的,要赔找撕衣服的人去。   那小姐气得转身就走。我开了办公室就打开电脑、拨号连结。我想到网上查 询一下关于爱滋病的一些问题。   所有的网站都异口同声地指出,爱滋病的传播途径只有两种,性交、血液或 注射毒品时共用针头。后者当然不存在。而前者却是铁一样的事实残酷地摆在了 我面前。张巧儿已是晚期,爆发出病症了。而我却是百分百的病毒携带者。死亡 对我只是早迟的问题。我电脑显示器的屏幕上那关于爱滋病的网页,停滞在了上 面。我的双眼一片茫茫然,大脑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想什么, 我将自己和时间、思维和意念全定格了。   在一种缥缈、无内容的意识和时间的空白中,巧巧出现在我大脑里。我浑身 一震,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我追溯回去,把我第一次与张巧儿作爱后又跟过的女 人一一排列,巧巧首当其冲。其它的人我觉得那是她们应得的,一份淫乱的最好 回报。巧巧却不应当得到这种报应的。我的心被撕裂一样的疼痛。我哽咽着在心 里呼唤∶巧巧,你在那?我对不起你!   办公室的敲门声把我从痛苦的恍惚中唤回,我关闭了网页起身去开门。是刘 所长。他一进门便作拱手作楫状说∶兄弟昨天酒喝多,得罪了、得罪了。今天特 来陪个不是。对不起了。   我鄙视地望着他说∶酒醉心里该明白吧。   刘所长一楞做出一副冤枉状叫屈道∶兄弟呀,真不明白,我这人醉了连谁是 我爹都不知道。你就别往心头去了,我这不是来跟你道歉了吗?   我想想说∶好,那就算了。   刘所长拍拍我的肩说∶对了嘛,这才是好兄弟。今天我一是来跟你道歉,希 望你原谅,今后我们还是兄弟、朋友互相照应。你这儿我关照定了,谁敢动!这 年头只要不贩毒,其它行当还不是该做就做。法律这个鸡巴东西都是因人施法, 事在人为嘛。兄弟你就放心开好你的百乐厅。   我不得不客气地应到∶是阿、是阿,有你关照我就放心了。   刘所长说∶昨晚那三个小姐性子也太烈多了。兄弟呀,下次可得给老哥我找 点温柔的,懂感情的。   我突然想到一个绝好的主意,就说∶放心。一定。   刘所长点点头说∶你忙,我就不打挠了,我自个儿在卡拉OK厅去坐坐。   我把刘所长带到卡拉OK厅,并叫了一个曾经跟我有过性关系的一个小姐陪他, 我一直看着她们嘻笑着进了包厢。我想∶上帝阿,你太伟大了,叫淫乱的人,人 人有份厚礼。   我离开卡拉OK厅回到办公室,赵经理已经坐在了里面。她脸色不好。打过招 呼后她说∶明早,叫出纳把你这的帐全转进公司,我要统帐。   我纳闷地问∶不都是一个月统一次帐?这儿还不到一个月嘛。   赵经理叹口气说∶我预感不好,早点统帐、汇拢我另有打算。你就别问那么 多,照办就是。   我问∶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了?   赵经理神情郁闷地说∶建行行长昨天被检察院弄进看守所了。这次难保不牵 累到我们。所以帐目要趁早另做,钱要转移。现在郊外的工程贷款很可能冻结, 如果拿不出来,没了后续资金,工程很快就得停工。   好,我等下就交待出纳明早做掉这事。   赵经理站起来说∶我没看错人,也没用错人。你干的不错。说着她从她那精 致的皮包里拿出两小盒药递给我说∶美国原装进口的,很有效。   我接过药说∶谢谢赵经理。   接着赵经理脸色沉重地从身上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说∶这是一张小软盘。暂 时交你保管,密码在我这,谁也打不开。你一定替我藏好它。拜托了。   我接过那装了小软盘的信封迅速装进西装口袋里。   回到家,张巧儿正趴在床上看电。她跪起来,向我伸出双手说∶我就眼巴巴 等你回来。真想到百乐门去找你。   我走上前拥抱了她,她的身体依旧很烫。我问∶打了针后感觉好点吗?   