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7.dxiong.com)(xys.ebookdiy.com)(xys2.dropin.org)◇◇   古人怎么了   胡里之 著   前 言   我们的历史典籍十分丰富,我们是否很了解古代中国人呢?对于这个问题, 只要看看我们身边的人和事就会发现我们不仅不太了解古人,而且对现在的我们 也不太了解。把自己作为研究对象进行研究可能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是较为困难 的问题。这主要有两个方面原因,一方面是我们太爱自己了,总是看不到自己的 缺点,或者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缺点,另一方面,我们无法直接对自己进行研究, 如同照镜子总是借助第三者的影像来研究自己,这就很难获取第一手的真实资料。 中国还有一个习俗,就是将古人看作神,这样对古代中国人的研究更困难了,变 成神无疑就设置了禁区,不仅不能客观地看到古人愚昧落后的一面,反而可能把 他作为继承和发扬的依据,否则就动辄加一个数典忘祖的帽子。中国的历史典籍 确实非常丰富,可以说浩如烟海,但是历史记载的都是王侯将相,很少全面记载 普通的中国人。古代胸怀大志的人都追求名垂青史,显然青史自然记载的都是大 人物,大事件,小人物当然难以入流,所谓的“大人物活个名,小人物活个人”。 既然是大人物,必然不同于常人,将青史中的大人物作为最广泛的中国人进行研 究,很容易误入歧途,得出的结论往往是错误的,这是中国历史以及经验教训经 常被误读误解的重要原因。中国历史典籍虽然十分丰富,但是对于具体人和事的 记载总是太过粗略,使读者在阅读历史时总有很强的突兀感。了解具体的古代中 国人有助于了解中国历史,从而理解这种突兀感背后的文化因素。   探讨古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理解古人,才能为现代人真实的生活服务,不 至于总是看到社会的阴暗面,抱怨不断,时不时感叹时运的不济,进而失去奋斗 的勇气和动力,失去自己的现实责任。也可以避免一旦稍微遇到挫折,动辄发出 人心不古的虚幻感慨,甚至鼓吹回到历史中去。我们探讨古代中国人必须严格和 现在中国人区分开来,拿现代中国社会的人和事来衡量古代中国人自然是可笑的, 拿古代中国社会的人和事来衡量现代中国人自然更加迂腐以及不合时宜,但是, 这种区分并不妨碍我们以现代中国的某些人和某些事做样本来研究古人,因为他 们身上仍然继承和保留古代中国人的许多特征。   中国已经进入了现代社会,正以充分的自信向现代化大踏步地前进,千千万 万的中华儿女在各自的领域为了中华民族的崛起而奋斗着,他们身上充满活力, 深受现代社会思想影响,早就没有古代中国人的种种恶习,从他们身上研究古代 中国人,自然是缘木求鱼。我们可以引入考古学的方法。考古学这个学科的基本 方法就是寻找古代生物化石,对这些生物化石进行研究,还原古代生物的进化历 程,生活环境以及自然气候。同样,我们可以从落后山区的农村,保存古代遗风 的人们身上了解古代中国人,也可以研究那些虽然身处城市现代文明之中,却深 受古代思想浸淫的而又浑然不觉的封建人身上获得研究古代中国人的标本,当然 历史典籍以及许许多多研究古代中国人的书籍也是很好的借鉴材料。   本书试图解释和理解古人和古代社会,探求这些人和事背后的文化因素,尤 其是宗教因素。书中许多解释和推断可能过于片面和武断,尤其是限于学识有限, 很多资料的引用可能是错误的,希望读者给以批评与指正。   第一章 阴阳崇拜宗教   一个基督教徒,一个佛教徒,一个大儒一起旅行。路上碰到一个瘸子,少了 一条腿,拄着一根拐杖,这个瘸子衣服褴褛,头发杂乱不堪,满身污垢,一脸困 苦地走着。基督教徒走到他身边,说了声:“阿门,主呀,你在造人的时候怎么 这么粗心大意,给他少造了一条腿呢?多么可怜的人呀!不是你的错,是上帝的 错!”然后就给这个瘸子一块大饼,然后又说:“上帝保佑你,可怜的人,我们 都来帮助你。”佛教徒走到了他的身边,合起双掌说:“阿弥陀佛,人生就是苦 难,施主,请你施舍那块大饼好吗?我只要半块就可以了。我给你讲佛法,一切 相非相,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和我一起诵经吧:阿弥陀佛。” 大儒走了过来,嘲笑的眼神看了看基督徒和佛教徒,自言自语到:“这两个呆子, 一点不现实,只搞虚无缥缈的东西,大丈夫不为妇人之仁,当修身,齐家,治国, 平天下。”他走到瘸子面前大声说:“瘸子!你是上辈子没干好事,这辈子才受 罪的,怪不得谁。到一边去,别影响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然后看看没有人注 意,一把将瘸子的半个大饼抢了过来,向自己的大袖子一塞,若无其事的走了。 这是基督教,佛教和儒教徒对待残疾人的三种态度,也可以说是对待社会的三种 态度。人的一切思想最初都是从宗教信仰演绎而来的,世界上几乎所有的民族都 有宗教信仰,但是古代中国人有没有宗教信仰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有 的人说是儒教,有的说是道教,有的说是佛教,讨论来讨论去,结果有的人干脆 说中国人没有宗教。果真是古代中国科学技术发达到连宗教都不需要的程度?显 然不是,这个问题只能说明古代中国的宗教信仰极其隐蔽复杂,但是这个问题搞 不清楚,就不可能真正理解古代中国人。   我们可以看到这么一个事实,在基督教堂和佛教寺庙门前有许多乞丐在乞讨, 其中很多是残疾人,但是在封建礼教的卫道士家门口,或者在孔庙门口,看到的 都是一对狮子,一副户对,一个高高的门槛,唯独看不到乞丐。古人很有意思, 一对狮子告诉你威严,一副户对告诉你财富,一个门槛告诉你身份,这不仅是炫 耀而且也是警告,乞丐连房子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对话的资本,自然也就知趣的 走开了。乞丐也只能到稍微比其强一点的贫民家里讨点吃的。   人要活下来,首先解决的是吃饭问题,这个问题几乎不需要讨论,但是对于 古代中国人来说,吃饭的问题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吃饭问题的解决只能通过这么 两种途径:一个是依靠自己劳动生产,一个是依靠别人供养。第一种就是大多数 普通人做的事情,第二种是统治阶级才能够享有的。但是对于丧失劳动能力而又 没有特权的普通人怎么办?这是一个现实而又迫切的问题,古代中国人的办法就 是家庭供养,也就是要“养儿防老”,这个现实的需求是古代中国人宗教信仰的 物质基础。   人要活的好,必须要解决精神寄托问题,也就是解决吃饱饭以后的精神归宿 问题。人总要死的,这一事实使古代人类充满困惑,这不是吃得饱和吃得好能够 解决的。人类时刻面临疾病,自然灾害以及战争的威胁,即使这些都能够逃脱, 最后一点无论如何都是无法逃避的,那就是老死。人类要给自己寻找到精神寄托, 而精神寄托问题需要宗教来解决,因而吃饭和宗教是人类两大基本活动。吃饭保 证人能够活着,宗教解决人死了以后的归宿以及人活着时候的精神保健问题,二 者缺一不可。古代中国人将养儿防老作为不可动摇的物质基础,那么他们宗教问 题的解决只能从这个物质基础派生,于是自然而然地产生了阴阳崇拜宗教,也就 是儿子不仅要承担物质提供者的角色,而且要提供精神寄托者的角色。在阴阳崇 拜宗教的大旗下终于衍生出了家庭堡垒、官本位和中国关系等等古代中国社会特 有的现象。本章就阴阳崇拜宗教进行详细的阐述。   宗教从哪里来   宗教是人类战胜天敌最有效也是最后的一道屏障,这是动物不具备的。心灵 的慰藉几乎完全依靠宗教,没有宗教,人类不知道在吃饱饭以后要干什么。在人 类没有饭吃的时候需要宗教虚幻一个大饼充饥;在面临死亡的时候需要宗教来战 胜恐惧;在人类明白自己不能永生以后需要宗教给自己的永生提供一条途径,在 不理解大自然等神奇奥秘的时候需要宗教给予合理解释。古代科学技术十分落后, 在没有天灾人祸的时候,对人类威胁最大的就是疾病,它随时会剥夺古人的生命。 疾病有两类,一类是生理疾病,一类是心理疾病。生理疾病需要一些草药进行简 单的治疗,而心理疾病几乎无药可治,这个时候,宗教在人类心理疾病预防和治 疗上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心理疾病本来就是精神方面的,而宗教恰恰就是从精 神层面上构造出来的理想王国,可以说宗教作为治疗人类心理疾病方面有得天独 厚的优势,甚至是应人类心理疾病的需求而产生的。在宗教的世界里,要什么有 什么,走进宗教的世界,没有恐惧,没有灾难,没有死亡,只有永生。宗教最惧 怕的是信徒不信,只要信徒相信,什么奇迹都会发生,所有的心理疾病都能够治 愈,而且还会时不时治疗一下生理疾病。如果信徒不信,那么宗教就啥也不是, 如同儿童的童话故事,也就听一听笑一笑了事了,什么功能也没有。宗教作用的 神奇性归根结底取决于信徒的绝对崇拜和信仰。   对于如何才能永垂不朽这一个人生的基本问题,宗教给出的解决方案就是对 神的信仰,从精神领域虚拟的给出,这种方案简单快捷。现代科学给出的方案就 是彻底弄清人的自然规律,通过技术手段实现人类的永垂不朽,因而宗教和科学 目标是一致的。宗教从精神领域,科学从物质领域分别完成人的最终归宿问题。 由于手段不同,方法不同,二者相互嘲笑和排挤对方,实质是科学在没有高度发 达到彻底认识人类的精神世界,则科学离不开宗教的精神抚慰和治疗;宗教没有 科学的认识和技术手段的辅助,则宗教不可能真正从精神到肉体实现人类的终极 目标。《圣经》中亚当夏娃的故事直接给出了宗教的终极目标,就是人类最终要 回到神的世界。自然科学的生物学研究以及对人类天文学等的认识最终使人类彻 底摆脱任何动物属性,回归“神”的属性。这个“神”的属性就是解决了吃饭问 题,解决了繁殖问题,然后再基本解决人和自然的和谐统一问题。在“神”的阶 段,人类借助科学技术解决了人的精神愉悦和精神寄托问题,既不伤害大自然, 也不被大自然伤害。人类的终极目标既然是成“神”,当然就需要摆脱动物的一 切特性。宗教通过主观的感觉,掩耳盗铃式地成为神,而科学技术追求的是客观 的成为神,前者是非理性的为芸芸众生在短暂的生命里找到一条成为神的捷径, 后者是理性地清醒地在爱的光辉照耀下实现对永垂不朽的追求;前者是急功近利 的一夜暴富,也是人类个体的极端自私的产物,后者则是着眼人类种群和长远未 来的产物。自然界一切物体都追求永恒,人类追求个体的永恒,因而才想成为神, 而动物追求群体的永恒才将繁殖作为最主要的任务。在人类自然科学技术还很初 级的阶段,必须有宗教扮演人类成神的责任,宗教在人类的发展过程中所起的作 用如同婴儿奶娘的一声声呼唤和摇篮曲,好像没有意义,但却在不停地启发人类 的心智。宗教和科学目标虽然一致,但宗教总是走在科学的前面,因为宗教是人 类追求真善美的超前想象,不需要科学那样客观和真实。   令人遗憾的是由于古代人类生活分散,又没有现代互联网相互交流,不同的 地方就出现不同的宗教信仰。宗教功能上是一致的,但宗教内容又尖锐对立。基 督教说耶和华创造人类,中国人说是女娲创造人类,即使犹太教,基督教和天主 教三者发源相同,但是由于对待耶稣的态度不同也出现了尖锐的对立,宗教内容 不同直接涉及到对宗教的价值观,涉及到信徒活着的全部理由和意义,因而宗教 信徒最忌恨和他不是一个信仰的族群。宗教对其信徒设置了无数的清规戒律,信 徒劳心费神地遵守,唯恐害怕受到天谴,结果发现其他信仰的民族对他们的信仰 并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居然平安一生并没有受到什么天遣,其心里的失落可以想 见。这会引发信徒对自己信仰的动摇,关系到这种宗教的生死存亡,因而任何宗 教对异教都是十分严厉的,体现在社会生活上就引发了习俗专制问题。在政教分 离的国家,习俗专制较少,但是政教合一的国家,习俗专制就变得非常严重了。 辨别一个国家是否是政教合一的国家,其很重要的标志就是看习俗专制的程度。 很明显,古代中国人的习俗专制是十分严重的,古代中国社会必是一个政教合一 的社会。这个“政”是封建统治,那么这个“教”是什么呢?我们下面慢慢地向 读者讲述,需要的仅仅是读者的耐心。   宗教到哪里去   绝对的信仰崇拜是宗教的一个显著特点。宗教的任何一个功能必须借助绝对 信仰崇拜才能发挥出来。宗教最惧怕的就是人们不相信,它需要人们发自内心的 没有任何怀疑的相信。怎样才能使信徒相信呢?宗教的创立和支持者总是从三个 角度出发制造信仰崇拜:一个是利益的角度,就是只要你崇拜信仰,你总是能够 获得实实在在的回报,不仅仅是从物质利益上获得,而且还能够解决死后的归宿 以及精神寄托问题,也就是解决了永恒不朽的问题。因而无论什么宗教,必须给 信徒实实在在的利益。饮食男女们总是和宗教签订许许多多的协议,我给你磕头, 我给你烧香,我给你捐钱,我无限的信仰崇拜你。如果是男人总是祈求升官发财, 如果是女人总是祈求嫁一个好丈夫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果是贪官总是祈求避免东 窗事发,如果是学生总是祈求金榜题名,老人总是祈求死后精神能够永存。只要 有欲望,只要有渴求,就会得到满足,需要的仅仅是绝对的信仰。信徒们可以发 自内心的祷告祈求,也可以通过各种形式表达自己的忠诚,剩下的就是信徒真的 能够如愿以偿吗?答案是可以的,真的满足了他们自己的愿望。神奇吗?也神奇 也不神奇,说神奇是信徒从信仰那儿获得了回报,说不神奇是因为信仰本身就有 巨大的力量,只不过这种力量来自信徒自身。第二个角度就是感官刺激,制造各 种个性化的大众偶像,这些实实在在的偶像极具感官刺激力,再加上各种图画, 各种造型别致的道具营造出神秘莫测的氛围,在众多信徒的虔诚礼拜下,给人们 的视觉以强大的冲击力,即使最坚定的无神论者在这种气氛下也会不自觉地跪下 了。可以这么讲,只要你跪下了,那么,你的一条腿就已经踏进了这个宗教的门 槛。清朝的时候,英国人马噶尔尼朝见乾隆皇帝,就是否向皇帝下跪产生了冲突, 进而引发了激烈的外交事件。清朝统治者认为是否下跪涉及到国本问题,而英使 认为下跪意味着背叛基督教,因为心中装了上帝。这个“跪”直接涉及到宗教信 仰问题,那是绝对不能随便让步的。制造感官刺激,间接逼迫人们下跪是绝对信 仰崇拜一个有效手段。第三个角度是繁文缛节。人类是万物之灵,应该说人类是 绝对有别于动物,从发展上看,人类终究要脱离动物一切本能,彻底实现人类的 理想和目标,那么为什么人类和动物有本质的区别,就是因为人类有思想,所谓 “心游万仞,精骛八极”。思想可以天马行空无所不能,显然任何宗教如果要实 现绝对的信仰和崇拜,必须在思想上征服信徒,在形式上约束信徒,最终目的是 实现对宗教的绝对服从和遵守,所谓“相信要相信到迷信的程度,服从要服从到 盲目的程度”。这就需要对信仰和崇拜的对象形成习惯,彻底去除作为一个人所 具有的独立思考的属性,使信徒对于一切不利于本宗教信仰的东西形成盲点。为 了实现这些目标,宗教总是弄出一大堆经典,一大堆律论,要求信徒日复一日, 年复一年的背诵,还采取形式多样的诗歌、谚语和讲座等等形式向信徒灌输。通 过无数次地重复一种思想,久而久之信徒们就彻底地非理性地迷信和崇拜了。另 外宗教总是制定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强调大众无条件的遵守,尤其是形式上更为 复杂,这个形式也就是宗教仪式,越是缺乏思想内容,或者思想内容晦涩难懂的 宗教,越是要通过强调形式来弥补,也就是通过形式来拉拢信徒,因为形式最为 直观。佛教就是一个例子,佛教内容较脱离人类生活,大量的经典十分难懂,一 般人很难掌握其精髓,怎么办呢?干脆弄出大量偶像,什么菩萨,观音等等,还 给他们做了分工,什么送子菩萨,送财菩萨,信徒缺什么就拜什么,可能大字不 识一个的乡间老妪也是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再者,宗教的形式有时候极端恐怖, 让信徒付出血的代价,甚至成为残疾人,这样信徒们就从肉体到精神彻底的皈依 宗教了。割礼就是一种宗教仪式,尤其是女性的割礼最为残酷,刚了解女性割礼 的时候,感到毛骨悚然,实在太恐怖了,可是实施这种仪式的恰恰是女孩的母亲, 如同中国古代女性的缠足一样。其实这种宗教仪式产生是宗教为了强化信徒信仰 基础,迎合政治需要的产物。在生产力十分落后的情况下,男性占有绝对的支配 权,特别是传宗接代只能传自己的种,不能传别人的种,而对妇女进行割礼,在 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对女人的绝对占有,迎合了男人的这种生理本能需要,从而被 宗教顺势借为对自己信仰的一种标志,使宗教利益、政治利益和个人利益三者完 美地结合起来,倒霉的只是女性。女性是弱者,弱者在习俗的驱使下,很容易把 对自己的伤害看作是一种荣耀,结果就是受害者扮演了坚定的旧秩序的维护者, 也就是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症,人类的悲哀这时候就显示得特别让有识之士感到绝 望。任何宗教都和政治纠结在一起,形成共生关系,宗教彻底政治化以后,宗教 就基本停止发展了,促使宗教再进一步发展的只能是生产力的发展或者外来宗教 信仰的导入,一旦政治和宗教的某些信仰基础受到挑战,宗教就必须跟着发展, 形式和内容都必须跟着革新。   宗教的绝对排它性是其另外一个特征,宗教总是强调绝对真理,总是通过各 种仪式一遍一遍地强化这种意识,遇到任何怀疑其正确性或者异教徒都要坚决地 镇压,这种镇压是人们自发的,大多数又是十分残酷的。几乎所有的宗教战争都 鲜明地体现了这一特征。布鲁诺坚持日心说被罗马教廷活活烧死在广场,有个老 太太嘴里祈祷着向火里投掷柴禾。犹太教和基督教极端残酷的斗争都说明了宗教 之间难以调和,这主要是因为宗教在其存在的根基上直接产生了冲突。上帝创造 了世界,地球是世界的中心,其它星辰都是因为地球才被上帝创造出来的,由此 说明了人类是上帝创造的,从而导出人类要对上帝绝对崇拜。而日心说却认为太 阳是中心,这直接挑战了基督教的根基,即关于上帝是否存在的问题,可以想象 基督教信徒是多么惶恐和害怕。圣经里面老是强调一件事情,就是要绝对遵守摩 西十戒,要过逾越节等等各种节日,否则上帝就会将灾难降临到他们头上,于是 信徒们战战兢兢地遵守这些戒律,可是异教徒却过着另外一种生活,完全不受这 些戒律的约束,结果什么灾难也没发生在他们身上,可以想象基督教徒是如何忿 忿不平而又困惑不解了,他们要么认为这是他们遵守上帝的约定,上帝没有将自 然灾害降临到异教徒身上是沾了他们的恩惠,如果这样想,他们心理就非常不平 衡,因为他们为了遵守这些戒律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去祭祀,浪费了大量的时间去 祈祷,劳力劳心伤身伤神,结果异教徒什么也不干,却享受了他们的果实,其恼 怒之情可以想象,这是坐享其成。信徒们又不好意思把这层意思直接告诉异教徒, 总是劝说他们信仰基督教,可是异教徒偏偏不信,为了安慰自己,信徒们总是说: “主啊,原谅他们吧,这些可怜无知的孩子”。要么信徒们认为之所以上帝没有 惩罚是因为异教徒还没有到恶贯满盈的时候,惩罚终究就要来了。糟糕的是圣经 记载的大多数惩罚都是上帝通过自然灾害实施的,这时候信徒们对异教徒就无法 停留在心理失衡的层面上,而是担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干脆直接要求异教徒 改信基督教,否则就采用暴力替上帝惩罚或者清除异教徒,免得世界跟着受牵连, 有点类似见义勇为的意思了。这和全球气候大会要求各个国家减少排放温室气体 是一回事,于是宗教战争开始了,宗教迫害发生了。另外,宗教教义总是存在逻 辑上的混乱和不合常理,换个思路思考一下,就产生了怀疑进而导致了信仰危机。   宗教以上两个特点都是强调宗教的形式,也就是宗教向大众展现外在的形象。 如果说宗教对人类社会没有什么作用,那么宗教很难存在和发展下去,也不会那 么多人皓首穷经,把一辈子的心血花费在宗教上。就宗教对社会的客观作用层面 上看,宗教有三大基本功能,也就是精神寄托功能、社交功能和维持社会秩序功 能。精神寄托或者称为终极关怀是宗教最为显著的一个功能,也是最为迷人的一 个特点。子曰:食、色性也,这句话本来没有错,错就错在这个东西用在人类身 上就出现问题了。对于动物而言,食和色绝对是它们一生的主题,还没有听说哪 只猫和哪条狗之类的动物,在解决吃饭、交配以后还经常问问活着有什么意义, 而且能够十分准确地明白终究一天会死去。对于人类,食和色是基本一个特性, 但这是一个不值得强调的特性,应该说人类第一个的特性就是思想性,这也是人 类最高贵的地方。经常可以看到这种情况,有的人为追求真理而绝食,更有为真 理放弃性爱的,但是如果一个人只知道是食和性,没有思想,那很难称得上是一 个完整意义的人。另外就“性”来说,人类的性包含深刻的感情因素,绝对有别 于动物的性。人类的“性”有其深刻的思想、文化和审美情趣和内容,因而说具 有思想应该是人类第一个特性。既然思想是第一个特性,那么人类就要解决精神 寄托问题,寻找一个心灵慰藉的场所,解决人类生老病死过程中的种种困惑。人 类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人死之后万事皆空,总是希望生命或者生活永远延续下去。 对于这个问题,人类也找不到太好的办法,只能依靠宗教解决,比如升入天堂, 比如到另外一个世界继续生活等等。显然如果要强化这种精神寄托,那就需要绝 对的信仰,绝对的崇拜,这样才能获得彻底的心理安慰。因而宗教总是要渗透到 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婚丧嫁娶、吃喝拉撒等等,形成人类的宗教习俗,最 后直接和政治联姻,建立政教合一的国家,这样精神彻底得到了寄托,灵魂得到 了安慰的场所。有人说宗教是统治阶级愚弄人民的工具,有人说宗教造成了人民 的迷信和无知。可以肯定地说宗教不是科学的,宗教里面描述的神是人类的幻想, 没有超自然的东西存在,人类发展到今天对此应该没有任何异议。有人拿起科学 的工具对宗教反复给以论证,说明宗教没有任何科学道理。这些人忘记了一件最 为简单的事情,那就是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老百姓,他们在工作以后怎么 样打发空闲时间成了一个十分迫切的问题。领导人整体忙忙碌碌,没有闲暇时间, 科技工作者有自己科研工作,在追求真理的大道上永无止境,他们每天也处于工 作状态。大凡有理想,有追求的都是一些社会精英分子,他们有资格将科学、政 治以及远大的理想目标作为宗教,以此获得精神上的满足,但是最普通的老百姓 达不到这一层次,他们在空闲下来的时候,心里特别需要精神方面的东西来填补, 尤其对于文化层次很低的普通民众,宗教对他们精神空虚方面的填补作用得天独 厚,任何娱乐、运动和精神文明建设都难以企及,这是最普通的群众和社会精英 分子就宗教问题产生隔阂的本质原因。社会精英们不明白很多老百姓在衣食无忧 以后为什么对宗教那样痴迷,那样劳民伤财地信奉,总是误以为他们缺乏科学知 识,希望通过科学教育对他们进行救赎,其实这些精英们开错了药方。人们需要 一个特别容易理解,特别容易讨论,特别接近生活,又能够很好地为人类生死提 供解决方案的东西填补他们空虚的心灵,而在人们无所事事时候又能够有效地消 磨时间,显然,现阶段的科学技术仍然十分的初级,没有能力胜任这项任务,扮 演不了这种角色。社会精英们要人们放弃宗教迷信但是又找不到宗教的有效替代 品,就出现了所谓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的状况。这也是人类在科学发展初级阶段 面临的一个困局。   宗教的另外一个功能就是社交功能。人类是群居动物,群居的一个重要意义 就是每一个人都能够通过和别人交流实现对自己存在的肯定,这个东西说的有点 玄乎,其实也很简单,我们闭上眼睛以后,仍然可以感知我们身体的每一个部位, 我们知道自己胳膊放在什么地方,腿放在什么地方等等,这些都是由人的内耳完 成。同样,一个人要确定自己是否在这个社会上存在,尤其是是否在人类社会存 在,就必须和他人交流,通过一问一答的形式,或者通过空间的占有,肢体的接 触,他就知道别人看到自己了,进而确定自己是存在的。人们聚会的时间总是有 限的,对于有些人来说,这种自我感知还不够,怎么办呢?养一个宠物吧!时时 刻刻在一起,而且保持不停地交流。我们在公园里能够经常见到一些老人,一边 抚摸着宠物狗,一边喃喃自语,狗儿摇着尾巴,做出一副应答老人的样子,这个 老人获得了很好地自我存在的确定感。至于狗儿,大约在着急地等待着主人什么 时候吃饭呢。从另一个角度看,为什么很多人都害怕孤独?就是因为孤独会导致 一个人不停地思考自己,当一个人过分关注自己的时候就会带来一系列的问题, 练习气功以及信仰邪教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习练气功如果没有人正确指点,一 天臆想自己身体的气如何如何就会不能自拔,最后走火入魔。另外一个事实特别 需要注意,那就是很多信仰宗教的人最初总是从遇到挫折或者疾病开始的,这很 好地说明了一个人过度关注自己以后,特别需要一个有效的社交方式转移自己的 思绪,不再思考自己的诸如疾病,痛苦以及受到的种种精神创伤。宗教的聚会比 较频繁,就基督教而言大约每周二次的聚会,对于一个人转移自己的思绪而言也 已经足够了。很显然,宗教的社交功能得到有效发挥还来自宗教的绝对排它性, 也就是在宗教社交场所,信徒们是禁止聊其它与宗教无关的话题。在宗教信仰的 大旗下,每一个人无论地位如何卑贱,无论有何种身体缺陷,大家都不会谈及, 而仅仅就宗教的内容进行讨论,这样人和人之间就不会产生误解和微妙的攀比, 也不会将世俗的东西引入宗教场所,进而分出信徒身份的贵贱以及得意和失意。 比如,甲乙两个人各有一个儿子同时参加高考,甲的儿子考上了名牌大学,乙的 儿子没有考上,大家在一起聊天的时候,甲就不停地炫耀或者有意无意地谈到他 儿子考上名牌大学这件事,乙只能一边听着一边附和两句,进而默默无语,如果 甲再缺乏点修养,一定要在这件事上获得充分的精神享受,滔滔不绝地聊下去, 进而再嘲笑一下那个没有考上大学的儿子,这样矛盾就产生了。这种聚会的结果 就是只有一个人获得了快感,其余人除了跟着附和羡慕以外没有任何收获,得到 的可能是失落甚至可能是仇恨,这种聚会很难再进行下去。在中国的北方,现在 还有这种形式聚会,就是凑在一起漫无目的的聊天,还经常闹出各种事端出来。 宗教的聚会显然就避免了这些危害,使得每一个人都得到安慰。本人曾经在春节 看到过一副对联,贴在一个基督信徒的门上,大意是闲来只谈主,莫谈主外事, 意思很明白,就是无聊时候,人们聚在一起不谈除了基督耶稣以及上帝以外的任 何事情。上帝和耶稣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有的都是爱,而且圣经故事极其繁杂, 无论花多少时间都聊不完,因而这种宗教聚会使每一个人都心情舒畅,真正达到 又有个人意志的表达,又有主耶稣思想的集中,悲伤痛苦的,春风得意的,无论 什么人都能在上帝的精神氛围里,一下子变成了刚刚出生的赤子,平等而又坦荡。 宗教提供的社交聚会使人轻松而又愉悦,暂时忘记了世俗的一切烦恼,特别有利 于人的身心健康。另一方面,我们仍然要明白,宗教的社交也为人与人提供了相 识的机会,在宗教理解的讨论上,人与人可以找到自己志趣相投的人,进而在宗 教聚会结束以后,可以继续世俗聚会交流信息,互通有无,这样宗教聚会还是有 现实的利益功用的。   宗教的第三大功能就是维持社会秩序功能,也就是构建和谐社会。很显然, 宗教的精神寄托功能特别有利于人与自己的和谐,而宗教的社交功能特别有利于 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前一个功能强调人的心理慰籍,后一功能强调人与人之间的 沟通理解,都是精神层面的,而维持社会秩序功能就直接和政治联姻,使用法律 作为武器具有明显的强制性。比如宗教法律的制定,宗教法庭的审判,这时宗教 实际上对政治起到辅助和补充作用。历来有作为的统治者都特别善于利用宗教, 宗教甚至被认为是封建统治阶级愚弄人们的工具。西藏凭借喇叭教就可以很好的 获得治理,至少可以维持西藏社会稳定达千年之久。如果说政治靠的是诸如军队、 警察等暴力实现对社会的统治,那么宗教靠的就是人们自发对宗教信仰的维持, 打的是人民战争,因而宗教对社会秩序的维持功能从长远的角度看甚至超越了政 治。2000多年来,西方国家的政权不停地更迭,但是基督教岿然不动,始终对西 方民众保持强大的影响力,它制定的宗教法律秩序被维持2000多年,可见宗教力 量之大远远超过政治的影响。另外应该看到,宗教总是树立一个精神偶像,他必 须超越人类自身能力,这是信仰的基础,也是信仰合法性的来源。无论上帝还是 佛都是远远超脱人类利益,同时具有无所不能的力量,完全主宰人类的命运,很 显然,这样的偶像人类自身是看不到的,他的一言一行必须借助一个中介来传达, 他的思想需要靠中介来解释,比如西方的宗教就是由先知、神父、牧师或者士师 等等来充当。很多宗教的这些中介最终都演化成了统治者,比如中国的天子、喇 叭教的达赖等等最终实现了正教合一,分不清哪些是宗教的,哪些是政治的,他 们相互合作共同实现对社会秩序的维持。   现在我们谈谈宗教终究要到哪里去。我们上面讨论了许多宗教的特点,宗教 的作用等等。很明显宗教如果要为大多数人接受必须简单明了,特别要考虑到弱 者以及文盲半文盲的劳苦大众,这就需要宗教的形式必须通俗易懂、生动活泼而 且宗教必须为大众找到利益的回报点,也就是信仰宗教的物质和精神利益。这一 点其实比较容易做到,我们知道绝对信仰都会给人以力量,当然也就能够得到回 报。另外一点就是宗教必须有深厚的精神内涵,也就是深层次探究人类的发展规 律,给人类的发展找到一条康庄大道,如果没有这点,宗教在人类不断发展的智 商面前就会显得苍白无力而且漏洞百出,时间长了就会阻碍人类进步从而产生宗 教信仰危机。宗教终究是人类中某些精英人士创立,后来的精英们总是通过各种 方式解释,修改甚至否定某些宗教教义以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因而一个宗教是 否先进文明关键要看宗教的基本精神是否包含普世价值观以及是否为人类的整体 利益着想。   宗教形式简单、排他和盲目而且坚决为劳苦大众信仰崇拜,也就导致了宗教 的变革总是充满血腥和战争,宗教的形式对人类的伤害有时远远超过宗教内容给 人类的恩惠。无论如何,宗教的内容显示了人类智慧的力量,催人奋进,使人类 不断进取,那么宗教的核心功能是什么呢?如果回答这个问题,那么必须要问人 类的精神最需要什么,显然人类最需要的就是“爱”,这个爱一定而且必须是不 带任何附加条件,这个爱类似父母对孩子,但是必须超越父母对孩子的爱。“爱” 到底是什么?形象一点讲,爱就是严寒中的一堆篝火,就是温暖。“爱”不能太 热,不能太冷,需要的时候他立刻来到你的身边,他时刻关注着你,采用你最能 接受的方式呵护着你的物质需要和精神需求,计划着你未来的发展。“爱”确实 需要社会付出相当的物质和精神资源,那么宗教提供的“爱”依靠的资源出自何 方?显然,只能通过信仰的形式提供,其实这个形式如同国家的税收,最终还是 来自信徒也就是老百姓那里,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另一种表现。当然,宗教 的形式有时也和国家税收一样,过重了一样造成危机,从而产生变革。另外人类 不仅需要被爱,而且需要发自内心的爱别人,也就是自己能够有理由地爱别人, 可以看见一个古人可以拿一万元博自己的孩子一笑,但是即使拿一元钱挽救一个 乞丐的性命也未必情愿。自己孩子的一笑,这位古人的心里可能获得了满足,但 是乞丐的再生和他无关,甚至可能引起他的嫉妒和反感。   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终于出现了一个光彩照人的东西,那就是科学技术。 在科学技术可重复检验的事实证明面前,在无可置疑的功利面前,宗教迎来了新 生:宗教的内容得到了发扬,宗教的形式被科学技术代替,人类的宗教终于不再 寄托上天,而是回到了人类的自己的手里。科学技术对真理的探索终究扮演人类 的守护神,给人类以爱的资源。宗教对人类的“爱”指导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方向, 监督着科学技术行为。我们有理由担心:保守的宗教信徒们继续挥舞宗教的旧形 式布施宗教的“爱”,同时我们也一样担心:科学技术脱离宗教“爱”的指导, 为了科学技术自身利益肆意狂奔,伤害了人类,在宗教的旧形式下打了败仗。无 论如何,宗教终究走向和科学的结合,共同实现人类对“真理、爱和美”的追求, 为全人类成为“神”或者回到“神”的身边而奋进。   原始自然崇拜宗教   有了人类也就有了宗教,我们上面讨论了宗教的产生就是迎合人类的精神需 要,如果人类没有思想,不会思考,那么也就不可能有宗教,但是人类的思想也 有一个发展过程,思考的能力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食、色这是两个最为基础的 问题,前者为了个体生存,后者为了种群生存,横竖都是一个活。人类社会发展 的最初阶段,也就是原始社会的时候,基本考虑的就是如何吃饱饭,如何能够多 生孩子,别断绝了后代,就这两件事,这两个问题着实难以解决。如果经常看动 物世界,就会发现无论何种动物都是整天处于饥一顿,饱一顿的状态中,可以说 朝不保夕。动物世界节目经常有这样的镜头:一只老虎捕获了一只羚羊,吃饱了 以后就散步去了,剩下的要么让鬣狗给吃了,要么就抛弃在那儿白白地腐烂掉。 无论如何,我们看到的就是这只老虎酒足饭饱以后,兴致勃勃地到处游逛,累了 就睡觉,运气好的话,碰到一只异性老虎还可以交配一下,悠哉游哉。但是过了 几天,食物消化完了,又要找吃的了,可是这次运气不好,饥肠辘辘的奔波一两 天还是一无所获,饿得老眼昏花,眼看着奄奄一息就要饿死了,电视节目却戛然 而止,给观众以无限的遐想。