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夜草 ——公羊 1 李少影正坐在办公室里抽烟，接到了石平的电话。李少影一听 来了精神，大嘴岔子咧地裤腰一样。他就盼着这节骨眼上有谁的电 话来。 石平打着哈哈，说，少影啊，听说你牛起来了。 李少影嘬圆了裤腰嘴，就很像一个中央领导，他把这个造型对 着陈红让陈红看，陈红努着鼻子将头扭向一边。他说，是啊，我是 牛起来了。有屁快放，没屁撒手，我正忙着哪。 石平说，给你送个活，看你有没有本事做了。 李少影说，放！ 石平说，鲁星被你们的人给办了，你听说了没有？ 李少影说，哪个鲁星？没听说。办多深？ 石平说，别装蒜，就是那个卖啤酒的，咱一起吃过饭。不知得 罪了哪个道上的，被人叼了个准，账本子都掂走了，说是偷税十三 万，罚款一倍，共二十六万。 李少影说，好家伙，不得了，等着坐牢吧。好，我探一探，给 你回话。 放下电话，李少影脑袋环顾一周，做了个亮相的动作，他那李 玉和一样的眼光啪地一下打到了陈红身上。 陈红笑道：看你那熊样，叨着食吃了？陈红普通话说的一般 般，食跟屎一个音调。 李少影两臂一张老宽，作拥抱陈红的样子：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然后唱道，邻家的闺女真好看，今天让我来尝尝鲜—— 少影所在的税务局刚成立了一个检查小组，从下边抽了几个能 打能跳的主儿，按头儿的初衷是专门检查别人举报的偷税户和漏管 户。抽调这几个都是草寇出身，清一色的杀人高手，但具体到细活 上像办案程序引用法律条款上又没有一人抡的开。这次凑到一起各 怀鬼胎，都想施展绝活露一手挣挣脸。于是不辨门脸高低，自动延 伸了权力，是逮住谁咬谁。 李少影不经意间被任命为小组与局长之间的联络员，实际上行 使着主管领导的职权。小组成立仪式上局长打了个照面把李少影介 绍给大伙，鼓一通劲就撂挑子走人了。暗地里给李少影交待了一 把，就是让他们做做样子，逮住两个狠一把杀鸡儆猴，把商户震一 震，算是给市政府整顿市场经济办公室一个交待。李少影心中有 数，便运筹帷幄，故意放纵着小组人马，只要不太出格，任他们隳 突乎南北，叫嚣乎西东。 小组成员个个心狠手黑，对外如狼似虎，对内却羞涩的像小姑 娘，见了头儿缩头缩脑的，尤其是对李少影更是亲弟兄般的尊重。 李少影在放纵他们的同时，给他们要求是每件案子必须汇报，不得 自行处理。 鲁星的案子李少影昨下午就知道了，他粗略看了一下记录，见 此户骨少肉多，方便下嘴，就吩咐他们暂放一放，给他们布置了一 道新课题，让他们慢慢去做。 李少影跟鲁星有过一面之交，但不是很熟。他知道石平跟鲁星 是拜把子兄弟。他估计鲁星早晚会托石平跟税务局套关系，而石平 跟李少影是高中同学。于是李少影心中就有了姜子牙直钩钓鱼的自 负。果然不出一天，石平找上门来，并且一举找到了他。 等了半个小时，石平又打来电话。 石平说，探清了没有？ 李少影说，探清了。但是你别指望我，那几个家伙太黑，我的 法力浅，攻不下来。 石平说，你说那是个鸟！谁指望你那脸皮能卖个好价钱了？你 估算一下得几两菜？ 李少影说，不好说，光知道那几个家伙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 胃口特别大，不知多少能喂饱。你找别人撕挠撕挠吧。 石平呵呵笑着说，你小子是真不要脸，连我都钓着，惹我不高 兴，让你一口也叨不着。 李少影估摸着石平已知道了底细，哈哈笑道，你兄弟不是饿急 了吗，闯江湖恁多年从没叨过野食，你想想我都瘦成啥样了。 石平说，我知道，鬣狗啥样你啥样。可也不能连我都懵啊。 石平又说，好了，这活咱俩做，你负责把那边事再搞大些，我 这边给他放血。呵呵，他不是肿吗，这回咱俩给他消消肿。呵呵呵 呵…… 鲁星的肿是出了名的。最起码石平他们一伙中数他混的大，垄 断了全市的啤酒销售市场，打手养了十几个，走路都是横着。石平 常在少影面前吹他，借以加重自己的砝码。 李少影说，你还别说，这事不用做都不小。你光算偷税罚款 了，还有滞纳金呢，他这偷税一年多你自己算算吧，每日千分之 二，滞纳金又得十几万！这可是证据确凿，铁板一块。 李少影石平两个电话里吹拉弹唱，黑话白话侃的云天雾地。 陈红拿眼看着李少影，明白些许端倪，挤眼撇嘴道：牙碜，小 心你咽不下噎死了你！ 陈红是个大学生，上班两年。别看是个小姑娘，一样是书生意 气挥斥方遒。在科里主管内勤，神通无处释放，最近天天泡在网 上，施尽浑身解数，弄的网上痴情男儿鸡飞狗跳，她却如隔岸观 火，操练着素女真经，哄哄这个，逗逗那个，把大方向把握的如云 过彩虹。 李少影大学毕业十年，已到三十露头年纪，经他手调教的女朋 友毕业了一批又一批，现如今他仍做教练，属单位臭名远扬的钻石 王老五。 李少影整日里与狐朋狗友风花雪月，没有时间上网，但喜欢听 陈红拉网上的故事。