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 谨以此文献给故乡的朋友*　　　　　　　　　　　　　 在楚雄的日子 作者：哈妮 　　 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该忘记的和该淡漠的都已随时间飘逝而去，唯有那 一段不灭的日子总是萦回心头。 　　楚雄，人类长河的一个源头。肥沃的土地孕育了众多的子民，并在此一代代 繁衍栖息，这片土地也得到了丰厚的馈赠，那就是人类的勤劳让她日趋美丽。 　　因着你的滋养，我长大了，走远了。每当我回过头，看见的总是你，这片多 情的土地。 　　楚雄，我永远的故乡。 　　　　　　　　　　　　　　　　　　(一)　　夏 　　初到这里正是盛夏时节，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即使是太阳高照的正午也不 觉得燥热，气候特征与四季如春的昆明相差无几。这儿的一切对还是小学生的我 来说是陌生和新奇的，我渴望熟悉这里。 　　这是一个新矿区，出产铜。和我的父母一样，很多人都是从别的老铜矿迁调 来的，因为这里需要更多的开拓者和技术人才。 　　由于是暑期，白天父母去上班的时候，我一个人只好呆在家里，想象着这里 的学校和未来的同学会是什么样子。几本被我翻了无数遍的连环画也扔在了一边， 小小的心里开始感受到了孤独，我希望能认识新的小伙伴。 　! 　一连过了几天，我没有在周围发现年龄相仿的女孩。邻居家有两个小小子， 可他们是那么小，还要老奶奶照看着，做不了我的玩伴。奶奶是一个慈祥的人， 小孙子哭闹的时候，她总是平和地哄着：“小狗狗，乖，不哭。” 大孙子淘气 的时候，她只是不恼不急地说一句：“挨千刀的。”这时候我就在一边捂着嘴偷 偷乐，并琢磨人要是被挨了一千刀会是什么样呢。有时闷得发慌，我便和奶奶东 拉西扯地聊上一阵儿。 　　更多的时候，我便爬在自家的窗台上看风景，窗框尤如画框，嵌在里面的是 一幅群山图。从窗户里看出去，满眼都是山。近处的山苍绿如玉，还能看见依稀 点缀的山花；悠蓝的远山，好似罩在蓝色的幔帐中，充满了神秘。群山的高处顶 着镶了白云的天空，没有什么能和山的伟壮来媲美。 　　令人惊奇的是，我发现一座山居然象人一样躺着，从起伏的轮廓来看更象一 位少女，柔滑的曲线衬托出她的妩媚。 　　我兴奋地告诉了邻家的老奶奶。 　　奶奶对我说：“这是睡美人。” 　　“睡美人？”我脑中闪现的是安徒生和格林的童话。 　　“你再去看看对面的那座山。”奶奶诡秘地对我说。 　　转到后面的露天阳台上，我看到了那座山，仔细地观察之后，! 霍然觉得也 是一个躺着的人，粗犷的轮廓明显的不同于前面的那个睡美人。 　　“奶奶，我看到了，那是一个男睡美人。” 　　“哈哈---，”奶奶笑了：“他们原本是一对相好。” 　　“相好？什么是相好呀，奶奶？” 　　“就是很要好的意思。” 　　“噢。”我明白了男人和女人成了好朋友就叫相好。 　　接着奶奶给我讲了关于他们的故事。。。。。。 　　现在回想起来，只不过是一个民间传说，类似阿诗玛与阿黑的故事，是一个 不能善终的爱情悲剧。 　　老奶奶又给我讲了许多有趣的故事，但在记忆中已经支离破碎，然而我知道 了这里居住着一个古老而善良的民族---彝族。 　　关于山，有这么多美丽的传说，我更爱看山了，尤其是在日落的时候，夕阳 染红了山地，那一对睡美人在红光的笼罩中更加清晰起来，也许这个时候他们正 互诉心声哪。