对于这只老虎尤其是小朋友最不理解,他们经常问 父母:为什么这只老虎不将吃剩下的羚羊储藏起来,也可以制作成腊肉,也可以 用食盐腌制一下,使保存的时间长一点,饿的时候接着吃呀。另外就是吃饱的时 候也不能整天游山玩水呀,也要继续工作,寻找捕获猎物的机会,这样才能可持 续发展呢。小朋友幼稚,不知道老虎是动物,没有人类的智商。其实原始人类也 是如同老虎一样饥一顿饱一顿的,打猎靠天收,食物得不到保障,后来人类学会 了农耕,人类的生活就有了一定的保障了,这归根结底是人类的智商得到提高的 缘故,尽管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农耕主要是女人干的活,因而那时候女人 地位就特别高,所谓母系氏族社会,这也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一个例子。   人类的智慧对吃饭和传宗接代有了思想上的认识,不同于老虎,他们能够借 助简单工具为这两个问题服务了。尽管如此,由于天灾人祸、自然灾害和疾病等 等的侵蚀,人类仍然无法摆脱吃饭和传宗接代这两个基本问题的折磨,更为致命 的是人类由于有了智慧,就有了预见性,能够显而易见的预见缺乏食物的后果、 得到疾病无法治疗的后果、没有后代就老而无所养的后果,久而久之,人类特别 容易患恐惧症等各类心理疾病。所有的这些都是由于人类的智商高于动物造成的, 如果没有这种高级智商,也就没有思想,什么痛苦也没有。人类有了思想以后, 一个最为直接的后果就是善于联想了,可以这么说,联想是人类学会思考以后获 得的第一份礼物,是最原始的思考习惯。有了联想以后,原始人类的生活就丰富 多彩起来,除了忙于生产以外,又弄出来一件大事,那就是原始自然崇拜宗教。   原始人类在长期的生产实践中,归纳出很多规律出来,发现许多奥秘,也就 是因果关系,所有的这些奥秘必须与生产以及传宗接代联系起来才有意义,人类 才愿意归纳,那么只要是和人的生死和传宗接代相关的东西,那就认为是神,也 就是宗教信仰崇拜的主体。这个主体不可能是人,因为这时的原始人类智商很低, 还没有出现任何一位大英雄充当过大救星的角色,都是些肉眼凡胎,无以立威服 众。出现信仰崇拜主体是人,那也是有了政治以后的产物,这里面既有统治阶级 故弄玄虚的因素,也有统治阶级客观上对人具有生杀予夺大权的因素。原始人类 的崇拜主体只能是一些自然现象或者自然物体,于是就出现了最原始的自然崇拜 宗教。   原始自然崇拜宗教主要是崇拜一些和“食”息息相关的东西。所谓靠山吃山, 靠水吃水,崇拜何物依赖于种族生活的环境。不过有些崇拜是通用的,比如天崇 拜。对于任何种群来说,无论农业、畜牧业还是其它产业都要依赖天,于是就出 现了天神崇拜;地生出庄稼和万物,也是人类生存的重要物质基础,于是就有了 地崇拜;还有其它风崇拜、山崇拜、水崇拜以及各种动物崇拜,这种崇拜到了近 代的中国仍然比比皆是。美国人史密斯写了一本书《Chinese characteristics》,这本书描述了晚清时期北方农村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后我 们将经常提到这本书,因为这本书描述了当时社会最低阶层人们的一些生活习俗, 为我们了解古代中国人提供了很好的素材。这本书在多神论,泛神论以及无神论 一章中详细描述了古代中国人如何崇拜自然物体的。文章有一段描述,“人们常 说,现在的民族中,没有一个文明的民族像中国人那样迷信和轻信,这确实是真 实情况,不管是富有的商人,还是博学的学者,每月都有两天的时间花钱膜拜狐、 鼬鼠、猬、蛇和老鼠等许多动物,即使被人撞见,也丝毫不感到难为情,他们把 动物刻写在有“阁下”的牌位上,认为它们会对人的命运产生重要影响”。文章 还举一个例子说清朝一位著名政治家跪在一条水蛇面前祈祷,认为这条水蛇是洪 水神的化身,是前朝一位奇迹般制服河水泛滥的官员化身等等。很显然,古代中 国自然崇拜是十分盛行的,从这个角度看古代中国人和原始人类至少在情商上区 别不大,这个问题我们会在后面重点讨论。   原始自然崇拜的主体大多都是和“食”相联系的自然物体,那么与“性”相 关的东西也应该是崇拜的对象,于是就出现了生殖崇拜,其表现形式多种多样, 露骨一点的有生殖器崇拜,含蓄一点的就有了祖先崇拜。关于生殖器崇拜,几乎 全世界各个民族都有,表现的形式也是多种多样,有的是直接崇拜生殖器,画一 副或者雕刻一个男子阳具,众信徒在特定的节日进行朝拜,举行各种仪式进行祭 祀。有的是进行形象联想,在中国有一个少数民族,在其住处附近的山上有一个 石柱子,类似男性生殖器,山下有一眼清泉类似女性生殖器,这个少数民族一联 想,开始崇拜这根柱子和这眼泉水,还弄出一个节日,定时祭祀。这种生殖器崇 拜多少有点无聊,精神得到一定的寄托和安慰,但是缺乏直接的现实利益,但是 祖先崇拜就不一样了,这种崇拜就含蓄和高雅了许多。祖先不仅给后代以生命而 且还辛辛苦苦将后代养大成人,当然生育和养大成人由父母直接完成,而由祖父 母和上几代的列祖列宗们间接完成,因此在情理上,祖先给予后代身体,后代当 然要对祖先进行回报,这种回报就是在物质上养老送终,在精神上要祭祀崇拜, 使祖先能够永远活在子子孙孙的心目中,因此祖先崇拜不再局限一个器官,而是 和人直接联系起来,尽管每一个人的祖先各不相同,但是内涵上却是高度一致的。   在原始人类物质十分匮乏,生产力还够发达,社会和政治不太完善,还没有 脱离氏族宗法的社会阶段以及祖先崇拜仍然十分盛行的情况下,有一个民族智商 和情商一下得到空前发展,这个民族就是古代中华民族,具体时间就是商周到春 秋时期。他们在高度发达的智商支配下,基于当时落后生产力的认识,急于建立 所谓和谐有序的社会,从而否定了人类思想特性的本质。他们挟持着祖宗崇拜原 始合情合理的成份和威势,终于导出了古代中国特有的祖宗崇拜和孝的理念,并 顺势和政治联手,使中国社会的宗教始终处于原始自然崇拜宗教阶段。整个社会 裹足不前,社会发展停滞了,始终无法跳出人类“食,色”这两个基本原始需求, 从而使人类的“思想”这一光辉特性得不到彰显,而且被牢牢扼杀。尽管古代中 国祖先崇拜有自己鲜明的特点,但是祖先崇拜的本质还是属于生殖崇拜,没有跳 出自然崇拜的圈子,仍然是一种原始的缺乏人类理性思考的宗教。   现在我们看看原始自然崇拜宗教有什么特点和普遍性。原始自然崇拜一个显 著特点就是和“食、色”直接相关,这就导致了原始自然崇拜宗教形式多于内容, 普遍缺乏有深度的宗教经典,正由于此,原始自然崇拜宗教经常借助恐怖的宗教 仪式来增加其神秘性和权威性。比如祭祀活人,使用什么童男童女祭祀、宗教割 礼等等。越是神秘、残酷就越能震撼人心,进而增加原始自然崇拜的神秘氛围。 这类宗教之所以缺乏有深度的宗教经典,归根到底是由于当时人类智商和情商的 发展十分底下,即使出现一两个高智商的大哲人写了一部经典著作,它也难以普 及,人民看不懂,也接受不了。有这么一个说法,有什么样的人民,就产生什么 样的政府,同样有什么样的人民就会产生什么样的宗教。整个民族都是智力混沌 迷惑的,怎么可能产生一个脱离原始自然崇拜宗教的形态,进入更高级的有人本 关怀和友爱精神的高级宗教形态呢?正是由于原始自然崇拜宗教和“食、色”直 接相关,并将其看作头等大事,并极力夸张,因而所有的原始自然崇拜宗教对妇 女的压迫都特别残酷。残酷地压迫妇女除了因为女性的经济地位底下以外,还有 一个重要的原因是“色”的使然,一方面满足男人的性本能,更重要的是确保 “色”的结果单一纯正,也就是害怕老婆通奸养了别人的孩子。在“色”的宗教 理念上也搞出了一大堆东西,这个东西不要到原始人类或者国外去找,在古代中 国经典中俯首皆是,什么“女子无才就是德”,“夫为妻纲”,“贞洁烈女”等 等。直接将女人的足缠起来,从生理上使之彻底丧失劳动能力和社会交际能力。 可能是原始自然崇拜宗教的卫道士们摄于自己的母亲是女人,自己也可能有女儿, 更重要的是女人作为传宗接代的工具是不可或缺的,终究没有将女人灭绝,但是 我们大胆假设,如果在古代原始自然崇拜宗教盛行的时候,出现了B超和打胎药 等现代医疗手段,而且可以任意使用,政府不加限制,那么女人作为一种人的类 别很可能会绝种。其实不用说在古代,就是现代中国,如果这种假设还能成立, 那么这种判断在某些地区尤其是北方农村仍然令人信服。原始自然崇拜宗教直接 和“食、色”相关联的后果导致信徒们的超现实性和绝对功利特性,自然也导致 对追求真理缺乏基本动力,严重地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和科学技术的进步。   原始自然崇拜宗教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否认人的思想性本质。在宗教的理念 上,就是自觉或者不自觉的认为人类和动物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人能做的事情, 动物也能做,动物能做的事情,人类也能做。所有的高级宗教都特别强调人和动 物有本质的区别,比如《圣经》强调人是上帝的孩子,是上帝照着自己的样子制 作出来的,而原始自然崇拜宗教压根对人是怎么来的就不感兴趣,如果一定要问, 就会胡说是石头生出来的,或者某种动物生出来的。古代中国就有民间传说,韩 信是猴子生的,很多名人都是某种动物生的,很多著名人物刚出生的时候就有动 物来保驾护航等等。总之人和动物几乎没有严格区别,越是名人越是和动物有关。 忽略或者否定人的思想性是人的第一特性是原始自然崇拜宗教的一个鲜明的特色。 原始自然崇拜宗教终究要发展到高级宗教阶段,但是在古代中国,原始自然崇拜 宗教的这个鲜明特色和古代的许多学说相结合,导致了阴阳崇拜宗教的产生。阴 阳崇拜宗教的经典著作从来都回避对自然真理的探究,对客观自然世界的研究要 么不感兴趣,要么就断断续续、含糊其辞,缺乏严密的逻辑性和人文关怀。对于 “人从哪里来,最终到哪里去”不仅仅回避,而且杜绝甚至限制讨论这个基本问 题,对所有与“食、色”没有直接相关的一切自然真理的思考和追寻,阴阳崇拜 宗教统统是含糊和排斥的。这种宗教甘愿成为自然界的奴隶,缺乏对人类终极问 题思考的兴趣和现实物质基础,始终无法超越自己跃升到高级宗教阶段。阴阳崇 拜宗教是一种原始崇拜宗教到高级宗教过渡的中间混合态,但从其本质上看仍然 从属于原始自然崇拜宗教,我们将在下面的章节重点讨论阴阳崇拜宗教。   一神宗教:基督教   原始自然崇拜宗教仅仅考虑吃饭和繁殖问题,对于自己身后考虑不多,因为 智商还没有发达到希望自己永生的地步。随着生产力的发达,人类智商的提高, 就需要精神生活了。吃饱饭以后突然意识到死亡问题,这种时刻面对的问题使人 类产生了巨大恐慌,于是总要给死亡寻找一个好的解释,消除对其恐惧,给生者 一个安慰。显然如果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解决人类生的问题,也就是要解决人 类从哪里来的问题,这个问题解决了,那么人类最后到哪里去也就解决了,死亡 也就顺带的解决了。正是这个问题直接促使原始自然崇拜宗教发展到了高级宗教。 对“人类从哪里来”这个问题的态度是区分高级宗教和其它原始自然崇拜宗教的 一个重要标尺。高级宗教将这个问题看作头等大事,投入巨大的精力和热情,对 宗教的各个方面给以充分合理的想象和设计,这个设计的重要性涉及到整个宗教 存在的基础,事关宗教的生存发展,而原始自然崇拜宗教要么对这个问题缺乏兴 趣,不做任何回答,要么就是敷衍塞责,漏洞百出,不成系统的编一个神话了事, 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态度。对于所有的高级宗教而言,“人从哪里来”成为必须首 先要回答的问题。所有高级宗教的竞争归根到底取决于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否合 理和经得起生活考验,而最终的胜利取决于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是否接近真理。   高级宗教最为典型的宗教类型就是一神宗教,也就是认为整个自然界只有一 个至高无上的神主宰人类的一切,这个神脱离任何人类的属性,不吃、不喝、不 生、不死。一切自然界都是他创造的,人类当然也是他创造的。基督教就是这种 最为典型的高级宗教。神的原型其实是早期人类的英雄人物,这类英雄人物具有 非凡的智慧,在和自然界的斗争中显示了巨大的力量,但是英雄人物也有缺点, 那就是他们仍然要吃饭穿衣和生儿育女,有个人的利益和需求,而且英雄无法永 生,也无法永远正确,真正永存和永远正确的只能是整个人类,于是人们臆想出 一个神来,他综合了所有英雄的优点,摒弃了所有缺点,神就演变成了真理的化 身,一跃成为人类的精神偶像。   一神宗教的产生和成熟早于社会政治制度,因此很少受到统治阶级的利益雕 琢。不搞偶像崇拜是其重要特征,这就特别强调了人的思想性,是和原始自然崇 拜宗教显著区别的地方。显然基督教就是最为经典的一神宗教。基督教的经典 《圣经》被认为是人类十分伟大的著作。英国的一位学者说:“假使所有的英文 著作都毁灭了,只要剩下《圣经》这一部书,那么这部书自己就足以展示人类全 部的美和力量”。我们通过研究基督教的《圣经》就可以揭示高级宗教的特点、 功能以及西方社会对人的生存意义和价值判断的认识。   基督教关于人类生存意义的认识   几乎很多人都知道基督教关于人类起源问题的描述。最初上帝看世界太寂寞 就造了两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也就是亚当和夏娃,这就是人类的始祖。 本来这两个人在伊甸园是自由自在和无忧无虑的,人类的忧愁他们都没有,因为 他们没有疾病,没有死亡,他们永远活着,不需要生儿育女,伊甸园的果子永远 吃不完,因而也不需要劳动。这多好呀!难道这不是现在人类的终极追求吗?其 实人类本来就是这样的,根本不需要追求。我们不得不抱怨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 娃,是他们两个犯了错误,他们偷吃了智慧之果,上帝就惩罚他们了,赶出了伊 甸园到了人间,现在人间的一切痛苦都是上帝对他们的惩罚。   上帝对人类的惩罚究竟有那些呢?首先人类的生命有了终结,也就是人类有 了死亡,既然有了死亡,那么人类就必须生育,这样人类就有了生命周期,无法 长生不老了。一个人从出生开始积累知识,随着年龄的增长,知识越来越多,智 慧越来越多,越来越聪明,突然老年来临了,接着死了,所有的知识和智慧统统 消失了,然后又一个人出生了,重复着前人的故事。人类对知识的把握就这样随 着生命的终结不停地归零,始终无法积累足够的知识和足够的智慧回到上帝身边。 可以说人类有了生死,不能永生,进入生生死死的循环之中是上帝对人类最严厉 的惩罚。上帝对人类的第二个惩罚就是人类失去了天然的食物,为了生存陷入了 艰难的劳作之中,也就是圣经说的男人被土地束缚,永远辛苦的劳作,这种劳作 使人类失去了思考的时间,整日为生存忙碌着。上帝对人类的第三个惩罚就是女 人的生育,生儿育女不仅使女人备受痛苦,而且增加了家庭的生活负担,迫使男 人离不开土地,陷入家庭生活的泥沼中。上帝惩罚人类并不是目的,而是让人类 在受苦受难中学习善的东西,摒弃恶的东西,成为只知道善不知道恶的天使。   上帝为什么担心人类的智慧呢?上帝将亚当夏娃赶出伊甸园就是因为上帝害 怕亚当夏娃吃了生命树的果子变得有智慧以后,就会似上帝那样无限的积累知识, 越来越聪明,最后具有和上帝同样的智慧和力量,这样将给世界带来灾难。具体 原因是:第一,人类是上帝制造的玩具,人类的智慧不能超过上帝,如同人类制 造机器人一样,机器人的智慧不能超过人类,否则就失去控制。另一方面,人类 在上帝眼里还没有充分地学会善,还总是习惯于做恶,因而人类就更不能拥有上 帝那样的智慧和能力了,否则就会出现一个拥有无限能力而且又无恶不作的人类, 那么世界就要面临灭顶之灾。正因为这两个原因,上帝对待人类的态度就是不停 地锤炼人类的心智,对人类的“恶”进行不停地惩罚,引导人类向善的方面发展。 也就是人类只有完全理解善恶并完全控制自己的私欲,只作善的,不做恶的,才 有资格回到神的身边,拥有神那样的智慧。比如古代封建专制统治者,如果他们 过早地掌握了原子物理学知识,造出了核武器,那么人类岂不是被他们灭亡,又 比如希特勒,如果他掌握了核武器,世界岂不遭殃,因此人类能力的大小一定要 和人类的“善”相匹配,这和《蜘蛛侠》电影所说的“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 大的责任,有多大的责任才能有多大的能力”相一致。从这个角度看,封建专制 社会的科学技术一定要落后,这是人类生存进化的必然需求。《圣经》里面描述 上帝对人类的一次大毁灭,他认为人类罪恶深重,后悔创造了人类,于是就有了 大洪水和诺亚方舟的故事,除了诺亚以及方舟中的生物以外,其他所有人类和生 物都遭到了毁灭。不过从这次毁灭以后,上帝决定不再做这样的事情,大概上帝 觉得这样做使好人和坏人一起遭受了惩罚,尤其是各种动物就更加无辜了,以后 只是有选择的灭绝有罪恶的人,比如后来毁灭所多玛和蛾摩拉两个城市。人类在 没有学会善之前,上帝必须不停地惩罚人类,干涉人类的行为,同时不停地启发 人类的心智,提高人类认识自然改造自然的能力,进而锤炼爱的美德。《圣经》 里面也讲述了一个小故事,就是人类聚集在一起,建造通天的塔,上帝就变乱人 类的语言使他们互相不能交流,同时将他们分散到各地,使他们不能合力。上帝 这样做是因为“建造塔要传扬人类自己的名字”。实质上人类一刻也没有停止重 新回到天堂上去,建通天塔就是一个明证。   人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可以说是一个极其困难的哲学问题,是 “人类从哪里来”派生出来的一个问题,解决了“人类从哪里来”也就解决了人 类存在的意义问题了。我们上面提到过,这实际上也是所有高级宗教首先要回答 的问题,是区分宗教发展阶段的一个分水岭。基督教已经给出了明确的回答:人 类是上帝制造的,来自于伊甸园,显然人类要到哪里去也十分明确了,就是要回 到上帝的身边,回到伊甸园过着不生不灭,无忧无虑的生活。更进一步地说就是 男人从土地中解放出来,女人从生育中解放出来,这就是标志着人类脱离了“食、 色”,获得了彻底的自由。那么怎样才能做到这一点呢?《圣经》给出的答案就 是人类要内外兼休。   内外兼休的内就是人类本身要“爱”和“证”。“爱”的含义就是奉献,发 自内心地不需要回报地爱人类自身,这个“爱”通过爱上帝体现出来,并通过上 帝的回报体现“爱”的价值。“证”就是要严格遵守规则契约,按照已经订立的 契约行事,而且无论有无监督都要自觉地严格执行。这个契约包括人类之间的契 约以及上帝和自然界之间的契约。通过人类和上帝之间契约的严格执行来锤炼人 类“证”的本能。内外兼休的“外”就是追求真理,也就是了解事物的本来规律, 追求对自然规律的认识,只有认识了自然规律,积累了关于自然界的知识,那么 才能真正地实现爱和证。追求自然规律,了解自然规律,也就是理解了上帝和自 然界订立的契约,那么人类就知道如何遵守这个契约了,也就是知道如何“证” 了。做到了证,那么也很容易做到爱,因此“爱”和“证”是一个硬币的两面, 同为一体,互为关联,而追求真理是人类实现“爱”和“证”的物质保证。整部 圣经实质上就是论述人类为什么要“真”、为什么要“证”以及为什么要“爱”。 由此得出,人类生存的意义就是严格地遵守各种已经订立的规则,真心地热爱人 类,热爱真理,通过追求自然界的规律性认识体现人类个体的自身价值。换一种 说法就是通过对自然界规律性的发现,实现创造性的劳动,这就是人类存在的价 值和人类生存的意义。对于人类众多普通的个体来说,就是通过“爱”和“证” 来体会生活和感受生命,为人类追求自然科学规律,创造劳动提供社会道德舆论 支持和人力资源。   基督教对上述思想的论述是很隐秘的。《创世纪》篇中关于人类的起源基本 界定了人类的生命和人类生存的意义。基督教其它各个章节反复阐述的就是“爱” 和“证”,这两点几乎全部通过信徒对上帝信仰体现出来。上帝对人类的一切要 求都是通过律法实现,严格地遵守律法就是对上帝负责,因此对规则的遵守浸透 到信徒的骨子里面,几乎不需要一个专门机构来监督。由此推广开来,整个西方 社会形成了一个遵守规则,不破坏规则的传统习惯,很难出现所谓的潜规则。事 实上《圣经》从开始就将契约或者各种规则看作无比神圣的,要求信徒严格遵守。 摩西“十戒”是《旧约》中著名的契约,是上帝和信徒订立的,这“十戒”内容 并不是由政府,也不是由哪一个组织制定的,而是来自于上帝,而上帝是全能的, 信徒是无法隐瞒上帝的,因此信徒只要绝对相信上帝,那么摩西“十戒”就会显 示出巨大的威力,而且并不需要警察和军队等专治工具作为后盾。以色列人将摩 西“十戒”放在柜子里,也就是“约柜”,它成为精神力量的源泉,无论是行军 打仗,还是生活聚会,都将约柜抬着。《旧约》强调上帝对信徒的基本要求是 “证”,这是最原始的要求,这在人类生产力极其落后状况下非常重要。从摩西 十戒可以看出,“十戒”都是一些做人最基本的要求,比如“不可杀人”,“不 可偷盗”,“不可作伪证陷害自己的邻居”等等。《圣经》里讲述了一个名字叫 亚干的士兵偷了几百块金银币和一些衣物,违背了摩西十戒,导致约书亚领导的 军队战败,于是上帝昭示了亚干违反了上帝的律法,结果亚干被处死了。由此可 见,违反律法和背离上帝不仅自己犯罪而且还连累整个社会。有人攻击摩西“十 戒”极其原始和低级,甚至没有意义,这些人可能不知道在数千年前的人类,没 有现在的自然科学知识,在那个蛮荒时代,采用最简单的方法促使人们遵守这些 规则,对人类秩序和文明的发展意义是何等的重大。现在某些人居然用现代自然 科学知识攻击基督教,论证其没有科学性,这就如同采用牛顿力学原理论述古人 打仗用弓箭不如用炮弹一样。有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小女孩的爸爸回忆自己苦难 的童年,说当时连稀饭喝都没有,这个小女孩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吃牛肉干 呢?”。从自然科学角度指责宗教就会和这个小女孩犯同样的错误。   《旧约》讲述的时代,人类还处于蒙昧之中,因而上帝的律法是严格的,对 于违反律法者采用的手段也十分残酷。随着社会的发展,人类心智越发健全,能 够理解“爱”是促使信徒遵守律法的最好手段,于是新教出现了,这就是《新 约》。在《新约》里面,反复强调的就是“爱”,这是基督耶稣解决问题的根本 方法。耶稣强调的“爱”就是不欺骗,真实地展现自我,发自内心地帮助别人, 不附加任何个人企图。这个“爱”和对上帝的忠诚高度统一,因为上帝对信徒的 最基本要求就是对上帝的坦诚,此时基督教从“证”发展到了“爱”,上升到了 一个新的层次。   在古代社会,宗教通过心理疗法治疗人们的心理疾病,因为心理疾病不是古 代医药能够治疗的。而“爱”可以说是治疗这些疾病的灵丹妙药。《新约》记载 了耶稣在路上遇到一位长时间瘫痪的残疾人,耶稣走到他面前说:“你站起来吧! 你能够站起来!”,于是那个瘫痪十多年的人果然站起来,这似乎很神奇,但是 应该看到,在古代社会人类的生存环境险恶,造成人的畏惧和焦虑情绪严重,致 使人类产生自我压抑和自我不良暗示,进而引发各种生理疾病。一个全能的而且 又有大爱精神的人,一个如同父母关怀自己孩子一样诚心诚意关怀自己而无所不 能的人,这样的人总是给弱者以无限的希望和精神满足。有了这种精神力量,一 个人就可能激发自己的潜能,战胜本来并不严重的生理疾病,因此才有基督耶稣 的爱使残疾人恢复健康的故事。由这个小故事也可以发现,“爱”引入宗教是宗 教生命力的重要保证。   有了“证”和“爱”,接下来“真”就成为必然的追求了。对自然界和人类 社会的“爱”和“证”需要人类十分地坦诚,也就是真诚地信仰上帝,正是这个 真诚导致了人类对“真”的追求,进而引发“真”的内涵和形式都得到大大地扩 展,其内涵不仅仅包括人类的信仰要“真”,而且要求人类追求自然科学真理, 认识自然科学,也就是认识世界的本源。正是有了这个驱动力,形成了西方自然 科学文化体系。另一方面,“真”的形式也就是“真”的方法得到了极大地提高, 这个方法就是科学的方法,即对事物的认识需要反复再现,在科学研究上需要严 格的推理和归纳。在“真”的追求中,科学精神也渗透到了研究者的骨髓中。人 类对“爱”、“证”和“真”的追求终于将人类从机械的生活以及人类自我的争 斗中解脱出来,明白了人类的使命,使人类具有了宇宙视野,明确了人类认识自 然、改造自然并利用自然规律完成人类自我解放的使命。换句话说就是从动物的 “食”和“色”中解脱出来,回归人类的本来属性,也就是思想性。   上帝是家庭和社会的核心   在基督教信徒心中,上帝是家庭的核心,也是整个社会的核心,将家庭和社 会有机地统一起来,解决整个社会意识形态的统一问题,保证了整个社会有统一 的价值观念和精神寄托主体,使整个社会能够“爱”起来,也能够“证”起来。 上帝使西方社会在思想上实现了“大”、“一”、“统”,特别强调了人类精神 世界的重要性。   上帝在家庭中核心地位的确立就必须彻底战胜了原始祖先崇拜宗教。《圣经》 首先拿家庭中长子开刀,描述了大量关于长子的故事。耶和华为了考验亚伯拉罕 对他的忠诚,就让耶和华杀死他的长子以撒,结果亚伯拉罕立刻按照耶和华吩咐 去做,耶和华虽然最终没有让他杀死他的儿子,但是却验证了亚伯拉罕对上帝的 忠诚。以撒生了两个孩子,长子是以扫,次子是雅各。雅各通过欺骗剥夺了长子 以扫的继承权,这个故事在圣经里面有详细的描述。读者总会为以扫愤愤不平, 故事大体是这样的:以撒老了,眼睛失明了,有一天他要举行仪式为以扫赐福, 根据法律将财产赐给他,结果雅各冒充以扫完成了父亲的遗产继承仪式。尽管后 来大家都知道雅各欺骗了大家,但是法律手续已经完成,就必须执行(这里就显 示了上帝律法的严格,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履行承诺,严格按照契约行事,另外 雅各是以色列的祖先,这也说明以色列的原罪本质,进而表明上帝对人类监管的 必要性),那么全能的上帝为什么不帮助以扫说话呢?这是因为上帝要保持在家 庭的核心地位,就必须将长子在家庭中的地位打压下去,也就是要打破家庭宗法 制度产生的根基。雅各的儿子约瑟也不是长子,但是他继承了雅各的衣钵。约瑟 受到兄弟们的排挤,因为约瑟太骄傲,而约瑟的兄弟们陷害了约瑟,由此发现以 色列的祖先都是有罪的,也间接说明了他们都是肉身凡胎,没有崇拜的基础。上 帝这样安排就是要打破家庭对祖先的崇拜,避免祖先成为家庭的崇拜对象。在 《出埃及记》中,上帝为了帮助以色列人摆脱法老,将埃及所有头生的统统杀死, 包括埃及的长子,所有头生的牲畜。上帝击杀头生的人和畜生就是要给埃及人以 最大的痛苦,因为在原始自然崇拜宗教阶段,长子具有特殊的意义,是家庭未来 的核心,上帝击杀他就是要毁灭这个家庭的希望。这个打击是沉重的,上帝降给 埃及人九次灾难都无法使埃及人屈服,可是这次埃及人屈服了,放了以色列人, 于是上帝要信徒必须过逾越节,永远记住上帝的恩惠,同时上帝重申:以色列中 凡是头生的,无论人和牲畜都必须是上帝的。上帝规定“儿子中头生的都要赎出 来”,也就是要用头出的牲畜献给上帝为祭。《圣经》在一开始就不厌其烦地描 述家庭中长子和祖先的原罪,目的就是要彻底铲除祖先崇拜的土壤,只有打破了 家庭祖先崇拜,进而打破家族集团小利益,才能构筑对上帝的崇拜,进而整个社 会才能有统一的信仰,“爱”和“证”这两个基本行为规范才能不受小家庭和小 集团利益的干扰。   上帝在家庭的核心地位打破了家族小集团利益,尤其是精神寄托领域的利益, 使得很难建立以直系血缘远近为衡量标准的宗法宗教和制度,这在政治上直接导 致了世袭制度很难长久确立起来。这可以通过圣经记载的《士师记》和《列王记》 体现出来。摩西是事实上的第一任士师,约书亚作为继承人,约书亚和摩西没有 任何血缘关系,约书亚之后,第一个士师俄陀聂,接着的士师分别是以笏、珊迦、 基甸、耶弗、参孙、以利、撒母耳、扫罗和大卫。这些士师之间几乎都不是父子 或者兄弟关系,也就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上帝是家庭的核心和精神寄托,也是 整个社会的精神寄托。这样在精神领域,家庭和社会有共同的信仰主体,进而有 共同的利益整体,家庭和家庭之间没有精神信仰方面的冲突,子孙没有必须信仰 父辈的义务,父辈也没有必须为子孙创造继承财富的责任,所有的家庭成员都对 上帝负责。因此,士师就不可能将事关整个民族存亡的责任和权力交给他们的子 孙,而只能是一种自然选择,依靠在实际争斗中,表现杰出的人物成为士师。进 入列王时代以后,历史变得比较清晰起来,最初的国王是大卫,大卫将王位传给 了他的儿子所罗门,这时候俨然世袭制度开始出现,只要世袭制度出现,就会逐 渐出现家庭堡垒,将精神信仰寄托在后代身上,自然就会严重损坏上帝在家庭的 核心地位,宗教就会逐渐淡化。事实也是如此,所罗门修建了圣殿,将约柜安置 其中,同时取消民间其它祭祀场所,垄断了宗教祭祀的权力,将宗教和家族利益 紧紧联系在了一起,于是封建家族的原始崇拜宗教开始萌芽,此消彼长,对上帝 的忠诚和信仰就会大大削弱,所罗门也开始信仰原始自然崇拜宗教。于是信仰上 帝的宗教和原始自然崇拜宗教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战争,这场战争的结果造成了以 色列社会的分裂,最后演变成为两个国家,一个是以色列王国,一个就是犹大王 国。这两个国家不停地争斗,最后全部被外族消灭,犹太国作为一个国家消亡了。 犹太国家灭亡的根本原因就是一神宗教和封建家庭原始自然崇拜宗教不停地较量, 使犹太民族的一神宗教受到家族自然崇拜宗教的冲击,人们无法如过去那样信仰 一神宗教,又由于一神宗教的根深蒂固,导致犹太社会无法建立牢固的家族自然 崇拜宗教,结果是犹太宗教的分裂为外族所乘致使犹太亡国。犹太民族虽然亡国 了,但是一神宗教却深深留在了犹太人的家庭中。事实证明,作为犹太民族的国 家消亡了,但是遗留下来的宗教经过不断地发展却统治了西方世界,成为西方乃 至整个人类社会的财富,如果强调人类的思想性本质,不考虑狭隘的民族国家概 念,那么,实际上犹太国家从来没有灭亡,而且越来越强大,直到人类自然科学 的出现,宗教完成了它历史的使命。   基督教对西方社会的影响   一神宗教坚持思想性是人类第一特性的理念,承认人的思想性为至高无上的, 和动物有本质的区别,进而否定了将“食、色”作为人类的第一特性,肯定并不 停地强化了信仰的重要性,最终将人类的“食、色”彻底驯服,使人类从庸俗的 动物本性上解脱出来,终于实现了对“食、色”的超越,催生了自然科学,这是 一神宗教对人类的重大贡献。一神宗教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特别注重理论, 尽管宗教本身不科学,但是作为强调思想性的宗教,它必须使用人类当前所掌握 的全部知识解释宗教教理,比如牛顿晚年就不停研究上帝是如何创造地球和太阳 之间的万有引力。一神宗教催生新生的自然科学力量,自然科学反过来否定了宗 教本身的许多对自然界的认识,促使宗教革新和变革,这是自然界的普遍法则。   在人和人的关系上,一神宗教从源头上规定了神的唯一性,切实解决了多神 论中神也分三六九等,从根本上解决了人和人之间天生平等的问题,也就从根本 上否定了人的贵贱之分。将人类从原始自然崇拜宗教中解放出来,给人类“爱” 和“证”提供了理论基础,也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简单和有序。祖先崇拜常 常将祖先说成上帝,这就缺乏足够的说服力:明明是一个肉体凡胎,活着的时候, 吃喝拉撒、生儿育女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说他是上帝,无所不能,谁信呢。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不同的家族之间有不同的祖辈,因而也就有不同的上帝,那么 这些上帝之间如何协调,是谁创造了这个世界,结果也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基督 教就很好解决了这个问题,他认为是上帝制造了人,并特别强调是制造了人类而 不是生育了人类。这点很重要,这个制造如同人类制造一件工具一样,人类和上 帝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仅仅是上帝制造的一种工具,供上帝消遣用的,上帝能 制造人类,当然也能销毁人类,就这么简单,一下子解决了人类个体之间的身份 问题。这就很自然的得出,在上帝面前人人是平等的,所有人在名义上都是上帝 的孩子,这一方案很好地解决了人类的团结问题,也很好地解决了每一个个体的 信仰崇拜问题,使人们在精神层面上实现了大、一、统。这样就避免了祖先崇拜 中存在的几乎一个人有一个上帝的问题。   在家庭关系上,家庭成员之间都是通过上帝缔约的,夫妻和父子之间都是上 帝赐给的关系,因而需要对上帝负责,向上帝保证忠诚性,家庭成员之间在上帝 的监督下践行自己的责任和义务,需要家庭成员之间发自内心的“爱”,以体现 对上帝的信仰和忠诚。事实上,基督徒在结婚的时候都在教堂进行,让牧师主持 婚礼,向上帝表达彼此负责的决心。同样在葬礼上也是一样需要牧师参与,一样 向上帝祈祷。在父母和孩子的关系上,父母总是说孩子是上帝赐给的礼物,必须 完成上帝赋给自己的任务,生养孩子并不带有明显的功利意识。基督教建立了宗 教家庭,确立了上帝在家庭中的核心地位,坚持了上帝是真理的化身,不以血缘 关系作为是非衡量的标准,使家庭堡垒始终无法构建起来。   在社会关系上,一神宗教由于具有统一的信仰主体,使所有信徒信奉同一个 神,产生了共同的价值观和共同的利益体,从而很好地维护了社会的团结,特别 容易实现公共道德和公共利益的维持。另一方面,每一个人都对上帝负责,只要 上帝肯定就可以了,不需要别人不停地对自己进行肯定,因而人与人之间的攀比, 身份界定等等都受到抑制,社会关系变得比较简单。由于人与人之间通过上帝发 生关系,不相互直接发生关系,因而每一个人都相对维持自己的独立性,为自己 隐私的保持提供了很好的条件,这为人的个性发展创造了良好的氛围。   