陈红秀外慧中，时常对着李少影装傻作娇，把 网上的故事演绎得天花乱坠，倒把李少影给弄得神魂颠倒，一阵神 往，差一点给陷进网里。 李少影扔下电话，弹着响指走到陈红跟前，把脸挨的离陈红一 公分近，说：此事我不背你，千万不可声张，煮熟了一人一碗。 陈红用手哄他：去去，谁稀罕你，等你煮熟了再说吧。 李少影又重重的打了一个响指：OK！ 2 李少影心下盘算，这个事该如何处置还真是个事。小组里有一 个鸟子是局长的远房亲戚，在下边混了好几年，因功夫太稀松老提 不起来，老婆去年提前一步调到了市里，他想趁着这次抽调落地生 根，调到市局，局长抽他的意思怕也有这个由头。保不准这小子会 去局长那里打小报告。这个事处理不好肉吃不香联络员没得做不 说，小命都会勾消。还有科长曹正，整天疑神疑鬼的，老怕别人抄 他后路，在他手下做事一不留神就会被他咬一口，要是让他知道 了，也不得了。副科长靠溜须拍马提拔起来,现功夫仍在嘴上，暂 时不足为虑。 思来想去，李少影决定先到老曹那里探探口风。 科长曹正人称老草，档案年纪四十七岁，但看起来有小六十。 这也是单位里一大景观：科长们开会一个个秃顶驼背，老态龙钟， 让人误以为是安乐死协会组织的辞世话别会，可说起来却都是四十 多岁不到五十正是气贯长虹如日中天的正当年。老草是其中一位。 老草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唯一的能耐是动不动就呲牙，把基 层人唬得见了他两腿打战。但李少影陈红等知道他是纸老虎，偏不 买他的帐。老草没有啥把柄可抓，常恨的牙根痒痒。李少影得出结 论说，自卑的人都这德行，因为他没有啥叫得响的手艺,水平越不 过地平线,怀有强烈的自卑,为了掩盖自卑,他只好整天凶巴巴地， 见人就咬，就像那野狗。 李少影拿着个小本子走进老草办公室。老草正对着电话嘎嘎怪 笑。看到李少影,他用左手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老草笑的时候 满口黄牙挤出唇外,成把的皱纹从嘴角窝向耳边。老草的牙长的很 像蟋蟀，两颗门牙中间的缝隙够伸出一条舌头的。有一次他跟一个 人阐述特点，就当场张开嘴，用手往里指：看见没有，什么叫特 点？你看我这牙。可能刷子行动不便，所以他的牙长期不刷,天天 用指甲往下一点一点的刮牙垢,刮下一点就抹在鞋帮上或裤腿上。 老草这时候边打电话边往下刮牙垢,然后擦在面前的纸上仔细欣 赏。 老草打完电话,把牙收回嘴里,见李少影正注视自己,就把脸 端起来,意味深长地望着李少影。这是他修炼成的降魔大法。初见 老草的人是经不住他这一看的。不管你心里有鬼没鬼，都好像有鬼 似的。他的眼光就好像他啥都知道了，但你还背着他，你要是不坦 白——不坦白还不是找难堪，他都知道了。 李少影早习惯了他的伎俩，并不惊慌。就把近阶段的工作开展 情况简明扼要的汇报了一下。小组的工作一笔带过。因为小组是个 草班子，工作属于短期行为，不归科里管，如果老草没有兴趣，说 多了反倒会引起他的怀疑。 老草听完点了点头，说：还有吗？ 李少影说：就这些。 老草说：嗯，好吧。 出了老草门，李少影出口长气，看起来老草还蒙在鼓里，少一 个障碍，好办。 3 晚上，石平开着车在楼下等李少影。李少影上了车，伸着头往 后边瞅。 石平说，别找了，咱俩商量事，我能带他吗，你想？ 李少影说，我说你比我要黑，果然不错。咋不带个小妞？ 石平说，今晚上说正事，改天我给你弄个雏玩玩。 天渐渐暗下来。石平开着车沿着大路转悠。两个人一左一右， 无心欣赏街道美景，四只眼睛直往路灯下巡睃，见了小姐模样的就 停下招呼。碰到接招的，就下来上下打量一番耸耸肩摊摊手撇撇嘴 走人。气得几个小丫头直翻白眼。 石平仗着根子粗高中时就瞎胡混，不好好学习，高中没毕业就 穿了黄军装，复员进了一家国有公司当上了通讯员。没过几年买了 个大学文凭，转道行政单位弄了个公务员，最近刚到一个清贫的科 级单位当了个副局长，烧的不行，整天开着个车穷转悠。 两人玩了尽兴。石平开始提鲁星的事。李少影说，你说的事还 真不好办。局长亲自抓的案子，这水恐怕搅不浑。 石平说，得了吧，鲁星已经调查清楚，这个检查小组是专给你 设的局，局长考验你呢，那几个喽罗还不得看你眼色行事？ （口奥），你知道局长考验我你还拆我台？ 石平把车停下，说，没那回事，当骡子驾驴车的差事会给你？ 鲁星这几年没少赚，咱弟俩光喝人家剩下的潲水了，不趁这个机会 黑他一把啥时候还有机会？石平把身子探向李少影，用眼睛盯住 他，你看这样行不，让他出五万，你负责给他摆平。送出去两万， 剩三万你两万我一万，怎么样？ 李少影说，操，该不是你咬的你把兄吧？ 石平张大嘴巴说，没到时候，急了我逮谁咬谁。你说说这样行 不行？ 李少影趔开身子，摇下玻璃，对着车外说，不行。光送五万都 不一定够。四十万，谁不知道这个分量？要不你先让他拿来十万， 我试试，能送掉说明有门，送不掉完璧归赵。 