张巧儿说∶你别问这个。我只要你紧紧抱着我。   我默默地抱着她,感觉到她贴着我脖子上的脸己布满了湿淋淋的泪,她哭一 样地说∶活着真好。有人爱真幸福。   我已感悟到活着的美好,我说∶是的。   张巧儿轻轻推开我,泪眼迷漓地望着我问∶我漂亮吗?   我点点头。   我美吗?   我点点头。   她突然解开衣服,让她一对鼓胀的乳房挺出来道∶好看吧?许多男人喜欢的 一对乳房。你喜欢吗?   我上前替她合上衣服说∶喜欢。   张巧儿哭一样大笑起来,那凄惨的笑声和泪水一起展现在我眼前。那一刹我 也想哭,泪水止不住外涌。我哽咽着说∶巧儿,别这样。你这样我更难过。   张巧儿说∶美丽、漂亮、好看,哈哈,现在、现在什么都将看不见了。你真 的不恨?真的爱我?   我说∶你问过好几遍,我也答过好几遍,我愿意再告诉你——我不恨、我真 心的爱你。   张巧儿说∶美丽会腐朽,只有爱情常青。我满足了。我将带着你的爱先走一 步。   我把张巧儿抱进怀里说∶不,我们会一起走的。   张巧儿说∶我要你,我想了一个晚上了,来吧,让我们作爱,让我得到最后 的满足。   我犹豫地问∶你病着,不行的。这样会加重病情。   张巧儿说∶不!我不管什么病情不病情,来吧,我求求你,在美丽未腐朽前, 我要让你记住美丽。   趁她脱衣物时,我吞下了赵经理送我的药。   我们赤裸地紧紧拥抱着,吻着。这是死亡前灵魂的交溶、倾述。生命和性爱 永远是人类的永恒主题,然而我们正在进行最后的绝唱、凄婉的绝唱。   她泪光晶莹的、迷漓中闪烁着悲凉的美丽目光,她那饱满欲胀开一般的乳房, 她细腻、白嫩的肌肤,她那潮红发烫的脸庞,我用目光一点点细读,我用嘴唇一 点点细读、读进了我的记忆、读进了我的灵魂。我的泪也撒满了她的全身。面对 这即将消逝的美丽、面对我自己也将消逝的思维,我感念生活,留恋活着,然而, 死亡就要来临。意大利的达芬奇画过<<最后的晚餐>>被犹大出卖的耶苏却镇静地 和弟子们共进晚餐。耶苏死了,基督复活了。<<最后的晚餐>>也永恒地留给了全 世界的人民。我和张巧儿正在进行最后的性爱,我们都将死去。死去是无法更改 的命运。面对死亡,我们没理由因此而恐惧,只能认真解读活着的最后时光中的 美好……                     第六章张巧儿第二天趁我不备就离开了我,衣服、传呼全扔在我那没带。我 找了整整两天却毫无音讯,。那时我身上一点病兆的感觉都没有。我开始怀疑医 生的诊断,如果是误诊,这无疑是害了条人命。我后悔当时没有冷静地想一想。 几天里我都在想这个问题,并犹豫着是否去看医生,化验一下血。可我没那个勇 气。我情愿坐等死亡的来临,不情愿去证实自己是活着的死人。   我走过一条又一条的街,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巷,眼睛在多如蚂蚁的人群中看 得发酸、发涩。可就是见不到张巧儿的影子。身上走得通体冒汗,心却是冰冷的。   赵经理打来电话叫去吃中饭。口气冷得让人猜测不透。   我赶到大富贵饭店,赵经理早己到了那里。她脸色不好,心事丛丛地站在大 门口。我奇怪她怎么没开车来。   在楼上的包间坐下后,赵经理说∶叫你来吃顿饭,有些事情要交待。   我问∶你没开车来?   她懂我的言外之意,用一种樨利的目光看着我冷冷地说∶我现在谁也不信任。   我无以言对。   她动作优雅地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刁上,又从小皮包里拿出打火机从桌上梭 给我道∶好久没抽你给我点的烟了。   我拿上打火机起身去给她点火。她深深吸一口吐出指了指她身边的椅子∶坐 这,挨着我。   她侧过脸一直盯着我瞧,随后又摸了摸我的头说∶长大了。一个帅气的小伙 子,成熟了。我总觉得你阴柔有余,阳刚不足。永远是乡下人那种纯朴劲。   我说∶是有点傻,改不过来。   她说∶好。这样好。我非常看重你。