一神宗教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影响就是这种宗教对人类的扫盲作用,使最下层 的人们通过宗教集会、宗教宣讲和宗教歌咏等等获取一定的知识,锻炼人们思考 的能力和技巧,尤其是一神宗教的逻辑推理方式引导人们不段地思考并超越人类 自身的动物本能,进而引发人类对整个自然界的认知兴趣。宗教对人类的负面影 响,一神宗教几乎也都具有,比如对人类的思想设置禁区,祭司垄断宗教解释权, 对异教徒残酷地压榨等等,不过这些不在我们讨论范围。总之人人为上帝,上帝 为人人的社会构建出来了,这对人类社会发展的意义是十分重大的。   阴阳崇拜宗教   古代中国人心中有两个“上帝”,也就是有两个崇拜对象,一个是祖先,另 外一个是子孙。一个是死了的,一个是活着的,因此我们将古代中国人的这种宗 教信仰称为阴阳崇拜宗教,这是一种原始自然崇拜宗教,没有严格的宗教教义, 也没有严密的宗教理论,缺乏简单的逻辑推理,是一种没有思想性,或者思想性 不深刻的以崇拜为主要特征的原始宗教。古代战争中,人们抬着自己祖先的牌位 作战,如同圣经里面教徒抬着“约柜”一样,这充分说明了古人将祖先视为神的 事实。我们看一个例子。苏北徐州农村有一户大家庭,兄弟五个人,家里老三在 徐州市做生意,其他兄弟有的在外地打工,有的在外地教书,但是在清明节这一 天都要回家祭祖,也就是上坟。这一年可能老三忙着做生意,清明节没有回家祭 祖,于是父母兄弟都很奇怪。到了7月份,老三从外地进了一批货,需要将货从 卡车搬进门面房里面,由于缺人手,就让邻近的一个14岁的小男孩帮忙扶着车子 上的货物,谁料想货物忽然失去平衡,从车子上掉了下来将小男孩砸死了。这个 事情搞得全家官司缠身,赔了10多万元钱。老三十分懊悔,懊悔的不是请这个小 男孩帮忙了,而是在清明节没有回家祭祖。回家祭祖一个很大的目的就是求老祖 宗保佑,如果对老祖宗不尊敬,就会受到惩罚。这显然将老祖宗神化了,将自己 的老祖宗当成了神加以崇拜信仰。如果自己生的孩子夭亡,常常也是归罪于对祖 宗的不孝敬,于是赶紧买纸钱上坟。   古人将祖先神化,祖先虽然已经死亡,却依然能够决定子孙的生死祸福,祖 先没有死,而是成神了。为什么祖先成神了呢?家族祠堂的牌位对此做了很形象 地说明。其实成神是有前提的,就是要有子孙,有后代,否则就无法成为神。没 有后代的人死了以后没有人祭祀,是不能够成为神的,因此有无后代直接决定了 古人能否成神的大事,事关古人自己的切身利益,也就是死后成神的利益。由此 可见,是否有后代对于每一个古代中国人变成了比天还大的事情。古代中国人不 仅将养老送终寄希望于子孙,而且将是否成神寄托于子孙。有求于自己的子孙太 多了,自己的子孙能力太大了,能够决定自己是否成神,甚至比自己的祖先还有 能力,于是产生了对自己子孙的崇拜。由此一个崭新的宗教信仰产生了,这就是 阴阳崇拜宗教信仰,阳崇拜就是祖先崇拜,这是形式大于内容的,重在礼仪和祭 祀上;阴崇拜就是子孙崇拜,这是内容大于形式的,重在内容。表面形式上看, 古人对自己的子孙都是搬起一副面孔,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内心深处对子孙的 崇拜远远大于对自己祖先的崇拜。现代有一种说法最能体现这一点,就是家庭的 孩子是“小皇帝”,是家庭未来的希望。但是必须明确,从道义上和社会伦理上, 也就是表面形式上,祖先崇拜的重要性又远远大于子孙崇拜,因此我们才称祖先 崇拜为阳崇拜,子孙崇拜为阴崇拜。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这是古代人最大的仇 恨。杀父之仇,意味着直接挑战一个人祖先崇拜信仰,这容易理解,那么这个夺 妻之恨就要分析一下了。夺妻之恨重在“夺”字,因为古代妻子是用来传种接代 的,妻子被夺,自然无法传种接代,这就直接涉及到子孙崇拜问题,甚至比杀父 之仇还要严重。如果这个妻子不能生育孩子,不用担心别人夺了,自己就会直接 给扔掉。另外这个“夺”字体现了女人的地位,那就是如同一件物品,可以抢来 抢去,女人自己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力,否则也不会用“夺”这个字眼。中国语言 和西方语言不同,没有时态,语态的变化,很不严谨,但是只要涉及到阴阳崇拜 宗教,用词就会十分地考究和准确,下面的章节我们还会对此做进一步的分析。   人从哪里来是所有宗教都要回答的问题,基督教回答得很明确,就是上帝造 人。佛教解决人类从哪里来采用循环说,也就是上辈子转世的,这个循环说实在 太高明了,现代科学也早已证明,所有的自然现象都存在一个循环,只不过每次 循环都是一次质的飞跃。阴阳崇拜宗教是怎样解决这个问题的呢?这个就更有趣 了。这种宗教的解释是从祖先哪里来的,祖先从哪里来的呢?祖先是从更老的祖 先那里来的,那么最初的祖先从哪里来的呢,阴阳崇拜宗教这时候就会严肃地质 问到:“问这个问题能当饭吃吗?这个问题能传宗接代吗?”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也就是阴阳崇拜宗教在这个时候又恢复了它原始自然崇拜宗教的本来面目,出现 了智力混沌不清,突然想到最现实的吃饭问题了,因为十多个孩子嗷嗷待哺呢! 阴阳崇拜宗教“对人从哪里来”就是含混地说从祖先哪里来,就不再深究下去。 阴阳崇拜宗教最关注“我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也就是只关注自己的父母、 祖父和曾祖父等三代或者四代的祖先是谁,至于整个人类最终从哪里来丝毫不感 兴趣。至于人类到哪里去,阴阳崇拜宗教也只是关注自己的子孙是谁,有没有众 多的子孙,至于整个人类最终到哪里去,更是毫无兴趣。这些极其现实的回答就 是因为阴阳崇拜宗教从原始自然崇拜宗教发展而来,没有超越原始自然崇拜宗教, 缺乏深刻的思想内容,也不需要深刻的宗教哲理做基础。中国也有女娲造人的传 说,但是这如同嫦娥奔月,后羿射日等故事一样,没有一个古代中国人会相信, 这些都是神话故事,不是宗教信仰。显然,这些故事严格区分于基督教上帝造人 的宗教信仰。古代中国人非常郑重地祭祀炎帝和皇帝,但是从来没有听说祭祀女 娲就是明证。但是我们在这儿必须指出,女娲造人的传说显示了古代中国阴阳崇 拜宗教向高级宗教发展的痕迹,这个发展显然最终还是夭折而亡,没有进化到高 级宗教,而是演变成了一种原始自然崇拜宗教和高级宗教的混合态,具体原因十 分复杂。但是有一点却是确定无疑的,那就是封建统治阶级的利益根本无法容纳 高级宗教形态,封建政治和封建秩序牢牢地控制着人们,成为扼杀高级宗教萌芽 的重要因素,这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基督教等宗教求得是对个人死后的终极关怀,也就是脱离人间苦海,死后上 天堂。而古代中国人的祖宗崇拜求得是对自己的保佑,尤其是对自己子孙的保佑。 子孙的多少和基督徒上天堂一样是一种终极关怀。宗教通过行善积德度己,安排 自己死后的命运。古代中国人是占有和获取,度自己的子孙,使自己子孙吃好、 穿好、再顺利地传宗接代。只要能够传宗接代,那么古代中国人在自己活着的时 候就能够预期到自己将成为神,精神获得极大的愉悦,这可是看得见的利益。基 督教等许多高级宗教描述死后才能上天堂,但是阴阳崇拜宗教强调实证,没有人 真正看到天堂什么样子,而自己子孙对自己死后的祭奠和崇拜却是实实在在,是 绝对可以预见到的。   在古代中国还有一类人,他想成为大神,也就是不仅仅成为家族的神,还要 成为一个地方甚至全人类的神,这一类人就是古代的官员。成为家族的神也就是 子孙后代祭拜一下,神的威力太小,如果能够成为一个地方甚至全国的神最好了。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古代中国人通过做官和留名史册解决这个问题,这个史册 是中国古代特有的,就是所谓的正史。因为涉及到死后问题,古代中国精英特别 注重自己的历史地位,所谓“大人物活个名”就是这个现象的生动写照。对于一 般普通的古人,只好通过传宗接代以及家谱解决死后所谓“留名”的问题。民间 还有一种说法“人过留名,雁过留生。”这句民间谚语非常准确地刻画了古代中 国人的人生追求:小人物要留下后代,大人物要留下名声,这和“大人物活个名, 小人物活个人”如出一辙,表达同一个意思。怎样才能铭记并彰显这些留名汗青 的大神呢?如同基督教的《圣经》一样,阴阳崇拜宗教将记载王侯将相的史书当 作了经典,历代不间断地修史就是持续记录这些名人的业绩,完成阴阳崇拜宗教 的使命,因此是否能够留名史书就成为这些人一生孜孜以求的目标。文天祥就有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说法,这个汗青就是史书。对于一般小 老百姓,那就只能在家谱里面混个位子了。   阴阳崇拜宗教只承认“食、色”是人类的本性,否认了人类的思想是人类的 第一特性。古人盲婚哑嫁就体现了性在人类社会生存发展中的重要地位:性的目 的当然是生育后代,否认人类最为重要的特性即思想性就必须否认与性相关联的 一切人性,也就必然拒绝承认爱情的存在,横竖是为了传宗接代,还有什么看上 看不上的,只要是异性不是近亲就行,只管一路生下去。很明显,动物发情的时 候也是如此,从来不会互相恋爱产生感情以后再结婚。至于父权至上,那更是 “食”的直接产物,因为古人的“食”直接由男人弄来的。古代有两个非常著名 的言论,一个是“民以食为天”,一个是“衣食父母”。这两句话鲜明地体现出 了对“食”的崇拜,也就是“食”就是天,就是父母。阴阳崇拜宗教此时鲜明地 表现出原始自然崇拜的特征来。   人的思想属性迟迟不能回归到他应有的地位是阴阳崇拜宗教产生的根本原因。 否认人的思想本性,是阴阳崇拜宗教的基本特点。阴阳崇拜宗教将人类和动物等 同起来,从动物的特性出发,将人类的理想庸俗化和动物化。高级宗教总是实现 对人类的终极关爱和追求人类的理想,努力超越动物本性,而阴阳崇拜以传宗接 代、养儿防老和自己成神为物质和精神追求,这种宗教距离动物的本能最近,因 而最为普通的没有文化的大众接受和传承,说得时髦一点就是有深厚的群众基础, 这也从侧面显示了其强大的生命力。阴阳崇拜宗教满足了人的动物性一面,即使 目不识丁,呆头呆脑的人也可以感受到它的力量和价值。吃饭穿衣、传宗接代、 死后享受子孙祭祀进而永垂不朽,一说就能明白,极其现实而且不需要论证也不 需要说教,全是为劳苦大众着想。可以说阴阳崇拜宗教从它建立的那天起,关注 的就是自己的繁殖,而不是求“真”,求“证”和求“爱”。阴阳崇拜宗教是唯 一不需要大量教士和教堂就可以为最普通的人接受的宗教。阴阳崇拜宗教的建立 使人们变得极为理性和超现实,使人们失去了他们应该具有的理想追求,而将精 神寄托直接和肉体的子孙后代关联起来,孜孜追求的就是一个繁殖。这和癌细胞, 艾滋病毒非常相似,自我极强的生命繁殖能力,尽管质量低下,群体的生命力却 极强,但是这种繁殖的结果通常总是和毁灭以及再生联系在一起。我们观察古代 中国几千年的发展历史,所谓“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也”,就是毁灭,再生, 再生和毁灭,不停的循环往复。这是阴阳崇拜宗教将繁殖作为唯一追求的必然结 果,和癌细胞一样,无节制的疯狂繁殖,到一定时候必然就是灭亡。如果观察古 代中国各个时期的人口数据,就会发现如同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一样,人口围绕一 个基本值反复振荡,如同一定频率的电磁波,循环往复,周而复始。高级宗教追 求未来,也就是追求真理的彼岸,所以总是在发展,阴阳崇拜宗教追求现在,也 就是现实的利益,所以永远停滞不前。阴阳崇拜宗教否认人的思考能力即思想性 是人的基本属性,那么这个宗教必然窒息人的思想,限制人的思考,单纯地追求 “食、色”,并将二者和人的思想性对立起来,引导人们回归到动物的本性上去。 阴阳崇拜宗教致力于“食、色”这两个问题的解决,但是这两个问题恰恰成了悬 挂在古人头上的两把利剑,随时会吞并古人。纵观中国古代历史,数千年来一直 无法解决吃饭问题。邓小平说过中国人穷了几千年了,过去人和人见面打招呼都 是“你吃了吗?”,可见“食”这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那么传宗接代的“色” 解决得怎么样呢?我们可以举一个例子,三国后期,全国总人口600万左右,还 没有上海市区人口多,可以想象,当时的东汉王朝多少人断子绝孙!阴阳崇拜宗 教将“食、色”作为基本追求,却永远无法真正追求到。这归根到底是阴阳崇拜 宗教蔑视人类的思想性存在。人类最宝贵的财富就是大脑,就是思想,人类只有 依靠自己的思想和思考能力才能认识自然、改造自然和发展生产力,最终解决这 两个问题,而阴阳崇拜却视人类的思想如洪水猛兽,坚决排斥,将人类拉回动物 世界中,只能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贫穷是阴阳崇拜宗教的宿命,也是这个 宗教存在的一个基本条件。   中国改革开放以后,有许多富起来的阴阳崇拜信徒们一下子找到了宗教的发 泄点,全力以赴的实施他们的宗教义务,于是竭尽所能地包二奶、三奶,生了一 个又一个孩子。这些二奶、三奶常常文化层次很低,道德品德等问题一大堆,甚 至有天生的缺陷,她们生下的孩子自然缺乏母亲良好的熏陶教育,也缺乏家庭的 真诚关爱,还可能有天生疾病等等,但是这些统统不在他们考虑之列,阴阳崇拜 宗教的信徒们考虑的是自己成神,为了自己成神,没有心思为这些孩子着想。我 们这儿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徐州农村有一个农民,名字叫胡仁明,人高马大,仪 表堂堂,从小就不喜欢上学,好逸恶劳,无所事事,但是一遇到女人立刻就来了 兴致,十八岁就和一个女孩同居,二十多岁就连续生了三个孩子。此后胡仁明进 入了高产期,借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四处打工,不停地追求女孩,不停地同居生 孩子,到了四十岁以后居然生了近二十个孩子,用他的话说,自己的儿子可以组 成一个排的兵力了。由于自己经济条件太差,生了孩子后就连同孩子的母亲一并 遗弃,孩子们几乎都是文盲和半文盲,凄苦地生活着,他们的母亲几乎都无一例 外地再嫁人了,这一个排的孩子竟然都成了父母都健在的孤儿。我们现代人感到 这简直是犯罪,是人道灾难,父母应该受到强烈地谴责,但是恰恰相反,胡仁明 成了阴阳崇拜宗教信徒眼中的圣人,被广为传颂,立为楷模,他所在的村子,父 母教育自己的儿子都以胡仁明为榜样。在阴阳崇拜宗教信徒的心目中,生近二十 个孩子,这是大富大贵的人才能做到的,一个一贫如洗的小混混居然也能做到, 这可是阴阳崇拜宗教信徒眼中的精英呢!如果问阴阳崇拜宗教的信徒们,“生而 不养,这不是犯罪吗?小孩不恨自己的父母吗?”,这时,信徒们会一脸愤怒的 回答“父母生下你就是大恩,怎么能恨自己的生身父母呢?”,阴阳崇拜宗教强 调生育之恩比天还大,阴阳崇拜宗教的这个“生育”重在“生”,不在“育”。 只要生下来了,对这个小孩子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情,至于怎么健康地长大成人, 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听天由命了。“爱”这个字眼在阴阳崇拜宗教信徒面前太渺 小了,他们会一脸困惑的问,“这个东西能吃吗?能传宗接代吗?”。   阴阳崇拜宗教介于原始自然崇拜宗教和高级宗教中间,还没有进入高级宗教 的阶段,是一个中间混合产物,如同古代中国封建社会一样,也是一种从奴隶社 会向封建社会过渡混合形态,如同冰水混合物一样,总是迷雾重重,搞不清是水 还是冰,但是必须明白这种宗教的历史地位和起源。政治制度的完善,英雄人物 的出现,终于将对原始自然崇拜转移到了对人的崇拜上面,但是转移地不彻底, 和政治联姻过于密切,始终抽象不出来一个共同的神,最后大大小小的英雄都演 变成了神,不同的利益集团有不同的神,范围越来越小,最后每一个家庭都有了 神。阴阳崇拜宗教从自然原始崇拜宗教发展而来,因而对自然特别地崇拜和迷信。 他们知道自己的祖先虽然成为神,但是活着的时候都是凡夫俗子,因而遇到重大 的灾难,阴阳崇拜宗教一定附会到天,不会附会到人身上,比如古代皇帝靠谁来 制约呢?靠的就是天也就是大自然,包括自然物体、自然现象和动植物。例如发 生日食说明皇帝受到蒙蔽,发生了地震说明皇上做错了事情,日月同时出现,说 明皇帝政权不稳,还有风水之说等等,阴阳崇拜宗教信奉自然现象是原始宗教缺 乏逻辑推理的明证。   内斗是阴阳崇拜宗教的必然结果,因为只在一个小圈子里,缺乏外向扩展的 动力,一旦人口膨胀,每一个人都会出现由于子孙过度膨胀而导致的子孙生存环 境不佳,为了争夺资源而斗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随着家庭的膨胀,家庭成员出 现了分化,导致信仰主体分裂,出现了不同的崇拜主体,这就涉及到宗法层面上, 因为阴阳崇拜宗教特别讲究血缘关系的远近,所谓“亲讲近,房讲寸,一扎没有 四指近”。即使是亲兄弟,一旦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儿子,信仰主体马上就发 生了变化,为了子孙崇拜的利益,争斗也在所难免了。   阴阳崇拜宗教不具备其它高级宗教在思想上的绝对排它性,正是这一点迷惑 了人们,致使许多人认为古代中国没有宗教。阴阳崇拜宗教强调“食、色”,不 关注人类的精神世界,超级的现实和短视,是一种凝聚血缘关系的宗教,而且崇 拜的偶像是具体有血缘关系的人,因而形式上不具备绝对的排它性。但在内容上 其思想却大体一致,因为祖宗和子孙几乎人人都有,而且都是个人家庭的私事, 也很难引起别人的特别关注。但是一个人如果不去祭祀祖宗就可能受到千夫所指。 如果一个人伤害了父母亲,那就是十恶不赦,也会立刻受到从官方到民间的严厉 处罚;如果一个人没有后代,就会被剥夺作为社会成员的资格,受到严重的精神 歧视,显然这些都是宗教的典型特征,但是由于涉及到家庭,常常被人们忽略甚 至认为是理所当然。另外,高级宗教认为天大的事情,阴阳崇拜宗教一点也不关 注,比如高级宗教认为上帝造人,这是十分重要的事情,但是阴阳崇拜宗教对这 种问题无动于衷,随便别人怎么说,绝对不会为这种事情去争斗。高级宗教关注 长远,关注彼岸,阴阳崇拜宗教关注今生,关注此岸,因此阴阳崇拜宗教和其它 任何高级宗教几乎都不存在本质上的冲突,所以无论什么高级宗教都能够在古代 中国生存下去,不会出现宗教迫害。   阴阳崇拜宗教是理解和阅读中国封建历史的一把钥匙,能够打开古代中国人 各种古怪行为的铁门,通过这个宗教可以理解封建社会的兴衰荣辱。从这个宗教 衍生出来几个特别重要的文化现象,一个是官本位、一个是中国关系、一个是家 庭堡垒,这些文化现象特别有助于我们理解古人。   产生的政治因素   封建统治阶级追求不劳而获,压制和统治别人为自己服务,如果被统治阶级 一直受到压迫而没有任何利益获得,久而久之就会觉醒而不服从统治:要么群起 反抗,要么就是尽量少生孩子,如此一来会造成最宝贵的资源也就是人口的缺少。 于是封建统治者就设计一系列的宗教和政治制度,将被统治阶级牢牢拴住,而且 从肉体到心灵上自愿接受奴役。这个措施必须满足两条:一个是最为自然和接近 本能,一个就是最大程度地迎合人的极端自私。封建统治者苦思冥想,终于将目 光锁定到了人类的家庭。这就是极力宣扬孩子不是社会的,不是上天的,完全从 属于他们父母亲的,也就是孩子是父母的私有财产,对于这种理念,普通的老百 姓完全可以接受而且认为理所当然。统治阶级借花献佛,奴役人们的同时也给予 人们奴役别人的希望,这个“别人”显然就是后代。既然孩子是父母的财富,自 然是生的孩子越多,财富就越多,即所谓多子多福。由于古代中国人的权利时刻 都面临被剥夺,财富和一切积累都可能瞬间失去,而生儿子确实是财富积累的最 好办法,而且越多越好,不容易失去,将辛苦赚到的钱投资到孩子身上绝对是保 值增值,因为孩子无论获得多大的人生成就最终都要归结到父母身上,于是孩子 多了就希望出现一个概率奇迹,只要有一个升官发财,老子就可以飞黄腾达了。 为了完成这个多子多福人生理念,统治阶级强化两种报答的方式:一个就是极其 离谱和变态的孝道,一个就是对女人的无限压制和蔑视,到了封建时候后期,女 人居然给裹了双足,严禁离开家门,没有任何权利,包括生育的选择、婚嫁的选 择、文化教育的选择、甚至生命的选择。到了宋代,孝道被无限制的强化,出现 了连皇帝宋孝宗也被忽悠地父皇死后就禅让不做皇帝了。由于将所有的一切都投 给了儿子,中国人对于不孝道的儿子是感到恐惧的,这个不孝道的内涵和外延十 分广泛。古代中国人不怕无能的儿子,最怕不孝的儿子,内心不是最喜爱出类拔 萃的儿子,而是喜爱继承自己衣钵的儿子。西方人通过上帝而希望自己不朽,而 古代中国人希望自己儿子继承自己的衣钵而永垂不朽。由此,封建统治者通过推 广孝的内涵和外延,建立了阴阳崇拜宗教,使得人们不仅仅享受儿子带来的物质 利益,更重要的是带来精神利益。封建统治阶级越是强化家庭观念,子孙的精神 寄托追求,就越是有利于统治阶级的统治,因为统治阶级绑架了每一个人的家庭, 随时通过处死每一个人的精神寄托来控制人,因而在中国封建社会特别强调孝和 子孙,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将孝和子孙的阴阳崇拜信仰完美的统一起 来,统治阶级只要动用一下株连就轻而易举的控制了每一个人、每一个家庭甚至 每一个家族。灭三族、灭九族这些触目惊心的字眼,足以从精神上和肉体上摧毁 每一个人,尤其是精神的摧残是阴阳崇拜信徒不能承受的。所谓“天灭人一大片, 人灭人一大串”也是阴阳崇拜宗教特有的现象。从这个角度看,封建统治阶级最 怕老百姓没有家庭,不信仰家庭,也就是不信仰孝和子孙。   产生的思想因素   在春秋时期,生产力忽然得到迅速发展,相应的生产关系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都已经打破,整个社会的政治经济体制,伦理道 德秩序都需要重新构建。古代的思想家们面对人类智商的跳跃式发展所产生的一 系列社会问题乱了方寸,这如同一个睡懒觉的人,面对屋外阳光明媚的世界,不 是理智的思考是太阳出来了,而误认为自己睁开了眼睛,于是紧闭双眼,拉起被 子紧紧地蒙住了头。对待春秋战国时期社会大发展引起的大动荡,儒家、法家、 道家和墨家都想扮演救世主的角色,都想提出一套思想,从而实现天下大治。于 是这些思想家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历史的深处,从原始社会的政治经济秩 序中寻找出路,但是,这种转向实质上就是重新捡起原始自然崇拜宗教的大旗, 但是怎么打扮这面大旗,各家都提出了自己的学说。这些学说从宗教发展上看只 是对原始自然崇拜宗教进行改良,没有发展到高级宗教。儒家为了实现自己的学 说,主动迎合统治阶级,提出了家天下的理论,也就是家国同构理论,这种理论 使社会结构变得十分简单,也就是家庭的关系就是社会的关系和国家的关系。首 先家庭内部,实现家长制,父权最大,妻妾严格的等级制度,嫡长子最大,所谓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说的通俗一点就是父亲是这个家庭的皇帝,下面依次遵守严 格的家庭等级安排,整个家庭是父亲的,父亲有权力使他生,有权力使他亡。父 亲成了皇帝,他可以左右这个家庭的生死存亡。这样问题就来了,父亲对谁负责, 谁来约束父亲,如果父亲无恶不作,谁来惩罚他呢?家国同构理论必须解决这个 死结。儒家顺手将原始自然崇拜的精髓,即祖先崇拜拿了过来,这个问题就自然 解决了,也就是对自己的祖先负责,实施祖先崇拜,强化父亲对祖先的宗教义务, 这个义务说得最为露骨的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就是如果要祖先崇拜, 必须生出后代,尽可能养活众多的后代,这样就约束了父亲的行为,也就是必须 全力以赴的经营家庭,否则就没有尽到自己祖先崇拜的宗教义务,这样子孙崇拜 就应运而生了。家庭问题解决以后,儒家将其推广到了国家,皇帝就是父亲,下 面的臣民就是子孙,整个国就按家庭模式运作,于是出现了三纲五常之说,所谓 “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其实这里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整个社会都 有一个个小家庭组成,所有的家庭从属于皇帝这个大家庭,但是小家庭和小家庭 之间怎么办呢?儒家的思想是小家庭和小家庭之间构成家族,家族的族长起到父 亲的作用。接着问题又来了,那就是大家族之间的关系如何协调,儒家很无奈的 抛出了所谓的五常之说,也就是仁、义、礼、智、信。这五方面的内容是硬生生 地强加给阴阳崇拜宗教信仰,而不是从阴阳崇拜信仰里面自然引申出来的。儒家 标榜“三纲”是上合天下合地的人伦必然,那么这个五常算什么东西,这时候, 儒家学说就闹了一个大笑话,来了霸王硬上弓,愣是说这也是人伦的。到底是不 是人伦,古代中国人到底做到仁、义、礼、智、信了吗?这个看看古代历史并不 难得出结论。其实仁、义、礼、智、信的基础应该是真、是平等和爱,“三纲” 从一开始就严格划分了人的等级,没有真诚、没有平等,因此是无法做到“五常” 的,而且“五常”和阴阳崇拜宗教尖锐对立。人们无法从阴阳崇拜宗教中自然导 出“五常”,因此大家族和大家族之间实质上是缺乏宗教规范的,即使是家庭和 家庭之间有“三纲”做规范,但是由于小家庭利益的冲击也经常处于失控状态。 古代封建社会出于个人小家庭利益的需要,弑君杀父的事情层出不穷;同样, “五常”和阴阳崇拜宗教毫无关系,而且经常和宗教利益发生冲突,得不到阴阳 崇拜宗教的支持,因此“五常”伦理也仅仅是说说而已。比如“仁”是要仁慈、 善良,己之不欲,勿施于人;“义”是要正义、正直,但是这两个要求对祖先崇 拜和子孙崇拜没有任何好处,恰恰相反,如果一个人真的做到了“仁、义”就可 能无法完成自己的宗教义务,民间就有“杀人放火儿女多,持斋行善老绝户”之 说。这种说法生动地刻画了所谓“五常”和阴阳崇拜宗教的矛盾和冲突。   儒家将人关进家庭堡垒,将人的思想局限在这个堡垒中,通过三纲五常牢牢 地牵制人的思想,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吃饭和繁殖上面,和其他各种社会力量一起 建立了完善的阴阳崇拜宗教。但是人毕竟有思想的,在阴阳崇拜宗教构建的家庭 堡垒里面,俗人过着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的日子,开化的人精神受到严重的压抑, 阴阳崇拜宗教只能实现暂时的社会稳定,没有快乐,还潜伏着深深的家庭和社会 危机,于是儒家又提出了一个半调子东西,也就是乐。这个东西更不上路子,大 人物还可以乐一下,小人物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有什么乐呢,真是饱汉子不 知道饿汉子饥。阴阳崇拜宗教折腾半天,把史书拉入了阴阳崇拜宗教的庙堂,将 他和先祖牌位一起构成阴阳崇拜宗教的基石,对于一般的小民而言,家谱取代了 史书,扮演了同样的角色。家谱和史书都属于客观记载,没有宗教经典书籍对人 心灵上的关怀,也不能启发人类的良知,只能作为阴阳崇拜宗教的一个打手。法 家和墨家的思想都是治理国家的施政策略,没有对普通人物的心灵关怀,脱离了 人类的最基本的精神需求,那就是人除了吃饭以后,怎样才能永垂不朽,怎样才 能成神。因此他们都不可能为宗教的构建做出贡献。   为什么古代思想家无法为高级宗教的建立贡献自己应有的力量?这就要从古 代中国的现实国情找原因了。其实古代的思想家都是由士人充当的,基督教的先 知和古代中国的士人都是那个时代的精英,是那个时代的思想启蒙者,但是古代 中国的士人依附于皇权,谋划的是家族利益,基督教的先知依附于神权,谋划的 是民族的利益,这是有根本区别的。前者是一个小圈子,后者是一个大圈子;前 者看重世俗的利益,后者坚持理想信念。出发点不同,前者必须以统治者的喜好 为标准,争取到统治阶级的支持才能实现自己的家族利益,进而实现自己的抱负, 因而出发点和落脚点必须为了皇权;后者以整体民族利益或者神权利益为出发点, 争取到神权的认可,因而出发点和落脚点必须为了神权。先知都是理想主义者, 士人都是超现实主义者。因此,阴阳崇拜宗教是古代统治者和当时社会的士人精 英妥协的产物,给当时的社会带来了短时期的安定,但是给后世带来了更多的灾 难。   产生的经济地理因素   中国处于亚热带气候,气候适宜、地大物博和物产丰富,尤其是北方,大多 数为平原和丘陵地带,这些因素特别有利于人口的繁殖,因此只要生活条件允许, 不处于极度饥饿状态,妇女就可以生儿育女。古代妇女基本上十四岁左右结婚, 生育到四十多岁,平均二年一个,一辈子生育十多个孩子是不存在问题的。如果 没有特殊情况,古代妇女一生都处于生育状态,生下一个孩子,刚刚脱离母乳喂 奶,接着又怀上了孩子。北方农村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婆,她感叹说,现在世 道变了,她们年轻时候不是喂养孩子,就是生孩子,哪有现在年轻人这么消停。 古代中国人这种特有的繁殖能力是阴阳崇拜宗教得以存在和发展的生理基础。试 想一下,如果有一半的家庭一辈子只能生育一两个孩子,而其中一个是男孩的可 能性只占二分一,这样算下来,整个社会可能有三分一的家庭没有男孩,由此失 去了阴阳崇拜宗教信仰的基础,也就是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的阴阳崇拜中,少了 一条腿。阴阳崇拜宗教的信仰一定会遭到三分一家庭的激烈抵制,更为要害的是, 剩下的三分二家庭也难以保证下一代一定生出男孩子,这样一来,阴阳崇拜宗教 搞得人人自危,每一个家庭随时都可能失去家庭精神信仰的载体。从这个角度说, 如果不能有效的繁殖和生育,阴阳崇拜信仰就会失去自然存在的基础。西方社会 没有出现阴阳崇拜宗教也许可能与西方人的生育能力没有古代中国人这么强大有 关。俄罗斯可能就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例子。俄罗斯和中国是近邻,阴阳崇拜宗教 影响了整个东亚,唯独俄罗斯出污泥而不染,这很可能是因为俄罗斯人的生育能 力不强,缺乏子孙崇拜基础造成的。近几十年来,中国将计划生育当作一项基本 的国策,规定一对夫妻只能生育一个孩子,试想一下,这是多么无奈和悲凉的政 策,这是为阴阳崇拜宗教还债。如果换一个角度,就会感到这项政策的残酷性, 也十分尖锐地突显了阴阳崇拜宗教的愚昧和落后,它给古代中国带来的灾难一直 影响到现在。另一方面,我们可以看到这项政策强制性地剥夺人的生育权利,硬 生生地切下了阴阳崇拜宗教的信仰主体,严重动摇了阴阳崇拜宗教的基础,这在 新的信仰没有建立起来,子孙崇拜又给强力切除的状况下,人们陷入怎样的精神 恐慌中。也难怪有人感叹,计划生育是天下第一难的工作。   除了古代中国处于温热带气候条件,人的生殖能力旺盛以外,古代中国还有 一个特点,那就是非常有规律的气候变化。史密斯在《连坐受法,互相牵连》中 说“中国气候冷热交替,宁静平稳,泰然有序,适合一个古老国家的稳定体制”, 又说:“在几个不同的年份里,我们都注意到立秋那天天气有明显的变化,此后 再也没有夏季的燥热。”,还说“几年前,这个节气是十月二十三日,那天之前 没有看到一点儿霜,而那天早晨,地上结了一层白霜,以后的每天早晨都是这样, 我们一连几年都注意这种对应的现象,发现提前错后很少超过三天,在中国不仅 非生物符合情理和规律,生物也是这样,有好几年,我们注意到早春的一天,窗 棂上趴着几个苍蝇,我们已经几个月没在窗棂上看到苍蝇了,我们满有把握地翻 开帝国的历书,证实这一天为惊蛰”。这些记载相信只要在北方农村生活过的人 都感同身受。如此有规律的自然气候条件使人特别容易失去思考的能力,自然而 然的进入保守和因循守旧的习惯中去,显然这个习惯最好的载体就是祖先崇拜了。   贫穷是阴阳崇拜宗教产生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在古代社会,生产力水平极 其低下,物质生活资料高度缺乏,人们处于饥寒交迫之中。有人做过研究,中国 内地自然环境恶劣。欧洲各地的雨量平均变化率为12.5%,西伯利亚的为25%,而 中国内地为35%。当雨量变化率为25%时,农作物就要减产,达到40%则颗粒无收。 如此恶劣的环境,古代中国人的生存如何艰难可想而知了。为了生存,人们必须 处于集体之中,紧密地团结起来,共同对抗大自然才可能生存,而这个集体最天 然的单位就是家庭了。人们在家庭里面演绎了自己的一生:生老病死和婚丧嫁娶。 一旦离开家庭人们就无法生存,我们现在还经常看到历史剧中“将某某人逐出家 门、师门”等等造成的可怕后果。因此古代中国人一直处于很狭小的范围,过着 自给自足的生活,几乎不和外界沟通,很多人一辈子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他 们没有社会的概念,只有家庭的概念,那么宗教信仰必须在家庭里产生,显然, 作为家庭中经验丰富的长辈和祖宗,作为将来承接家庭未来的子孙很自然地就成 为宗教崇拜的对象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人们在极度贫穷的时候,不可能思考诸 如人生意义之类的哲学问题,因此也就很难产生高级宗教。有一个笑话讲的就是 这个道理。有位基督教牧师劝一个穷人信教,在描述了一番天堂和地狱的情景之 后,牧师问道:“您死后愿意上天堂,还是愿意下地狱?”穷人叹了一口气说: “唉!看吧,哪边玉米面便宜,就到哪边去吧!”这个故事生动地说明了任何生 物包括人类的第一需求就是吃饭,没有饭吃一切都无从谈起。古代中国社会无法 产生高级宗教,那么就只能改良原始自然崇拜宗教,因此阴阳崇拜宗教的产生也 有它的历史必然性。   作为辅助工具作用的泛崇拜   阴阳崇拜宗教无法对人类心灵进行有效的安慰,它是一种原始自然崇拜宗教, 缺乏高级宗教时刻给人以精神安慰的能力,于是泛信仰崇拜起到了精神补偿作用。 