石平收回身体，启动车子，鼻孔里哼出冷笑：你可是真能黑， 连我也咬死算了。要做就让他先拿五万给你，另五万放我那里，完 事咱俩分。不做拉鸡巴倒。 李少影说，好，按你说的办。那五万放你那里我还不放心哩。 不过他舍得割肉吗？ 石平说，割肉不割肉他说了不算，能割多少肉就看你的本事 了。 事情商定，石平把车开到一个酒店。鲁星正迎在门口。 鲁星握住李少影的手说：少影呀少影，你把哥们给忘的干干净 净。要不是你兄弟栽跟头，恐怕见你一面比见江泽民还难哩。 李少影说，你光顾发财，把哥们忘的一干二净，要不是有人给 你使绊子，见你还不得提前预约三年？ 鲁星果然是肿，一脸肥肉支棱着，说话间一动一动的，浑身透 着荧光。他的脖子很没教养，非常放肆的长到了脸上，把脸上的肉 挤的没地方去，压缩成两个肉团子挂到了两边。加上他理了个臧天 朔一样的发型，颇令乍一见他的人浮想联翩。 鲁星把二人让进雅间。只见有三个花枝招展的女孩正坐在沙发 上甩牌。看到鲁星们进屋，就分三路包抄上来。鲁星招呼道：别慌 着来事，指着李少影说，这里有一个童男子，先紧他挑。 李少影将一位细眉细眼的女孩揽在怀里：怎么，鲁老板，今天 非要把我练了三十多年的童子功给废了不成？ 石平说，你真有眼力，你挑走这个小姑娘，今晚我独练得了。 李少影扳着细眼女孩的脸说，我还就喜欢她这小模样，萧雅轩 式的。童子功废到你手里，也算值了。 细眼女孩在李少影脸上亲了一下：你要是童男子，我还是处女 呢。 4 第二天一大早，李少影匆忙赶到单位，打开电脑装模做样地鼓 捣一通，马上到老草门里门外窜腾几趟，又是打水又是拖地，偷眼 看老草表情。老草神定气娴，戴着老花镜目不斜视看着桌上摆的什 么东西。李少影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有事，就直奔六楼草寇大本营。 一帮子草寇收拾家伙正准备上路，看见李少影莅临，慌忙倒茶递 烟。 李少影接过一只烟，凑着一个喽罗顺过来的火点上，说，不 忙，今天不忙着下去。这一段弟兄们搞的不错，头儿很满意，今个 整理整理材料，咱也总结总结，包装包装，弄结实了，到时候好跟 头儿讨赏。 几个家伙狗等屎般尖着眼睛看李少影。李少影并没有感到得 意，他来回踱了几步，找一个板凳坐下。 李少影一口接一口的吐出烟雾，充当烟幕弹。在烟幕后头眯着 眼漫无目的地乱撒。他有点把握不住自己的眼睛，五分钟内眼珠子 在赵虎脸上停留的时间，合计超过别人四秒；在赵虎脸上扫描驻留 的频率比别人多一倍。赵虎就是局长的远房亲戚。李少影昨晚被折 腾得筋疲力尽，这会还有些头昏脑胀，干坐着没词，后悔没有想妥 就冲上来。 几个家伙眼睁睁看他一时拉不出好屎，就四下里散开，在各自 的位子上呆呆的坐下，一齐把头朝李少影坐的方向伸着，形成一个 不规则的刺头阵。 李少影终于发话，他说，哥们先把底稿整理一下，弄出来个眉 目。我呢，找头儿说说，弟兄们这么辛苦，看能不能抓紧给咱配辆 车。中午我请客，先给弟兄们犒劳犒劳嘴头再说。 配车的事是当初为了哄着草寇们好好干，局长许下的空中楼 阁，目的是让他们看得见摸不着，等个把俩月撤摊子散伙，车子的 事自然消失。这时候李少影急中生智，也拿这作为话题来应付场 面。 李少影安排完毕，仓皇下楼，觉得身上有些潮湿。他感觉自己 心跳比平常有力，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胸腔。他漠然看着人们从蜂窝 一样的办公室里出出进进，一步一步走下楼梯，又一步一步走上 楼，手不停的隔着衣服摩挲口袋里的钱，到厕所里又掏出钱来看了 看，盘算着下一步的突击点。 回到办公室，李少影站到陈红身后看她与网友周旋。李少影眼 睛看着屏幕，脑子到处乱转。看了一会，他木着脑子搭讪，小红 啊，又缠上哪个苦主了？人家要是打上门来可别怪我不帮你。 陈红爱理不理。往日里两个人一唱一和，耍宝一般，陈红从来 不象今天这样矜持。李少影心神不定，回到位子上拿着个钢笔乱 画。 陈红冷不丁说道，李氏，今天你表现太过了。 少影打了个激灵，说，怎么了，我哪里表现过了？该不是网上 杀出高手了？ 陈红说，你哪一天这么殷勤过，今个你二小一样围着老草转 悠，我都看出毛病来了，还瞒得住那个老狐狸？告诉你，你出去这 么长时间他都来过六回了，一趟一趟的，也不吭气，就跟个乌眼鸡 一样。小心点吧你。 别胡说，你是不是现在就想分红？ 我胡说？承认自己不老练吧。就你这一杯酒的小量，还想整瓶 的饮，嘁！不醉死你也噎死你！ 求求你，李少影虚汗都出来了，到底真的假的，老草是不是怀 疑了？ 不知道！陈红斩钉截铁的回答，手仍不停的噼里啪啦在键盘上 敲打。 咳，好好好，李少影继续研究陈红脸色，越来越玄。就装着找 文件到老草屋里探了一探。老草手头没活，正对着天花板养神，听 见少影找他要文件，哧溜一下瞪圆了眼睛。