今天找你来,当然是有重要事情要交你 办。   我问∶我会办吗?能行不?   她弹了弹烟灰口气凝重地说∶非你莫属。现在是我危急的紧要关头。公司里, 除了你我谁都不信任。你这个人心底善良,没有心机。办事踏实不浮澡。   我说∶赵经理过奖了。   她把烟头在烟灰缸里弄熄。拉起我一只手抚摸着说∶现在,建行的行长把我 卖了,检察院这几天可能就会对我下手。到时身陷困境,可能平时那些喂养的狗 都不会帮忙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救。你记住我进去一个星期没出来你把我交你 保存的那个小软复制三份,留一份。其余两份寄出去。这就全靠你了。这一久你 得天天守着市电视台的新闻看动向。   说着她将皮包里写有地址的纸条递给我∶这事办完你就回你那个小县城去。 做点什么小买卖,或开个小商店。从此不要在介入娱乐业。特别是创业搞这行。 如果我能东山再起,我也不在做这一行了。真有东山再起之时,我会通知你回到 我身边来的。我给你准备了这点钱。少是少了点。目前只能这样了。   她将一张金会穗卡拿出递给我∶两万。用你的名存的。秘码是你的生日。另 外,小软上的文件打开秘码也是你的生日。打开后无论看到什么,只能装心里, 千万不能泄密。   我想,我是走到尽头的人了,她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我什么都没有了,钱乃 身外之物。我将卡还到她手上∶赵经理吩咐的,我一定办到。但这钱我不需要。 真的。你留着,现在正是你用钱的时候。   她一下火了∶叫你收着就收着,别婆婆妈妈的。你多点男人气质好不好?   我只好把地址和卡装进了口袋说∶真是受之有愧。   她不在说什么,点了支烟忧心忡忡地抽着。这顿饭我们都很忧郁,各怀心事。   吃完饭赵经理叫着我陪她打了个的士到郊外看那已停工了的工地。   在路边下了车,一阵寒风把赵经理的头发吹得七凌八乱,她用小手指挑开遮 住视线的头发说∶这么好的地方,这么多的投资,转瞬间就玩完了。不知谁是这 里的下一个主儿。   她苍白的脸上浮着深深的悲凉,我安慰她∶不会的。等你过了这段危机,主 儿还是你。   她失神的目光凝视着停工的工地上说∶小兄弟,难啦。要知道在中国玩游戏 是没有规则的。今儿个这么玩,明儿个又那么玩,你永远玩不赢制定规则的政府。 唯一的办法就只能甘于平庸,不玩游戏。那些凌架于游戏者头上的权力控制者, 即要拔你的毛、吃你的肉,还要在游戏中随时置你于死地。我们这个社会的构成 形成了从上到下的整体的腐败现象。我这种游戏者要么顺着他们的贪婪投其所好, 要么在某个贪官栽了时,就成陪葬的牺牲品。   她流露出的那种悲凉的心比空气中的寒风更凉,她苍白的脸上写满了悲壮。 我想,她可能意识到自己的创业到此结束了。同我意识到自己的生命不多了一样 悲哀。   她说∶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来看这工地了。今后的日子还不知怎样过。走吧, 走吧,离开这伤心之地。   那天晚上十二点,我疲惫地从百乐门才回到家,就接到了公安局陈局长的电 话。她那冷漠阴沉而又男性化的声音让人本能地反感∶你最近很忙吧,阿,也该 竭竭了。百乐门也该关门啦。你们赵经理也该休息休息啦。代我向她问好。   她并不等我有什么反应就挂了电话。我知道,这些上层人物办事总是这样阴 阳怪气,要让你去费尽心思才猜得透她是要你猜个什么迷语。我立即拨通了赵经 理的手机,将电话内容告诉了她。赵经理沉吟了一下说∶哼,该来的躲不脱,她 想叫我跑,我偏不跑。要玩完,大家一起玩。我也不是省油的灯。从明天起,你 多关注新闻。到时按即定的办!   第二天,检察院来人封了公司、百乐门、大酒店。那时赵经理已戴着手栲进 了看守所。我也失业了。整个下午我都在屋里,我不知我该做什么,该到那里去。 