泛信仰实质是原始自然崇拜的延续以及对阴阳崇拜宗教不自信的产物。阴阳崇拜 宗教的信徒们对祖先和子孙的崇拜是缺乏信心的,更多的时候相信各种鬼怪神仙, 他们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的思路,对各路神仙都不得罪都讨好 的态度,这就出现了对各种宗教各种神灵都十分功利的加以崇拜,但是这些崇拜 都必须服务于阴阳崇拜宗教,充当阴阳崇拜宗教的工具或者手段,而且几乎都从 阴阳崇拜信仰引申出来。阴阳崇拜宗教导致每一个家庭都有一尊神,自然家家有 神,人人成神。古人细细一想,动物也有祖先,它们的祖先和自己的祖先生活在 同一个时代,那么动物死去也应该是神,于是所有的动物都可能成神,这就出现 了各种动物神的崇拜。以此类推,各种石头等无生命的物体也伴随着自己的祖先 生活过,也理应成神。如此一来,无处不是神,无物不成神,物以稀为贵,最后 神贬值了,统统又都回到了人的一面。神一旦和人一样,那也就失去了神的意义, 于是对任何神需要的时候膜拜一下,不需要的时候一脚踢走。某些聪明的善于思 考的古代中国人发现怎么这么混乱和矛盾,仔细研究一下,什么神不神的,全是 瞎扯的,于是将所有的神统统打到,变成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这样阴阳崇拜宗 教对这些人而言只剩下赤裸裸的利益关系和毫无伦理道理可言的封建礼仪。   泛神   祖先崇拜产生的一个并发症就是一切古老的东西都可能成神。相信任何一个 现代的中国人都可能听说某某地方有一颗千年老树,已经成了神,大家都去膜拜 它。三国演义描述了曹操去砍一颗千年老树,结果害了病最后死去。关于树成神 的例子举不胜举。本人曾经到江西婺源去旅游,参观一棵老樟树。导游介绍这颗 老树在当地已经成神,祈求这棵树能保佑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当地谚语说: “老樟树下走一走,活到九十九!老樟树下摸一摸,活到一百多”。结果整个旅 游团每一个人都虔诚地围绕这颗老树走,而且要左走三圈,再右走三圈。我落在 队伍后面,没听见导游的解说词,看见大家这样虔诚围绕这颗老树转,没有弄清 楚到底怎么回事,也跟在大家后面,后来和大家一交流才弄清楚缘由。大多数人 的态度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这个老樟树果真成神, 到了樟树跟前不这么来一下,说不定自己以后要倒霉呢!几乎每一个古代中国人 对动植物都有某种程度的迷信,这个特质一直遗传到现代中国人。史密斯在《多 神论,泛神论和无神论》一章说“看见一间破烂不堪的茅舍前有棵老树,道德上 可以肯定,树的主人不敢砍树,因为树有神灵。”   千年古树可是和自己的几十代的祖先同时生活过,自己祖先栽种的,它目睹 了自己祖祖辈辈的生活,祖先都成神了,树自然也应该成神。石头等无生命的东 西也和祖先一起生活过,但这些东西毕竟没有生命,因而它们成神需要的年月更 久,比如孙悟空就是石头生的,只不过这块石头经历了数万年。连石头由于古老 都能够成神,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不能成神的。稍微理智一点,应该感到这是很 荒唐的,但是古代中国人对此并不怀疑,也没有怀疑的兴趣,中国有句谚语,就 是“天不错,地不错,祖宗不错”。不错就是真理,没有人去深究这种多神论的 合理性了。   现在我们来看看古代史籍中经常记载的一些事情。王莽篡汉的时候,民间从 地上挖一个坑,发现了一块白绢,白绢上写的字大体意思是王莽应该做皇帝。秦 始皇三十六年,东郡有块陨石坠地,而且在陨石上还刻着一行字:“始皇帝死而 地分”。这类事情在古代正史举不胜举,我们现在丝毫不怀疑这是有人在背后谋 划的,问题是他们为什么拿这些石头说事,而且民众还深信不疑,即便是统治阶 级也战战兢兢。史密斯在《多神论,泛神论和无神论》一章对古代中国人的“老 天”崇拜困惑不解,因为老天形象太模糊,老天似人,但又不是人,没有专门的 祭祀仪式,也没有任何塑像,也没有任何思想,什么都不是,但是无论什么顺心 的事情和不顺心的事情都又归因于他。如果从祖先崇拜角度分析,立刻明白,因 为老天,石头这些都是古老的,古老到比自己的祖宗万代还要古老,祖先崇拜并 发症就是崇古,因此天,地,石头,千年乌龟,蛇等等这些东西统统有了神灵, 于是心怀叵测的政客们就拿这些说事,往往在民间引起巨大震动,可见这些事件 的背后有深厚的宗教基础。另外还有谶语,这种东西也是非常神秘,而且在政治 上发挥巨大力量,都是借助上天的意思人为编造出来,文字追根溯源来自古代甲 骨文,谶语实质上是对古老文字的一种崇拜。   在古代还有一种现象非常普遍,那就是童谣。童谣也能预测未来,这在正史 上也是非常普遍,比如童谣“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就预示董卓即 将灭亡。童谣怎么会如同谶语一样有预测能力?其实这恰恰是阴阳崇拜的宗教使 然,谶语来源于祖先崇拜,而童谣就来源于子孙崇拜。子孙预示着未来,子孙崇 拜发展到子孙成神,于是童谣也跟着成为子孙神迹的一种体现了。   泛神之所以会如此盛行是因为阴阳崇拜宗教是一种原始自然崇拜宗教,缺乏 高级宗教的精神信仰,这是古代中国社会产生泛神的本质原因。精神信仰解决的 是人的思想空虚和困惑,而崇拜仅仅是物质和形式上的盲从,没有思想内容,只 能通过各种外在形式和泛神来填补心灵的空虚。泛神崇拜是古代中国人战胜心理 疾病,填补心灵空虚而胡乱选择的产物。   神的人性本质   人、动物、植物和无生命的东西,只要古老都成了神,物以稀为贵,神太多 了也就贬值了,贬值到和人差不多的时候,又回归到了人的本性,吃喝拉撒,生 儿育女,也要为生计奔波,也要出人头地,于是神就恍恍惚惚、若隐若现地回到 了人间。这方面的事例很多,比如人死去以后需要使用米饭和烟酒等祭祀,到了 清明节,祭祀的更为离谱,用纸张扎出各种时髦的商品到逝去的亲人那儿焚烧, 前段时间有一篇报道,有人在公墓前卖阴间的房产证,也就是许多人买了纸做的 房子,车子去祭祀亲人,小商小贩就说,这个房子到了阴间不能用,因为没有房 产证,于是祭祀的人真地就花钱买了房产证,而且在房产证上还写了什么房产局 管理处之类的证明,俨然就是现在居民手里房产证的翻版。除了家族的私神以外, 还有一些公神,对古代中国人来说,这些神如同现代某些职能部门一样,手里垄 断某种权利,通过权钱交易,也可以从他们那里获得好处。史密斯的《中国人的 德行》一书对此有许多精彩的描述:“中国所有的神灵崇拜不是一系列的形式, 就是一桩交易,有多少崇拜就可以获得多少好处”,又说:“中国人与人讨价还 价时,急于占对方的便宜,对神灵的崇拜也是一种交易,只要可能,同样也想占 便宜。有人想通过捐款修庙买来好运,但他常常会捐250个铜钱,而寄上一千个 铜钱的账,记多少钱神灵就接受多少。修庙时,在每一个神灵眼睛上盖块红纸, 神灵就看不见其周围的混乱。对每年年底向上天报告一家人行为的灶王爷,人们 在他嘴上都要先抹上粘糖,灶王爷吃人家的嘴短,于是就说这家人的好话!”。 史密斯还记载一件事,“人们在放有贡品的桌子中间挖了圆洞,人爬到了桌子底 下,把头伸出来,神就会相信这是人真地把自己的头当做了贡品,也会做出相应 的报答,人抽回了自己的头,准备享受自己挣来的好运”。可以肯定,上个世纪 生活在中国农村的人对这些描述都能心领神会,深有同感。这些神在古代中国人 看来和人没有太多的区别,崇拜是因为他们有一定的权利,比如灶王爷管理灶台, 得罪他就会使家里闹火灾,他也就这点能力,没有其他本事,哄骗一下别让他闹 事就行了。我们仔细分析一下,在古代中国人看来,神虽然具有一些超自然能力, 但是他们无法钻到人的肚子里面,摸清楚普通人的内心世界,否则神也就不会那 么容易被欺骗。这就是说神只有蛮力,没有思想,甚至还有点弱智。如此一来, 高级宗教的神所扮演的对人类良心的监控功能在古代中国人面前完全失灵,这就 是说古代中国的神根本不具备对人类内心世界的监督能力,只是扮演人类利用的 工具而已,这是古代中国神的本来面目。   神对人类没有心理监控能力还体现在忏悔方面。古代中国人到寺庙里面都是 为了求财、求子和求福以及祈求其它各种利益,几乎没有哪个古人到神那里为自 己的过错忏悔,恳求对自己的宽恕,因为神不关注人的内心世界,神没有这种兴 趣也没有这种能力。可能也许有人提出异议,比如武则天和朱棣等残暴的统治者 都曾经因为杀人太多,又是盖寺庙、又是铸鼎、又是祭祀山神,但是这些都不是 忏悔,他们仅仅是向神说明情况,请求神帮助他们制服那些死于他们手下的孤魂 野鬼,尤其是盖寺庙和铸鼎,目的更是明确,直接奔着镇压鬼神去的。忏悔一定 是自己主动向神揭发自己的过错,请求神的原谅,而且忏悔的事情一定是神早就 知道了,就等着信徒来认错了。武则天和朱棣等统治者求神显然是一种功利行为, 因为二者杀人太多,心理出现问题,老是感到有鬼报复自己,因此才求神的。基 督徒的忏悔和封建统治者的求神完全是两回事。   我们观察古代中国神的特点,感到和官员太相似了,官员也有某种特有的权 力,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够决定人的生死,也贪污受贿,也可以被欺骗隐瞒。官员 对普通老百姓也只有力量,没有思想方面的监控。最重要的是官员作为地方的最 高长官,不仅仅拥有行政权力,而且还是当地所有老百姓的父母,他死后成神可 是大神,不仅仅成为家族的神,而且成为地方老百姓的神。看看西游记里面的神, 这些神和封建社会的官员几乎没有多少差别,不过封建社会的官员活着的时候很 少被认为是神,好一点称为活菩萨,坏一点的可能称为活阎王,但是皇帝被公认 是活着的神。我们可以这么说,古代中国的神是按照封建社会的官员形象刻画出 来的,是古代封建社会官员的抽象。   其他宗教的神最主要的特征是对人类心灵有监控能力,也就是能够看透人类 的心思,人的所思所想完全为神所掌握,因此,一个人可以欺骗其他任何人,唯 独无法欺骗神,这样神才能发挥任何政策、法规和道德所不能发挥的作用,实现 对人类心灵的监控。可是神对古代中国人的这种监控能力被剥夺,失去了神的本 来功能。为什么独独古代中国的神如此软弱无能?这还要从阴阳崇拜信仰上找原 因,阴阳崇拜的神是人变的,也就是祖先变的,权利大的神是官员变来的,无论 祖先还是官员,他们原来都是人,人的所有缺点他们都有。在古代中国人看来, 人们死去以后,也就是换了一个马甲,该有的还都有,没有的还是没有。这样一 来,古代中国的神自然就不可能如同西方的神那样能够监控人类的心里,普通凡 人怎么想的,神不可能察觉到。神和人的本质是一样的,只是神的力量更大些, 神的智商更高些,仅此而已。   普通老百姓崇拜神和崇拜官员一样,需要的时候求一下,不需要的时候,自 己过自己的日子去。甚至当祈求不灵光的时候,还可能狠狠地惩罚神呢,这和农 民起义一个味道。这方面的事例在史密斯的著作中也有记述,其实不需要他的记 述,我们能够感受到它的真实性,比如电视剧就经常有某某主人公人生失意以后 大骂老天不公的情景。三国演义的周瑜在临死时候就埋怨老天“既生瑜何生亮”。 我们还是看看史密斯在《多神论、泛神论和无神论》中的一段描述:“人们几乎 每年都要祈求雨神,希望它能在这块干枯的土地上施展出它的威力。地已经干得 只有下一场雨才能播种,长时间地不断祈祷毫无结果时,村民们常常改变一种祈 祷方式,他们把战神的塑像从庙里面搬出来,把它放在最干旱的地方,使他不是 听传闻,而是亲自获得天气条件的第一手资料,人们毫不掩饰对神灵的不满,我 们听到过这样一件事,在中国一个大城市,一直受到一种严重流行病骚扰的居民 认为,这是本地某个神灵发了淫威,他们联合起来把神捣成了碎渣,就好像神是 一种活着的恶棍”。这段文字描述形象地说明了神和人的关系也就那么回事,祈 祷不灵光的时候干脆给两巴掌,甚至成为发泄不满的对象。我们这儿再讲一个十 分八卦的故事。从前有一个地主雇佣了一个长工,地主就希望长工天天干个不停, 长工就希望自己尽量少干点。那个年代没有八小时工作制,也没有社会劳动保障 部门给工人维权,雇佣毫无规章制度遵循。如此一来,地主和长工的利益只能是 零和关系,俗话说端人的碗属人管,长工为了自己的工钱也只能天天服从地主的 指挥,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但是也有例外,那就是天下雨了,自己生病了,长工 就可以不干活了。于是长工就到寺庙里面求神,一边磕头一边祷告:“下雨别下 大,淅淅沥沥天天下,稍微给点病,千万别丧命”。长工经常到庙里求神引起了 地主的注意,于是就悄悄在庙门外盯梢,当听到长工的祷告词以后,就在长工后 面大喊一声:“死你个龟儿子”,结果长工当场就吓死了。我们分析一下这个故 事:对长工来说,神就是贪官污吏或者黑社会老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毫无正 义道德可言;对地主来说,神也就那么回事,在神的面前,他居然行使了神的权 利,直接骂死了长工。做古代中国人的神真是十分地不幸!神的日子过得如此闹 心,古代中国人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神都是如此功利势力,肩膀担不起正义 良知,那又指望谁来救赎芸芸众生呢?   我们再看一个现代版的故事。有一个饭店供奉了关羽关老爷,估计很多人都 看到酒店,旅店等场所供奉了财神,不知道这家饭店为什么供奉了关老爷。在供 桌上摆上了各种食品,还在桌子的两头放置两台电蜡烛。有三个劫匪在这家饭店 吃饭,他们吃过饭就要实施一项计划:抢劫市区的一个珠宝店。离开这个饭店之 前他们三个人依次到关老爷面前作揖和捐钱,求关老爷保佑抢劫成功。这是一个 真实的故事,因为后来警察就调取了这家饭店的监控录像,看到了这一段视频, 锁定了这三个劫匪的外貌特征。警察还没有离开这家酒店,工商部门来了,因为 这家酒店使用地沟油遭到了查封。店主人和劫匪都求关羽保佑,干伤天害理的事 情。记得电视里面警察还嘲笑他们说:“关老爷是神,干坏事还会帮忙吗”,其 实警察搞错了,关老爷才不去管香客是什么人,干什么事呢,只要拜他,给他好 处,他就提供服务。《三国演义》不是讲他和刘备、张飞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 同年同月死吗?那是义气、义重如山。义气是只讲忠诚不讲道德的,水浒传中的 武松,李逵都是这样的人,所以劫匪和店老板求关老爷都没有求错,只是关老爷 神力不够,没有保佑成功。事实上,神不仅仅能力有限,有时候其能力表现的还 不如一个普通人,有句谚语说得好“鬼怕恶人”,这句话至少说明鬼也不咋的, 一个恶人就能把他整得死了一次还可以再死一次。有一位很有文化的老师,经常 津津乐道一件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这件事情的大意是有一次他夜里睡觉,朦 胧之间发现了死神。死神要索取他的性命,他大喝一声,死神立刻吓跑了。第二 天早上醒来,发现邻居家的一位老头子死了,于是他暗示,这死神本来找他的, 经他这么一句严厉斥责,就跑到邻居家将老头子带走了。这个小故事至少说明两 点,第一点就是死神的胆量和能力有时候连小偷都不如;第二点就是死神也欺软 怕硬,毫无原则,本来找这位老师的,但是迫于他年轻力壮,害怕打斗不过,就 找个年老体弱的老头子欺负一下,看来死神也就那么回事。这位老师说得一本正 经,听的人也是半信半疑。其实,这只要稍加分析就可以明白,死神既然能穿墙 入室,行影无踪,还害怕一个睡意朦胧的凡人吗?只要稍加推理就能明白的事情, 但是人们愣是不去推理和思考。有人奇怪于中国没有像样的逻辑学,其实这是阴 阳崇拜宗教的结果,一旦逻辑学出现,阴阳崇拜宗教一天也无法生存。   阴阳崇拜信徒不仅仅有死去的神,还有自己活着的神,就是自己的子孙,一 切围绕这尊活神奔波,其他的所谓的神都是工具,困难的时候借用一下而已。神 对古代中国人心灵的管束是无能为力了,那么精神道德层面的东西谁来建设呢? 这个时候儒家学说应运而生,枯燥的说教就占据了社会的统治地位。缺乏了神的 监督以后,儒家学说为了规范人的心灵,最大限度地制造了一种东西,这就是礼。 “礼”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正是礼的这种属性使得儒家学说在古代中国获得了成 功。但是在没有别人看见的时候,礼就什么也不是,人们该做啥还是做啥。礼要 发挥它的作用,必须要有众人在场,这也是古代中国人喜好聚众闹腾的一个原因。 儒家学说对于古代中国人的心灵或者说良心约束作用很小,尤其对普通小人物没 有任何意义,儒家学说是明白这点的,于是强调“君子慎独”,这也只能是说说 而已。从这个层面说,儒家学说不是现代意义上的宗教,而是一种政治伦理,扮 演着阴阳崇拜宗教的师爷角色,为阴阳崇拜宗教干巴巴的崇拜里面添加了大量发 泡剂,看起来满满的,其实都是泡沫,没有实际的物质内容。史密斯说,古代中 国人缺乏的不是智慧,也不是能力,缺乏的是良心。良心这个东西只能在有良心 监控能力的神的监视下,人们才能具有,但是阴阳崇拜宗教和儒家学说都没有这 个能力。缺乏良心监控的古代中国人不可能知道真诚是什么东西,也就不可能知 道美和爱是什么东西了。   祖先崇拜和孝   我们引用一点文字来说明祖先崇拜的由来。“祖先崇拜是以祖先亡灵为崇拜 对象的宗教形式。在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氏族社会的发展过程中,由图腾崇拜过 渡而来。即在亲缘意识中萌生、衍化出对本族始祖先人的敬拜思想。最初始于原 始人对同族死者的某种追思和怀念。氏族社会的演进确立了父权制,原始家庭制 度趋于明朗、稳定和完善,人们逐渐有了其父亲家长或氏族中前辈长者的灵魂可 以庇佑本族成员、赐福儿孙后代的观念,并开始祭拜、祈求其祖宗亡灵的宗教活 动,从此才形成严格意义上的祖先崇拜。其崇拜行为的特点,首先是将本族的祖 先神化并对之祭拜,具有本族认同性和异族排斥性;其次是相信其祖先神灵具有 神奇超凡的威力,会庇佑后代族人并与之沟通互感;最后超越了原始图腾崇拜和 生殖崇拜的认识局限,不再用动植物等图腾象征或生殖象征来作为其氏族部落的 标志,而以其氏族祖先的名字取代,由此使古代宗教从自然崇拜上升为人文崇 拜”。我们从这段文字中可以看出,祖先崇拜并不是古代中国特有,是人类发展 过程的一个自然的阶段,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就会发展成更高级的宗教,但是在 古代中国社会,祖先崇拜这道坎怎么也迈不过去。不仅没有消亡,而且成了古代 中国人的主流信仰,一直主宰中国人的精神世界直到近代。我们在阴阳崇拜起源 的思想因素里面,特别谈到了祖先崇拜被春秋时期的思想家改良,添加了太多的 利益因素,顺便为政治利用,使祖先崇拜这种原始低级的宗教形态在中国如同缠 绕在树干上的藤条一样,怎么也解不开。祖先崇拜能够持久的生存得益于统治阶 级和利令智昏的士人给祖先崇拜添加了三道菜。第一道菜就是孝,第二道菜是官 的父母身份,第三道菜就是养儿防老的现实利益。添加了这三道菜,祖先崇拜被 古代中国人爆炒得有滋有味,甚至被标榜为上合天地之道,下合人伦之份等等必 然的自然规律。到底是不是自然规律,现代社会已经无情地给予了答复。   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和衣锦还乡经常联系在一起,项羽在灭掉秦国后,便坚持东归,并 且说出了那句流传千古的名言:“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刘 邦的衣锦还乡更是被编成剧本到处流传,成为千百年来古代老百姓不灭的梦想。 我们这一节就分析一下光宗耀祖对古人来说为何如此重要。   阴阳崇拜宗教的阳崇拜就是对祖先的崇拜,这是台面上的,崇拜的形式多种 多样,包括给祖先祭祀,烧香等等。除了这种形式上的崇拜以外,作为子孙还有 扩大祖先崇拜范围的义务,对于这一点,我们在上面的章节已经讨论过,具体说 就是要让自己的祖先得到其他家族的崇拜,用阴阳崇拜宗教的术语来表达一下就 是要光宗耀祖。光宗耀祖拓展了祖先作为神的范围,不仅仅让祖先成为自己家族 的神,也成了别的家族的神。光宗耀祖最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做官,官是当地老 百姓的父母,官的祖先也跟着拥有了大量名义上的子孙。祭祀对祖先是小爱,做 官才是对祖先的大爱,因此光宗耀祖成了阴阳崇拜宗教信徒的重要理想和追求。   祖先死去了,他们再也不能在人类社会中现身,但是他们希望如同活着一样, 通过别人的关注体现他们的存在,祖先的这个愿望责无旁贷地落在了子孙们身上。 光宗耀祖就可以做到“扬名声、显父母、光于前、裕于后”。人们通过对其子孙 的高度关注进而联想到了他们的祖先,祖先受到了关注,也就相当于复活了。光 宗耀祖做得最为登峰造极的就是朱元璋了,这个人做了皇帝以后将其祖宗四代都 弄成了皇帝,具体是父亲朱五四、祖父朱初一、曾祖朱四九和高祖朱百六,仅仅 看到这些祖宗的名字就知道身份是何等的凄惨了。朱元璋将他们都弄成了皇帝, 有庙号、谥号等等,并且还为他们建造了规模宏大的明皇陵和明祖陵。朱元璋的 祖宗泉下有知,真是能够笑活过来,可惜人死后不能复生,但是这种光宗耀祖的 事例给人们树立了一个活生生的样板,使阴阳崇拜宗教的信仰更加深入人心了。 死后成为家族的神,得到人世间的关注进而复活是阴阳崇拜宗教给人们设计的终 极归宿,类似于基督教上天堂之说。因此光宗耀祖是完成人们终极归宿的一个实 现形式,这就是光宗耀祖的宗教本质。   做官是光宗耀祖的最好形式,但是做官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老百姓很难 通过当官实现光宗耀祖的人生理想,不过可以退而求其次,比如赚钱修路,做好 事,遇上天灾人祸,烧上一锅粥施舍给灾民,这时候人们就会说什么姓氏的人家, 做了这么好事,这样就给祖宗填光彩了。还有更低一点的小民,既没有当官,也 没有钱财,怎样才能实现光宗耀祖呢?阴阳崇拜宗教也给他们一点机会,就是只 要获得众人的关注,多少也算某种程度的光宗耀祖,于是我们经常看到一个小村 子,一个小社区,总是有人出面想做酋长,拿阴阳崇拜宗教的专业术语来说就是 做人头。古代中国人走到哪里,他们总是感觉自己身上附着祖先的灵魂,只要自 己受到了关注,祖先自然也受到了关注,这样祖先就复活了。阴阳崇拜宗教对信 徒的最低要求是不能给祖宗丢面子。我们听古代评书,经常听说某某人物出场, 大声喊道:“我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古代中国人的面子之所以如此重要,就 是因为面子里面包裹着祖宗那脆弱而特别容易受伤的灵魂。每一个古代中国人出 去都是代表着自己的祖宗,有一种神圣的使命感,侮辱了自己的面子,也就是伤 害了自己的祖宗,也就侮辱了其宗教信仰,这就如同当着基督徒的面侮辱基督耶 稣一样,结果只能是好一场争斗。   如果生活在上个世纪的农村,就会经常看到一个农民买几两牛肉在大街上吃 着,时不时喝一口散酒,不停地吆喝着向过往的熟人打招呼,邀请他们一同吃, 或者买一个白面馒头,用一根筷子高高地挑起来,每咬一口,都要环顾一下四周。 对这个可怜的农民来说,生活在最下层,如同路上的石子一样被无数人踩来踩去, 他们受到了太多的冷落,也许哪一天郁闷极了,一咬牙,一跺脚,买来三两酒二 两肉,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吃下去,也小小地光宗耀祖一把,安慰一下祖先的脸 面。   如果光宗耀祖仅仅是为了祖先着想,这也太不客观了,光宗耀祖还有其另一 面,那就是光宗耀祖成为一种投资,如果活着时候光宗耀祖了,他死后就会享受 更多的祭祀、更多的崇拜和更多的荣耀。这光宗耀祖有点类似现代社会的养老保 险,给祖宗挣了多少脸面,自己死后就能获得多少脸面,阴阳崇拜宗教将光宗耀 祖搞成投资回报一样的关系。给祖宗争脸那是精神需要,给自己死后积累资本, 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利益。考察一下家谱,那些有名望的人在家谱里面都是单独列 出来,不仅仅有画像而且还立传,离谱一点的还立有庙宇,至于正史记载的官员 更是如此了。   过祖先的日子   祖宗成神以后,祖宗生前所作所为,对的也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祖宗就 是真理,祖宗生前扔出去的垃圾也不敢随便处理,投鼠忌器呀。将祖宗奉为神最 直接的后果是缺乏反省自己过去的理论基础。无论多么不合适宜的事情,只要说 一句这是祖宗制定的,一切都变得合法合理了。这样的后果就是“在中国哪怕是 挪动一把椅子,也要付出血的代价”。在和平年代,任何一次改革,总是受到保 守势力的强烈抵抗,改革常常半途而废。纵观中国历史,改革几乎没有成功过, 其根本原因就是祖先崇拜深入人心,古人是神,神不错,要改革就是变革古代人 的制度,因而保守势力总是在社会上一呼百应,总是拿过去和现在比,然后就是 今不如昔,攻击改革派数典忘祖。这个帽子实在太大了,任何人都承受不起,阴 阳崇拜高明的地方就在这儿,它寄生在人类的家庭里面,否定它就否定了家庭。 在祖宗成神的前提下,社会的选择方向就是要么回到过去,要么继续现在,从来 都不会想继续改进面向将来。最近上网看到许多网友在讨论一个新闻人物,这个 人干了一件有争议的事情,具体什么事情记不起来了。有网友说这个人如何如何 坏,有的说这个人如何如何好,前者就说后者“他是你爹,你这样帮他说话”, 后者就说前者“他干你祖宗了,你这样说他坏”,这种来回咒骂是一种普遍现象, 这里面至少折射两个问题,一个是祖宗是真理,谁的祖宗谁维护,另外一个问题 就是,现代社会还有很多人生活在阴阳崇拜宗教的阴影下不能自拔。   祖先成神变成了真理,真理总是和爱、仁慈和美好联系在一起的,依附祖先 就是依附人类所有美好的东西。这样一来,古代中国人在地理上就没有理由离开 故土,总是生活在祖祖辈辈生活的同一块土地上。“十里不同俗”就是古代中国 人在原地踏步旋转的真实写照。事实上,古代很多中国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自 己的家乡,哪怕是十里多的地方也很少到达。女人更是离谱,所谓大门不出,二 门不迈,简直就是笼子的小鸟。周围的人也是祖祖辈辈一起生活的。每一个人都 知道对方八代以前的事情,死去的,活着的似乎都一直存在着,时间停滞了,四 季没有了,一切都成了静止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人的思想只能跟着祖祖辈辈留 下的习俗这辆大风车吱吱呀呀地原地旋转着。很久以前,我到一个朋友家拜访, 碰巧遇到同村的两户人家在吵架,双双互相指责对方侵犯了自己的利益,突然, 一方说了一句“你就是贼”,结果另一方立刻拿起农具打将过去,演变成了一场 械斗。事后我问这位朋友,那人是小偷吗?结果朋友笑嘻嘻的说,那人的祖辈在 清朝光绪年间做过强盗,究竟是祖父,还是曾祖父,他也说不清楚了,这种事情 在农村经常发生。史密斯描述的更为有趣,大意是一个人正在向史密斯谈论他干 什么事情,谈着谈着,史密斯发现时间似乎有点不对头,原来,这个人在没有进 行任何提示的情况下,讨论到了他道光年间的祖父。史密斯毕竟对祖先崇拜了解 的不够深入,我们知道基督教教徒在谈到上帝的时候不直呼其名,而是用He,我 们知道这个He指的就是上帝,不了解基督教的人也会很困惑,He怎么就指的是上 帝。同样阴阳崇拜宗教谈到自己祖先也是不直呼其名的,只是阴阳崇拜宗教的这 个He不象西方那样有一个共同的He,而是各个家族有各个家族的He。因而谈到他 们的“上帝”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唐突,不仔细辨别则很难搞清楚人们在谈论什么。 史密斯对这种过祖先的日子还有一段十分有趣的描述,不妨摘抄一下:“一个要 求诉讼咨询的人告诉笔者,他住在一个村子里,然而从他的述说中显然能够听得 出来,他住在城郊。经过仔细询问,他承认他是不住在那个村子里,进一步调查 才发现,他十九代之前就已经迁出该村了。于是问他:‘你难道没想到你现在住 在城里吗?’他坦然回答:‘我现在住在城里,但是老根在那个村’。另一个人 要求笔者注意本村的一座古庙,骄傲地炫耀:‘那庙是我建的’。经过细究才发 现那殿堂是明朝一家皇室建的,至今已经三百年了,那时的‘我’还在冥冥世界 中呢!”。三百年前的祖宗就是“我”,“我”就是三百年前的祖宗,已经分不 清楚“祖宗”和“我”到底有什么不同了。谈到这点本人也有类似的经历,有一 次朋友聚会,席间有人指着一个小伙子向我介绍说,他是我的老乡,于是我们攀 谈起来,他说着家乡话,谈论着风土人情,并自豪的说我们家乡就是好,什么风 光好,人也好,祖祖辈辈都好。我倍感奇怪,乾隆皇帝都说我们徐州“穷山恶水, 泼妇刁民”,这小伙子怎么有这么大的家乡自豪感。经过进一步询问,才知道他 父亲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在南京工作,他出生在南京,在南京长大,压根就没有回 过徐州农村老家。是他父亲不停的教导他不要忘本,要说家乡话,称自己是家乡 人。我一时语塞,本来打算聊聊他是哪个中学毕业的话题也只好咽了回去。其实 在古代,祖先和后代剔除个体长相略有不同外,确实没有太多差别,因为所有的 生活模式和思维习惯都没有变化。   祖先和子孙跨越时间的鸿沟进而融为一体就是到了现代社会也有许多有趣的 事例。有一次到百度搜索一下崇祯皇帝的介绍,发现将崇祯皇帝说成是安徽凤阳 人。事实上,崇祯皇帝二百多年前的祖宗生在凤阳,向前追踪到十代祖先都出生 在北京,但是还是称他为凤阳人。如果明朝不灭,生活在北京的皇帝即使再过一 千年还是安徽凤阳人,这就是人的属性永远是跟着祖宗的。不仅仅明朝皇帝如此, 几乎所有的个人介绍都是以其祖宗居住地为籍贯,不考虑年代的久远和事实上的 出生地或者生活地。这个籍贯还有一层非常有意思,就是以成为名人的祖先出生 地为籍贯,比如朱元璋出生在安徽凤阳,于是他的一万代子孙也都是凤阳人了, 但是朱元璋的父母却是江苏盱眙人,按理朱元璋应该是盱眙人,其子子孙孙也应 该是盱眙人,但是官本位这个时候发挥了作用,以为官大为爷,因为朱元璋的父 母是平民百姓,他们的出生地也无法成为朱氏后代子孙的籍贯了。百度在介绍谷 景生将军的夫人范承秀时,称她为范仲淹的后代,这简直将一千年的时间跨度压 缩成弹指一挥间,不了解范仲淹的人还误以为范仲淹是她的爸爸或者爷爷,如此 滑稽可笑的事情居然被人们认为理所当然,可见任何荒唐的事情一旦形成习俗就 不可救药了。在祖先崇拜面前,一千年太短,一万年也不长,跨越千万年的祖宗 和子孙之间是没有时间鸿沟的。   在古代社会,时间都停滞了,人们和自己的祖先相依为命,没有任何有生机 的东西,周围的人,周围的事,周围的环境按照一年四季的变化循环往复,一切 都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程度,这时候,语言似乎都是多余的了,一个眼神,一 个手势都能够彼此理解。从这个角度说,汉语没有语态,时态的变化应该是很自 然的事情。人们习惯于周围的一切,按照祖宗留下的习俗去解释一切问题,史密 斯在《智力混沌》一章中说,中国人有一个普通的习惯,就是使用事实本身来解 释事实,不追究其中的道理。比如问一个面包厨师,面包里面为什么不放盐,得 到的解释是“我们的面包就是不放盐”。这是什么话呢?其实这话的意思是我们 祖先都不在面包(怀疑此处的面包指的是馒头)里面放盐的。祖先都是这么做的, 我们当然也应该这样做。我曾经就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有一次暑假回家,遇到一 个王姓老农民,他热情地向我招手,要我坐下,问我一个问题:“你是大学生, 你说说我们吃的饭到哪里去了”,我略微思考一下说,当然进到肚子里去了,他 很失望地问我:“没有到肺里面去吗?”我说当然没有了,肺是呼吸用的,食物 是不可能进到肺里面去的,他生气地站起来说:“一定进到肺里面去了”,我问 他怎么知道进到肺里面去的,他说:“吃的饭就是要进到肺里面去的”,这时候 我感到有点不安起来,下定决心要说服他,于是说:“我们到水里面游泳,一不 小心将水吸到肺里面就会呛着,想想看如果饭进到肺里面,我们还不被呛死吗?” 他怔怔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悻悻地走了,走的时候还嘟哝着“你不懂,就是要到肺 里面的,还大学生呢”。其实这个王姓农民在农村算是个另类,经常问我一些为 什么日食,为什么月食,为什么电灯会亮之类的事情。每次解释以后,他总是断 然否定,然后用事实解释事实屡试不爽,几乎每次我都败下阵了,然后就是无可 奈何看着他以胜利者的姿态得意走开的背影。不得不承认,用事实解释事实对这 个世界的一切就没有什么困惑的了,如同基督教信徒一样,相信了主就没有什么 困惑,因为主是真理,同样相信祖宗对阴阳崇拜宗教来说,也没有什么值得困惑 的:祖宗在那儿,这是事实,没有什么困惑的。   古人的孝   孝在中国是一个说不完的话题。子女和父母的感情本来应该是真挚的,真诚 的,人类的思想和光辉应该将子女和父母的感情洗涤得就似山间的秋水,那样的 清澈、自然和温馨,可是自从孝成为阴阳崇拜的重要承载者,它就被硬生生塞在 子女和父母之间,一手拉着子女,一手拉着父母,挟持了人类纯真的父子母子之 情,贩卖着孝的私货。   我们首先看看阴阳崇拜下的孝到底是什么。孝的理论基础是等价交换。这也 是古代中国仁义和爱的理论基础。如果不是等价交换,则就不仁,也就是不义, 结果也就是不爱人了。这里面就出现了谁先奉献的问题,也就是谁先给予的问题, 只有先给予,别人才能按照等价交换的原则实现等额给予,这样互相给予也就实 现了仁义和爱。古人找了很长时间,终于找到一个十分理想的东西,那就是孝。 父母是最先给予孩子的,那么从这儿出发,根据等价交换原则,孩子则要报答父 母,这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孝”在封建社会如此重要,古代所谓圣人为什么 称其为人伦天道了。孩子出生以后的三年时间里不能工作、不会穿衣、需要父母 喂饭和帮助学习走路,吃喝拉撒完全依赖父母。