霞光中的远山已经和天际浑然一色，并神奇地变幻着，虽不及日落 大海的壮丽，却也胜似大漠孤烟里的海市蜃楼。 　　聆听午后的蝉音；欣赏晚霞中的群山，以大自然为伴，我不再感到孤独，小 小的世界渐渐丰富起来。。。。。。 　　　　　　　　　　　　　　　　　　(二)　　秋 　　秋天是一个多雨的季节，也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我终于有了一个小伙伴。 　　在半梦半醒的午睡中，我听到一个细细的声音在和老奶奶说话。我本能地翻 身下了床，打开门，看到的是一个小姑娘。她听到门声，转过身来，这是一个长 着大眼睛、大嘴巴的女孩，齐耳的短发显出她的活泼，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年龄 和个子相差无几。我们相互打量着，然后各自咧开嘴冲对方傻傻地笑着，不知道 该说什么好。 　　“你们做个伴儿，在一起玩多好。”奶奶给我们解了围。 　　“我叫芸，我知道你是新来这儿的，你叫妮，是吧？”这一定是奶奶告诉她 的。 　　她是一个快言快语的女孩，俨然是这里的主人。 　　“是。”相比之下我显得有些拘谨。 　　“以后我们就在一起玩儿吧。” 　　“姐姐，还有我呢。”芸的身后探出一个大脑袋，忽闪着一双聪慧的大眼睛。 　　芸拍拍那颗大脑袋对我说：“这是鹏，我的弟弟，已经六岁了。” 　　鹏的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小球鞋，脖子上挂着一把钥匙，他的样子煞是可爱。 　　此后，我和芸常常结伴玩耍，鹏总是象尾巴一样跟着我们，芸很呵护他。我 很羡慕芸有一个弟弟。 　　芸带着我去? 鲜读诵⊙！Ｐ卵诳己螅颐墙迥昙叮⑶沂峭 嗤А?BR> 　　矿区的公路是盘旋式的，从高处到低处要绕大半个圆，为了方便行人，有的 地段就用阶梯连接起来。这样的阶梯往往是很长的，从下往上看仿佛伸入了云霄 与天宫相连。两旁种着树和一些花草，这里，就是我们常来玩儿的地方。坐在树 荫下的石阶上，看着忙碌的大人们，神色庄严地从我们眼前经过，便希望自己快 快长大，去感受他们的成熟与充实。 　　然而，更有意思的是能遇到一头小毛驴。矿区的新鲜蔬菜都是由山里的彝族 老乡提供的，他们每天一大早就背着这些蔬菜、瓜果走山路到矿区的集市上出售。 毛驴，就是他们唯一的交通工具。有时主人为了抄近道，便赶着毛驴走阶梯，背 负货物的小毛驴或上或下，走的都是一个“S”形，后来发现在有坡度的地方， 也是这样走 。 聪明的毛驴知道省力，这是后来才明白的，但对于当时的我们来 说的确是一件奇怪和好玩的事情。于是我们上下台阶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学着毛驴， 调皮的鹏更是乐于此道，最棒的是他惟妙惟肖地学毛驴的叫声，逗得路过的行人 忍俊不禁。 　　我们就在这种天真烂漫的童真岁月里慢慢成长。。。。。。 　　秋天的雨水异常的充沛? 墙讲赡⒐健⒄肮暮檬苯凇Ｓ幸恢治兜兰 拭赖囊吧剑钡厝私兴ψ兀笕嗣墙揭惶耍缒懿傻剿退忝话着堋８ 嗟氖焙蛑荒艽永舷绲氖掷锊拍苈虻剑阉亲龀杉ψ赜停碛谩Ｉ嚼镂 颐堑牟皇敲牢叮巧降幕潮Ш推ⅲ郎弦蛔酵罚挚吹搅硪蛔叩纳 椒澹嬲惺艿绞裁词巧酵庥猩健Ｗ匀唤缫云湮扌蔚挠镅愿死喟凳玖诵矶嗌衩 丶Ｏ螅⒂跋熳湃死嗌缁岬拇嬖谟敕⒄埂?BR> 　　火把节是彝族的传统节日，小孩子的我们不明就理，只能跟着凑热闹。