七点半,中央台的新闻转播完,市电视台就播出了赵经理因受贿嫌疑而被拘留的 消息。接下来却是市公安局在城中河打捞起一无名女尸的报道。那只是一个一闪 而过的镜头,但我却如雷电击身。那是张巧儿阿!我想不出她为何会作跳河的选 择?   震惊、痛苦……继而平静、理解。也许这是唯一的解脱方法。我的思绪从张 巧儿的解脱想到了自己。但一线侥幸从心里升起。我决定第二天到医院去化验血。   还是在张巧儿检查的那个地方,化验的结果跟张巧儿一样。那时我的脸色土 灰,灵魂早已离开了躯体。一个瘦高个医生说∶住院吧小伙子。一年也只要八、 九万元就可以维持了……   我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大脑里鸣响着苍天上一步又一步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 一个无形的巨人正向我逼进,那是神,一个将牵引我走向死亡的神,他来了我也 该走了。我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医院。   我昏睡在床上,无白天、黑夜。也无时间。我抛弃了我的肉体,用灵魂倾听 着死神向我走来的脚步声、那么笨重、那么缓慢。几天后,神疲惫了,我也醒悟 了。暂时我的灵魂还依附着我的身躯,我还有许多事未了。   首先我复制了张经理交待的小软盘。并用秘码打开了里面的文件。原来里面 记载着张经理每次行贿的时间、地点、数额、及收贿者的名字。从市委书记、市 长、副市长、公安局长、城建局长、银行行长到工商、税务局长。我就觉得她少 了两院,法院和检察院。如果把这两院也摆平,结果可能会好一点。我把两个复 制好的软盘按她的要求寄到中纪委和国务院。她这一招是鱼死网破的大决战。我 想她是悲壮的。也是无奈的。事实上,我并没有按她所说的等六天后在寄,我到 邮局寄这两份软盘时用的是特快专递。离她的要求还有两天。可我等不了啦。我 不知这将意味着什么,但凭心而论,把那些本市的新闻明星们的丑行告到中央, 这将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善举。或许我见不到这一天了。   接下来我开始考虑趁自己还没出现那些症状时,如何自行了结自己的生命。 这时我才认识到我缺乏张巧儿那种果断和勇气。当我漫步在大街上时,我会觉得 阳光和城市、人群和车流都是那么美好,充满了鲜活与生机,活着多美好。对这 么一个满目生机的世界说再见,想起来真残忍。可活下去经受死亡之病的折磨那 更残忍。   这个城市是我向往的。我来了,并成功地站住了。但这却是一个转瞬即逝的 梦。我得到了这个梦却要付出生命。在短短的,不到三年的城里生活中,我似乎 走完了我一生的路,来到了人生的尽头。冬日的白天是那么短暂。七点天就全黑 了。我带着怀念与回忆的心情又走到了当初进入这个城市的起始处。   我来到了这个城市的棚户区,这是打工仔、外来人员、穷人聚集的地方。饭 店拉客的吆喝声,小贩的叫卖声,妓女在幽暗处游荡的拉客声……饭菜的香味和 阴沟里的臭味、打工仔身上的汗味、狐臭,妓女们身上廉价的香水味,都混在一 起。我穿过一条又一条昏暗的小巷,不断有妓女或卖白粉的人来到我跟前问∶要 么。玩不玩?我木然地摇着头和她、他们擦肩而过。   那旅店门口依旧亮着昏黄的灯。我站在门外看见陈姐坐在值班室正与一些住 客聊得起劲。她似乎比前年老了一些,老爱拿手去扶她那未曾下滑的眼镜。看着 这个女人,我真是百感交集。我叹着气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我准备去看一下那个和巧巧相爱的卡拉OK厅,往回走在一条黑暗的小巷里, 一个妓女迎了上来。我准备则身让过她,却被她堵住了∶哥子,玩一回噻,又不 贵。   我一听那熟悉的四川腔,心都快撕裂了。抬头看去果然是巧巧。在昏暗中她 也认出了我,一时怔住了。