现代人也许会感到疑惑,难道四 岁以后就不要父母照顾了吗?现在的孩子长到十岁还需要父母照顾呢!其实古代 的孩子四岁以后就要劳动了,比如照顾弟弟,帮母亲做饭等等。任何人在三岁以 前是父母一把屎一把尿养育的,这是千真万确的。因此父母去世以后,孩子则要 守孝三年来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我们应该庆幸子女完全依赖父母三年的时间, 如果如同现在一样还要养育子女上大学到二十多岁,子女则要守孝二十多年作为 回报,那么这个人一辈子也别过了。守孝通常是在父母的坟墓旁边盖一草房子, 平常不能工作,也不能住在家里面,晚上要在这个草房子里面过夜,睡草席,枕 砖头块,要粗茶淡饭不喝酒,不听音乐,不洗澡、不剃头和不更衣等等。守孝期 间唱歌了,听音乐了,那就要触犯十恶不赦的一条“恶”,要受到政府严厉处罚。 如果是做官的,必须辞去官职,回家守三年孝,这就是所谓的“丁忧”。古代因 为丁忧闹的政治风波太多了,唐顺宗时期,王叔文领导永贞革新时,改革派和保 守派斗争的最关键时期,他的母亲去世了,王叔文必须回家丁忧,脱离了斗争的 主战场,致使改革派一败涂地。明朝张居正当政时期,因为丁忧问题闹出了很大 的政治风波。我们可以确定,孝是从等价交换那里派生的,或者说从仁义那里派 生的,和爱以及父子母子的真情没有一点关系。孝阉割了人间的亲情,强制人们 守孝,扼杀人们发自内心的对父母的感激和思念,这不合天道,也不合人伦。应 该说父母生育子女是社会的责任和义务,是天道,子女感激和爱自己的父母也是 人类感情的体现,是不同于动物的重要特征,即所谓的人道,反映人类的思想性, 因为动物是不知道爱自己的父母的,但是通过肉体上对子女的折磨来报答父母不 仅不合天道,而且也不合人道,是反人类的,这也是阴阳崇拜宗教不尊重人类的 思想性,总是强调形式大于内容的生动体现。如果说人类的使命是追求真理,这 种所谓的孝和人类的使命背道而驰,如果说人类的使命是发展人类自己,这种孝 的形式不仅仅没有任何意义,而且还阻碍人类的发展。如果说孝是对父母爱的体 现,这种从肉体上的折磨和形式上的约束和不仅仅和爱没有任何关联,而且和爱 所强调的不需要报答的给予是尖锐对立的。   我们知道,守孝或者丁忧并不仅仅是家庭内部的事情,也不仅仅是道德层面 的事情,而是官方强制命令执行的,如果不守孝可是要受到统治阶级严厉地惩罚。 封建统治阶级怎么这么热心老百姓的守孝或者丁忧呢?怎么这么热心儿子如此报 答父母呢?对于养老,封建统治阶级全部推给子女,他们为什么想不到社会化的 养老和敬老呢?这样老人活着才有尊严呀!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看一个例子。楚国 的伍子胥因为得罪楚王逃到吴国,结交了吴国的公子光。伍子胥和公子光达成了 一次交易,那就是伍子胥帮助公子光杀死吴王僚,公子光自己做吴王以后帮助伍 子胥攻打楚国为父兄报仇雪恨。伍子胥向公子光推荐专诸,于是专诸和公子光又 达成了一次交易,那就是公子光不停地问候专诸母亲,同时不断地给予专诸财物, 所谓对专诸有知遇之恩,专诸则帮助公子光刺杀吴王僚。专诸的母亲和专诸也达 成一次交易,那就是专诸刺杀公子光以后,专诸的母亲也出名了,正如专诸母亲 所说:“吾举家受公子恩养,大德当报。忠孝岂能两全,汝必亟往,勿以我为念, 汝能成人之事,垂名后世,我死亦不朽”,这话说的太好了,基督教信徒死后通 过上天堂获得永垂不朽,而阴阳崇拜宗教信徒通过垂名后世来获得不朽,大人物 垂大名,小人物垂小名,大名靠正史来垂,小名靠家谱来垂。专诸母亲是小人物, 居然可以垂大名,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太划算了,当然她付出的代价是 自杀。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专诸刺杀吴王僚成功以后,专诸母亲就一直垂名到现 在,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都知道。正是这个垂名的人生追求,造成了古代中国人爱 面子,喜欢群居和官本位等等,后面我们还要专门的章节叙述。我们看这几次交 易没有道义,没有正义,没有真理,更谈不上什么“爱”了,我们看到的只是血 淋淋的交换,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等价交换在此处显得太重要了。从这点 出发,再到官是父母,将父母与子女的交易推广到官与臣的交易,强化这种交易 的家庭根基,为统治阶级服务,为阴阳崇拜宗教寻找祖先崇拜基础,这就是阴阳 崇拜的“孝”在政治和宗教上的重大意义,这也使得历代统治阶级将“孝”看成 是治理国家的灵丹妙药,所谓以孝治国安天下。   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统治阶级十分地缺德,将如此污秽不堪的政治交易弄 到人间最纯真的父母和子女的感情上面。对于这种现象,我们还需要进一步从理 论上进行分析。其实统治阶级也很无奈,对于交易双双彼此都不信任的情况下, 实现顺利交易是很困难的事情。卖方害怕货物交付了,买方不给钱,买方害怕先 给钱了,卖方不给货,彼此防备,很难完成交易。实体交易都如此困难,政治交 易就更为困难了,但是如果能找到交易双双有天然的联系和信任,在他们之间实 现这种交易,然后推广到政治交易,就变得比较有操作性了。统治阶级的目光扫 来扫去,终于注意到人类的家庭里面,并创造了这个名词“孝”,或者给这个名 词赋予了丰富的政治和宗教内涵。对统治阶级来说,只要人们遵守孝的原则就可 以很好地实现他的统治,因为统治者给你好处了,你就要按照孝的思想回报统治 者,回报的方式就是按照统治者的要求去做,专诸和吴王僚的交易就很好地说明 了这一点。另外一个方面,父母对待子女,一般是发自内心的爱,但是子女对待 父母,那就要打折扣了。父母和子女之间的交换,如果去掉感情因素,仅仅就交 换的形式上看,有点类似时下业主和开发商之间的交易,业主将预付款交给开发 商了,房子能不能按时拿到谁也不敢保证,如果社会法制不健全,那么业主没有 任何办法制约开发商,对于业主来说,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停地要求开发商要诚 信经商,或者在整个社会制造诚信氛围并作为道德标准,但是这些都不是硬道理, 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强制武力手段,于是政府这个时候就显得特别重要,拿出专制 工具强迫开发商遵守当初的约定。对于房地产来说,开发商对业主的诚信十分重 要,对于封建社会秩序来说,子女对待父母的孝也十分重要,都需要社会反复强 调和政府机关的强力监督,否则封建社会和房地产市场一样都会无法有效运转。 孝被统治阶级反复强调,并被列为十恶不赦的一条加以强调,可见孝对封建社会 来说是命根子。孝是贴在人类父子感情上的狗皮膏药,撕掉它会伤害家庭感情, 正所谓投鼠忌器呢。   我们总结一下,孝的交易本质对思想家来说,那是天道和人道的需要,对统 治阶级来说,那是统治合法性,合理性的需要。如果一个人真正的“孝”了,那 么就必然在家尊父母,在朝忠皇帝,对待朋友诚信,对待亲戚友好。这也是事实, 这也是等价交换,互利双赢的必然产物,但是随着阴阳崇拜宗教的成熟,孝也就 不灵光了,不灵光的主要原因是最初的“孝”也被异化了。   我们上面讲到的孝是从等价交换这个角度来思考的。现在我们换一个角度思 考一下,也就是当父母一方和子女一方不是等价交换,国家机器对孝不再进行有 力的监督,那么此时的“孝”又是一个什么面目呢。没有办法,对待这个问题, 我们只好借助现在的中国人来考察一下了。前一段时间看到网上有一篇新闻,大 意是一个老太婆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老太婆丧失劳动能力以后三个儿子都不 愿意赡养老人,结果这个老人在大儿子家门口呆了三天三夜,活活饿死。阴阳崇 拜宗教的教义规定女儿出嫁以后是没有赡养老人义务的,老太婆之死和女儿没有 任何关系。最后儿子和儿媳妇都被判刑了。网上舆论纷纷,有的网友留言,凭什 么判儿媳妇徒刑,老太婆又没有养育儿媳妇,儿媳妇没有孝敬公公婆婆的义务, 反而女儿应该有义务孝敬自己的父母。这道出了阴阳崇拜宗教从封建伦理道德到 公民社会转型期人们的困惑。古代强调媳妇绝对服从公婆是有一个递推公式在里 面的。父母对儿子有恩,儿子要回报父母,儿子对媳妇有恩,媳妇要回报儿子, 于是递推公式递推,公公婆婆对媳妇有恩,媳妇需要回报公公婆婆。这就是所谓 “三纲”里面的“二纲”,也就是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一递推,公公婆婆应该 是媳妇的纲的纲,还搞了两个等级呢。不要小看这个“纲”,那可是要人命的,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引申一下,夫要妻死,妻 不得不死,公公婆婆要媳妇亡,媳妇也要不得不亡,这都是很简单的推理。凭什 么夫为妻纲呢?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因为在过去女人没有能力养活自 己,全靠丈夫养着,也就是丈夫是妻子的衣食父母,这大概是古代妻子称呼自己 丈夫为老爷的缘由。这也是媳妇必须以公公婆婆为纲的天道,这个天道就是等价 交换原则,但是我们知道现在女性有自己的工作,能够自食其力,不再靠丈夫养 活自己,回归到了作为人的本性上,那么这个“夫为妻纲”一下子失去了存在的 理由,不再是天道了,递推公式推不下去,家庭养老的根基被严重的动摇了。国 家是由于资金不够,还可能是其它什么原因,迟迟没有推出社会化养老机制代替 家庭养老,因此农村老人晚年的凄惨遭遇可想而知,这方面的例子举不胜举,饿 死老人这样极端的例子倒不多见,但是虐待老人,老人活的没有尊严不是很少, 而是非常的普遍,此处只想引用一位生活在农村妇女的话:“老人活着没人理, 你死就是了,哪个人理睬你呢”。前几年还有一个很幽默的事例,讲的是一个农 村青年,大学毕业后在外地工作,每年都寄钱给父母亲养老,有一年儿子忘记给 父母寄钱,父母寄信询问,这时候儿媳妇收到了信,就在信里面写了一首打油诗: “新社会新宪法,各人赚钱各人花,买房买车不容易,哪有闲钱寄回家。”公公 婆婆收到信以后,就回了一封信“新社会新办法,你们赚钱你们花,老娘生你七 斤肉,这个肉钱要还她”。这首打油诗里面,老人要肉钱,体现了孝的交换本义。 儿媳妇自己生活独立后,根据孝的等价交换理论,对自己还要“孝”提出了质疑。 我们立刻可以感受到,在没有以爱为基础,那么孝在失去了等价交换以后,一下 子变得多么苍白无力。人们在指责儿女没有尽到养老义务的同时,忘记了一个重 要角色,那就是当地的民政部门。养老应该是社会的责任,政府的责任,儿女主 要应该是情感上的养老,家庭子女不应该负责物质上的养老,人们被封建统治阶 级误导了数千年,至今还没有看到养老的实质。从公民社会的角度看,社会是养 老的主体,因为老人是公民,他们不是子女的,而是社会的,社会当然要负责老 人的养老问题。从等价交换的角度看,老人年轻的时候一直为社会做贡献,年龄 大了以后,社会当然要负责老人的生活来源问题,其实这个问题不需要详细分析 其理由,在城市里,大多数人退休了都有退休金,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孝”的物 质保证应该由社会来负责。   孝的理念刚开始还是有一定进步意义的,因为和诚信以及等价交换相关联, 这些毕竟也是人类社会的基本原则,尽管孝伤害了人类家庭纯真的感情,但是也 为社会因果报应的价值标准提供了原始基础来源。但是,当阴阳崇拜宗教将孝接 纳为自己的宗教核心教义以后,不理智和不人道的负面作用就呈现出来了。合肥 有一个三孝口的地名,位于市中心,这个三孝口的名字还是有一段来历的。说的 是古代一个老人有三个儿子,老人死后,三个儿子陪着老人的棺材出殡,碰巧遇 到火灾,其他人都跑掉了,三个儿子不愿意离开老人棺材,结果都被活活烧死了。 三个儿子不离开棺材却获得永生,那就留取孝心照三孝口了。如果我们细细追究 下去,这三个儿子为了什么而死去的?显然不是为了救父亲的遗体,因为当时的 情况他们无法抬走棺材,而是坐以待毙。如果是因为和老人感情太深自愿殉葬, 那么只能说人类是一个退化的物种了。显然这些都不是真正的原因,我们从三孝 口的“孝”,不难找到答案,那就是孝已经成为一种宗教理念,只有宗教才能这 样没有缘由的不理性和残酷。这是古代中国“孝”被阴阳崇拜宗教牢牢掌控的一 个生动范例,如同终身守寡的妇女一样为的是立一个牌坊。   现在我们考察一下孝成为阴阳崇拜的核心教义以后,孝异化成了什么。阴阳 崇拜宗教给出了孝的度量标准。这个标准是从反面给的,也就是最大的不孝是什 么?那就是所谓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温和一点的说法是“父亡三年不改其 志可谓孝”。换句话说,孝和感情无关,与爱无关,也和父母的赡养无关,而是 传承,这个传承有两个方面:一个是肉体上的传承,那就是儿子自己要有儿子, 一个是精神上的传承,就是老子怎么想的,儿子要跟着怎么想,而且十分精确的 给出了时间,至少三年。这种对孝考核的标准是很令人意外的,也非常令人吃惊。 我们一般人对孝的理解应该是在父母生前如何伺候父母,如何为父母着想,如何 赡养父母,没想到孝的最高考核标准不是这个,而是子女是否有后代,说得再明 白一点就是是否有儿子,这一下子使许多没有儿子的人陷入了不孝的尴尬境地, 这个确实够雷人的。问题是有没有儿子,那不是人能左右的,那是自然现象,这 时候的孝如同古代农民种地,靠天收了,孝陷入了不可知论。此时的孝已经演变 成古人死去后精神寄托的场所,不再仅仅为活着的父母服务,升级成精神层面上 的东西,这说明孝已经成为阴阳崇拜宗教的核心教义,标志着阴阳崇拜宗教的成 熟。孝完成这次华丽转身以后,对父母生前的物质赡养反而退居次要地位,而对 父母死去后的祭祀成为天大的事情,这就很好地解释了许多中国人为什么在父母 活着的时候不理不睬,一旦死去却大操大办不吝钱财的原因。孝异化以后,生儿 子不仅仅是养儿防老层面的事情了,而是宗教上的重大问题,因此很多古代男人 为了生儿子做出了极大的努力:让自己老婆不停地生育,如果还是没有儿子,那 就再讨一个小老婆。没有钱的人就修掉原配再换一个老婆试一试。我们知道休妻 的一个条件是妻子没有生出儿子,这是既合法又合理的事情,修掉不生儿子的老 婆,花两个小钱再讨一个小老婆也是小户人家不错的选择。但是如果这个男人天 生不能生育儿子,他也只能是一个倒霉蛋了,无论如何都是不孝了的。为什么阴 阳崇拜宗教不替这部分人着想呢?这就涉及到这种宗教的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 阴阳崇拜宗教是一种原始自然崇拜宗教,从来不替弱者着想,和动物一样,讲究 的是强者生存,不给弱者出路,我们在阴阳崇拜宗教下的女人一节还要探讨这个 问题。西方人说中国人的命苦,还真有点根据呢,决定一个人的品质不是靠个人 的修养,而是靠天,这不是命苦吗?   我们知道孝的最高考核标准是要有儿子,如果我们再详细地探讨儿子为什么 这么重要,那就涉及到子孙崇拜上面了,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下面有专题讨论, 但是我们看得很清楚,如果不能真正地理解子孙崇拜,也就不可能真正地理解孝, 孝和子孙崇拜是一个硬币的两面,是无法分割的,我们为了行文的需要也只能将 它们分别讨论了。   目前,孝还借着封建社会数千年来的余威继续在现代社会中发挥它的影响力。 有一次南京的电视媒体报道一件事情:江宁和浦口两位领导干部殴打市政管理人 员,致人伤残,媒体和公安部门调查的时候,这两个人都辩解说市政人员辱骂和 殴打了他们的父母亲,但是路边的录像显示,其父母根本不在现场,记者采访他 们,他们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直呆在家里。这两位干部在打人以后, 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孝这个撒手锏,他们知道只要说父母受到侵犯,一切非人道的, 不理智的行为都可以理解和宽容,这是现代版的利用孝做文章的事例。   古人利用孝做文章的事例是一种习惯,举不胜举。三国时候,曹操为了报父 仇大肆屠杀徐州的无辜百姓。我们都知道曹操是非常有头脑的政治家,割发代首、 望梅止渴、煮酒论英雄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都发生在他的身上,尤其是当众烧毁 部下给袁绍的书信,不计较张绣杀死自己儿子和大将典韦的仇恨,所谓以信义著 于四海,显示了大政治家的胸怀和风度,但是他怎么会如此不理智地败坏自己的 名声,搞屠城呢?而且屠城的时候,他的事业才刚刚开始,正是需要收买人心的 时候。后来突然醒悟,因为是为父报仇,杀天下多少人都不为过,如果不杀人还 可能失去作为一个封建君主宗教上的合法性,可能被指为不孝。杀得越多,说明 越孝,越孝也就越是符合阴阳崇拜宗教的教理。“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被古人 列为仇恨之最,这个“杀”无论是否合理,这个“夺”无论是妻子自愿还是主动 勾引,只要父亲死了,妻子跟人跑了,无论做多么出格的事情都可以理解,如果 不报仇反而可能失去宗教上的合法性,在社会上难以自立。我们再看一个事例, 管仲在打仗的时候,进攻时在最后,撤退时在最前,别人都说管仲胆怯,只有鲍 叔牙说管仲并不是爱惜自己,而是因为父母没有去世,因而不敢战死。管仲听到 以后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管仲是因为胆怯还是因为孝敬姑且不论, 我们看到的是,在孝的名义下任何卑鄙和无耻都会变得合情、合理与合法。管仲 毕竟是伟人,也许其孝敬是真实的,但是许多普通的人极端自私自利,也打着孝 的幌子干着无耻的勾当,这应该是普通的现象,比如《水浒传》中的李鬼就是典 型,他说家有老母,所以才抢劫,居然连李逵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都将他放 过,可见孝的神奇功用。   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中亲手杀死了弟兄以后,表现地十分伤痛,这确实也是 无奈之举,可是为什么将其二位兄弟所有的子孙杀光呢?这里面就有意思了,细 细推敲一下:这是孝在杀人,如果不杀其子孙,则子孙将无法自立于世,因为天 下孝字第一,父亲被人杀掉,如果子孙不报仇,则为大不孝,难以自立为人。李 世民的杀实在是成全他们,免得他们为难,如果不杀死他们,他们也只有全力反 抗一条路可走,这正应了“天灭人一大片,人灭人一大串”的古话。有人会说, 皇帝在古代杀人以后,并不杀害他所有的孩子,只是充军了事。这似乎和李世民 杀侄子出现了矛盾,其实一点也不矛盾,因为古代皇帝已经成神,人神不同,被 杀人的儿子,在神的面前是没有报仇义务的。   以孝为核心的家族观念中,孝讲究一种无条件的服从和回报,孝上升到宗教 以后,不可以避免地陷入极端野蛮和不人道之中。孝给父母进而给统治者带来许 多实实在在的利益,最重要的一个利益就是绝对服从,也就是子女是父母的附属 品,是父母的奴隶,至于父母是否行使他奴隶主的权力,那是他的事情。推而广 之,臣民是皇帝的奴隶,皇帝对臣民有合法的生杀予夺大权,至于皇帝是否行使 这种权力,那也是他的事情。现在我们正式给出孝的理论基础:第一个理论基础 是生命赐予为天,也就是生命是父母亲给予的,父母亲当然有权利再将它拿走; 第二个理论基础是给予生命者为神。父母能给予子女以生命,对子女来说,父母 就是神,因为只有神才可以制造人,现在父母制造了子女,父母当然就应该是子 女的神;第三个理论基础是神的绝对正确性。神代表了真理,作为人就要绝对服 从,因此子女要绝对听从父母的,对父母必须搞个人崇拜。但是话说回来,父母 这尊神吃喝拉撒什么都需要,毛病一大堆,至于子女是否真得视之为神,那是实 践层上的事情了。这是孝的三个基础理论,我们还要补充一下,父母的父母也是 子孙的神,向上递推,父母的祖先都是子女的神,这样一来,祖先崇拜十分完美 地建立了。   我们不得不比较一下基督教是怎样处理父母和孩子之间关系的。和阴阳崇拜 宗教的孝相对应,基督教有爱的概念。在父母和子女的天然关系上,基督教认为 父母和子女都是上帝的孩子,上帝决定人的生死,生孩子是上帝赐予父母的责任, 扶养和生育子女只是完成上帝交给的任务。另外只要爱上帝就必须爱孩子,孩子 是父母所生,尽管子女并不对父母欠债,但是也必须爱父母,因为这都是上帝的 爱对人们的必然要求。既然父母完成上帝的旨意生养孩子,当然父母的生育并不 神秘,也不复杂,因此父母不是神,无从崇拜,没有崇拜当然也无需盲从,父母 和子女一样也都只是吃喝拉撒的凡人。如此一来,孝的三个理论在基督教的世界 里是不存在的,当然基督教也就不可能出现孝的概念了。我们只要对阴阳崇拜的 孝和基督教的爱一比较,就会发现二者尖锐对立:前者的本质是索取,后者的本 质是奉献,前者是压迫和伤害,后者是自由和热爱,二者实在是有天壤之别。谈 到这里,相信读者可以很好地比较孝治理下的社会和爱治理下的社会的异同。   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孝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终于看到了社会化养老 的曙光,在这缕曙光的照耀下,孝终将脱下那件穿了千年、陈腐污秽的棉衣,还 给人间父子以真诚和朴实无华的爱。我们幻想着一位失去父母的年轻人,他轻轻 地走到父母的坟墓前,献上一朵花,默默地抚摸着父母的石碑,蹲下来静静地抽 完一支烟,站起来走了。他身后没有纸钱,没有祭奠用的饭菜,只留下他无尽的 思念和坚定走下去的背影。   我们还是以史密斯在《孝心》中描述的一段内容作为本章的结尾,这段描述 非常精彩,对祖先崇拜分析得入木三分,尤其最后一句提问值得人们深思,或许 我们当今社会的发展已经给出了有力的回答。“按照中国孝旨的信条,孝道的主 要内容是传宗接代,这正是造成一长串弊端的原因。不管是否有条件供养,都必 须生养孩子,这就带来了早婚,使成百万的人陷入过度的贫困境地,赤条条的一 无所有。这也是导致一夫多妻和纳妾的主要原因,永远不可避免的要引起祸患。 祖先崇拜,是中国民族宗教的真实反映和缩影。当正确理解其真正意义的时候, 就会明白祖先崇拜体系从来就是一个民族被迫承受的一种最严重的束缚。Yates 博士在我们已经引用的论文中指出:几亿活着的中国人,最为苦恼地是受制于无 数亿死人。今天的一代被过去的一代所桎梏,对于已经特意指出的沉闷的保守主 义来说,祖先崇拜是最好的形式和最可靠的保证。如果保守主义不受到致命的打 击,在本世纪最后的四分之一时间里,中国怎能够进行自我调节,以适应发现自 我的全新的环境呢?如果中国民族继续把过时的一代奉为神明,中国怎能够向前 迈出切实的一步”。   子孙崇拜和儿子   如果说犹太人的财富是宗教,罗马人的财富是法制,希腊人的财富是哲学, 那么古代中国人的财富就是子女。子女承载了所有的物质和精神需要,只要有了 子女,这个人就注定是富有的。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和其他民族比较,只有古代 中国人的信仰最为真切,他们信仰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自己生育的子女。我们 知道,地球上的任何一种生物只要没有退化,都要从事两个基本的活动,一个是 吃饭,使自己生存下去,一个是繁殖,使种族生存下去,说这是天道,没有任何 人怀疑。人类作为地球最高智慧的生物,自然也不能例外,但是人类毕竟不同于 一般的动物,他们有发达的大脑,这就决定了他们还有第三件事情要做,那就是 思考,将目光投向了遥远的太空,深刻地思考世界的本源。可以这么说,当人类 抬起头来看天的那一刻,吃饭和繁殖,或者说“食”和“色”就不再是人类的主 要特征了,因为人类的智慧足以将这两个问题变得十分简单,轻而易举地解决它 们,使吃饭和繁殖不再那么神秘,也顺便将它们拉下了祭坛。令人遗憾的是古代 中国人将它们始终放在祭坛上加入崇拜,吃饭和繁殖成了永恒的主题,他们受困 于这两个主题,永远没有机会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古代中国人并不缺乏智慧,甚 至非常聪明;并不缺乏精神,甚至斗志昂扬。他们勤劳勇敢日夜劳作,但是和投 入相比,产出总是微不足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是因为古代中国人将人类 的两个最基本的活动做了修改:吃饭,使繁殖进行下去;繁殖,使家族发达起来。 我们再做进一步的解释,古代中国人吃饭是为了个体的繁殖,也就是使自己尽快 的生育孩子,自己的生存却并不那么重要;繁殖的目标并不是为了整个人类延续 下去,而是为了自己的家族尽快膨胀开来。生物的两个基本活动在古代中国人那 儿被彻底曲解了,正是这种曲解,使古代中国人背上了沉重的包裹,压弯了他们 的脊梁,他们再也没有力量和勇气抬起头来仰望天空,就是偶尔抬起头来也只能 叹息一声,重新弯下腰忙于他们的生存和繁殖了。我们说阴阳崇拜宗教最特别之 处就是它处心积虑地将自己的私货塞进人类的家庭里面,寄生在天道人伦最核心, 最敏感的部位,稍对它质疑,就可能伤害到人类家庭里面的人伦亲情,从而遭到 最广大人们的抵制和反对,这也是阴阳崇拜宗教极端旺盛的生命力所在,也是它 特别迷惑人的地方。   历史一再昭示,只要是整个社会不理性地极端夸张地做同一件事情,那么这 件事情很可能就有宗教背景,古代中国人的生育如此不理性,那么它必然和一种 宗教相关联,这就是子孙崇拜,即阴阳崇拜宗教的重要组成。子孙毫无疑问是重 要的,但是为什么上升到崇拜的高度?这种崇拜是怎么产生的?这些问题都需要 细细地研究。在上一章中,我们讲述了祖先崇拜和孝,其实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 互为前提,可以这么说,祖先崇拜从子孙崇拜那里来的,子孙崇拜从祖先崇拜那 里来的,这是完全成立的。祖先崇拜就是将祖先视为神,我们在上面做了分析, 小一点成为家庭的神,大一点成为家族的神,再大一点成为地方的神,最大的神 就是皇帝,成为整个人类的神。这些神都有人的特性,尽管死去了,仍然吃喝拉 撒,留恋人世间的花花世界,和人没有太多的差别,但是这些神不能似人那样劳 动,那样自食其力,需要别人在物质上祭祀它,在精神上怀念他。谁来完成这一 使命?毫无疑问一定是他们的子孙来完成,他们需要责无旁贷地负担起祖宗成神 的义务。一个人死后如果没有子孙,那就没有人祭祀,没有人怀念,他失去了人 间的一切,他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后,最基本的吃喝拉撒都没有人帮助他解决。这 样一来,这个人不仅不能成神,连鬼也做不成。对于古代中国人来说,如果自己 没有儿子,自己一定是成不了神了,如果这个人不在乎自己能否成神,反正神也 很累,不成神也罢,但是还有更厉害的东西等着他,那就是大不孝,即“不孝有 三,无后为大”。对一个人来说自己不成神也就是罢了,还连累了自己的父母祖 宗不能继续成神,因为这个人死去以后,他没有子孙,那么他的祖宗当然也没有 后人祭祀,也必然无法继续成神了。   子孙如此重要,事关自己和自己的祖先能否成神,这么重大的事情来不得任 何马虎。要确保自己子子孙孙孙无穷尽也,也只能有一个办法,就是活着的时候 竭尽所能,尽可能多的生育孩子,生得越多,祖宗成神或者继续成神的可能性越 大。古人如果活到现在也犯不着这样玩命,因为现在医疗条件好,人的寿命长, 生了一两个儿子,基本上可以确保传宗接代了。但是在古代,人的寿命很短,平 均寿命三十多岁,更要命的是生育的孩子很容易夭折。因而,古代中国人长到十 四岁就要赶紧结婚生子,越快越好,新婚的床上要放许多枣子,意味着“早生儿 子”,如果肚子不争气,生了女孩怎么办呢,那就要在女孩身边放许多花生,意 思是花着生,交替着生,也就是下一个一定要生男孩了。一个人三十多岁就有了 孙子,自己成了爷爷一点也不奇怪,这时候常常会招来一片赞叹声,“人家好福 气呀!现在都抱上了孙子”。注意,一定不能是孙女,孙女也抱不出手呢!如果 一个家庭儿子很多,不可能所有的儿子一起做神,那就乱了套了,都神了,就都 不神了,总得选一个代表做家庭的“神”吧。阴阳崇拜又拿出了自己的绝招,那 就是“靠命”,谁是嫡长子谁就是神。不要小看这个嫡长子,他在家庭祭祀,家 庭继承和家庭外交上占尽优势。既然是家庭的神,大家都要拜他,这在宗教礼仪 的“五服”中体现得最为显著。我们知道“五服”的第一服就是“斩衰”,也就 是披麻戴孝。在家庭内部,子为父、妻妾为夫披麻戴孝可以理解,但是还有一个 令人惊心的是父母为长子披麻戴孝。我们知道父亲死了,儿子为父亲披麻戴孝可 以理解,丈夫死了,妻妾为丈夫披麻戴孝也勉强可以理解,但是长子死了,父母 亲却要为这个头生的儿子披麻戴孝,就令人瞠目了。从常理的角度看很难理解, 如果从阴阳崇拜宗教的角度看太正常了,因为长子是家庭的“神”,至高无上精 神领袖,父母当然要给长子披麻戴孝了。长子在家庭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主 要原因是他最早见到祖父祖母,是第一个祭祀祖宗的后代,家庭的宗教信仰当然 由他来传承。我们知道基督教的上帝总是将信徒的长子占为己有,以此体现上帝 是家庭的核心地位,在出埃及记中特别提到了斩杀埃及人的长子,并规定犹太信 徒必须将他们长子以及所有头生的家畜作为牺牲来祭祀上帝,以此突出上帝自己, 可见长子问题天然是家庭的核心。如果一个家庭就一个儿子,上面无论多少姐姐 也没有用,他自然而然地称为神了,没有竞争者。   在中国的字典里面,有一个字眼看着很令人揪心,那就是“单传”,经常听 说哪个家族是三代单传,说的人神神密密,听的人畏畏缩缩,当这个单传的儿子 走过来的时候,大家指指点点,退避三舍,唯恐伤害到了这尊神,因为伤害了他, 他的整个家族可是要来玩命的,谁愿意触这个霉头。这个单传的儿子承担如此重 大的宗教责任,却表现得一副公子哥形象,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家族死去的, 活着的都没有了希望。这真似杂耍的残疾人走钢丝,一个不太可靠的战斗机偏偏 是个单发的,谁看了谁担心。还有一个字眼看了让人惊心,那就是“绝户”,俗 语称为“断子绝孙”,估计现代年轻人对这个字眼不太熟悉,可是这在古代人人 尽知,是骂人最为恶毒的字眼了。古代社会经常有人议论哪个是绝户,说的人诚 惶诚恐,听的人战战兢兢,生怕这个绝户的名头戴在自己的头上,当这个“绝户” 走进的时候,议论的人戛然而止,以一副同情和躲瘟神一般的眼睛偷偷地窥视着 他。   是的,“绝户”没有后代,就没有了信仰,除了留下对祖宗的深深歉疚以外, 他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肉体,他心理空荡荡地悬在半空中,他感到比死亡还要可 怕的恐惧。阴阳崇拜宗教抛弃了他,社会的礼仪和宗教氛围时刻鄙夷地嘲弄着他, 他的灵魂没有归宿,他的一切奋斗目标都被社会剥夺了,他绝望地找邻居聊聊, 邻居给了一个白眼,他找兄弟聊聊,听到地是一串幸灾乐祸的笑声,他知道这笑 声里面意味着他失去了继承家族物质财富和精神利益的权利。他没有勇气找父母 倾诉。回家面对妻子,妻子怯生生的眼神躲藏着他,他爱他的妻子,他可以修掉 她再找一个老婆,但是想到修掉她以后,她不仅失去了灵魂,而且很快还要失去 生命。没有人养活她,她的双脚从小被裹得变了形,早已经失去行走的能力,她 是一个残疾人!“老爷”她轻轻地喊了声他,“我对不起你”。“这怎么怪你呢” 他看到她眼睛浸满了泪水。他们的十几个女儿胆怯地躲在房屋的角落里听着父母 的对话,这时候突然正房的屋子里传来了恶狠狠的声音:“不能生儿子,还要这 样的女人有什么用”。他知道那是他的父亲继续在向他施加压力。他抬起头来仰 望天空,他困惑,他迷茫。阴阳崇拜宗教非常势利,嫌贫爱富,它为信仰者设置 了自然门槛,这道门槛,人家不让他跨进来,让他留在门外,为门里面的人找一 个自信和欺压别人的快感。阴阳崇拜宗教制造弱者,而且坚决地对弱者进行斗争, 因为它知道,斗争最能锤炼宗教的生命力。   上面说了半天,有点煽情了,但是事实确实如此:子孙是个人成神的前提, 也是祖先继续成神的基础。事情还没有这么简单,子孙还有非常巨大的现实利益, 首先就是众所周知的“养儿防老”,其次就是壮大家族势力,还有第三个功能, 那就是社交的资本。   养儿防老不仅仅表示对父母生活上进行照料,还有一个离谱的东西,就是各 种礼仪的实现,尤其是丧礼上更显示出子孙的重要性。国家和社会不对个人承担 任何义务,这在丧礼上表现得非常明显。丧礼也充分展示了子孙是现实利益的需 要。古代社会的丧礼中,儿子要披麻戴孝,也就是手持哭丧棍,腰扎一条绳子, 而且绳子要长长的拖在地上。哭丧棍十分的短,儿子必须手持着地,逼迫儿子躬 着腰走路,这意味着悲伤不能站立,必须扶着棍走;腰扎绳子意味着太过悲伤, 吃不下饭,以至于骨瘦如柴,必须用长长的绳子方能系住裤子。这时候的儿子称 为孝子,出殡的时候,孝子走在护送棺材队伍的最前面,沾亲带故跟在棺材后面, 过桥或者走到岔路口时候,孝子要大声提醒已经逝去的父母过桥了,或者拐弯了, 孙子打着影棋子,指着祖父母行走的方向,意味着祖父母后继有人,不愁不成神, 送丧的队伍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异常热闹。这时候左邻右舍都要出来观看,指 指点点,看看披麻戴孝的人多少,打影棋的人多少。我们特别要注意,整个送丧 过程,政府绝对不出面,一些从事公共事业的部门也不出面,除了所谓的当地的 “人望”主持礼仪以外,没有任何来自社会的关怀,丧礼的过程强化了家族的团 结,另一方面在这个热热闹闹的场面中,苦苦挣扎了一辈子的老人终于被万人瞩 目了一回,所有的人都在议论着他。