老草说我什么时候放过 文件，那可是上头发的机密文件，全局仅此一份，要是丢了轻则检 查重则开除机密泄露出去还要法办等等。一顿好熊不过瘾，又追着 李少影来到大办公室，霍然看见那份文件就摆在李少影桌上。老草 忽然不哼气了，把一双眼探照灯一般对着李少影猛照。李少影脸色 煞白，哑了一般，没曾想会有如此结果。 陈红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她对李少影说，你自己记性不好，到 处乱放。昨天我看过收起来了，你只顾到处乱找，问我了吗？这不 我刚刚取出来放到你桌上。 李少影对老草发狠说，曹科长，你看看，还能共事不能，这不 是成心要我好看吗？您老说说？ 老草哼的一声，把他们两个看个来回，走了。 李少影咬牙切齿，用手点着陈红说，好，你狠，算你狠！ 陈红不理他，吃吃发笑。 中午下班，李少影招呼一伙，前呼后拥来到一家酒店。 酒过三巡，李少影自己斟上一杯饮干，说，弟兄们搭伙计一 场，也是缘分。今个，我敬大家一杯。 少影转着圈给大伙倒酒，每个门前碰一杯。 转到赵虎跟前，李少影把酒倒上，说，虎哥，今个我得跟你多 碰一个，算是巴结巴结你。咱弟兄这活全是得罪人的差事，哪天戳 了窟窿可要靠哥们你顶着呀，这些天咱干的活也不少，你得多给局 长汇报汇报，车能不能开成全看你老兄嘴往哪歪了。李少影眼睛盯 着赵虎，看他有啥反应。 赵虎也不含糊，叉着腰，一只脚踩到凳子上，把吐沫星子喷的 如天女散花：夜黑我还跟姑父一块吃饭来着，他问我咱最近干的咋 样——这话说的李少影心呼的一沉，把酒壶的手抖了一抖差点脱 手。赵虎接着说，其实根本没停顿，是李少影的心顿了一顿——但 我啥都没提，我只说正干着哩，正干着哩。咱这有纪律，没有少影 老弟吐口，我一个字也不会说。说着酒盅离老远对着嘴一撒，一条 直线射进喉咙。 众人一阵欢呼。李少影两眼发直。李少影心想，真是人心隔肚 皮，虎心隔毛尾，就赵虎这样的无腔草寇我都招呼不了，往下该咋 办哩？这赵虎说的跟真的一样，唉，真难哪！ 5 电话铃响,李少影抢住。平时少影的电话就比陈红的多，但这 两天陈红偏不让他，来了电话伸手就接，少影两个按抢答器似的， 比赛哪个神经绷的紧。 为了吊鲁星胃口，这两天少影故意按兵不动，把鲁星急的，不 住气的打电话催。少影一边制造紧张空气，一边想着计策，心中也 不轻松。 陈红,头要幸你。李少影放下电话,对陈红说。 陈红哼了一声：德性。大头小头? 小头。让你带上他的欠条。 陈红取出欠条,一扭一扭的走了。陈红走路很有韵味,李少影 常说,陈红只有走起路来才象个女人,他找老婆一定要找有陈红一样 屁股陈红一样脸的女人。他注释说，这前一个陈红是指的身边的陈 红，后一个陈红指的是电影演员陈红，不是那个唱歌的陈红，唱歌 的陈红，档次还稍嫌低那么一点点，屁股脸蛋都不上档次。李少影 找老婆条件是很苛刻的，身边的陈红把屁股扭的就越来越花，把李 少影扭的一阵一阵发呆。 一会工夫,陈红噌噌地走回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把手里的东 西一摔,呼呼地出气。 李少影走过去倾在她桌跟前说:你这样走路连一点女人味都不 剩了,可要小心把臀部坐折了。谁又惹咱了，小姐? 什么玩意,还当科长呢,一点水准都没有——还不如你。 可别夸我,我不经夸。咋啦,强暴你啦?说着李少影凑近一看, 原来是一把单据。李少影一张一张研究，有好几张都是挨号的,时 间却不一样。眉宇间露出了轻蔑的笑。 李少影说:咳,不就是一把假条子吗,咱那一点小金库,早晚要 被他拾掇干,你还不如现在就给他送去得了,还能落个人情。 这东西也太小儿科了，乞丐似的，沾了光也让人可怜! 爽！感情你恨铁不成钢！一口闷干才够大气，才配你用绣球砸 他对不对？这个小弄家光靠吃窝边草能长几斤肉？还老吃独食,稍 放聪明一点,能让你生这么大气吗? 你说这话啥意思,生意还想做不想？ 好姑奶奶,你别急。等咱这笔买卖做成了，哼！这点小菜，牙 缝不塞。 正说着,副科长笑迷迷地走进来。 吵什么呢,热火朝天的。副科长说。副科长姓赵名中，三十来 岁，长一副娃娃脸，白面无须，声音尖细，背后人称赵公公。 陈红把脸扭一边,不理他。李少影迎上去说: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们正议论你的好事呢。 （口约）,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猜也猜得到。 你们消息真灵,让我去深圳考察,我还是刚知道呢。 哦，高低弄成了？少影也感到意外。 去深圳考察项目是个肥活。局里新盖办公大楼，要采购一批办 公用品，先去厂家考察产品。办公室主任与赵公公都争着要去。赵 公公背后忿忿了多少回，提起来办公室主任就尖声尖气的骂。 陈红扭过脸无表情的说:说给谁听呢,这几天你老往局长屋里 跑,闹一百多回了,全局哪个不知道？