山下 有一个小镇，居住着一部分彝族老乡，他们是十四冶开建这座矿山的时候，陆续 从高山上或是更远的山里搬迁到这里的，现在已形成了他们的一个生活圈。火把 节的场地就在这个小镇上。夜幕拉开了，星空下的矿山从白天的沸腾中安静下来， 小镇上的篝火点燃了，开始了另一种欢腾。彝族老乡们无论男女老少，围着篝火 唱着跳着，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打跳，男女青年们借此机会相互对歌，以传情示爱。 这时，最能吸引我的是山野里时隐时现、悠来荡去的火把，星星点点的火光虽不 能照亮黑暗，却能给勤劳的彝族人民带来希望，来年五谷丰登；民富家安。 　　我们的暑期结束了，我和芸的友谊渐渐深厚起来，鹏也! 上学了，背着一个 崭新的小书包，脖子上仍旧挂着那把钥匙。新的生活开始了。。。。。。 　　　　　　　　　　　　　　　　　　 (三)　　冬 　　窗前那棵高大的梧桐树的最后一片叶子悠悠地落下了，群山的颜色不再是葱 绿的，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黄，这个时候便是这里的冬天了。 　　冬天是极少下雪的，我在这儿生活的四、五年里只见过两次。一旦下雪，用 鹅毛来形容雪片不足为奇，一夜之间，满山遍野都是白茫茫的，干净得那样透彻。 堆雪人、打雪仗是孩子们最喜爱的游戏，欢笑声在飞舞的雪花里飘荡，泗溢在清 新的空气里。此时在一百多公里之外的昆明也可谓是“春城无处不飞花”。 　　积雪覆盖下的群山沉睡了，等待着下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 　　业余时间我和芸很少在一起玩了，因为那时的小学是五年制，我们是毕业班， 即将升初中，要花更多的时间来学习。另外，芸似乎很忙，每天一放学就急匆匆 地往家赶。 　　一个星期天，我到芸的家里找她，见她正在阳台上生火炉子，鹏爬在桌上掰 着手指算算数。芸双膝跪在地上用火筒子吹着火，满手的黑炭灰。他们的父母不 在家，有时也只能看见她的爸爸。芸常穿的一条暗红! 色格子裤的膝盖部位慢慢 裂开了口，几天以后裂口更大了，露出了里面绿色的秋裤，很惹眼。我曾问她为 什么不让她的妈妈把它缝好，她只告诉我，妈妈出远门了不在家。那个裂口最后 是老奶奶给缝上的。 　　我这才知道，芸的妈妈是一位教师，在昆明进修，放寒署假的时候才能回来。 而他们的爸爸平时工作很忙，有时星期天还要加班，实在无暇照顾姐弟俩。于是 年少的芸学会了做饭、洗衣服和照看年幼的弟弟。中午放学后，芸带着弟弟，每 人捧着一只大碗到职工食堂打饭吃。晚饭通常在家里做，芸生着炉子；焖好米饭； 把洗完的菜切好，等着爸爸下班回来再炒，这样才能让劳累了一天的爸爸吃上热 乎的饭菜。 　　芸的学习并不因此而受影响，在班里一直名列前茅。至今芸留给我的印象， 是那种能吃苦、朴实、好学的女孩。 　　在冬天，山里的彝族老乡们暂时没有什么农活，壮实的彝族汉子常常到矿区 来采购过冬的货物。为了保暖，他们的身上多了一件加工粗糙的羊皮褂，短短的 羊尾巴还在上面，走路的时候，便在身后游荡着。有的是特意赶着毛驴下山来喝 酒，直到喝得摇摇晃晃的时候才肯罢休，骑着毛驴回家去。在公路上，驮着醉汉 的小毛驴悠闲地走着，它的主人在冬日的暖? 衾铮坪鹾茔猓吆哌催吹爻 拧Ｕ馐焙蜃砗菏遣换崛妹孔呓滋莸模裨蜃蓟岬侣勘逞靥ń坠锹迪氯ァ４诱 饫镂抑懒撕鹊悯笞淼娜耍斓暮月矣铮涫挡⒉缓浚睦锉热魏问 焙蚨济靼住?BR> 　　这里的冬天是温和的，也很短，当我在北方漫长而寒冷的冬季里奔波的时候， 故乡的冬天尤如一把燃烧的火炬照亮并温暖着我，启程的路上便有了一道明亮的 曙光。。。。。。 　　　　　　　　　　　　　　　　　　 (四)　　春 　　在轮回的四季里，有一个季节是人所期盼的，她给人们以后的生活注入了新 的希望与活力，这就是春天。 　 　这里的春天是在不知不觉中到来的。当路边的野花开了，山渐渐变绿的时候， 才知道春天已经在眼前。山里的庄稼人为了春天的播种开始忙碌了。 　　彝家的姑娘们脱下了羊皮褂，换上了春装。彝族有很多支系，服饰也各不相 同，这里女孩子的服饰比较单一，颜色以深蓝为主，很少用别的物品作装饰，显 得利索、整洁。 　　此时，山里的野茶花已经开了，这是我最喜欢的花，油绿的叶子托着淡粉色 的花瓣，毫不娇艳。在其他树木的荫凉处，就能找到这种山茶花，采几枝回家， 插在花瓶里，它不需要太多的阳光，只要每天给它换水，就能很好的存活，开出 花朵。有一个彝族小姑娘曾教我用两片叶子夹住花瓣，然后吹出好听的彝家曲子， 但五音不全的我除了一声“呜---”，吹不出任何音调，那女孩便眨着一双幽黑 的眼睛，奇怪地看着我。山里还有一种花，鲜红的颜色，当地人都叫它马樱花， 这种花我是不采的，应该留给那位传说中富有献身精神的美丽姑娘---咪依噜。 　　芸还是那样忙，但我帮不了她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听大人说小时候我 是个极笨的女孩，母亲最怕看我的眼睛，因为我的眼里除了空空的茫然，找不到 半点灵气。在学校里女孩子们从不邀请我? 退且黄鹜嫣そ睿购芾忠馕野锼 浅抛畔鹌そ睢１恐型缸派担烤：臀以谝黄穑杂谖业哪沮用挥泄魏伪 硎荆苁刮腋械骄铩Ｋ谆八滴镆岳嗑郏厦鞯能吭敢夂臀以谝黄穑掖蟮质遣 槐苛耍页Ｕ庋参孔约骸Ｖ辽傥业囊桓鱿敕ㄊ谴厦鞯模何蚁Ｍ亢团裟芟笮√ 焓挂谎炖值厣钤诶衷袄铮钡接涝丁！！！！！?BR> 　　“春天象妈妈的眼睛，充满了爱” ，这是芸在一篇作文里写的，可见她对 母亲有着深深的依恋，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希望妈妈在身边。 　　就这样，芸在春天的希望不久就实现了，几个月后，芸的母亲提前修完课， 回来了。星期天，有时候母亲带我去买菜，在街上也能看到芸和弟弟乐喝喝地跟 在妈妈的身后，鹏挂在脖子上的那把钥匙却不见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因为春天是新的开始，美好未来的种子就在春天里发 芽。。。。。。 　　　　　　　　　　　　　　　　　 后　　　 记 　　四年后，芸考上了楚雄一中，同年的冬天我离开了这里。那个冬天下了雪， 是我在这里看见的第二场也是最后一场雪。 　　雪下得很大，狂乱翻飞的雪花是为我送行还是在挽留我？ 　　。。。。。。 　　此后，我和芸便失去? 肆怠Ｎ页Ｏ耄裁次颐遣荒芤恢庇涤形羧盏囊磺 校恳残砣松谋浠媚庖丫嫠吡宋遥彩露疾荒苌剖忌浦眨谛睦铮永疵 挥蟹牌切┰诠氏缟罟拿篮闷巍?BR> 　　不知道现在的芸会是什么样，还有那可爱的小鹏弟弟，是否已成长为一名好 男儿，我在远方祝福你们，平安地走过每一个四季。。。。。。 　　楚雄，我的第二故乡，当我再一次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不知那是哪一 年。。。。。。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