这一天,太阳为他而升,月亮为他而圆,大 雨为他而哭泣,百鸟为他而哀鸣。很多老人都盼望着死后的这一天,这一天,整 个社会是属于他的。如果这个老人没有儿子,那就凄惨极了,没有人引导送丧队 伍,没有人打影棋子,没有任何人或者组织代替孝子,孝孙行事,政府不出面, 民间组织不出面,最后只有亲戚出面草草掩埋了事,老人的灵魂遇到桥,过不去, 遇到岔路口不知道怎么走,死后没有人祭祀,只能凄凄惨惨、悲悲戚戚湮灭在历 史的长河中,永世不得超生。这样的场景相信使任何一个阴阳崇拜宗教的信徒不 寒而栗。有了子孙就有属于自己的一天,就完成了喜气洋洋的来,热热闹闹的走, 没有子孙就只能喜气洋洋的来,灰头土脸的走,人生无法圆满了。可能有的读者 要问了,古代中国人怎么这么没有爱心,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自告奋勇,见义勇为 一把,充当这个老人的孝子呢?这可就严重了,谁给这个老人当孝子,披麻戴孝, 那就至少意味着两点,第一点就是这个人变成了老人的儿子,不再是他父母亲的 儿子,他亲生父母亲死了以后,就不能再当孝子了,这一点古人还是比较讲究原 则的,不能一人多用,搞兼职。现在高校为了搞名头,一个院士被很多学校列为 自己学校的教工,仔细一看同一个院士在多个学校都挂名,如果统计一下全国高 校里面的院士人数,可能远远大于院士的实际人数,如果这个兼职搞得再离谱一 点,可以每一所中学、小学、每一个机关和企业都可以有院士,反正名字可以无 限克隆,弄出十多亿个院士也是可以的。从这个角度看,古人就规矩多了,人家 那是宗教当然就严格得多;第二点更麻烦,这个人子子孙孙都要祭祀这位老人, 不能再祭祀自己的祖先了,这意味着他背叛列祖列宗,成了阴阳崇拜宗教的叛徒, 后果严重程度同样让人不寒而栗。其实还有一点也很麻烦,那就是老人生前的所 有事情他都要承担,他成了不死的老人,举一个例子,如果这位老人的女儿家里 出了什么事情,他必须以娘家人的身份去为老人女儿维权。现在所有的人看了这 么麻烦,恐怕都不敢见义勇为了,不过这种见义勇为的回报也是丰厚的,那就是 老人的一切财富由他全面继承。如果老人很有钱,也有不怕死的去当孝子呢。但 是更多的时候,钱再多也没有人愿意充当孝子去领,这时候的古人显示了很高的 情操和气节。   礼仪毕竟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养儿防老,壮大家族势力,那可是极其现实的 利益。古代中国劳动力极其低廉,倾其一生的努力也无法赚到足够的钱供晚年生 活消费,这点微薄的收入到底投资到何方?这种投资既要获得最大收益,同时又 要绝对为自己个人占有,不用多想,生孩子,尤其是男孩子是最合适的投资,一 方面养孩子的成本极其低廉,这在现代社会是难以想象的。目前在比较偏远和贫 穷的农村,养孩子仍然沿袭古代社会的方法,那就是随意的散养,没有人照顾, 衣食住行几乎要挑战生命的极限,至于知识、文化、素质、营养以及心理和智商 的培养从来没有考虑过。另一方面,大量的生养孩子,期望出现一个概率奇迹, 也就是可能生一个天才,帮助自己出人头地和光宗耀祖。老子占了儿子的光,比 如朱元璋自己做了皇帝以后,将自己上面已经死了的四代祖宗都追尊为皇帝,这 样的例子使每一个古代中国人对众多的儿子都有这么一个幻想,保留了一份死后 几十年或者几百年,自己可能当上皇帝的希望。最不济的是,七八个孩子都是普 通人,没有任何能力,但是养一个老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这些孩子绝对是 自己的,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自己是老子的事实,这样解决了微薄的资金投资问 题,而且获得了绝对大的个人收入。对于整个家族来说,生养众多的孩子,就会 出现了一个事实上的利益集团,可以在老子的有效组织下,结成利益联盟对其它 弱小的家庭实行掠夺、抢占和欺压,最大程度地获取家族的利益。从家族利益角 度考虑,生一个女儿也有用的,那就是将女儿嫁到强势的家族里,自己多少也可 以得到这个家族的保护。事实上,现在到北方农村随便访问一个村庄,都可以发 现这种强势家族的存在。   宗教还有一个功能就是社交功能,也就是很多人聚在一起的时候,必然要谈 论宗教话题,而且是主题。基督教信徒在一起就会反复讨论上帝的教诲,讨论主 耶稣的话语,还忽然唱起赞美诗来。阴阳崇拜宗教信徒在一起也要讨论自己的宗 教问题,显然,作为活生生的子孙就是一个讨论的话题,反复地各自述说着自己 的“上帝”是一个基本社交科目,此时,没有子孙的人就麻烦了,失去了社交的 资格,直接被社交场所淘汰出局,他失去了聊天的权利,只能游离在主流社会之 外。史密斯在《缺乏同情心》中说:“在一个民族里,把生男孩当作至关重要的 事情,没有男孩会受到不断的谴责和笑骂是不足怪的,就像在古代,关于先知撒 母尔的母亲的传说:为了激怒他,仇敌触动了她的痛处”。这句话显然就是论述 没有子孙也就失去了社交的优势,或者说社交的资本。基督教不势利,不因为人 的身份设置信教的门槛,不仅如此,基督教还千方百计将普通的人发展为信徒, 说了无数好话,许诺了无数利益,但是很多人还是不愿意加入基督教。阴阳崇拜 宗教就高贵了许多,他设置了天然的门槛,没有子孙不允许入教,就是这样严酷 的门槛,几乎所有的人都还想挤进来,可见阴阳崇拜宗教强大的感召力。   子孙这么金贵,为个人带来了这么多的利益,总要为子孙做点什么。做什么 呢?那就是个人的一切属于子孙,将全面身心贡献出来,竭尽所能积累财富向子 孙献祭,于是每一个人的子孙从出生就处于受献祭地位,被尊为神。将子孙尊为 神以后,就不存在教化问题,有的只是溺爱和宠爱,所谓的孟母三迁只是极端个 别的例子,不具有普遍性。每一个人的子孙不同,信仰的载体不同,那么人和人 之间就成了零和游戏,完全是竞争关系。2002年5.7空难,张丕林居然为自己买 多份保险乘飞机,制造飞机失事,赚取高额保险费给子女,以自己的生命和许多 无辜人的生命换取子女生活上的寄生。贪官搞到钱以后,自己即使被判处了死刑, 他也会心安理得的死去,因为贪污的钱已经足够子孙吃几辈子的了,这就是留取 丹心照子孙了。袁世凯称帝之前,找个算命先生算了一卦,说他如果当了皇帝, 只能传位三代。袁世凯一想,当了皇帝可以覆荫子孙三代,当了总统,一代也覆 荫不了,于是坚决选择做皇帝,普通老百姓的死活,中华民族的利益,统统不在 考虑之列。福荫子孙万代是古人矢志不渝的追求,但是搞了数千年只有一个人实 现了这个目标,那就是孔子。上天怎么这样垂青孔子,让他子子孙孙得到他的福 荫呢?数千年来,经历了无数次改朝换代,正所谓“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 头空”,怎么就孔子一家富贵依旧在,福荫别样红呢?其实这很简单,孔子是开 赌场的,玩的是阴阳崇拜宗教,只要大家在这个赌场里混,自然都要给孔子后人 红利。因而历代封建王朝建立以后,首先想到的是加封孔子,赐恩孔府,表示要 继续在这个赌场玩阴阳崇拜宗教。辛亥革命以后,至少官方不再玩阴阳崇拜宗教 了,孔子的福荫终于消停了。孔府也就成了旅游胜地,仅供人们瞻仰一下而已。   有一点必须强调,挣钱够吃几辈子,就确保了自己死后能够成为神,而且有 资格享受孩子的祭祀。一个贫困潦倒的父母,有时候在自己孩子面前缺乏成为神 的物质支持和智力支持,自己如此窝囊,死后还要成为神,这在子女那儿说不过 去,因此本领越大,成为神的理由越是充足。   子孙太重要了,太神奇了,不仅能决定自己成神,还能决定祖宗成神,不仅 能养老送终,还能获得精神享受,这哪里是人,分明是神,是神都要拜,赶紧跪 在自己的儿子脚下吧!跪下去了,子孙崇拜就建立了。   我们有必要对基督教和子孙崇拜做一下比较。西方人崇拜上帝,上帝是人类 抽象的化身,信仰基督教实质上是信仰人类,因为上帝是人类的父母,代表整个 人类的利益。上帝是虚幻的,是人类幻想出来的一个能够主持正义和无私的如同 父母一样关爱人类的神,这个神是唯一的,任何人都无法修炼。上帝不和人类争 夺利益,他不吃饭,不穿衣,不需要传宗接代,不贪图人类的一切享受和富贵, 因而上帝在形式上非常的简朴,也非常的简单,因此教堂也总是简单的,没有花 太多的钱供奉如同佛教一样的偶像,教堂成了人类交流和交际的地方,偶像也仅 仅只是钉在十字架上的基督,不需要花费太多的金钱,信徒到了教堂以后,心灵 就交给了神,也就交给了爱。基督教在思想上却非常的复杂,其教义和教理博大 精深,成了信徒说不完的话题。宗教关切的大多数是穷人,也包括思想上贫穷而 物质上富足的人。阴阳崇拜宗教信奉子孙,信奉的是一个具体的人,每个人有不 同的子孙,造成了信仰主体的分裂,这尊“神”是一个人,给他的信徒没有任何 人性思想方面的启示和关怀,只是一个肉体凡胎。显然,阴阳崇拜宗教必然陷入 彻底的实用主义,两只眼睛只能死死盯住所谓的胃袋子和钱袋子,思想空虚、身 体疲乏、为人贪婪、目光极其短浅和心胸狭隘。阴阳崇拜宗教没有心情,也没有 动力去关注人类的命运、社会的发展和自然规律的追求。小人物终生苦苦地经营 自己的小家庭,大人物将大社会经营成小家庭,将大国经营成小国。思想家将大 道理经营成小道理,将大智慧经营成小智慧。阴阳崇拜的子孙崇拜处处体现一个 “小”字。只有形式没有内容,只有小集团没有大社会。   古代中国不缺乏聪明智慧的战略家和政治家,但是就是缺少为全中国人民谋 万世之福的思想家和领导人。他们总是为了自己小集团的利益蒙蔽双眼,开明的 政策即使偶尔产生,最终还是为了巩固小家庭政治的需要,因而政策总是短视的、 急功近利的、缺少长期社会整体利益的规划。究其原因就是中国人心中装着这个 “上帝”不是如同西方社会中人民的化身,而是切切实实有肉体的人,也就是自 己的子孙。基督是人民的化身,因而基督教信仰上帝就是信仰人民,每次重大的 决策,信徒中的领导人总是首先遵守所谓神的教义,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而古代 中国人信仰自己的子孙,每次在重大事件面前,总是从自己的子孙利益出发。在 国家和人民利益面前如同袁世凯一样的人物为了福荫三代祸国殃民的人特别多, 几乎历朝历代的皇帝都是如此。   儿子是一个问题   套用一句哈姆雷特的话:“生,还是死,这是一个问题”,对阴阳崇拜宗教 来说,“有儿子,还是没有儿子,这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严重到什么程度呢? 我们引用两句谚语来说明:“宁让有儿气死,不让无儿叹死”,另一句就是“再 孬是儿,再薄是地”。这两句谚语生动地刻画了儿子的重要性,而且都是从反面 论证说明。我们将这两句谚语概括地说就是儿子是大地、儿子是天空,没有天空 何以抬头?没有大地何以立足?由此可见,阴阳崇拜宗教这座大厦的所有负荷都 集中到了儿子身上,没有了儿子,整个大厦将轰然倒塌。我们知道一个桌子能够 稳定地站立在地面上至少有三条腿,一条腿总是时时处于危机当中,稍有外力就 会倾覆。阴阳崇拜宗教一样,它将所有的宗教着力点压在儿子身上,儿子一旦出 现问题,宗教信徒们将陷入空前的精神危机之中。大一点的是国家危机,就会引 起动乱,小一点的是家庭,灾难重重。所谓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勿也,这是说国 家的。所谓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这是说小民的。为什么儿子这么重要,我 们在前面已经做了充分的讨论,那就是子孙崇拜的必然结果,我们不必再劳力费 神地去讨论,这一节我们就只谈谈儿子问题给阴阳崇拜信徒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由于儿子的重要性,儿子就上升到民族主要特性上面了。我们可以这样描述 这个民族:这是一个需要大力提倡“关爱女孩”才能生存的民族;一个人为制造 重大男女比例失调的民族;一个残害和鄙视女孩的民族;一个无论怎样打压都不 屈不挠一直到生个男孩才罢休的民族;一个生的越多利益就越多的民族;一个生 儿子为了个人养老,视为自己财富的民族;一个将儿子当作上帝和精神寄托的民 族;一个苦心经营自己儿子的日子而不顾及社会整体进步的民族;一个大量攫取 社会财富,希望自己子子孙孙都能够享用的民族;一个不讲究个人对社会的责任 而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孩子身上的民族。如果我们这样的描述能够成立的话, 古代中国人的许多苦难就找到了最为直接的苦主,那就是儿子承载了太多的宗教 责任。   中国佛教里面有求子神,有求财神,也有求官神。财、官和生儿子这是古代 中国人的全部内容。官和儿子本质上一样都属于宗教范畴的,因为当官就成了许 多老百姓的父母,有了很多名义上的儿子,而自己生儿子,那是实实在在的真实 的儿子,但是这些最终都是为了自己成神。财是为宗教服务的,有了财可以养活 更多的儿子,也可以赢娶更多的女人,所谓大户人家儿女多。   古代民间有一个很有意思的说法,那就是“女怕身无主,男怕钱无主”。相 信现代人会看得一头雾水,这说的哪对哪呀。其实这里面的明堂复杂了。所谓 “女怕身无主”就是说女人怕被丈夫休掉,成为没有主人的野人,这个“主”指 的就是丈夫,古代称为老爷。我们知道阴阳崇拜是不给女人自主自立一点机会的, 到了后来直接把女人的脚缠成畸形,变成了残疾人,搞得站都站不稳当,哪里有 能力生产劳动养活自己,就是能生产劳动,社会也不允许她出头露面参与社会正 常交往,因而说女人身无主往往意味死亡。男怕钱无主,这个意思就比较清楚了。 男人一生辛辛苦苦赚到的小钱,自己是决意舍不得花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存银 行养老也不可能,因为古代根本就没有银行,自己保存也不能保值增值,说不定 社会一动乱,搞的十室九空,存的钱烟消云散。人不是动物,他需要精神寄托, 财富一定要献给自己心中的上帝,没有了儿子,也就没有了“上帝”,使得财富 没有祭献的地方,到死的时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省吃俭用,争破头赚到的钱 被别人掠夺,这真是死不瞑目啊。有了儿子一切都解决了:有投资对象、有信仰 对象、有祭献对象,一切都圆满了。我们还是看看古代社会在这方面发生的一些 故事。   明英宗是明朝比较会折腾的皇帝,他九岁即位,正处于小孩贪玩的时期却做 了皇帝,没有任何人能有效地约束他,也只能是一个公子哥了。公子哥喜欢陪他 玩耍的伙伴,对于皇帝来说这个伙伴自然就是太监了,明英宗宠信一个叫王振的 太监。一个太监没有家庭,自然没有儿子,阴阳崇拜的家庭信仰肯定是没有了, 但是阴阳崇拜宗教给出了另外一条路子,那就是做官留名青史,这样也可以永垂 不朽。公元1449年,蒙古族的瓦刺部落也先侵犯明朝,王振看到了留名青史、永 垂不朽的机会,拼命劝说明英宗亲征,于是明英宗率领20万大军出发了,一到前 线发现打仗不是好玩的,不象戏台那样浪漫轻松,是要死人的,明英宗和王振就 赶紧想回去,让别人打吧!自己还是回去走狗逐兔好玩些。这个王振没有子孙, 但是有祖先,祖先崇拜还是有资格的,他就拖着明英宗经过他的家乡,他想光宗 耀祖,衣锦还乡呢!结果绕了很远的路,失去了撤退的最佳时机,被也先军队包 围,明英宗居然被俘虏了,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土木堡之变”。明英宗被俘虏 了,大臣拥戴了英宗的弟弟朱祁钰做了皇帝,这就是明代宗。明代宗坐稳了皇位 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操心儿子问题,因为这时的太子还是他哥哥明英宗的儿子朱 见深。子孙崇拜的宗教情结搞得代宗寝食不安,明代宗受不了这种宗教折磨,但 是更换太子总得找一个理由呀,于是就上演一出皇帝贿赂大臣的闹剧,大臣得到 了好处,也就顺着明代宗的意思。明代宗终于将侄子的太子位夺去,给了自己的 儿子朱见济。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没过几年,代宗的儿子朱见济死了,偏偏代宗 就这么一个儿子,明代宗一下子陷入了空前的宗教信仰危机之中。尽管和宫中皇 后和妃子忙活了几年也没有再生出儿子。儿子问题一下子成了明代宗甚至明王朝 生死攸关的问题,我们说古代封建王朝是政教合一的国家在这儿活灵活现地表现 出来。代宗没有儿子,精神没了信仰,接着就疾病缠身了。投机的大臣一合计, 代宗没有儿子,英宗有儿子呀,于是就发生了所谓的“夺门之变”,结果是明英 宗复辟成功,重新做了皇帝,被废掉的朱见深重新当了太子。明代宗因为没有儿 子,输的一无所有,一个月后就死了,更要命的是明代宗时期一些重要的文武大 臣也都被杀了,比如于谦、王文等。皇帝有没有儿子不仅仅涉及到皇帝本人,而 且直接关系到整个国家民族的命运,这和封建农业社会的收成主要靠老天是否风 调雨顺一样,是靠天收的。事实上,封建王朝的大多数灾难都坏在儿子上面,许 多王朝的覆灭,社会的动荡都因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当了皇帝,一个小孩 子做了皇帝,意味着后面有操纵他的人,为了获得操纵的权利,斗争和流血就不 可避免了。皇帝有无儿子,儿子是否成年直接和整个国家的命运,成千上万人的 身家性命联系在一起,因此在古代,皇帝的儿子,被称为“国本”。古代封建国 家实质上是一个政教合一的政权,皇帝的儿子实际上是宗教信仰的主体,正是这 个宗教的原因,几千年的时间里,凭着古代中国人的智慧和历史积累,愣是找不 到一个办法解决这个“儿子问题”,如果真地找到了解决所谓的“儿子问题”, 那么阴阳崇拜宗教也就必然跟着解体了。宗教的问题要么被另一个更高级的宗教 取代,要么自行向高级宗教发展,政治无法完成宗教的革新,这也可能是“儿子 问题”成为古代政治家无论如何也解决不了的原因。只有推翻阴阳崇拜宗教对政 治的束缚,政治才能获得革新和重生。事实上中国封建王朝的最终覆灭恰恰是引 入西方民主和科学以后,打破阴阳崇拜宗教的束缚才完成的。   我们转入另外一个角度,也就是看看儿子问题在民间是怎么一个状态。可惜 的很,由于古代书籍主要记载王侯将相的事迹,很少记载最底层的老百姓生活, 我们很难获得古代老百姓关于“儿子问题”的活生生例子。事实上,我们也没有 必要搜集古代民间的“儿子问题”,就看看现代社会的“儿子问题”也就足够了。 由于实行计划生育,在广大农村,可以这么说儿子问题就是一部农民的斑斑血泪 史。我们强调的是农村,在城市和南方某些地方,阴阳崇拜宗教实际上已经破产 或者影响力很小,也可能是其它某些原因,未必有北方农村严重。我们在上面的 章节中讨论了与生儿子相关的一系列民俗,比如在新婚夫妇的床上放枣子、花生、 桂圆和莲子,寓意早生贵子、连连得子,也就是不停的生儿子,当然是越多越好。 如果头生不幸是女孩,全家人就如同惊弓之鸟,丈夫垂头丧气,妻子胆战心惊, 公公捶胸顿足。如果遇到一个不省事的婆婆,就不停恶毒的诅咒儿媳,在老头子 面前她就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看,我一进你家门就给你生了儿子”。女孩生 下来以后,有许多家庭不省不响地掐死埋了,还有的家庭送人,当然更多的家庭 还是养活下来。生了女孩,没有炫耀的资本,全家人死气沉沉。如果有人看见了 就问:“啊,生了女孩?”,做母亲的就说:“生了女孩也好,将来再生了儿子, 就有人照料他了”。对方就会说:“是的,是的,头生女孩也好”。是否生儿子 完全是一个随机因素,人们还是没有找到自然规律,在新婚床上放什么枣子、花 生、桂圆和莲子等等未必有效,结果是该生儿子还是生儿子,该生女儿还是生女 儿,时间长了,大概古代人也感觉不怎么灵光,于是又想到了一招,就是搞一个 男童到新婚的床上去,类似今天的招商引资和抛砖引玉,更要命的是还要男童撒 泼尿。我童年的时候不幸就扮演过这种角色。记得那时候可能六岁左右,有一天 晚上母亲非常神秘地告诉我,要我到一个张姓的邻居家去,我知道这家刚刚办了 婚事,估计到他家一定有好吃的,于是就兴冲冲地赶到了邻居家。新郎看见我来 了,高兴地给我糖吃,我至今能够回忆起新郎充满期待的眼神。新郎的爸爸和妈 妈给我倒了两碗开水,里面放了白糖。那个年月,这些东西都是我一年到头也很 少见过的。吃过喝过以后,要我到新婚床上睡觉,我不肯,新郎全家人就不停地 给我好东西吃,好说歹说,我爬到了新婚的床上睡了,大概年龄太小,很快就熟 睡了。快天亮的时候,依稀听到有人说:“喝了这么多水,怎么一夜没有撒尿”。 过了一会儿,突然感到一碗冷水泼到了我的屁股下面,我一骨碌爬了起来,摸摸 屁股湿漉漉的,毕竟是冬天,我感到很不舒服,就赶紧跑回家了。回家后我告诉 了父母亲,他们哧哧地看着我笑,就是不告诉我原因。后来才知道,不知道怎么 搞的,头天晚上喝了很多水,一夜竟然也没有撒尿,新郎只好泼一碗水,权当我 撒尿了,如果没有尿,还是招引不来男孩的。这件事深深地留在了我童年的记忆 里,感到既神秘又奇怪,这种类似关于生儿子的小把戏还有很多,所谓“十里不 同俗”,不同的地方,这种小把戏也各具地方特色。   一对夫妻头生是女孩,整个家庭还能保持相对的冷静,如果第二个还是女孩, 全家人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了。女孩一生下来,身边就放了许多花 生。在路上经常能看见一个妇女抱着孩子,手上同时拿着一个树枝子,上面用绳 子系着许多花生,不用问,抱着的小孩一定是女孩。所谓“花生”,也就是“花 着生”,交换着生的意思,那么下次无论如何要轮到生男孩了。可是古代中国人 连“神”都看不上眼,花生更不会起作用。如果第三个还是女孩,这家人就快要 崩溃了,小孩的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能消停,一年一个急切地生下去了。真是急病 乱投医,女孩的取名也用上了,什么“招弟”、“盼弟”、“望弟”、“腾腾” 和“换换”不一而足。我们这儿还是举几个真切的例子。古代没有计划生育政策, 古人还能从容地一直生下去。自从引进西方思想,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生下的小 孩几乎全部成活,很少有夭折的,老人的寿命又长,这样短短几年,中国人口急 剧膨胀,再这样生下去,中国是玩不转了,于是不得不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但是 阴阳崇拜宗教在广大农村还没有退出历史舞台,它还活得有滋有味。这样一来 “儿子问题”在很多农村变得空前严峻起来,造成的悲剧举不胜举。二胎生出的 男孩,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一段传奇的经历,如果专门写一部农村生儿子的调查报 告,足以感天地、泣鬼神,中国五千年的智慧都用在这上面了。非常遗憾,没有 人深入农村调查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一直延续到现在的生儿子问题。如果深 入调查,写成一部书,一定十分精彩:啼笑皆非的、骇人听闻的、阴错阳差的、 株连九族的等等应有尽有。我们在此处还是简单地记述一些真实发生的故事。   北方农村有一对老夫妻,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当然儿子是最小的,成为名 副其实小皇帝。四个儿女长大以后,女儿们纷纷出嫁,家里面只剩下三口人。儿 子高中毕业考上了大学专科,这在老太婆眼里成了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几乎只 要人多的地方,他都要把儿子拿出来反复地夸奖。碰巧邻居家老太婆的女儿也考 上了大学,而且是名牌大学,这两个老太婆在一起就发生了矛盾,后者说,“你 儿子不行,才考上大学专科,我女儿考上名牌大学本科呢”,前者说:“你女儿 就是考到天上也没用,你女儿早晚是别人家的人,不能传宗接代,替人家瞎忙活, 自己落个空”。这两个老太婆在大街上骂得你死我活,当然最终是有儿子的老太 婆获胜,她有阴阳崇拜宗教做后盾,岂有不胜之理,于是这个老太婆越发志满意 得了。转眼间,老太婆的儿子大学毕业结了婚,到自己镇子上的中学当了老师, 很不幸头生是一个女孩。这下子老太婆傻了眼,一下子感到自己矮人三分,最可 脑的是邻居那个老太婆幸灾乐祸看着她,有意无意地述说着生一个女孩的种种不 幸,她无颜以对。于是只能强迫自己儿子生第二胎,可是如果生第二胎,国家就 要开除儿子以及儿媳妇的公职。这样一来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离婚,但 是偏偏儿子和儿媳妇感情非常好。现在毕竟不是封建社会,儿子一切听从父母的, 不生儿子不能作为离婚的理由,再退一步就是离婚了,这个儿子也很难再找到老 婆了,毕竟女人是一种稀缺资源,不是一个普普通通老师说找到就能找到的。事 情弄到了这个地步,老太婆无可奈何,忧闷至极,不久就生病了,临死前,他拉 着儿子的手说:“我终生好强,从来没有感到自己不如人,现在我感到自己不如 人了,你如果不能生一个儿子,我死不瞑目”。老太婆这样死了,儿子失魂落魄, 老是感觉对不起母亲,最后造成夫妻不断闹矛盾,直至离婚,闹的家破人亡,妻 离子散。   上面说的是一个悲剧例子,下面再说一个喜剧。北方一个不太大的镇子上住 着一对夫妻,在当地有一定的势力,结婚以后头生是一个女儿,全家人唉声叹气, 但是妻子就好像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还是一样地吃饭和工作。第二年就怀上了, 又生了一个女儿,做妻子仍然就象什么事情没有发生,全家人都很奇怪,唯独妻 子笑而不语,这份沉着多少减轻了家庭的凝重气氛。这个妻子一直生下去,生到 四十多岁,竟然生了十七个女儿,等到第十八个孩子出生时候,终于生出一个儿 子,全家人欢天喜地,摆上一桌,将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了。妻子在酒桌 上对众人说:“别人生了女儿,个个都垂头丧气,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不是, 我能吃能睡,干吗这样,养好身体,再生就是了,这不就生到了儿子嘛”。这件 事被当地传为美谈,十八个孩子号称十八太保。这个女人确实了不得,在计划生 育如此严厉的情况下,还能有如此毅力。我常常想,如果这个女人搞研究,说不 定是第二个居里夫人,可惜她信仰阴阳崇拜宗教,白白地毁坏了她的才智。我们 不愿意去想这十八个孩子的吃饭和穿衣问题,也不愿意去想这十八个孩子的情商、 心智和素质的教育问题,想这些都显得太过多余和苍白无力。但是有一点是肯定 的,那就是没有计划生育政策,人人都如此玩命的生,社会的崩溃是迟早的事情。   好不容易生出了儿子,更要确保他没有生命危险,拿老百姓的话说是“含在 嘴里怕咬着,抱在怀里怕冻着”。他如此金贵,就要防备神和人将他陷害了,因 此,儿子一生下来,首先给小孩要取很贱的小名,什么猪呀、狗呀、狗剩呀和鸭 蛋呀等等,就是越贱越好。可能现代年轻人又奇怪了,既然儿子这么金贵,干吗 取这么邋遢的名字?这是父母在欺骗神呢!据说小孩子一出生,妖魔鬼怪就来了, 如果名字很贱,他就会觉得这儿子没有出息,不值得他老人家再把他弄回去,于 是就走了。在民间,几乎每家的儿子一出生,父母亲都会向别人讲述儿子出生时 伴随的各种异常天象,什么霞光万道、满屋红光、仙鹤鸣叫等等不一而足,没有 哪家儿子出生不是这样的。如果这个儿子果真长大成了名人,这下好了,这个天 象就伴随着他载入史册,这就是我们在正史中所能看到的名人出生时所谓的异象 了。取卑贱名字就是要抵消儿子的异象,不仅仅欺骗神,更重要的是欺骗人。事 实上,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儿子既然如此大富大贵,潜在的敌人必然想法设 法陷害他,取一个十分下贱的名字,就会让人误解这孩子弱智,没有必要太在乎 他。这种弱者才有的韬光养晦被用在弱不禁风的儿子身上最合适的了。古人习惯 了这种韬光养晦,连动物也不放过。史密斯在《误解的才能》中记述了一件事情 “一位在京都稍作逗留的外国人看见一群骆驼,其中有只小骆驼,他转身对受雇 外国人多年的车夫说:‘你回家时,告诉我的小孩儿,让他出来看看这只小骆驼,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会使他非常快乐的’。僵持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像终审时 经过一番酝酿才能形成判决一样,车夫若有所思地回答:‘如果你要买这只骆驼, 就不能抬高它,要不,它准会死’”。其实古代中国人连动物也不放过,金贵一 点的动物也是在取名字上费尽了心思。   如果实在生不出儿子怎么办呢?阴阳崇拜还是给出一点出路的,那就是抱养 儿子。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最好是过继自己的侄子之类孩子做儿子,如果是抱 养儿子,人家长大以后还是不认养父母做祖宗,这就出现了所谓的“归宗认祖”, 养父母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过继儿子也是一种权宜之计,所谓“墙上小狗不咬人, 蒜臼子和面不如盆,讨儿不如亲生子,偷汉不如有男人”,那也是一把泪水,一 把血水的苦难故事。明世宗时期所谓的“大礼议”事件就类似这样的事情,因为 明武宗没有儿子给朝臣造成了多大的痛苦。有人说古代中国人活着苦呀!是的, 人的生存意义、家庭和国家的兴衰存亡取决于女人的屁股,怎能不苦!而女人又 是阴阳崇拜宗教中最不入流的人。   网上有几个网友讨论儿子方面的问题,就摘抄其中一个帖子以此结束本节: “我老公也是农村人,楼主说的情况以前我都体会过了,总之,这些都是小事情, 也没去计较,后来,好不容易生了个宝宝,婆家认为生的不是男孩,不能传种接 代,对我意见很大。我在城市长大而且是独生女,很讨厌这种想法,可笑的是老 公竟然站在他家里人那边,好像生了女儿是我一个人的错。晕死!过节我就不情 愿想跟着去他家了,再后来夫妻关系越来越差,现在差不多要离婚了。想想以前, 可以放弃任何东西,甚至于生命,只是为了伟大的爱情,现在看看只不过是泡沫 而已,人终究不能生活在泡沫与空气中,现实生活会磨掉一切美好的东西。真心 奉劝那些跟我类似情况的还未婚女孩子,止步吧!找一个思想平等,家境平等, 生活方式相似的男孩子,对自己的下半生负责吧”。   阴阳崇拜信徒的宗教本质   有人说,古代中国人崇拜祖先,信仰子孙,看重两头,就是不看重自己。我 们用阴阳崇拜宗教一解释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只要了解西藏佛教信徒的人都知 道,佛教徒顶礼膜拜,也就是五体投地,一生要上百万次。很多信徒围绕青海湖 一路要做十万次五体投地的顶礼膜拜,这一路的行程至少也要三个多月。对于游 牧民来说,要完成这一次行程,不仅得卖掉牛羊,还得卖掉所有的家当,拉着两 轮车一路前行,晚上则随处搭帐篷夜宿。信徒们投入了所有的精力,其毅力令人 叹为观止。还有那个转经筒,一个人一生要转上千万次。不了解的人就很迷茫, 信徒干吗这样作践自己,放着好日子不过,做这个有什么意义呢?这就是宗教, 因为佛教教义规定,只要五体投地超过百万次就可以成佛,人家信徒是为了获得 来生的最大收益,那就是成神呢。如果为了物质享受,谁愿意受这份罪,又费力 和又费钱,还没有现实的物质回报。   古代中国人到了春秋时期,生产力得到很大发展,西方人说那时候的中国人 吃毛豆,因而特别聪明。聪明古人明白了一点:所谓的神到底存不存在谁也说不 清楚,但是万一真的存在,那岂不是引火烧身!算了,咱惹不起还躲不起起吗? 这就是所谓的“敬鬼神而远之”的来由。既然远离了神,神也左右不了古人,与 其皈依一个左右不了自己的神,不如皈依自己,让自己成神最爽:有钱的、没钱 的、有权的、没权的都能够成神,受到皈依崇拜,解决所有人的天地之间,惟我 独尊的追求,这个精神享受,如同计算软件一样,只要生产出来,就可以零成本 的复制售卖。但是个人成神有别于基督教的神,因为个人成神以后就可以实现对 自己子孙的统治和占有,享受后世子孙的祭祀并能够发挥超自然力,对不孝也就 是不祭祀祖宗的子孙们进行惩罚,偶尔还可以惩罚和他子孙为敌的人。中国阴阳 崇拜就这么来了。阴阳崇拜,上崇拜祖先下崇拜子孙,其实都如同西藏信徒崇拜 佛一样,最终目的是为了获得自己的个人精神利益,那就是对子孙的崇拜并不是 为了子孙,而是为了自己,因为有了子孙,自己就可以为神,享受祭祀。这样一 来,我们就很容易理解古人为了子孙的利益如此作践自己的原因了,人家想成神 呢!由此产生了每一个人的宗教信仰同源而不同流,在宗教理念上相同,那就是 都信仰子孙;在宗教依托上又不同,因为每一个人的子孙不同,也就是信仰自己 的子孙,不信仰别人的子孙,这就出现了一个令人遗憾的后果:西藏信徒顶礼膜 拜佛祖,转经筒转经,无论多么劳身伤神,但是并不危害社会,因为人家的神是 不吃不喝,不和人类争利的,而且神都是共同的神,可是阴阳崇拜宗教信徒信仰 的是自己子孙,而子孙是活生生的人,他要吃喝拉撒,他要荣华富贵,他要娶妻 生子,说穿了,阴阳崇拜宗教信徒为了自己的信仰需要最大限度地向社会索取, 这就演绎出了古人之间一会儿联合,一会了斗争,使得整个社会为了每一个人的 宗教信仰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古人的阴阳崇拜宗教信仰特别需要现实社会的认可,也就是信仰祖先和子孙, 需要通过各种形式展现给别人看。对于祖先崇拜需要光宗耀祖,祖先成神仅仅自 己认可不行,还必须让别人认可,有人欣赏才行。因此古人在父母去世后要大操 大办,要鞭炮齐鸣,唯恐天下人不知道。这样凑热闹也成为了古代中国人的一种 基本宗教需求。古代中国人特别怕不爱看热闹的人,因为这样会使他们的精神认 可缺少观众。古人大凡遇到什么可能炫耀的事情总是大操大办,比如结婚,在上 海看到一个商人为自己儿子结婚,雇佣了十个工人花费十年时间打造了一顶轿子, 如果这顶轿子抬出去没有一种宗教氛围促使中国人去观赏,可以想象这将是多么 令人懊恼的事情,这个轿子是白做了。