刚才就有人说,这回不让你去 深圳,你准备把肝病犯了,天天到机关食堂吃饭。你跟局长计较 去,大伙谁招你惹你了? 你才有肝病!都谁说我了? 李少影知道,不信你问李少影。陈红对赵公公微微一笑，小脸 两侧立时现出两个小麻坑。 李少影说:没人说你,是陈红自己瞎编呢,陈大小姐你这人真 是,扯别人干啥呢,肝炎算个啥病,又不是肝癌。今天不说这个, 你去深圳是坐飞机还是火车? 一提深圳,赵公公小白脸逞放射形舒展开去:当然坐飞机。 嗬嗬,李少影一蹦腰高，过去握住赵公公的手,认真地说:真的 吗？我发财的机会终于来了,黄天不负有心人,我炒彩花了一万多一 毛不中，高低叫我逮住一次炒飞机票的机会。你一定要帮我一个 忙。 赵公公疑惑地说:说吧,咋个炒法？ 李少影翻着眼珠说，我最近一直在研究飞机坠地与爆炸的概率 问题，尤其是今年夏天以来，飞机气数走低，一旦离开地面，不是 跑错方向，就是撞墙坠地，一点准头都没有。我早就想投点银子炒 炒。正犯愁呢，这不机会就来了。不费你任何力气,只需以你的名 义给我买一份保险单,中奖率绝对比彩票要高。只要飞机出了事, 二十万元钞票立马装进我兜里。陈红,你算一份不?这可千载难逢。 李氏言之有理。好,算我一份,给,二十块！陈红从口袋里掏 出两张十元的票子拍到赵公公身边的桌子上：不过你得先立上遗 嘱,不然你媳妇那个孬孙样,到时候你牺牲了,她会给我二十万? 赵公公好事连环,通体舒泰,并不在意他们调侃自己,说: 那好吧,人活百年终有一死,这回我成全了你们,李少影你给我 弄个手榴弹带上,到时候如果它不落,我让它落。说着，做了个董存 瑞炸碉堡的姿势。 李少影与陈红不自觉的交换了一下眼色。赵公公平时那姿势拿 捏的跟模特一样，说话走路都是官味，这一会忽然返璞归真，成了 可爱的小混混。 李少影说:哎呀呀，这时候你真象个人。 象谁? 象人,这时候你一点都不象官。 滚球！赵公公假愠道，你才不象人！ 陈红凑上来说:真的,头，你真可爱。我都有点爱上你了。 李少影说:我把陈红许给你了,你把她带深圳去吧。 赵公公笑淫淫地看着陈红说:我正缺个小秘呢,不怕死你就跟 我走。 别咒我了,我看这回你十有八九活不成,我可不跟你一起死,我 还没结婚呢。 赵公公走后,陈红嘟囔说:得,又丢了二十块,李少影,你出的馊 注意,他不死你得死。 好说好说,你这二十万赚定了,你看他印堂发暗，两眼充血， 死像已经出来了。他不死我赔你,赔不起你我跟你过。 6 下午，李少影和石平联系。两个人把赵虎的情况分析一遍，认 为赵虎的话坚决不能相信，宁可多费几毛大钱，此事不可有一丝疏 漏。小处看，办不成无利可获；大处看，少影被局长照出了中山狼 的原形，下半生就没有混头了。两个人一阵密谋，决定从老一那里 突破。 7 第二天，李少影依计行事。揣着稿子来到局长办公室汇报工 作。局长道声辛苦，拿杯子就要给少影倒水。慌的少影来不及推 让，一把抢过杯子，自己倒一杯放下，又给局长的杯子里续满了 水。 局长老脸含笑，问候少影生活情况，以及女朋友谈妥了没有。 甚至让少影发表对美国9.11事件的看法。李少影谨慎的胡扯一阵， 心境慢慢放松下来。 要说美国佬，真是牛B到劲了，日他那个祖奶奶，就显他能。 这一回不烧包了吧。局长眯着眼哈哈大笑。 那也不一定，布什那老小子心理变态。他没有克林顿长的酷， 玩不到花姑娘，就到处放狠，摆另一种酷，借此来吸引中年妇女。 李少影也眯着眼哈哈大笑。 哈哈哈…… 哈哈哈…… 白话了近一个小时，局长用纸巾擦了四次眼角上笑出的泪水， 李少影起身替自己和局长续了三次水。 听说你们小组工作不错。局长终于言归正传。 我就是来给你汇报近来的情况的。李少影也收住笑，坐直身 子。 说说吧。拣主要的。 李少影拿出写好的稿子，就着局长的脸色，时粗时细，把近期 的工作检索一遍。石平的案子，他列到了在查案件中，看局长表情 没啥起伏，脑部血压越放越平。 局长听完，略一思忖，说，让你干这个，肯定对你充分信任。 有些事情，你就看着处理吧。注意把握住分寸，别给我捅漏子就 行。 临送别，局长拍着少影的肩膀说：好好干吧。小伙子，不错。 回到办公室，李少影把在局长屋里的过程又放了一遍电影。品 味着刚才哪一点做的恰如其分，哪一点有点过头。感觉总体还算不 错，就是评论布什时说他长的不够酷，忘了局长本身就是一个糟老 头，现正与一个更年期妇女眉来眼去。心中有一点耿耿。不过好象 局长并没有在意。 忽然，少影脑子一咯噔，一句当时没加重点防范的话跳出来： 有些事情，你看着处理吧，这是听完汇报后，局长交代性的总结。 还有注意把握住分寸，什么意思呢？哪些事情可以处理呢？肯定还 有不可以处理的喽？ 少影琢磨，显然，只有局长自己知道，局长把握着尺度。他说 哪些事情你可以处理你就可以处理，他说哪些事情你不能处理，处 理了就是越权。越了权，就等于捅了漏子。 少影身上一紧，局长就是局长，水平真高呀，看起来给你指了 一马平川阳关道，实际上时时处处都是陷阱。