我那要哭的声音说道∶巧巧,我一直在找你阿,你、 你怎么会……会到这儿来?   巧巧从傻楞中清醒,立刻换上冷酷的表情说∶你说啥子,哥子,怕是认错了 人罗。   我含着泪说∶巧,不会的。你就是化成灰烬我也认识。   巧巧说∶认得又朗个?人成各,各是各。   说着想走。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说∶巧,别这样。我求你跟我回去,好吗?   巧巧站住了,她痛苦地闭上了眼,泪水从她长长的睫毛下涌了下来。半晌她 才说∶装得有钱没得?拿五十元来。   我掏出钱递给她,她转身就跑向暗处。我追过去时她已将钱向另一个男人换 了一个小纸包。那男人见我追去,拔腿就跑。巧巧就蹲在那掏出烟装上白粉吸了 起来。那样专注、那样傍若无人。她抽完一整支烟才站起来说∶现在你明白了吧? 还要不要我跟你走?   我毫不犹豫地说∶要!   她嘻皮笑脸地问∶为啥子呢?   我不暇思索地告诉她∶为了爱,为了我们曾经拥有的爱。   巧巧问∶你需要女人啦?你身边女人多得很嘛。虽然是些又老又丑的女人, 但她们有钱噻。   我说∶巧,别在提这些事了,一切都成为过去了。今后在也不会有这事了。   巧巧说∶要得嘛,我可以跟你走。你得先付我二百元。我买点药。   我叹出一口气,咬咬牙拿了五百元给她。她买了毒品就跟我回到了家。   进了屋我才在灯光下看清了憔悴的巧巧,她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嘴唇发乌。 早已失去先前那健康、红润的光泽。一身廉价的冬装脏兮兮的。完全变成了另外 一个人。   她用无神的目光打量着屋里说∶嘿,老样子哈,没弄个女人来阿?你还是老 样子,硬是没有啥变化哟。日子过得好嘛。   我痛苦地摇了摇头说∶巧,你正经点好吗?我们好好谈一谈。你先洗个澡。   巧巧见状也收捡起她的玩世不恭,默默地进了洗澡的卫生间。   我打开电视,开启了音响,找出邓丽君的VCD放上。音乐和歌声似乎又将我 带回了才认识巧巧那会的时光,那仿佛在眼前,又仿佛很遥远。泪水模糊了我的 双眼。   巧巧洗完澡,脸色更加苍白。她用失神的目光看看电视上唱着歌的邓丽君, 又看看泪眼模糊的我说∶还想到起以前啊?   我问∶难道你忘了?   巧巧点上一支烟,抬着烟灰缸钻进了被子说∶不,到死也忘不了。只是想又 有什么用?我现在这样子是活天天个,早莫得啥子明天罗。沟死沟埋,路死路埋。   我严肃地望她说∶好!既然要死,那就讨论一下死的方法。让我们一起死得 体面点。   巧巧惊讶地说∶你娃硬是说糊话哟,我说我自己,你活的潇潇洒洒,不愁吃 不愁穿,又不愁女人,朗个想得起跟我一起死?你以为说到起好耍蛮?   我说∶巧,真的。我是认真的。   巧巧掐熄烟头坐起来问∶是啥子事呐?值得你这样灰心?   我沉重的告诉她∶我的生命走到了尽头。我染上了爱滋病。   巧巧惊惶地望着我,张大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屋里只有邓丽君的歌声在回 响。   我沉默良久之后说∶不免强。我只是不愿等病发作后在痛苦中饱受折磨而死。 这几天我一直在寻找结束生命的方法。   巧巧问∶啥子时候染上的,我会不会也……   我说∶难说。   巧巧楞了片刻突然凄惨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要得、要得,不求同生只求 同死,哈哈哈哈巧巧笑着笑着就疲软地倒在床上,鼻涕、眼泪地说∶我怎么又不 行了,难受得很,快把烟和药拿给我。   巧巧过足了烟瘾有气无力地说∶要死蛮容易得很,多来点白粉,一次性就死 翘翘个呐。   我凝视着巧巧,突然想到了一件对我对她都是永恒的事。我说∶巧,我们结 婚吧。我们穿上婚礼的盛装,一起进入天堂,好吗?   巧巧无神的目光盯着我说∶好。反正我无所谓。   我说∶好,那就这样定了。   