古代还有立牌坊的习惯,凡此种种都需要 人间社会的认可。西方人需要上帝的认可,只要一个上帝知道就行了,所以要安 静、要孤独、要真诚。古人特别需要祖孙的认可,所以要热闹、要围观、要形式。 这就是古代中国人所谓的“生前富贵、死后哀荣”。   阴阳崇拜宗教伴随一个特别的东西就是正史,这个东西如同《圣经》里面的 约柜,所有政治名人毕生追求的东西,都希望自己在正史上留下痕迹,从这个意 义上说,古代几乎没有政治家,有的都是政客,他们没有高尚的道德追求,尤其 没有对追求真理的动力。这样一来,我们可以明白,在古代也有一部人,他们的 阴阳崇拜宗教信仰被泛化了,他们是政治人,他们的祖先崇拜是政治祖先崇拜, 他们的子孙崇拜是臣民崇拜。这就是所谓的“以天下苍生为念”和“留心丹心照 汗青”的由来。但是这些人在客观上却有为国家和民族利益献身的精神,正是这 种精神使得中华民族每次遭遇重大灾难的时候,总能化险为夷;这种精神也是中 华民族生生不息的动力来源,是阴阳崇拜宗教留给人们的宝贵财富。   阴阳崇拜宗教实质是个人成神,成为一个唯我独尊的神。高级宗教力图在个 人利益和大众利益中找到结合点,比如基督教就是通过对上帝的信仰,完成对大 众利益和长远利益的维护,在此情况下,个人获得一种精神上成神的许可。而阴 阳崇拜宗教是在个人利益和统治阶级利益之间找到结合点,这种宗教以牺牲大众 利益和长远利益为代价,在维护统治阶级利益的同时维护个人利益,“三纲五常” 是这种利益维护的活生生的体现。当社会整体利益和长远利益缺乏宗教强有力维 护的时候,整个国家、民族和个人的命运多舛也在所难免了。   子孙崇拜导致古人在物质上贫穷,祖先崇拜导致古人在精神上脆弱,前者使 古人失去了思考的时间,后者使古人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最后只能是整个民族的 积贫积弱和多灾多难。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多难兴邦的力量,祖先崇拜和子孙崇 拜给古人带来的随遇而安、热爱生活以及勇敢面对人生困难的勇气都是我们现代 人需要珍惜和继承的。   第二章家庭堡垒   阴阳崇拜宗教寄生在人类社会最基本的单位,即家庭里面,主要体现为先辈 和后辈之间的相互负责,先辈有为后辈创造财富、养育并帮助子孙结婚生子的义 务;后辈则有对先辈进行物质赡养和死后祭祀崇拜的义务。这种宗教家庭内部成 员之间相互负责,对国家、民族和其它的个体和单位没有任何义务。家庭的祖先 是阳,他是超自然的神,是一面旗帜,监控着家庭每一个成员的心灵,督促着他 们为祖先的精神利益而奋斗;家庭的子孙是阴,他是现实的神,是物质和精神的 承载核心,是一个家庭的主心骨,需要全家庭为他的物质利益而奋斗。这样一来, 在家庭内部解决了所有的物质和精神利益问题。家庭的每一个成员只需要对家庭 负责,对家庭以外不负任何责任,那么我们立刻就会想到,这样的家庭就是一个 小国家、一个小社会和一个独立的小系统,如同国家一样。家庭内部自成一套体 系,内部有皇帝和大臣,有军队和法律以及外交,对外保持高度的戒备,时刻处 于战斗状态。我们称这种形态的家庭为家庭堡垒。家庭堡垒是阴阳崇拜宗教的第 一个成果。   家庭堡垒的特点   家庭堡垒在内部形成物质资料生产、人口养育繁殖、宗教崇拜、祭祀集会和 养老送终等一系列人生轨迹,足不出户,将所有的人生演变完成。由于在家庭内 就可以完成阴阳崇拜的宗教信仰,家庭就成为了社会的一个堡垒,这个堡垒的特 点就是家庭利益至上,在形式和内容上都表现为深沟高垒,时刻处于对外作战状 态,家庭内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干好了一人当官鸡犬升天;干砸了,危巢之下 安有完卵,结果是满门抄斩。家庭外各个家庭的关系是堡垒对堡垒的关系也是国 与国的关系。社会环境越是险恶,家庭堡垒内部就越是紧密团结,越是真诚互助; 社会环境越是宽松和友爱,家庭堡垒内部就越是钩心斗角、尔虞我诈,政治斗争 就越是激烈,到极端的时候会造成家庭的解体。当家庭解体的时候,也常常伴随 着社会的动荡和改朝换代了。我们看出家庭就是国家,家庭和家庭的关系是一种 国与国的关系。我们常说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既然家庭就是国家,那么可以引 申一下说,就是家庭的利益高于一切,再进一步说就是家庭的利益就是真理。对 一个家庭来说,好事就是对自己家庭有利的事情,好人就是对自己家庭有好处的 人。对别人再好的事情,只要对自己的家庭没有好处,那就不是好事。一个自然 界的真理,只要对自己的家庭没有益处,那就不是真理,因此在古代只有好坏, 没有对错。由此可见,家庭堡垒表现的第一个特点就是家庭的国家特性,即家庭 的利益至高无上。当家庭利益成为真理以后,就出现了史密斯所说的“在中国最 难获得的就是事实或者真相”。   家庭堡垒的第二特点就是它的快速裂变性。一个家庭堡垒可以很快地分化出 许多小的家庭堡垒,进而转化为大家庭堡垒,当这些小家庭堡垒也转变为大家庭 堡垒的时候,最初的家庭堡垒迅速衰变为家族堡垒。家庭堡垒的基本目标就是无 限制地扩张和膨胀,尽可能地衍生出许多小的家庭堡垒,使自己升格为大家庭堡 垒,进而演变成家族堡垒。家庭堡垒蜕变成家族堡垒以后,小的家庭堡垒之间立 刻转变为一个基本的战斗单位,为了自己小家庭的膨胀迅速投入到战斗中。家族 堡垒膨胀到一定规模以后,如同天文学的恒星一样,体积越来越大,最后发生崩 裂和塌陷,成为一个黑洞。家族堡垒的无限制膨胀,土地资源和生活资料愈来愈 紧张,宗教凝聚力越来越弱,由此造成整个家族突然崩溃灭亡。封建社会和平发 展一百多年以后,必须来一次改朝换代,将所有膨胀起来的家族堡垒彻底消灭, 进而重新分配社会资源,所有的家庭回归到最初的原点,又从小家庭开始经营, 整个封建社会就这样重复着这种家庭堡垒的灭亡和再生。家庭堡垒的这种快速裂 变是阴阳崇拜宗教的必然结果,因为阴阳崇拜宗教要求必须尽快繁殖出小的家庭 堡垒,使祖先能够成神并享受祭祀。整个家庭为了自己的扩展竭尽所能,膨胀的 速度越快,灭亡的速度也越快。道家所谓“日中则昃,月满则亏”就是这个道理。 我们都听说过这样的一句话,那就是“孩子是家庭的希望”。如果说“孩子是国 家的希望”,估计很多人都会笑。其实“孩子是家庭的希望”,充分地体现了家 庭堡垒的裂变性特点。只要有了孩子,那么这个家庭就可以不停地分化出小的家 庭,家庭堡垒就可以做大做强了。可能这句话西方人未必能理解,因为西方人不 存在这种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宗教义务,孩子长大以后基本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 子女没有光宗耀祖和传宗接代的宗教义务,也不承担父母经济上的赡养问题,一 切都由国家出面解决。如果说“孩子是国家的希望”西方人可能更容易理解。   家庭堡垒的战斗性是其第三个特点。家庭堡垒从产生起就拿起了斗争的武器。 随着家庭堡垒的膨胀,战斗越来越剧烈。家庭堡垒的战斗性是阴阳崇拜信仰主体 不统一的必然结果,因为每一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神,不同的家庭都有不同的神。 不同的宗教信仰主体使家庭一产生就处于战斗堡垒状态。在大家庭堡垒中,小家 庭堡垒保持着同一个祖先,大家庭堡垒内部小家庭之间的战斗还处于萌芽状态, 随着小家庭的子孙出生,小家庭的宗教信仰完善了,于是演变成社会上独立的战 斗单位,为了自己的家庭利益奋勇战斗了。家庭堡垒的战斗有两种基本形态,一 种是为了宗教信仰而战,一种是为了物质利益而战。前者的战斗逐渐演化为面子 战争,是祖先崇拜的必然要求,也就是为了家庭祖先崇拜的宗教信仰;后者为了 生活资源争夺而引发战斗,这也是子孙崇拜的必然要求,因为子孙是活人,需要 生活资料的占有,家庭必须为争夺生活资料而战斗。既然是战争就要讲究“兵者, 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如此一 来造成古人特有的遮遮掩掩、真真假假和虚虚实实。史密斯在《误解的才能》中 讲述这么一段:“所有的中国人都天生具有从误解中取利的能力。他们感到自己 就像一月的北风刮进门缝儿,像水流渗入船洞儿,及时而毫不费力的利用误解。 盎格鲁-撒克逊民族奇异的适应了中国人这一天赋的发展过程,就像古代波斯人 被教会了拉长弓与说实话两种技能那样,中国很快发现,盎格鲁-撒克逊人具有 对敌人和朋友都同样真诚和公正的天性。对于中国人来说,这些品质就像台塔斯 统治下的罗马人对犹太人的感受一样,惊讶不已。犹太人有这样的习惯,无论战 事多么紧张,都要每隔七天停止一天的军事行动。这种怪癖有利于罗马人的进攻, 同样,盎格鲁-撒克逊人的那些品质也有利于中国人”。这一段就是讲述家庭堡 垒的人们在日常生活中的战斗状态,也只有战争才不讲究规则,一切以胜利为最 高原则,没有什么规则和诚信可言。   阴阳崇拜宗教最成功的地方就是寄生在人类的家庭里面,绑架了人类的亲情, 触犯了阴阳崇拜宗教的利益就会伤害到家庭成员之间的亲情,所谓城门失火,殃 及池鱼。人们很难区分家庭里面哪些是阴阳崇拜的宗教成分,哪些是家庭的亲情 成分。古代生产力落后,古人搞不清楚人类追求真理的意义,没有真理至上的观 念,没有“真”作为社会的道德基础,那么就不可能真正理解什么是“爱”,在 日常生活中自然也就无法实施爱了。面对阴阳崇拜宗教对家庭的伤害,古人无能 为力,于是就幻想着没有家庭,这样阴阳崇拜宗教也就无法生存,如同癌症病人 一样,消灭癌细胞的最直接办法就是病人死亡。《水浒传》就很好地描述了没有 家庭,进而没有阴阳崇拜宗教下的人性是什么样子。《水浒传》一百零八将几乎 没有哪个结婚,都是单身汉,有几个结婚的也从不提及生孩子,这个就奇怪了。 为什么这样呢?有的学者说这是斗争的需要。水浒英雄们占据梁山泊,时刻面对 官兵的围剿,连生存都是问题,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结婚,这种解释就太牵强了。 武松、宋江和大多数好汉没有出事之前生活得都很好,尽管都有头有脸,但是几 乎都没有结婚。即使林冲、杨雄、卢俊义结婚了,作者就是不让他们生孩子,连 那个武大郎也不让他生,作者用意何在?事实情况是在古代社会,人们一旦结婚 生子,就建立了牢固的家庭堡垒,失去了一切是非曲直观念,水浒的好汉们大腕 吃肉,大腕喝酒的兄弟关系会立刻土崩瓦解,有谁会冒着妻离子散、满门抄斩和 祸灭九族的风险去造反呢?《水浒传》中的林冲为什么最初那么地委曲求全?就 是因为他有家庭,但是自从家庭彻底灭亡以后,林冲也就完全变成了另一幅嘴脸。 为了建立梁山的堡垒,必须破除每一个英雄的家庭堡垒,尤其是家庭堡垒的儿子 因素。《水浒传》的英雄好汉们没有老婆,至少没有了家庭堡垒,作者的用心正 是要通过打破阴阳崇拜的家庭堡垒,进而消灭阴阳崇拜宗教信仰。家庭堡垒打破 了,阴阳崇拜信仰没有了,但是家庭也没有了,没有了家庭,没有了后代,自然 也就是没有了未来,最后的结果只能是重新回到阴阳崇拜宗教的教主那里接受招 安。在打破阴阳崇拜宗教以后,我们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水浒传》英雄好汉们之 间以及和他们的父母兄弟之间真诚的关怀和友爱。李逵和自己母亲之间单纯的母 子之情;杨雄和石秀之间真诚的兄弟之情。他们浓浓的人间亲情散发出人性的光 辉,剥下阴阳崇拜宗教这件外衣以后,人们露出了他们本身的赤子情怀,可能正 是这份淳朴的友爱真情,唤起人们的良知,使《水浒传》如此受到大众的喜爱。 从另外一个方面,我们也看到了水浒英雄们仍然按照家庭堡垒的模式来组织他们 的团队,他们仍然没有跳出阴阳崇拜宗教构造的圈子。《水浒转》是人们打破以 血亲为基础的家庭堡垒,组建以道义为基础的,社会关系堡垒的一次尝试。   家庭堡垒的战斗特性   家庭堡垒是一个对外作战单位,其内部需要法律秩序,强制约束家庭成员, 这就是所谓的家法;需要宗教信仰凝聚家庭成员的人心,这就是阴阳崇拜宗教; 需要家庭文化形成战斗的软实力,这就是所谓的家训;需要礼仪保证家庭统治秩 序,这就是所谓封建礼教。家庭堡垒之间数千年的斗争迫使古人不停地研究人和 人之间斗争的规律,总结出了无数斗争的原则和方法。《孙子兵法》这些军事著 作专门研究军事斗争,二十四史研究的是政治斗争,正如《资治通鉴》所说的那 样“鉴于往事,资于治道”,从这些历史斗争的记录中研究斗争的规律。春秋战 国时期关于斗争的书更是汗牛充栋,比如《韩非子》著作就极为典型。四大名著 也清一色地描述斗争的故事,其中《三国演义》表现得最为出色,将斗争演绎地 淋漓尽致,可以说是各种权谋和各种诡计案例的集大成者。《红楼梦》是描述家 庭斗争的书籍;《水浒传》描述的是江湖斗争的书籍;《西游记》最有特点,描 述的是人和妖怪斗争的书籍。古代封建社会,最小的单位家庭建立了堡垒,整个 社会都处于斗争状态了,自然所有的文化无不服务于斗争这个客观现实。这些斗 争全部都是人与人之间的利益争夺和宗教冲突,因而古代封建社会,将人作为研 究的全部内容。除了人以外,在古人看来没有什么好研究的了,所谓“万般皆下 品,唯有读书高”,这个“读书”,决然没有现在读自然科学之类书籍的意思, 那时候也没有自然科学,读的是所谓圣贤之书,也就是治人之术,将它列为最高 价值标准,其它所有的行业都不入流。人与人的斗争演变成了古代中国人最基本 的生活学问,鲁迅先生的概括是“中国五千年年历史是一部人吃人的历史”。   家庭堡垒的战斗形态   家庭堡垒的战斗形态中在古代民居表现得十分突出。皖南民居应该是一个代 表,其特点是高墙深院。高墙深院从外部形态上看就是一座堡垒,对外时刻处于 戒备状态,随时打击来犯的敌人。民居以高深的天井为中心形成了内向的四合院, 四周高墙围护,外面几乎看不到瓦片。天井的作用是采光、通风与外界沟通。可 以设想,一旦发生什么变故,将外门关闭,那么天井就起到了和外部沟通的作用。 最有趣的是雨天落下的雨水从四面屋顶流入天井,形成所谓的“四水归堂”。这 下雨的水流入了天井就成了家族的神水,于是就从天井挖一道暗沟一直通到自家 的田地上,这也就是所谓的“肥水不流外人田”,那意思是只要落到我的一亩三 分地,那就是我的了。如果仔细观察天井周围的房屋,有所谓的正房和偏房,体 现了家庭内部的尊卑次序;有祭祀的场所,体现了家庭的宗教信仰。通过天井形 象地诠释了在家庭里面就完成了对天地人的占有。皖南民居还有一个特点就是 “千丁之家,不动一坯;千丁之旅,未尝散处;千载谱系,丝毫不紊;主仆之严, 数十世不改”。反映了家庭堡垒裂变以后,家族群居的现象。其实古代中国其它 地方的民居都是这种皖南民居或多或少的翻版,显示了阴阳崇拜宗教在民居方面 的特色。比如山西民居,绍兴的鲁迅故居等等在精神内涵上和皖南民居一脉相承。 史密斯对此也有描述:“中国乡村人口普遍聚集的村庄,实际上是一种微型城邦, 它是又一种相互猜疑的写照。其防御对象不是外来的敌人,而是互相防御”。事 实上,在古代一个村庄常常就是一个家族,史密斯描述的实质上是家族堡垒。   阴阳崇拜宗教是从原始自然崇拜宗教发展而来的,基于人性最原始的两个特 点,也就是“食、色”,始终也没有跳出这两大基本需求,因此阴阳崇拜宗教的 家庭特别能体现动物性的特点。在动物世界里,狮子是群居动物,雄性狮子在占 据别的雄性狮子家庭后首先杀死这个狮群中的孩子,然后占有母狮子,大量地繁 殖自己的孩子,因而狮子爱孩子,爱的只是自己的孩子,对别人的孩子那是残酷 无情的。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杀掉一切,中国历史上对此也有生动的描述,经常 提及的易子而食就是自己饿了,吃别人的孩子是可以的,吃自己的孩子当然不可 以,可见爱这个东西在古人的心目中从来都是对家庭尤其对自己的后代是适应的, 对别人的孩子是无爱的,甚至是憎恨的。如果留意一下正史记载的王朝兴替,这 就更明显了,一个政权消灭另外一个政权,首先就将皇帝杀死,然后杀死皇帝的 所有儿子和孙子,接着占有皇帝的所有老婆,美滋滋地生育自己的后代了。所谓 的“后代杀之。嫔妃用之”就是这个现象的生动描述。这种动物特性连大名鼎鼎 的李世民也不能免俗。我们看看李世民怎样对待他的哥哥和弟弟的:大哥李建成 一门全灭,他的5个儿子承道、承德、承训、承明和承义全部被杀。三弟李元吉 五个儿子承业、承鸾、承将、承裕和承度全部被杀。对于三弟的老婆,李世民看 着顺眼,就弄到自己的皇宫里面,还生了儿子曹王李明。这个所谓千古明君的所 作所为和雄性狮子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如果说李世民杀死自己的哥哥实在是迫于无奈的话,那么将他哥哥和弟弟的 儿子孙子们也全部杀掉可就说明家庭堡垒的力量是如何地恐怖了,一个家庭就是 一个宗教凝聚起来的社会,杀死这个家庭的宗教教主,其余的信徒就必须全部杀 掉,即使是自己的兄弟也不例外。每一个兄弟一旦生了儿子就立刻分化成一个小 的家庭堡垒,对外处于战争状态,兄弟之间就演变成了国家对国家的关系,为了 自己的小家庭宗教利益而奋斗。整个家庭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家庭成员既受其 益,也受其害。即便是大家庭里面的小家庭堡垒之间都如此残酷,更不用说家族 堡垒对家族堡垒之间是如何拼得头破血流了。可能有的人说这是封建王朝内部的 权利争夺,一般老百姓家庭不会这样。其实恰恰相反,普通老百姓大家庭内部的 小家庭堡垒之间的斗争一点不逊色于封建统治阶级。只是后者规模小,牵涉面窄, 比较隐蔽而已。如果深入在北方农村调查,就会发现一个大家庭的儿子们一旦各 自成家,建立起自己的小家庭,没有几个兄弟能够和平相处的,几乎全部都处于 战斗状态。如果不是摄于国家的刑事法律,拼得你死我活也应该是常态。如果仔 细分析这些兄弟之间的矛盾,就会发现他们之间的问题本质上是宗教问题,而经 济利益问题只是宗教问题的延伸。兄弟各自结婚成立家庭以后,都有了自己的儿 子,那么儿子作为信仰主体就确立了,祖先崇拜降低到次要位置,凝聚力一下子 减弱了,又由于从同一个家庭分化而来,形成了盘根错节的经济利益和精神利益, 它们互相纠结在一起,每一个家庭堡垒都要为了自己的宗教信仰争夺这些利益, 于是斗争就不可避免了。事实上,古代中国人也仅仅在建立家庭的几年内有点家 庭的人性温暖。《康熙大帝》的影片中,康熙面对儿子们为了皇位争夺得你死我 活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真的希望你们都永远长不大”。这层意思里面就包 含了对家庭温情的绝望和幻想。如果要了解普通老百姓家庭里面,兄弟之间是如 何争斗的,读读《吴敬梓传》,了解吴敬梓的早年生活,也许就会深刻体会这种 阴阳崇拜宗教下的家庭堡垒是如何进行战斗的。   兄弟关系在小家庭堡垒建立以后是竞争关系,具体竞争的内容包括三个方面: 第一个层面是宗教传承竞争,主要是争夺谁是这个家族的宗教正统传承人,这在 丧礼和家族的祭祀上最能体现出来。本来嫡长子是合法的继承人,但是经常存在 的问题是,嫡长子不是最年长的儿子或者嫡长子没有亲生儿子,仅仅抱养一个儿 子,或者非嫡长子的儿子能力特别强,这些都会导致宗教传承上的矛盾;第二层 面是对外关系上,主要竞争由哪个儿子代表家族出面。这就会在面子大的儿子和 嫡传儿子之间,能力强的儿子和能力不强的儿子之间产生了矛盾,进而可能引发 斗争。第三个层面是财富分配竞争。兄长以自己年长的优势以及兄对弟有宗教上 的合法支配地位,损害弟弟的利益,为自己的小家庭谋福利,而弟弟经常依靠父 母的宠爱夺取兄长的利益,这尤其在小家庭成立以后,兄弟进行财产分割的时候, 争斗得常常热火朝天。在阴阳崇拜宗教十分浓厚的地方,兄弟之间互相仇视不是 少数,而是绝大多数,所谓“兄友弟恭”在现实利益面前仅仅是一个理想,无法 从宗教中导出。 由于家庭涉及到太多家族的利益关系,造成家庭父子、妻子、 兄弟和姐妹之间都矛盾重重。   当然兄弟如果有一个强势的老子,兄弟之间经常建立一个稳固的联盟共享利 益,尤其在面临外敌时经常表现得异常团结。父子关系常常体现的是父亲为了自 己养老合法性以及宗教传承,对儿子的毫无保留地付出,这在客观上体现了父亲 的伟大,作为回报儿子,必须承担父亲精神寄托的重担和宗教义务。但是儿子经 常将老子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比如父母有给儿子建造房子,迎娶媳妇的责任, 否则就没有尽到做父母的责任。儿子由于自己需要对他自己的儿子付出,对自己 的父亲常常是虚与委蛇,在现实的利益面前,儿子经常地将父亲的利益置于自己 儿子的利益下面。家庭堡垒内兄弟和父子之间的关系实质上是互相利用关系,缺 乏真正的家庭友爱。   小家庭堡垒之间的争斗都如此凶狠,那么大家庭堡垒之间以及家族堡垒之间 的争斗就毫无顾忌可言,和现代的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没有什么两样。最离谱 的家族堡垒之间的斗争无疑是皇族和非皇族家庭堡垒之间的斗争。我们还是看看 一代圣明的君主李世民。其实李世民杀死灭绝自己的哥哥和弟弟全家还是有点心 理阴影的,历史书籍已经对此做了很详细的记载,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李世 民对消灭刘武周、王世充、窦建德和刘黑闼这些政治集团有什么心理阴影。李世 民尚且如此,其它历朝历代的封建统治者无不是杀人如麻的魔鬼。不用说南北朝 时期,五代十国时期,也不用说秦始皇、汉武帝,就是不远的明朝朱元璋、朱棣、 清朝的康熙和雍正哪个不是杀人的机器。明朝从开国一直到明英宗时期还使用活 人殉葬。在帝王看来,除了自己直系亲属的所谓皇族以外,其余的所有家庭都是 奴才,也就不属于皇家的族类。我们从来不会因为杀死一只兔子,或者杀死一头 猪、一只狗而受到法律的制裁或者良心上的谴责,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们是动 物,不属于我们人类,我们对它们享有绝对的控制权。对于皇族来说,老百姓就 不是他们一类,是受到绝对控制的动物类,要不也不会喊他们奴才了。他们可以 毫无理由地杀一个老百姓而不受到任何良心谴责,也就是说对皇族而言,不认同 一般的老百姓和他们皇族同样属于人类,这一点是至关重要的。皇族与其将自己 家庭说成神,还不如将人类降格成一般的动物。封建社会的皇族从人的本性上彻 底将自己和人类分离了,因而也就特别地残忍和没有人性,人权之类的概念无从 谈起了。基督教教义认为人类都是兄弟姐妹,在人的属性这一层都是承认是相同 的人类,因而西方任何独裁的统治阶级都始终无法将自己神化,或者将人类降格, 这样他们杀人总是从道义上是处于不利地位的。皇族家庭内部拥有至高无上的宗 教权利,将自己定格为神,其它老百姓定格为人,产生了人和神的天壤之别。我 们看看一个特别八卦的例子。朱元璋建立了明朝以后,自己的家族都成神了,那 就存在一个特别难以理顺的问题,就是她的女儿也是神,可是女儿终究要嫁人, 嫁人只能嫁给别的家族,而别的家族不是神,女儿嫁过去只能是从属地位,这神 怎么能被人驾驭呢?这确实很难办。明朝皇室想出了一招,就是人嫁身不嫁。公 主出嫁只是当晚可以和驸马同房,以后公主就回宫了,驸马如果找老婆必须到皇 宫并得到“管家婆”和太监的允许,因此明朝公主没有家庭夫妻生活,结婚一辈 子连一个孩子都没有。阴阳崇拜宗教只满足人类的动物般需求,也就是吃饭和繁 殖,但是明朝公主愣是搞得连动物也不如,这样说也不准确,明朝公主只能埋怨 自己是神,这是女神的代价。   普通老百姓的家庭堡垒,我们可以通过一个案例进一步认识他的残酷性。有 一个名字叫王友的人,他的儿子想参加班级的贵族夏令营活动,但是苦于没有钱, 他想到了他的姑姑家有钱,于是就到了姑姑儿子上学的小学,将其喊了出来,骗 到偏远的地方杀害了,然后打电话向其姑姑要赎金。结果事情败露,按理说绑架 自己的表弟,并将其杀害,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一定很后悔,可是这位王友在记 者采访和审判过程中始终都无动于衷。后来他的儿子来看他,他突然痛哭不止, 泪眼婆娑,一脸慈祥,哀求其哥哥好好照看他的儿子。王友为了这个家庭的“上 帝”,是怎样的付出,又是怎样地去伤害别的家庭,但是在他自己的“上帝”面 前,他又是怎样地脆弱和不堪一击。有人说可怜天下父母亲,其实只说对了一半, 另一半是可怜天下信徒心。也许这个例子有点极端,我们可以留意一下北方农村, 为了生一个儿子,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这就很容易联想到这个儿子出生以后,为 了儿子的利益,他同样也应该不惜一切代价去伤害社会。   家庭需要做大做强,这是阴阳崇拜宗教的本质要求。做大就是大量生孩子, 尤其是男孩子,做强就是读书当官,成万人之父,到了极端就是家天下,成为天 下人之父,他的所有祖先也成了天下人之祖先,九泉之下的祖先由小神升为大神, 也就是所谓光宗耀祖了。每一个家庭都以做大做强为根本目标,恰巧再遇到太平 盛事,于是各个家庭堡垒稳稳当当地急速膨胀起来,可是一旦遇到风吹草动,比 如自然灾害,各个家庭立刻结成战斗单位,为了有限的资源互相残杀,结果搞得 十室九空,所有的人都无法成神,断子绝孙者比比皆是。估计古人到了地下以后 会互相埋怨,埋怨的是干吗把家族做大做强害人呢。值得欣慰的是大家都死了, 又不是哪一个人不能成为神,扯平了,有什么好埋怨的呢?这下好了,太平了。   家庭堡垒的战斗状态反映到宗教上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那就是祖先也 参与家庭堡垒的战斗,这就是所谓的风水问题。这也可以理解,祖先崇拜是阴阳 崇拜的重要内容,全家庭都在战斗,为了就是传宗接代,祭祀祖先,使他们永远 成神。如果这些祖先安安稳稳地躺在地下,坐山观虎斗,看着自己的子孙为了家 庭堡垒流血牺牲,无动于衷,亏不亏心呢?于是祖先也被拉来参与家庭堡垒的战 斗,但是祖先毕竟死去了,他们要参与战斗总得有一个平台。死去的祖先唯一能 够留在人间的就是他所埋葬的地方,于是这个埋葬的地方就成为了祖先参与家庭 堡垒战斗的由头,这就是所谓风水问题产生的宗教基础了。祖先参与家庭堡垒战 斗,其第一种类型就是家庭堡垒之间的战斗转化为对应的家庭祖先的战斗。我们 举一个例子。古代中国某地有一个家族世代做官,从明清时代起已经出了十多位 进士,明朝很多大官都出自这个家族。这个家族的先人非常着急,因为当初风水 埋葬所在地是要出皇上的,为什么后人只能考上进士,做一些诸如封疆大吏的官, 就是没有后人做皇帝呢?于是请来风水先生看风水。这位风水先生说,某氏家族 的墓葬地处于一个元宝船形状的小山上,虽然大富大贵,但是船行水上,来往无 定,后代虽然有皇帝命,但是船不固定,留不住贵人。家族族长就问有无破解办 法,风水先生说必须移居一户丁姓人家,使其祖先安葬于此小山上,方保小船不 动,这样不出20代就会有后人做皇帝。于是族长请来一丁姓人家,给以丰厚的待 遇,条件是其祖先安葬在元宝船山上,这丁姓人家不明就里,照办了,结果导致 丁姓人家二十代单传,这个单传就是家族每一代只有一个男孩出生。丁姓人家的 祖先做了嫁衣,果然导致后来某氏家族出了“皇帝”。还有一种斗争形式是“鸠 占雀巢”,这种形式更绝,直接将自己祖先的棺材放到敌对家族的墓穴中。比如 秦王室占据了周皇室的墓穴,这一事件已经被考古学家证实。考古学家在考察咸 阳塬上的周陵时,发现西周王陵和战国秦君墓同穴,更为喜剧的是2007年四川省 宜宾县也发生类似的事情。有一个名字蔺兴才的人,是当地的司法所长,多少也 是当地的父母官了,他听风水先生说,有一处风水十分好,可惜已经埋葬了一个 名字叫李富桃的人,而且此人去世十三年了。这位所长听到后,马上召集一帮打 手将李富桃的坟墓给挖开了,将里面棺材剧掉一截,再将自己父亲的棺材放进去 掩埋了。我们可以想象,风水先生一定讲了许多风水理论,搞得这位所长大人神 魂颠倒,去挖别人的祖坟,将自己父亲棺材放进去。类似这种风水故事无论是正 史还是野史,也无论是官场还是民间举不胜举。古代中国人为了争夺祖先的风水 宝地打破头的例子比比皆是。现在还有许多中国人神秘兮兮地议论这类事情,在 他们心目中还有自己的一片风水宝地,说是愚昧无知显得老生常谈,说是损人利 己显得苍白无力,说什么都很无聊,说一句中国人的命真苦,连死人也不得安生, 可能最为有力。如果你问这些人,西方人将自己的祖先埋葬在公墓里面,西藏对 自己的祖先选择天葬,他们都不存在风水问题,怎么解释他们后代贫穷和富贵呢? 这些人的眼神会飘过一丝迷茫,接着会说:“他们是不一样”。为什么不一样, 怎么解释他们的风水问题?阴阳崇拜宗教信徒们拿出看家本领,那就是用事实解 释事实便没了下文。祖先崇拜的小尾巴一下子露了出来。   另一种类型的战斗就是敌对的一方挖掘另一方的祖先坟墓,也就是消灭敌对 方家庭堡垒的祖先墓葬地,直接将其祖先的安息地给掘了,俗语所说的“挖老祖 坟”,所谓的“破风水,断龙脉”。这类故事不仅发生在民间,在官方尤其得到 重视,正史记载也非常多。非常著名的故事就是秦始皇挖龙脉的故事。秦始皇担 心自己的江山被别人给抢了去,想尽了各种招数在全国各地挖掘龙脉,以避免有 人再度称王称帝,据说南京的方山就是被秦始皇挖断了王气,秦始皇晚年老是干 这种事情。隋朝挖李唐的祖坟;宋朝破太原龙脉,水惯太原;明朝和李自成互相 挖对方的祖坟;清朝挖洪秀全的祖坟等等。就是到了民国时期,这种挖老祖坟的 事情也是多的很,比较著名有何键挖掘当时领导人的坟墓,袁世凯也围绕自己的 祖坟做足了文章。我们就很奇怪,西方列强侵略中国的时候,那些政府要员、民 间人士为什么不想想去挖西方人的祖坟呢?他们只要产生这样的想法,也许就会 深入思考中国在宗教文化上落后的根源。至于民间挖祖坟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历史书籍懒得记载,也不可能记载这些小民的事情,我们在此处没有兴趣过多地 举例子讨论。   祖先之间的斗争还有一种更为无厘头的表现形式,这种形式不好归类,就用 一个民间故事表达一下。这个故事讲述宋太祖和杨业的关系,故事大意是杨业的 祖父是一位风水先生,有一次到黄河边散步,突然发现河里面霞光万道鱼虾成群, 隐隐约约发现河底似乎有龙在涌动,于是杨业祖父大喜过望,回到家里立刻将自 己的祖坟扒掉,将祖先的遗骨火化装在一个盒子里面,吩咐一个家里的佣人在午 夜子时潜入水底,将骨灰盒挂在龙角上。谁料知,这个佣人回家以后立刻将自己 祖先遗骸也从地上挖出来,火化后放入骨灰盒,潜入水底后,将自己祖先的骨灰 挂到龙角上,将杨业祖先的骨灰顺手挂在龙爪上。这个佣人不是别人正是宋太祖 赵匡胤的祖父,于是才有了后来的宋太祖建立大宋朝,而杨家后代一门忠烈,死 命为大宋朝效力。这个小故事非常有趣,祖先争斗不仅仅存在于现实生活中,而 且还存在于戏曲小说中,将祖先崇拜的形式搞得丰富多彩,通俗易懂,启发和教 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子孙。风水等民间习俗体现了阴阳崇拜宗教下,家庭堡垒的宗 教战斗状态,是祖先崇拜的生动演绎,体现了古代家庭堡垒对内对外所持的基本 态度。   古代中国人群居在一起,间接地造成家庭堡垒和家庭堡垒缺乏缓冲地带,矛 盾冲突在所难免。为了有效吓阻潜在敌对家庭,一个家庭常常需要如同国家一样 进行军事演戏,达到军事威慑的目的。1996台海冲突,中国大陆就在台湾附近进 行导弹射击演习,威慑台独分子,这时候美国航空母舰开到台湾附近演习威慑中 国大陆。只要地球有潜在冲突地区,美国就将航空母舰开到该地区进行军事演习, 该地区的冲突就会降温,可见军事威慑从来都是避免激烈战争的一种有效手段。 据说一头公狮子要攻击一个狮群,它会在狮群面前展示其肌肉,发出高分贝的怒 吼,抖擞其鬃毛,狮群的公狮子也做同样的动作,在一番展示之后,感到力量薄 弱的一方会主动选择退出,承认战败。动物界这种类似的例子非常多。同样家庭 堡垒之间的战斗也需要通过各种手段威慑其他家庭堡垒,避免激烈冲突造成两败 俱伤。史密斯在《社会台风》有一段关于骂街的描述:“恣意骂街的,常常是妇 女,她们爬到平房的屋顶上,尖声地叫骂几个小时,直到含破嗓子为止,照常例, 这种骂街,很少引起注意,或者根本无人理睬。倘若是热天,他(她)一边叫骂, 一边喘息,挥扇休息一会儿,提起精神以后,再重新怒骂。”史密斯不明白这到 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感到奇怪。他并不了解这是一个家庭堡垒在向另外一个家庭 堡垒示威,他们所骂其实是有所指的,只是不点透,被骂的家庭也心知肚明,只 是骂街者并没有指明所骂对象,只好装聋作哑,如果实力足以抗衡,过一段时间, 被骂的家庭堡垒也会出动人员开始骂街,威慑对方,意味着他们也是不好惹的, 这样一来一回,已经打了一个回合,只是双双全部都是间接的战斗,这如同武侠 小说中描述的高手通过气场角斗一样,比的是内力,这样就维持了双双表面的和 平,避免直接面对面的暴力冲突。   史密斯在谈到“骂人”的时候说:“中国人骂人的古怪之处,在于攻击别人 的时候,不考虑以恰当的形式揭露他实际存在的缺点,而是追溯他最卑贱的出身, 污蔑他的祖宗”。相信任何中国人骂人的时候,首先是骂对方的父母,年龄大一 点的人还要骂对方的祖先,这一骂就使得古代中国人“祖先崇拜”的小尾巴露了 出来。其实辱骂祖先,如同当着基督徒的面辱骂上帝一样,后果通常都是很严重 的,一般来说都要引起一场凶狠的武斗。史密斯不明就里,说辱骂对方祖先就使 得对方失去了面子,对方就必须动用武力找回面子,其实这不是什么面子,而是 一场宗教战争,因为祖先是他的心中的“上帝”,辱骂上帝,自然就直接侵犯了 他的宗教信仰。宗教的狂热性和不理性爆发起来,只能是好一场争斗了。如同西 方十字军东征等宗教战争一样,不是为了经济利益,而是为了精神信仰。   家庭的绝对利益   从俄罗斯彼得大帝到苏联解体一直到俄罗斯共和国的建立,无论期间发生了 多少事情,走过多少曲折的道路,上至决定俄罗斯命运的领导人下至影响社会进 程的老百姓,基本的选择就是国家的利益和全体俄罗斯人民以及子孙后代的利益。 尽管俄罗斯经历了无数变革,但是总处于相对团结和稳定之中,产生变革的代价 相对较小,动乱的时间也较短,因而产生出了无数伟大的哲学家、思想家、文学 家和科学大师。