你要是不跟他的指挥 棒走，保证你三步不出一溜跟头。 夜晚，少影石平一块来到局长家。局长家陈设一般，与局长的 为官作风一样，处处显得平易近人。 石平一点不怯生，往沙发上一坐，管局长叫叔叔。然后把老爹 身份介绍给局长，局长一听，和石平他老爹都是山大王出身，曾经 常在一起开会，吹牛，可掬的笑纹里又增加了一分亲近的成分。 局长理所当然要问石平在哪发财。石平开始唉声叹气，说自己 在一个小单位当个副职，工资都难按时拿，与人合伙办了个公司还 老赔钱。那个惨——就别提了。 说着，自然提起查帐的事。 少影还老同学哩，不知道听了谁的，派人指名查我，明知道我 冤枉，还咬住我死不丢，叔叔，你说你这个兵够意思不够意思？石 平不失时机点破话题。 局长呵呵笑说，这个我可管不了啦，用人不疑吗。少影，真有 这事？ 咱那个小组查的，正调查中，还没结案。 叔叔，你可得给我做主，要不我天天来你家吃饭。 哈哈哈哈，你们同学的事，少影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三人正说，少影手机响起来。这都是计划好的，一个大嗓门简 直是嚎：少影，急事急事，快点过来！少影过的把手机离耳朵十来 公分，局长石平都听得真真切切。 等会不行吗？我正忙呢。 不行！快点！ 少影看了局长一眼，局长说，什么事恁当紧，你去吧。 好，你们先聊。什么事，死了人一样。少影边出门边嘟囔。 少影从局长家溜出来，沿着月光下的街道走，对着煞白的月光 出一会神，打的来到一个茶座，喊一个小姐陪着喝茶。过了二十分 钟，石平嘻嘻着嘴前来会合。 少影问，怎样？收没收？ 石平点头：真他娘的老虎，渣都不吐。 少影一面心中舒坦，一面想这当官的还真不能高看他，你把他 当人，他就拿你当畜生一样使唤，你不把他当人，啥事都好办。他 到卫生间拨通局长电话：局长，我同学他爹死了，我一时离不开， 你让石平接个电话好吗？ 局长说，不用了，他已经走了。 收了电话，少影说，我也知道他走了。真他奶奶的爽！ 8 有了局长这个擎天柱撑着，少影办事胆大多了。他授意手下把 稽查底稿、行政处罚事项告知书、税务处理决定书等统统制好，通 知鲁星前来签字。 鲁星接到电话通知，赶紧给少影打手机。少影一看是鲁星手 机，压低声音说，正在开会。不等说话就挂断。 五分钟后，石平打来电话。少影说，怎么样？玩得转不转？ 石平哈哈笑着说，好，好，就这样，你那边把套套紧，我这里 继续放血。 他敢来不敢？ 不见你的话他不敢去。这回可吓孬种了。 少影关掉手机又来到六楼，问草寇鲁星的事办妥了没有？ 草寇见少影亲自来催，当着少影面拨通鲁星电话，大声训斥： 怎么回事？你到底来不来？再不来马上就去封门，别怪我不给你客 气！ 鲁星推托身体不舒服正输液，不敢跟草寇们照面，怕一照面走 不脱被税务局的官员们摁着签字。他派了一个不当家的副经理前来 应战，自己一步不离石平前后。副经理被草寇们熊的招架不住，把 各种文书的主要条款用笔记录下来，陪着笑脸答应回去找鲁星。 副经理一溜小跑找到鲁星，把见到的，听到的以及记到的和自 己的推测给鲁星汇报一遍。 那帮人咋那样，狠不得一口吃了我！汇报完毕，副经理一边擦 汗一边说。 鲁星接过单子一看，偷税变成了十五万，罚款变成了三倍，滞 纳金约莫二十万，原来估算的四十万，转眼裂变成八十万，肿脸立 时变得蜡黄：这，这这这，这咋这样哩，石石石平，这个李少影不 说情，不说情还好点，他，他他，他这一说情，我连活的门都， 都，都没有了！ 看鲁星顺利变成了结巴嘴，石平苦着脸说，咦，这个少影也联 系不上，到底咋回事哩？ 鲁星正结巴的分不清瓣，少影打来电话。鲁星几乎哭出声来： 少影，不不不能活了… … 石平接过电话，吼道：少影，你弄的是个鸟啊！你你你… … 快快，快点过来！石平也结巴起来。 一会工夫，少影赶过来。 少影说，今天我们开会，你给我打电话被局长逮住熊了一顿。 字签了没有？没签字还有点门路。说着拿过副经理记的纸片，看着 皱眉：你不知道，有两个蟊贼故意跟我过不去。这两个家伙是刺 头，一个是副局长的小舅子，一个是纪检组长的外甥，他妈妈的， 想跟我治事， 鲁星说，要不行，再给他俩打点打点？ 少影接着刚才的话说，跟我治，看我找机会掐不死他！不过， 这一次要不给他上点菜怕还真难办！他们办的又没出格，我也不好 说啥。 鲁星腮帮子水洗的一样湿，哆嗦着从手包里掏出两万块钱，递 给少影：兄弟，这么多他们两个能不能摆平？抓紧了结吧，我可是 恶心透了。 少影接过钞票，用余光看石平。石平眼睛盯着别处出神。 少影说，今天他们不管怎么喊你，你只管推托有事别去，晚上 我把钱给他们分分，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石平，别装哑巴呀，要 不，你去给鲁星摆平吧。 石平说，少来少来，明天再办不成，你趁早找个尿泥坑扎里 边，死了算了。 晚上，少影召集众草寇聚餐，餐后桑纳，桑纳后跳舞，每人发 五百元小费随便活动。 