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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邻里 (一)

-大立-

几年以前， 小乙和我搬到了这个小城居住。 原因很简单。 这里离学校很近， 
我可以走着去；他呢， 可以很方便地坐地铁上班。 
这小城有着郊区一般安静的环境，离城中心却很近： 
我们既可以常去感受大城市的热闹繁华， 又可以享有远离闹市的宁静。 尤其重
要的， 
这里是著名的“好区”，安全。 附近住的主要是学生，年轻的医生什么的。 小
乙说， 
这是选择住地的唯一重要因素。

搬家时正值冬天。 每天从学校回家时， 天已是全黑。 借着暗暗的路灯， 
走在安静的小街上， 我却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街两旁都是很漂亮的大房子， 
住着小乙所说的“好人家”。 很快地， 我就对这环境产生了亲近的感觉。

可是就在这街上， 有一天我连魂都吓没了。 那天和平常一样，天早已黑了。 
正低头走着，我突然听见前面有人冲我大喊一声：“喂，抱抱我！” 
抬头一看，一个黑呼呼的高大影子，几乎到了我的面前。 
我想也来不及想，跌跌撞撞跨过街，一溜烟跑回了家。一路还听见那人在后面嚷
嚷。 
不过他并没有追上来，好象只是在原地叫。

这事对我俩真是一大打击。 好歹搬来“好区”，没几天却出了这么一桩事！ 
只好决定从此早回家，晚上再开车去学校补实验 (那时用功得紧)。 不过没几天， 
我又碰上了那人。 这次是在早上上学时， 大白天，同一地点， 
他正冲着别人嚷嚷呢。  仗着白天，周围又有人， 
我在街对面看了一个清楚。原来是个傻子， 脸部特征是典型的“唐氏综合症”。 
高高的个子，看不出年龄。 既然消除了恐惧， 
我俩马上就对他心生同情。不时聊起来，总叫他“小傻子”。

又一天早晨，刚下了一场大雪。 
经过小傻子家时，我看见一个老头子正在让小傻子铲雪。 
小傻子是一万个不愿意，手里拿着把铁铲，嘴里哼哼叽叽地站着不动。爷爷很耐
心地重复：“来来，安迪，再来一铲。” 
  爷爷大概有七十多岁了。这家 除了小傻子和爷爷，平常我从没见过别人。 
周末倒偶而能看见许多人进进出出，估计是来作客的亲戚。 
一老一傻，难怪小傻子家的房子看起来比邻居家败落，门前的植物也从未好好修
剪过。大概因为最初吓那一跳，我俩对小傻子便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有意无意
中更把他和小城联在一块了。

一年多以后，小傻子门前突然放了一块卖房的广告牌。 
我心里顿时好难受，知道不是小傻子就是爷爷有事了。 
到实验室第一件事就是给小乙打电话告诉他。 我正好要去外地进修， 
小乙周末自个儿去看了小傻子的家， 当然不是为了买房。 
从房地产经纪人那儿得知，果然是爷爷去世了。 
小傻子其实是爷爷的儿子，已有四十多岁了。这么多年，爷爷和小傻子俩人相依
为命。爷爷留下的 
遗嘱中，卖房的钱除了用于装修和房地产经纪人的费用外，都留给小傻子， 
作为他以后的费用。小傻子已被送到一个专门照顾低智人的机构。 
房地产经纪人还说，他们都住在附近，也都 对
小傻子存有一种亲切之感， 
还希望将来把他接回来照顾呢。我回来后，我俩又去看了一次小傻子的房子，这
时已装修一新， 
找不见小傻子的踪影了。 
又过了一些日子，一对年轻的夫妻，医生模样的，带着两个美丽的小男孩，搬进
了小傻子的家。从此再也没见过小傻子。 
但我俩还管那栋房子叫小傻子家。 
周围有房出卖，总说“比小傻子家如何如何”。对我俩来说，他成了小城永久的
一部份。

怀着小家伙时，一天我突有所思，问小乙：“要是咱们也生一个小傻子，怎么
办？” 
小乙想了一下，说：“那我就挣双倍的钱，好好养着他”。 
我俩都是话多的人，他这句话，我却一直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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