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飘落的树叶裙 孤独鸽   那天夜里,我从梦魇中惊醒,在一片辽阔迷蒙的水面上,有几点白色的船帆 和寒冷的渔火。我剥了只橙子放到床边,然后寂寞地上了网。   他自称是个不三不四的杀手,言外之意,从不主动泡妞、也不拒绝媚眼,更 不承诺将来;此外,他还发布声明,不会跟任何人通E-mail,不告诉你电 话号码,不回复寻呼,不留女孩子过夜。   这个自恋狂,简直就是聊天室里的垃圾,我毫不犹豫地就把他给踢了出去。 后来,他换了个用户名,叫做“错错错”,我靠,挺有性格的。当时我忍不住笑 了笑,连忙敲字给他,陆游的《钗头凤》你也懂呀,唐婉是你表妹么?他说,你 错了,我表妹比婉儿有名多了,连琼瑶阿姨都要给她请安,“肥猪”格格吉祥。 我说,你在吹牛呀。他厚脸皮地说,你又错了,我吹箫、吹口琴、吹避孕套,可 就是吹不动牛皮。我唾弃地骂他流氓,他竟然供认不讳地交代,我不仅是流氓, 而且还专门玩弄像你这种身材扁平、内心空虚的“幼齿仔”。   遇见他以前,我曾经谈过两次恋爱,结果被伤害得体无完肤。我的青春容颜 已经凋败不堪了,就像杜拉斯在《情人》里描写到的那样。他在网上使用时间最 长的一个昵称是“风飞飞”,而我一直就叫“树叶裙”。   飞飞向我挑衅,说我的风会把你遮羞的树叶给吹跑的,你怕不怕呀。我轻蔑 地回答,你是谁家的小弟弟,别在聊天室里胡闹,我姐姐还等着你回去吃晚饭呢。 他明明知道我在讨便宜,可是竟然瞒不在乎喊我为穿裙子的小姨,这让我情不自 禁地联想到杨过跟小龙女叫姑姑,难道我真的那么老了,我甚至有点儿羡慕他所 挖苦的“幼齿仔”,虽然未发育成熟,但很无忧无虑。那一阶段,他每天晚上都 在线上等我光临,而且一遍遍地为我点歌,他说自己是做信息产业的,挺有钱, 还痴呆地问我有空见见他么。我干脆回答说,本姑娘有空的时候情愿去动物园看 鳄鱼,看你多没劲啊。   我不是在蓝冰网吧遇见飞飞的,那地方离我们城市中心很遥远,飞飞经常在 那儿泡分,而我只在家上网。去年冬天的一个礼拜六,我到一家影碟店里闲逛, 买了张斯皮尔伯格导演的故事片,名叫《紫色》。出门时候和一位瘦高的男子撞 了个满怀,他替我捡起手提包,诚恳地说了声你没事吧。我说你这人走路怎么低 着头呀,你还把我的鞋子给踩脏了。他羞赧地一笑,说我刚从楼上的借书处下来, 急急忙忙地没留神,我真不是别有用心。   使我恼火地是那个男青年仰着头,竟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难道天上会掉下黄 金,再说啦,我有那么难看吗?他还把借来的书在我的眼前晃了晃,是一本绿面 的简装小说,名字就叫《树叶裙》,作者是澳大利亚的帕特里克。怀特。我冒昧 地询问,你读过怀特的一些书?他很不好意思地说,为了进聊天室里跟别人炫耀 自己的博学多才,我特地找来恶补的,你也喜欢文学呀?   我轻轻掩饰好自己的失望和惊讶,用一种职业女性的口吻对他说,不,我在 银行工作,我们改天再见吧。这时,有几张碎纸屑从生锈的铁栅栏旁边飘落下来。 当时我决没有想到,这名叫风飞飞的网友有朝一日会和我在现实生活里碰面,网 络长期以来所带给我的虚拟的美好感觉全然消失了。于是,我大步流星地越过了 街心的斑马线。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