餐桌上，少影很为难的说：鲁星这个案子，今天有人给我打招 呼，至于谁打的，哥们就别问了。反正随便一句话就能要了咱哥们 的小命。明说了，今天咱哥们的花费，就是他一手交给我的。哪个 要是扣留一分钱，是个孬孙！ 说完这些，他又朦胧上清醒的眼睛，说，鸟，谁说也不中！咱 既然逮住他了，想一分不拿就跑？没门！就是我说的，让他交五万 块钱，弟兄们明天出个决定书，算算，算上滞纳金一共让他交五 万！操他那个娘，我就不信！ 众草寇早就看出李少影是个仗义的人，对少影信服的有点崇 拜，齐声说：全听您老的，只要有您老一句话，我们赴汤蹈火，再 所不辞！ 当晚，在按摩的过程中，少影给鲁星打电话，告诉他明天带十 万元搞定。把鲁星喜的，嘴又控制不住结巴起来。 第二天，李少影收下鲁星十万块钱，替他交上五万，把另五万 存到自己名下。诸事办妥，来到局长办公室。局长正接待客人，少 影就站着把几天来的工作简明扼要的汇报一遍。说到鲁星的案子， 他说，经过仔细检查，他们偷税两万元，由于不是故意，免除罚 款，合滞纳金共交纳五万元。说毕，将一份纸质材料交给局长。 局长唯唯点头，表示完全满意。 9 少影把鲁星的事摆平，自认为滴水不漏，高兴的整天窜上走 下，与一班草寇打的火热。把所有经手的案子仔细过滤，经他高压 淬火，暗查背景，然后顺水放线，金长银短屡有收获。几乎忘了自 己王二哥贵姓。 陈红冷眼观看，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话，谶语一般潜有机锋，把 少影熏的没少皱眉头。 赵公公忙忙乎乎了几天,又是办边防证又是买飞机票,陈红闲 着也是闲着，一直盯着他买保险的事。 这一天赵公公把两份保险单摆到他们面前说,为了给你们买保 险，多少人用异样的眼睛看我。我自己不买了,好处让给你们。 陈红半真半假地说:“你为了省钱吧。你不买可以,但你必须 立上遗嘱,不然的话,算谁的呢?” 赵公公就给他们每人立了一份遗嘱,证明着飞机失事后,保险 金由他们二人瓜分。 赵公公出差要走了,老草提议大家坐一坐,一是为赵公公饯行, 再顺便安排一下近期的工作。赵公公平时很会看老草脸色办事,老 草因为脾气关系,本没什么朋友,被赵公公奉承得屁颠屁颠的,以为 天下的人没有不佩服他的,所以很乐意做赵公公的走狗。 少影听说有饭局，慌忙道歉：很对不起，就今天不行，我奶奶 过生日呢，我蛋糕都定好了。陈红你去吧。其实，他是和石平约好 到宝马歌舞厅潇洒。 来到歌厅，石平已安排妥当。点心饮料姑娘全部到位。少影石 平一人抱上一个小妞摇摆。 少影对石平说，这几天光替你干活了，累的不轻。我看上一个 小妞，就是我屋里那个，明天想送她点礼物，你给弄点钱吧。 石平说，就这点事也想勒索我？别卖乖了，鲁星这你弄多少咱 俩心里都有数。下一回再给你找个活就有了。你屋里那个小妞我看 你就算了吧，小心到时候甩不掉，废了你。 没有事。探探路而已。你总不能一毛不拔？ 石平耍赖说，要命一条，要钱没有，你自己爱怎么怎么。再说 给小妞的见面礼，从卦相上讲，用别人的钱不吉利。 操，你真要卸磨杀驴呀你。 哈哈，算我借用，以后长期合作。 第二天，少影从包里取出一张纸条，递给陈红，说，这是三件 套白金首饰，你可以到金店随意挑选。当然，不愿意要也可以退 款，价值八千。 陈红把纸条塞包里：算求爱吗？ 哪能！少影笑道，向你求爱，这个不太俗了吗？劳务费，你替 我接那几个电话的奖励。 你阴人家多少呀，恁大方。正好，我今天会个网友，用这三件 套武装起来再说。再不求爱，可没有你的机会了啊。 好好，拿我的行头会情人，不怕碰见我一样的色狼，你就去 吧。 正说话，老草站在走廊里喊少影。 少影来到老草办公室。老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脸像木瓜一样 呆着。 少影坐定，等着老草发话。 老草迟迟不开口，只把个老花镜戴上去，摘下来，再戴上去， 再摘下来。 少影干坐一会，只好先开口：曹科长，找我有事？ 老草把眼镜摘下来拿在手里，说，听说你那个检查组干的挺红 火呀。 少影弄不准老草意图，只好说，他们干，我只是牵个头，好多 事情他们直接给局长汇报。 是吗？可要把握好度啊。听说检察院要来查我们的卷宗，该移 交公安局的案件如果不移交，是要追究责任的。你可是代表咱科室 形象。 李少影不明白老草想说什么，就等他继续说。 听说，你们查了一户卖啤酒的？ 是的。少影心中一顿。 他的卷宗拿来我看看。老草说的不容商量。 已经处理完了。少影说。又加一句：按局长的意思处理的。 拿来我看看，检察院查时我好心中有数。处理人我也有领导责 任的。 李少影心中说，去你娘的吧，不知道从哪里闻到了腥气，想折 腾我哪。 李少影不好推辞，就上楼取卷宗，一面想着要拿出几毛钱来塞 老草的口袋。 10 第二天下午,陈红戴着新武装的三件套首饰，坐在电脑前闲 聊,李少影还在盘算着到底是用秤砣还是用石盘来砸死老草。