第二天,我们一起为自己选购了婚礼的礼服。一场特殊的婚礼准备工作正有 条不紊地进行着。化过妆的巧巧和我手挽手走在商场和大街上时,依然如前,引 来多少的注目。巧巧显得很快活,很轻松。   一切准备完毕。我连我们最后走入天堂的入口______那个本市最高的,旋转 舞厅都选好了。   这是最后的夜晚。我在美国药物的支撑下、巧巧在毒品的支撑下,我们长时 间的作爱。彼此都想把自己溶入对方,各自都在失魂的状态下用灵魂抚摸对方那 残破的心灵。没有言语,没有思维。只有不断变幻的姿式和动作。我想,这是我 一生中最投入,最销魂的一夜。   完事后,巧巧问∶你想知道我离开你后的情况吗?你想知道我是怎样吸上毒 的吗?   我疲惫地喘息着说∶不。我们彼此都不要去回忆那些痛苦的事。多想想天堂。 多想想现在。   巧巧声音柔柔地偎在我怀里说∶要得。   下午,冬日的阳光照进屋里,暖融融的。巧巧哈欠连天的醒来忙着吸毒。她 将一支烟的烟丝抖出一些,然后放进少许白粉,又填上烟丝,点着火,一副飘飘 欲仙的样子。每一口烟的吸入,仿佛都浸入了她的五脏六腹,她披头散发,衣衫 不整,两只乳房甩在衣外。烟雾莹绕在她苍白的脸上,烟雾在阳光下冉冉升腾。 巧巧吸够了毒,望我笑笑说∶活到起真好哈。   我苦笑着说∶也许吧。那你后悔了。   巧巧一下仆到我身上说∶那个龟儿子才后悔。   她象疯子一样吻我,一支手又在我身上狂乱的抚摸着。她气喘吁吁地说∶让 我把最后的爱带到天堂。   我受她的鼓舞,也激烈地回应着她的狂吻,她的抚摸。爱与死此时毫无区别, 一样在意识中永恒。   4:30我开始做准备工作。我将一整盒康泰克胶壤的药粉全抖掉,又小心翼 翼地装进高纯度海洛因。巧巧吸完最后一次毒就开始化妆。穿上了洁白的婚纱。 她照着镜子问我∶感觉如何?漂亮吗?   巧巧那红润的脸,鲜艳的唇,黑油油的眉,全是化妆出来的结果。在我认识 她时她不需要化妆就是这样的。仿佛那时的巧巧又出现在了我眼前。我捧起她的 脸深情地吻了吻她。   5:00我们下楼打的士,直奔工人文化宫那本市最高的旋转舞厅。5:30我们 准时在舞厅开门时第一个进了舞厅。   舞厅里放着轻音乐。我和巧巧挑了个临窗的坐。我们面对面坐着,相视而笑。 巧巧说∶你今天好帅,好酷。   我觉得巧巧一身洁白的婚纱也分外美丽。我看着窗外那广袤的城市,在夕阳 的血色中非常好看,那些街上如蚂蚁的人,如玩具般移动的车,显得那么渺小。 这个充满生机、充满欲望的城市,毁灭了。是在我心里毁灭的。此时此刻,我不 再眷恋这个城市。   舞厅开始旋转,灯光,舞曲开始鸣响。陆续有人下到舞池跳了起来。   巧巧对我说∶该上路了。说着,她留恋地看了一眼窗外的世界。   我对巧巧说∶等一下。我去乐池里对指挥请求,请求他下一曲演奏邓丽君的 <<酒醉的探戈>>.指挥不明白地看着我没答应。我掏出三百元递上去说∶我今天 结婚,也是为了纪念。麻烦你连奏三遍。指挥点了点头说∶祝贺你了小伙子。   我回到坐上看着巧巧说∶OK!马上开路。   巧巧站起来坐到我身边情醉意迷地说∶我们喝交杯酒吧。   我们各自吃下装了毒品的胶壤,抬起饮料如喝交杯酒一样,挽着手吞下了胶 壤。<<酒醉的探戈>>响起来了。我知道肚里的胶壤很快将溶化,上天堂的时间就 要到来。我们相视幸福地笑着走进了舞池。   自从你离开我那寂寞就伴着我如果没有你日子怎么过往日的旧梦好象你的酒 窝酒窝里有你也有我酒醉的探戈酒醉的探戈告诉他不要忘记我                                       阿……酒醉的探戈我哭了因为我寂寞我寂寞有谁来安慰我自从你抛弃我那泪 水就伴着我……   巧巧哭了。她有些不能自持就紧紧搂住了我,我抱住她,飘飘然然地就升了 起来,地心对我们永远失去了吸引力。我们把肮脏的肉体扔在了那个淫乱的世 界……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