老草 把卷宗讨走并没有立即奉还的意思，也没有再往下追，只是就这样 收着，让少影感到无形的压力。 老草阴着脸到科里看了一眼,没吭声又走了。 老草的脸本来就很少放晴，但他今天阴的与寻常不同。他平常 阴的凶狠、阴的霸道；今天脸阴的发呆、阴的凄凉，还有点可怜楚 楚。 陈红和少影对视一眼,陈红说:怎么回事,老头子象发丧似的。 少影强装不紧张，自从老草拿走卷宗，少影看见他就心慌。 少影说，陈红，老草是不是得到啥消息了？他为什么要看卷 宗？ 我咋会知道？你不会怀疑我告密吧？ 事情弄明白以前，我怀疑一切。 忽然,通讯员慌慌张张走进来,说:你们听说了没有? 什么事? 飞机落了。 陈红说:什么飞机落了,不要开玩笑,到出了什么事?想起老草 刚才的表情,肯定有事。 真是飞机落了,你们赵科长坐那一架。刚听人说飞机场打来电 话了,让局里去人认尸呢。说刚起飞不久就落了,一个活的都没 有。 二人面面相觑，顿时紧张起来,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保险单的 事。 陈红说:不会是真的吧,咋会那么巧,那么多飞机都不落,咱一 买保险单,它就果真落啦。是不是赵公公搞的里格楞,拿我们开涮 哪。 通讯员说:不象是玩笑,局长已经开会了。 少影啧啧着，咦，真怪！ 第二天上午,公安局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拈出一张纸片子,让大家看,上面写着: 呜呼哀哉,尚飨。赵中。 几个人头聚在一起看。赵公公的字签得潇洒飘逸,比平时写的还要出彩。 为首的一个说:这是赵中的遗言。谁知道什么意思? 大家互相张望着,没有一人说话。 为首的人又说:飞机失事的原因现正在调查之中,不过从目前 掌握的情况看,如果是人为,赵中嫌疑不小。他为什么一下子买了 两份保险,好象他知道要出事似的。再说他这遗言算什么东西?请 大家讲一下他临走前几天有什么不正常表现。 李少影几个说:没见不正常表现,就是临走那一天要请大家的 客,也没请成。 这个你们科长已经讲过了,请客不是他发起的。谁知道他为什 么要买两份保险?这小子真有眼力,四十万哪,狗娘养的!为首的忽 然生起气来,忘了跟前站着一群人。 公安局人走后,少影陈红商量是不是要把赵公公立的遗嘱交给 公安局,这时候二十万成了一把具体的钱,就好象是一张活期存单, 随时都可以拿到手。如果不把遗嘱交出来,都让赵公公老婆继承 了,确实太亏。就议定,把遗嘱交给公安局,并交代明白买保险的 来龙去脉。还商定，如果他老婆不愿意,每人从保险金里拿出五万 来抚恤她。 11 飞机事故的原因还在调查之中。赵公公的追悼会不算隆重,虽 然是因公出差,但他临走前跟局长闹了几回,一把手推病拒绝参加。 追悼会上,只有办公室主任哭得最痛,他啊儿啊儿如驴叫唤一般的哭 声在整个殡仪大厅里回响,引得赵公公的媳妇都认真看了他几眼。 他的两行鼻涕经上唇挂在下巴上再垂到胸前,如弹簧一般晃晃悠悠 的并不扯断,让人以为他的鼻涕里含有食用胶成分。原来深圳是准 备让他去的,被赵公公死闹活闹顶替以后他也痛哭了三四回,这一回 哭是悲喜交集,是苍天有眼论命大舍我其谁，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下半辈子荣华富贵推都推不掉，自己给自己上劲的感觉。李少影陈 红两个买保险的事已经公开,一下子有一二十万的进项,立马成了大 家嫉妒的目标。并且有人预言，炒飞机保险将会成为下一个人们追 逐的发财热点。陈红去搀扶赵公公的媳妇,被毫不客气地摔到一 边。 追悼会后,李少影,陈红走在一起。 陈红说:那条子也可能是真的。 少影说:是呀，他死得那么从容,不象是一个贪财的人呀,能把 死亡当做游戏的人,会很在乎钱吗? 少影用五千元堵住了老草的嘴巴，老草也就不再提卷宗的事。 经老草给局长建议，检查小组由科里代管。老草给少影安排了一项 调研工作，要少影下到基层搞实地调查。小组的事，老草亲自主 持。少影气得摔桌子打板凳，几天不理人。 赵公公死后,老草一下子老了许多。整天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 剔牙,再也没有人陪他闲喷。保险金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赵公 公老婆死活不给，二人没有一点办法。 有一天，少影陈红在一起闲聊。 你说，我会网恋吗，李氏？ 谁知道呢？也许会，也许不会。 就这么简单？ 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这是那一天两人的最后对话。 2001.12.01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