我们看看俄罗斯近代发生的几次革命,从沙皇俄国到苏联,从苏 联到俄罗斯,这些剧烈变革并没有导致长期的动乱和流血牺牲,如果向上追溯俄 罗斯的历史,期间有妻子继承丈夫王位的,有妹妹继承哥哥王位的,这种事情在 古代中国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在民间就是一些简单的技艺也是传男不传女,别 说王位这种天大的事情更不可能让外人即外戚染指。这说明俄罗斯社会存在家庭, 但是不存在家庭堡垒。考察中国近代历史,自西方文明传入中国,尤其是1840年 鸦片战争以后,无论是决定中国命运的大人物还是影响历史进程的普通小人物, 在每次重大抉择时候,首先想到的是小集团的利益,甚至更多的是个人家庭的小 利益,更为离谱的是为了自己子孙万代的利益。这是最要命的,因为它直接决定 了对于利益的吞占欲壑难填和贪得无厌。自己享受总还有一个尽头,而子子孙孙 可是无穷无尽的,为后代谋福利也是永无止境的,多少都不算多,灭亡整个人类 也无法满足子孙万代的利益。秦始皇、秦二世等等万世传承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 命题,为了使自己家庭获得永恒,从自己开始,儿子、孙子、子子孙孙一直将皇 帝做下去。民间任何一个利益获得者几乎都和秦始皇一样希望将既得利益子子孙 孙保留下去,几乎所有的贪官都希望贪污受贿的钱能够让自己的子子孙孙几辈子 用不完,就是一个手艺人也希望自己的这独门技艺别人外人学不到,只传授给儿 子、孙子,让子子孙孙都有一门谋生的手段。子子孙孙无穷尽,因而古代中国人 的贪欲也无穷无尽。既然家族利益至高无上,那么全民族的利益就不在考虑范围 之内,或者仅仅是附带的考虑一下。慈禧太后说过“宁与洋人不与家奴”,给了 洋人自己还有一点,给了家奴啥也没有了,他所谓的家奴就是千千万万的全国人 民。家天下始终是大小人物不解的情结和追求目标,具体目标就是追求“吃几辈 子”的人生理念,也就只顾及小环境的一时快乐,不顾及大环境的群魔乱舞。这 些大人物包括道光、咸丰、慈禧、袁世凯、蒋介石以及段琪瑞和徐国璋等等军阀 头头,尤其袁世凯更是为了吃几辈子的生活理念搞得利令智昏和身败名裂。   “吃几辈子”是子孙崇拜的并发症,它造成古人见利忘义、贪得无厌、心胸 狭隘、目光短浅同时极端的自私自利,对金钱的渴望无穷无尽。由于金钱可以随 时被权利剥夺,因而又对权力无限的崇拜和追逐。阴阳崇拜宗教是不可能理性思 考的,它不了解权力和金钱是社会关系的产物,当社会环境破坏以后,“够吃几 辈子”的权力和金钱可以顷刻之间土崩瓦解,金钱变成了一堆废纸,权力变成了 烫手的山芋。社会如同一条大船,这种人就不停地抽取几块船板变卖钱财,如果 仅仅是养活自己也就罢了,他还要力图为几辈子的后代储存财富,于是就不停地 抽取船板,加速这艘船沉没的速度。贪欲使他们看不见船漏人亡的后果,全体人 们都是如此不停地破坏整个社会的法律、秩序和道德环境,那么社会就只能处于 频繁的改朝换代和持续动荡之中。这种家庭堡垒造成的恶果,南北朝时期统治阶 级内部演绎的登峰造极,他们内部互相残杀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最后的结果 十分清楚,就是大家一起死掉。   家庭堡垒可以随意缩放,从国家、到家族、到家庭一脉相承。随着范围的大 小,堡垒的层次也不停地缩放。国家与国家斗的时候,国家成了家庭堡垒,家族 与家族斗的时候,家族成了家庭堡垒,家庭与家庭斗的时候,最小的家庭堡垒出 现了。由于家族的做大做强的需要,古代中国无法出现如同日本那样万事一统的 天皇来,任何一个家族一旦获取利益,他的第一件事情就要无节制的,以壮大家 族为最高目标急速地扩张。我们看看袁世凯发达以后,其家庭膨胀得如何令人窒 息。袁世凯一妻九妾共生了十七个儿子、十五个女儿;十七个儿子又为袁世凯生 了二十二个孙子、二十五个孙女,儿孙总和竟然达到七十九人,这还不包括其女 儿所生子孙。幸亏他因为称帝失败气死,如果再活几年,其儿子和孙子恐怕会衍 生一个天文数字来,这简直成了人类的灾难。   古代中国女人   一种宗教被主流社会接受,就会有两股最为坚定的支持者,一股是宗教的最 大获益者,显然这是统治阶级,一股是宗教的最大受害者,这个受害者往往就是 女人,宗教的两头扮演宗教坚定维护者角色,一部人类历史其实也是一部女人受 压迫和受愚弄的历史。女人是人类中最为弱小的群体,不仅在力量上,更重要的 是在意志力上。女人距离吃饭和繁殖这两种东西最近,几乎任何人看到了自己的 妈妈,可能首先是想到了吃,如果这个人正处于饥饿状态,他可能立刻联想到过 去妈妈拿出的食物,估计唾液很快就要流出来了。对动物来说,吃饱了剩下的一 件事情就是繁殖,没有别的事情可做。阴阳崇拜宗教作为低等宗教,全部的内容 围绕吃饭和繁殖这两个主题展开,这种宗教对女人的压迫具体表现是将女人彻底 归为动物一类,给予她最少的饮食,让她承担繁殖的义务,除此之外,不给她们 任何其他作为人所应该享受的权利。   古代女性的悲惨人生   我们在前面章节介绍过,女孩一出生,全家都陷入悲痛之中,女孩的到来如 同灾星降临,除了悲伤就是无奈,有少部分家庭直接掐死了事,也有的家庭遗弃 或者送人,留下来喂养的女孩受到的歧视可想而知,生存环境何等恶劣也可以想 象。即使到了现代,封建王朝灭亡近百年,西方科学民主思想早已经传入中国, 对生女孩的歧视仍然很严重。有一位大学女老师说,她在生下女孩之后,大哭了 一整天,最不可思议地是听到的人都报以同情的态度。还有一个大学教授在喝了 酒以后,不停地谈论他的儿子,谈到最后忽然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表示有这个 儿子很幸运,然后一脸兴奋的说,他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幸亏夭折了,否则怎么 可能再生一个儿子。大家都明白,计划生育政策规定一对夫妻只能生育一个孩子, 如果头生是女孩,就没有希望再生儿子了。即使到了现代社会,祖先崇拜已经淡 化,养儿防老对城市大学老师而言更是多余,但是女孩仍然不受欢迎,我们可以 想象古代中国人对女孩的态度了。我们还是看一下史密斯在《孝心》一章对女儿 的描述“中国教旨没有一条为女儿说话,一切体现儿子的利益,倘若中国人不是 年长后对这个问题丧失观察力的话,是不会不察觉到这种对人性严重侵犯的,凭 借偶然的性别差异,男婴成为一家人的神灵,也因为偶然的性别差异,女婴竟成 了可怕的负担,一定会被厌弃,还可能被溺杀,这就是对人性的侵犯。”史密斯 在其著作中很少谴责古代中国人,主要是描述事实,但是此处可以看到史密斯发 自内心的愤怒和呐喊。我们不应该谴责古代中国人,因为他们也是阴阳崇拜宗教 的受害者,我们能给予的就是深刻地理解和分析这种宗教的本质,还以它本来的 面目,认清它的历史地位,给人们以思考和警醒。   既然生育了女孩,家庭就不得不养育,但是全家人包括女孩都明白,这个女 孩不是他们家里的人,早晚要成为别家的人。对于极其吝啬的父母和兄弟而言, 花钱养育女孩是何等地令人愤慨,他们凭什么花钱养育别家的人呢?于是上学了, 男孩上学,决计不让女孩上学的,干吗培养别家的人呢?好吃的给男孩,决计不 给女孩,干吗把别家的人养好呢?男孩子按照家谱的辈分取名字,不仅有名字, 还有号,逢年过节可以在父母的率领下祭祀自己的祖先,这种祭祀非同一般,是 一个家族对自己孩子的认同,也是孩子对自己归属感的确认,女孩是别人家的, 当然不能享受这种待遇。女孩从一出生就没有这种归属感,她无名无姓,没有权 利祭祀自己的祖先,任何场合都不能抛头露面,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跨”, 没有受教育的权利,没有社交的权利,就当成一个动物养在家里,只等到十多岁 嫁人。任何一个姓氏都有家谱,每一个人都津津乐道于自己祖先过去如何的风光, 如果稍有怀疑,他会立刻搬出家谱加以佐证。家谱通常放在族长那里,上面密密 麻麻地书写着很多姓名,每一个姓名都用折线连接着,整个家谱实际上就是几千 年来同一个姓氏的男性树状结构图。过了几年,都会有族长出面联系同一个家族 的各个家庭,统计新生的男孩,这时候各个家庭就兴奋地报出自己家男孩的姓名, 做父亲的一脸骄傲,在家谱里面,就会在这个父亲的名字下面,书写他所有儿子 的姓名,然后用折线将这个父亲和他的各个儿子连接起来。归入家谱以后,每一 个男孩的灵魂都找到了组织,他们知道死后都会成为这个家族的神,享受着整个 家族后代模模糊糊地祭祀和崇拜。这时候,女儿瞪着一双大眼睛,默默地注视着 自己的哥哥和弟弟,看着他们兴高采烈的出出进进,怯生生地躲进自己的房子里 面,她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多余的人,自己的灵魂没有寄存的地方,于是她找到妈 妈,妈妈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女儿说女人命苦那。她们互相依偎着,在这无边的黑 暗之中,女孩终于消磨掉了她思考的能力,终究和她母亲一样,认命自己的女人 身份,成为不愿意思考的动物,剩下的就是完成她一生要完成的使命,也就是吃 饭和生殖了。   有一次听到一个40多岁的农民得意洋洋地说心理很踏实,为什么呢?就是因 为自己有了男孩和女孩,这个确实需要仔细分析其中的原因了。男孩的重要性我 们就不用再强调了,但是这个农民怎么对生女孩也很高兴呢?我们在上面已经多 次讲述了生个女孩给全家人造成的痛苦。这个人确实很奇怪,女孩只付出没有收 益呀。其实在古代,女孩也不是一无是处,如果一个家庭已经生了很多男孩,那 么生一两个女孩不仅不会垂头丧气,而且还有可能比较高兴。我们讲过家庭堡垒 类似于国家,家庭堡垒之间存在类似于国与国之间的斗争,只要有斗争就要有联 合。常常几个家庭堡垒需要结成联盟和其他家庭堡垒对抗。我们知道结成联盟最 好的方式就是联姻,这在古代叫婚姻政治,被古代政治家玩的烂熟,比如汉朝和 匈奴的通婚,唐朝和吐蕃的通婚。最有意思的还是一些小说里面的通婚,三国演 义中的吕布和袁术进行政治联姻就是一个特别令人好笑的例子。吕布的女儿到底 嫁还是不嫁给袁术的儿子,完全由吕布自身在战争中的成败来决定。在民间一样, 有了女孩也就有了亲戚,几个家庭堡垒可以结成一个利益联盟了。对于大家族, 通过通婚的方式结成联盟尤其重要,这类例子举不胜举,几乎成为常态。我们主 要看看那些积贫积弱的小家庭如何利用女孩为自己谋福利了。我们知道,古代中 国人如此对待女孩,自然女孩就变成了一种稀缺资源,性别比例失调严重。到了 现代更麻烦的是出现了B超,发现是女孩直接流产,也避免了生下来就掐死,落 一个杀人的恶名。男女比例失调,势必造成一部分男人找不到老婆,于是在中国 就出现了一类特殊的婚姻方式,就是买卖婚姻、共婚、换婚与转婚。买卖婚姻实 质就是买卖妇女,古代是明目张胆的买卖,现在是偷偷摸摸的买卖,更雷人的是 到国外买妇女,最近听说很多单身汉拼命积累点钱到越南买女人做老婆。现在买 卖妇女还能够理解,没有老婆对一个男人来说确实很痛苦,积攒点钱买一个老婆 也许有利于社会安定,如果这个女人对这个男人不太反感的话说不定还搞成双赢 的结果。但是古代买卖妇女基本上都是做小妾用的,就是为了生儿子,或者多生 儿子。除了被拐妇女外,妇女的父母亲都可以通过出卖自己的女儿获得一笔可观 的收入,这其实和养殖业也没有多少区别了。这种明目张胆的买卖毕竟不是主流, 更多的是间接买卖,也就是将女儿嫁出去,索取丰厚的彩礼。在贫困的农村,如 果一个家庭里面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别人就可能很羡慕这个家庭的父母,常 常对他们说:“你们不用发愁了,两个儿子正好有两个女儿”。读者不要误会, 这意思并不是兄妹之间结婚,而是这两个女儿嫁出去,正好可以索要两份彩礼, 用这两份彩礼正好可以为两个儿子娶老婆。如果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或者没有女 儿,这家庭就很麻烦了。另外,毕竟钱财也不是万能的,有了钱也未必能买到老 婆,何况对小户人家来说,卖一个女儿也未必能够赚多少钱,于是转婚出现了, 转婚的前提是这三个家庭都有儿子和女儿。具体方式是甲家娶乙家之女,乙家娶 丙家之女,丙家娶甲家之女,这样一来,三个家庭的儿子都有了老婆。倒霉的是 女儿,因为女儿是不愁嫁的,她本可以选择满意的家庭,可是这样的转婚往往转 到的丈夫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但是在父母的威逼下,兄弟的恳求下,俗话 说得好“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父母养活她这么多年,也只能通过这种方 式报答了。找三个家庭搞转婚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往往这家女儿漂亮,那家女儿 丑,这家儿子好,那家儿子差等等,搞得每家都觉得吃了亏,干脆直接搞换婚, 这个简单了,就是甲家女儿到乙家,乙家女儿到甲家,也没得攀比了。从阴阳崇 拜宗教的角度来看,女儿也不应该太过悲哀,尽管自己被当成商品加以利用,表 面上看好像儿子赚到了便宜,其实儿子不也是被宗教利用,为了传宗接代才被家 庭奉为神灵的吗?当然如果一个家庭很富有,或者儿子也很容易解决婚姻问题, 那么女儿可以正常出嫁了,出嫁的年龄都很小,目的是为了尽快地给夫家生儿子, 另一层隐秘的目的是赶紧将女儿嫁出去,免得再吃自家的饭菜。我们都知道古代 一句俗语,就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其意不言自明。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相 信,人间还是有亲情的,女儿和父母兄弟相处十多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尤其 对女儿的母亲更是如此。经历过传统嫁女婚姻场面的人都知道,女孩上花轿前要 掩面哭泣,这就是“哭嫁”,母亲跟在后面更是哭得死去活来,全家人都沉浸在 巨大的悲伤之中,这种悲伤在门两边“喜”字的衬托下,更显得残酷,悲哀和无 奈。我小的时候屡屡看到这种场面,几乎每次都为嫁女的家庭伤心落泪。那时候 暗暗下定决心,此生绝不结婚,绝不伤害别人的家庭,长大以后才理解这里面的 猫腻。   对于新郎家而言,那简直比中了头彩还要兴高采烈,如果一个人跟踪婚事的 全部过程,他就必须有这种从大悲到大喜地快速转换能力。新郎家的“喜”字尺 寸要大得多,里里外外全是人,家里家外的墙上贴的到处都是红纸,每一个人脸 上挂着的都是兴奋的表情。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生“四大喜”之一的“洞房 花烛夜”即将上演,仅从这字面上就可以想象其嬉闹场面。婚姻本来是一件很正 常的事情,愣是被阴阳崇拜宗教搞得如此残酷,如此富有戏剧性。阴阳崇拜宗教 就是这样,它总是力图通过对弱者的压迫,来换取强者的快感。只有通过这种强 烈的对比,才能强化家庭堡垒为儿子的利益奋不顾身,最终实现“子孙崇拜”的 宗教义务。   我们没有兴趣再描述新郎在大婚前如何祭拜老祖坟,如何跪拜父母亲。我们 还是看看史密斯在《缺乏同情心》一章的描述。“新娘常常很年轻,总是很胆怯 的,突然夹进陌生人之间自然充满恐怖。习俗虽然差距很大,但是这样把可怜的 孩子置于众人的注视中,似乎总是不尊重人情感的表现。有些地方,允许任何人 卷起新娘轿子的帘幕,瞪眼注视,另一些地区,众人找到一个取乐的好来头,站 在新娘经过的便道旁边,向新娘扔撒一把把的草屑或者谷糠,牢牢粘在新娘的头 发上。在轿子抬到公婆家门口,新娘从轿子里出来的时候,就像新买来的马一样 评头论足,新娘当时会是怎样的心情,是不难想象的。”这个老外也许没有注意 一个经常发生的事实,那就是出嫁的新娘往往在花轿里面尿湿裤子,我小的时候 屡次听说这件事情,后来仔细观察,果然发现新娘大红色的棉裤裆上湿了一大片。 我们可以想象,一个从没有见过陌生人的小女孩,突然这样置于吵吵闹闹,不怀 好意的一群人中间,她是何等的惧怕。   拜过天地后,接下来就是闹洞房了,这时候什么人都可以进入洞房折磨新娘, 抓头发的,脱衣服的,摸新娘私处的,无所不用其极,厉害的新娘事先准备一个 什么工具和众人对打,害羞的新娘就捣了大霉,几乎和文化大革命的批斗差不多。 我小的时候也参加这种闹洞房,亲耳听过新郎家里的父母商量说:“她(新娘) 现在成了我们家的人了,我们还是要想办法保护!”一般这个时候,新郎家里人 会找一些托进去,表面是闹洞房,实际上是有意无意的实施保护。事实上,即使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还是经常听说闹洞房闹死了新娘,最恐怖的例子就是几个 闹洞房的汉子将新娘装进麻袋里面,来回推桑,致使新娘窒息而死。闹洞房其实 是对嫁来的新娘的一种心理压迫,也是一种建立新的小家庭堡垒的宣言书,是祖 先崇拜的深层次延伸,而整个婚礼过程实质是新郎的家庭向世人炫耀,其家庭占 有了新人,家庭堡垒做大做强了,向祖宗汇报其家庭尽到了宗教义务,他们可以 安心地继续享受做神的快乐,同时向新娘示威,她是外来人,必须老老实实做家 族的奴隶,尽传宗接代的义务。潜在地向其它家庭堡垒示威,也是向社会展示宗 教的功利性,多生儿子吧,这样可以获得一个女奴隶。   婚礼一过,新娘成了小媳妇,其苦难正式开始了。我们至今还能够听到一句 谚语:“象小媳妇一样的受气”。我们还是看看史密斯在《缺乏同情心》一章的 描述。“在中国,儿媳妇的苦难,不仅可以写一小段,而且可以以此为题写上一 章,所有的中国妇女都要出嫁,一般出嫁年龄很小,她们一生相当一段时间是受 婆婆绝对控制的,谈起这种事情,就会令人想到这些儿媳妇生活在虐待他们的家 庭里,要遭受多么令人难于忍受的苦难。父母只能对女儿的婆家表示抗议,或者 在女儿被逼自杀后强要一笔昂贵的丧葬费,除此之外,对已经出嫁的女儿绝无任 何保护方法,如果一个丈夫严重伤害,甚至杀死了他的妻子,只要表示她对公婆 不孝敬,就可以逍遥法外了,我们有必要重复,年轻的妻子的自杀,是极其常见 的,在一些地区,几乎很难找到最近没有发生这种事件的村落。有什么话比这更 令人怜悯呢,一个母亲斥责已经出嫁的自杀未遂的女儿说:‘既然有机会,为什 么你死不掉?’”。到了夫家,女人成了外乡人。表面上“活是夫家的人,死是 夫家的鬼”,其实这是女人的一厢情愿,婆婆和丈夫压根就不把她当根葱,毕竟 她的姓氏没有变,她的血缘没有变,怎么可能是夫家的人呢?这里面还有一个细 节,就是“死是夫家的鬼”而不是神。嫁到夫家,仍然不能入家谱。这样一来女 人到底是哪家的人?其实谁家的人都不是,是夫家的奴隶,老婆不是对丈夫称自 己为“奴婢”和“贱妾”吗?   嫁过去的媳妇一年以后有儿子,等到儿子长大娶了媳妇,终于迎来了“十年 的媳妇熬成了婆”,可以欺负过门的儿媳妇了。自己一辈子受压迫,受奴役的日 子终于结束,也做上了奴隶主,发泄她已经扭曲了的心灵。女人欺负女人也许更 为触目惊心,婆婆通过各种手段折磨媳妇几乎在每一个古代家庭里面终日上演着。 其实嫁过去的媳妇也未必一定要等到儿子长大娶了媳妇,自己才能成婆,因为她 还有一条捷径,那就是收童养媳。童养媳估计绝对是古代中国的特色。我们在上 面说过女孩生下来自己不想养,但是又不忍心掐死或者遗弃,那就送人,往往送 给别人就做了童养媳。史密斯在《缺乏同情心》里讲述了一个童养媳的命运: “一个妇女用香烛烧她的童养媳,又用烧红的钳子烙她的双颊,最后在滚烫的热 水锅里把她煮死了,奏折里还列举了其它几个相似的实例,出处无疑是确实的。 这种极端惨无人道的事大概是罕见的,但是残酷的虐待,加重到逼迫童养媳自杀、 或者企图自杀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比前面所述更令人激愤。笔者亲自了解的许多 家庭,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我们可以感受到史密斯发自内心的控诉和无奈。 一个女人做了几年媳妇,被折磨地死去活来,这次自己生了儿子,于是讨一个童 养媳,变本加厉地从这个童养媳身上获得心理平衡。之所以童养媳更惨就在于她 未来的丈夫还是一个几岁的孩子,一点不能保护她,有时候反而帮助母亲欺负她。 童养媳的命运在古代几乎成了悲惨的代名词。   男子休妻有七种理由,其中第一条理由就是媳妇不孝敬公婆。什么是不孝敬, 就日常生活而言,孝敬如同橡皮泥,怎么捏都行,只要是婆婆不高兴就是不孝敬, 立刻就可能受到婆婆的诅骂和殴打,到后来看一眼也感到讨厌的时候,就说不孝 敬,直接将她逐出家门。古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只是说说,只要这 只鸡、这只狗不高兴,所谓的嫁也立刻失去作用,连鸡和狗也成不了。这有点类 似刚刚实行市场经济时到私人公司打工的农民工,随时都可能被老板开除,没有 一点安全感。   有了儿子,女人应该是苦尽甘来,可是如果一直没有生出儿子,那么这个女 人就彻底完蛋了,只能一辈子做奴隶,而且面临被修掉的危险,婆婆的欺压也会 更加变本加厉。不要说古代,就是现在,如果儿媳妇没有出生儿子,捣鼓最起劲 的就是婆婆了,不是劝儿子和儿媳妇离婚,就是有意无意的骂儿媳妇没有能力。 古代男子休妻的七种理由中排在第二位的就是没有生出儿子。这修妻的第一条理 由是从“祖先崇拜”那里自然演绎出来的;修妻的第二条理由是从“子孙崇拜” 那里自然演绎而来的,因此阴阳崇拜宗教经过数千年的进化已经渗透到家庭人类 血亲的方方面面。我们看看这修妻最重要的两个理由中,没有一个理由是作为妻 子的女人能够自我控制的,全然靠概率支配,靠老天控制,因此我们说古代中国 女人特别容易陷入迷信,是典型的多身论和泛神论者,这是由阴阳崇拜宗教本身 的原始低级特点决定的。女人只能通过命运来为自己的不幸找到理由,作为一个 社会的最弱者,她只能幻想各路神仙保佑婆婆高兴,自己生儿子。只是神仙本来 就不存在,即使存在,面对如此众多的女人祈求也忙不过来,于是女人在屡次求 神不灵以后,就又转向另外一路神仙,结果是处处都是神仙。什么石头、动物、 青天、云朵、房屋和土地等等各种物体都求,本着谁都别得罪,礼多人不怪的态 度。如果有一天求完一块石头,恰巧就生了儿子,那么这块石头就成了她自己的 神了,这就是古代女人忌讳特别多的原因,这也是社会的最弱者在完全无法控制 自己命运的时候一种最为本能选择。   女人无论在娘家还是在夫家,都是三等公民,不受教育,不受重视,寄人篱 下,不入家谱,活着时候是附属品和多余品,死后也无法入家谱,也无名无性, 成了精神上的孤魂野鬼。女人如此之惨,但是无论怎么说,女人也是人呀,总得 给一条出路,否则,人类无法延续呢。阴阳崇拜宗教给了女人什么好处呢?那就 是活着的时候给予女人享受自己孩子的礼仪和衣食供养,死后和自己丈夫合葬享 受子孙的祭祀。但是可要注意了,这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享受的,只是一部分, 如果自己没有生出儿子,或者自己是小老婆,那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哪么这 部分女人出路何在?这个回答很简单就是没有出路,阴阳崇拜宗教不给她们出路。   没有生出儿子,女人就没有了一切,活不好也死不好,这是“子孙崇拜”的 必然结果。还有一点更令古代中国人惶恐,那就是妻子虽然生出儿子,万一这个 儿子是妻子和别人通奸生出的,那就彻底完蛋了。承载所有家庭宗教信仰的儿子 竟然是假的,对阴阳崇拜宗教来说这是最为残酷的。古代又没有DNA鉴定技术, 无法辨认儿子是否为亲生。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必须给予女人最为严厉的精神枷 锁和肉体摧残,使她彻底丧失和其它男人接触的机会。古人采取的办法就是所谓 的男女“授受不亲”,强化这种观念,使男人和女人在道德层面上不能说话,不 能聚在一起,但这不可能彻底杜绝男女之间的私情,因此,还是要从女人这儿着 手。首先是规定女人必然呆在家里,所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跨,接着来一个更狠 的办法,就是将女人的脚给搞残疾,使之根本就无法走路。这样一来,不仅在道 德伦理上规定女人不能外出,而且从肉体上剥夺了女人外出的能力。仅仅是这些 形式还不行,还要在思想观念上下手,那就是无限制地强化贞操的概念。至今电 视里面,一个女孩被强奸了,就说歹徒占有了她,然后就是蒙太奇的手法:一片 盛开的桃树林,红色的桃花纷纷落下,伴随着这个女孩隐隐约约哭泣的面孔。强 奸无疑是极端恶劣的犯罪,但是使用“占有”这种词汇无疑是鼓励强奸,使女人 不仅受到肉体的侵害,更大的是精神伤害。更为离奇的是强奸犯虽然受到惩罚, 但是已经“占有”了这个女孩,既然占有,这个女孩就是她的了,怎么还算犯罪 呢,就这么离奇的悖论。“占有”是古代人身依附关系遗留下来的产物,被现代 人继续沿用着,就这么简单的两性身体接触搞得如此复杂,居然还和桃花凋谢了 联系在一起,其用意究竟何在?无论如何,古代一个女孩被强奸了,女孩就面临 要么死掉,要么就嫁给强奸犯的艰难选择,因为贞操已经失去,阴阳崇拜信徒们 个个心惊胆战,谁知道和这个女人结婚生下来的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呢?她已经被 占有了,只要有点财力的,谁愿意要个二手货。在古代许多女孩被强奸后都只能 嫁给强奸犯,强奸犯成了最大的获益者。阴阳崇拜宗教要确保血统的纯正,当然 容不得女人被别的家庭堡垒成员染指。阴阳崇拜宗教作为原始宗教,从来都是强 调形式,蔑视精神和思想的内涵,我们在这种宗教特点上都已经做了分析。女人 被修掉的第三个理由就是和别人通奸。我们看看修妻的前三个理由没有一个不是 为了阴阳崇拜宗教服务的,只是这第三个理由多少能够由女人自己把握,不过古 代还是有很多男人胁迫女人就范,然后就说女人通奸了,女人受到了惩罚,男人 啥事也没有。   女人被修掉的第四个理由是“忌妒”,也就是如果不允许丈夫娶小老婆,也 可以作为一个理由直接将妻子开除。说到这个“妒”,典型的是“只许州官放火, 不许民众点灯”。一个男人,搞了一大堆老婆,各个老婆由于利益关系和情感关 系搞得家庭极其复杂,矛盾重重。我们都说爱情是自私的,到了这种一夫多妻面 前,爱情变成公的了,老婆喊丈夫为老公,公就是公共的意思,看来这个词用在 男人身上本身就意味着女人可以“共夫”。我们一听到“共妻”都不寒而栗,但 是听到“共夫”却无动于衷,甚至心向往之。最为滑稽的是如果哪个妻子对丈夫 娶小老婆有意见,就会受到指责,说她是“妒妇”,不通情达理和缺少教养。但 是如果哪个女人搞一妻多夫,估计她的丈夫们会闹出人命,社会舆论就会说男人 的尊严何在?搞得每一个人都义愤填膺。这个女人就成了荡妇,变得十恶不赦。 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男人有尊严,女人是没有尊严的。为什么有如此天壤之 别呢?其本质原因就是因为阴阳崇拜宗教需要确保子孙血缘的纯正,必然要让女 人从一而终。为了确保生出儿子,必须让男人有一夫多妻的权利。一夫多妻下的 女人稍有反抗就被说成“妒妇”或者“怨妇”,我们可以设想,一妻多夫下的男 人会是什么样子,恐怕很难找到一个词汇来形容他们的妒忌和怨愤了。   说到女人的贞操问题,就不得不谈到古代一类人,不是女人,是男人,但是 又没有男人的生殖器官,这就是太监。阴阳崇拜宗教最大的教主就是皇室,小老 百姓将女人关在家里,不让女人出门就可以确保女人的贞操,但是皇室不行,皇 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女人太多了,大多数都不认识,至于王爷,公爵也是一大 堆的老婆。这么多女人需要人照料伏侍,皇上、王爷和公子等也需要别人来服务。 可恨人类只有男人和女人两种性别,如果有类似工蜂那样的人就好了,既可以为 皇室提供服务,又确保不会和这些老婆们发生两性关系,但是人类只有两性,怎 么办呢?这不得不佩服古代中国人的智慧:将男人给阉割了,造出一个“工蜂”。 我们都知道这就是太监,只能劳动、吃饭,但是不能繁殖。阴阳崇拜宗教的两个 基本主题,一个是吃饭,一个是繁殖。太监愣是失去了“繁殖”的能力,其实宫 里的女人一生也见不到皇帝,和太监有异曲同工之妙,不同的是她们失去了“繁 殖”的权利。这些人没有资格信仰阴阳崇拜宗教,实质上就失去了人的精神和思 想,失去了做人的权利。既没有理想追求,也没有精神寄托,他们只能心理阴暗 变态,我们从历朝历代的太监作为都可以看出其中的端倪。   没有儿子的女人处境尽管十分艰险,但是还可能有活路。还有一类女人更为 苦难,那就是年纪轻轻,丈夫却过早去世了的女人。我们都知道鲁迅的小说中的 祥林嫂,她就是这类女人的典型代表。死了丈夫,社会反而责怪祥林嫂克夫,苦 命的祥林嫂自己也认可这种说法。如果仔细搜集这方面的资料,还可以弄出一类 所谓理论来。比如什么洼眼的女人克夫,有泪痣的女人克夫等等。还有更耸人听 闻的就是所谓“白虎星”克夫的说法,也就是女人没有阴毛。这些生理特点本来 也不算什么,但硬是和丈夫的生死关联起来,给女人以巨大的精神压力。丈夫无 论是什么原因死了,都是妻子的错,因为她克夫,不克夫丈夫怎么会死呢?婆婆 对媳妇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害的她没有了儿子,失去了精神信仰的依托。我们再 看看古代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悲惨经历。上个世纪初,一个王姓女子嫁到数十里 外的刘姓家里,不幸的是王姓女子丈夫得病死了。王姓女子当时只有20岁,过了 一年,她实在忍耐不住孤独,借口身体不舒服,经常到一个医生家里去看病,于 是就有关于该女子的风言风语。王姓女子的小叔子就到其娘家将这件事说了,娘 家父母对其小叔子说:“眼珠子没有了,留着眼眶子还有什么用呢”,这个眼珠 子指的是该女子的丈夫,眼眶子指的是该女子,暗示应该将他们的女儿弄死,因 为丈夫这个眼珠子死了,她这个眼眶子留着没用了,于是小叔子弄来一只猎枪将 王姓女子开枪打死,就地挖个坑埋了了事。谁知道解放以后,政府号召深挖欠有 血债的人,可以直接枪毙,这个小叔子虽然深受阴阳崇拜宗教的毒害,但是毕竟 受到了民国时期思想的影响,估计多少有点不安。人民政府发布公告以后,可能 是做贼心虚,于是就三天两头到外面躲躲,没等几年也死去了。王姓女子娘家的 人从来就没有提出过这件事情,他们认为女儿如果不能守寡,就应该殉夫,这是 天经地义的。古代经常有这样的女人,还没有正是结婚,丈夫就死了,于是这个 女人就开始守寡了,事实上只是媒人中间说一下,双双父母同意了,这个女人的 一生就注定和这个男人的命运拴在一起了,因此就闹出了女人从未见过自己的丈 夫,却为他守一辈子寡的笑话。阴阳崇拜宗教可能感到这样太残酷了,没有丈夫, 又将人家的脚搞残疾不让其自食其力,又不允许抛头露面,这一辈子怎么活呀。 实在过意不去,就给女人搞一个牌坊以资鼓励。这个牌坊十分耀眼,女人总算感 觉到被别人重视了一次,搞得别的女人眼热呢,于是就有了“又想当婊子,又想 立牌坊”的俗语。   谈到妻子问题,我们又不得不深刻地思考一下古人的“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宗教背景。许多人都知道这是古人的一大恶习,认为没有任何道理,如果大家都 有吃的,不挨饿,不受冻,即使不太平均也总比大家一齐受罪强呀,为什么一定 要平均呢,有的人认为是小农意识使然,其实这里面问题远非如此,说到底是家 庭堡垒做大做强的必然要求。家庭堡垒的做大,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女人问题, 家庭堡垒内部几乎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但是有一点是家庭堡垒内部无论如何也无 法解决的,那就是妻子问题。要传宗接代,妻子是前提条件,而妻子是其他家庭 堡垒中的女孩演变来的,如果要获得其他家庭堡垒的女孩做妻子,首先要具有和 其他家庭堡垒均能的财富和社会地位,也就是平均对等,所谓“门当户对”了。 如果不均等,家庭堡垒面临无法娶到媳妇或者只能娶到劣等媳妇的局面,这就直 接影响家庭堡垒的做大做强,使整个家族面临信仰危机。因而不均等给阴阳崇拜 信仰造成了很大的威胁。当然不均等也会严重影响到祖先崇拜,这是另外一个问 题了。   在孝的一节中,我们考察的孝都是男人的孝,没有提到女人,这一节我们也 谈谈女人的孝是怎么回事。女人不能孝敬自己的父母,只能孝敬公婆,这是封建 社会孝里面的一个黑洞,按照等价交换原则,父母对儿子有三年的养育之恩,儿 子应该为父母守三年的孝,父母对女儿也有三年的养育之恩,为什么女儿就不要 为父母守三年的孝呢?为什么在自己的父母老了,不能养自己父母的老呢?这个 问题提得很在理呀!阴阳崇拜宗教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女人 实质上的父母已经换人了,换成了自己的丈夫了,所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 自己都靠别人养着,失去了做人的资格,哪里还能为自己生身父母尽孝呢!妻子 称呼丈夫为老爷,如果丈夫死掉了,妻子要守孝的,但是反过来,妻子死了,丈 夫是不守孝的,而且还不戴孝,这些都是丈夫是妻子实质父母的明证。这样看来, 女儿没有义务养活自己的爸爸。实际上,女人有三个爸爸,两个妈妈要感恩。一 对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一对是自己丈夫的父母,还有一个爸爸是隐含的,那就是 自己的丈夫,女人要感恩的人实在太多了。女人所有的不幸说到底还是自身的生 理弱势造成的,如果她们力量比男人还大,怀孕了还能象母狮子那样不影响自己 的身体,照样可以打猎,凭力气吃饭,阴阳崇拜宗教怎能奈何她们呢?阴阳崇拜 宗教从属于原始宗教,人家就认“力气”,讲究的是弱肉强食,哪里象现代社会 依靠智力吃饭呢。   女人的精神枷锁   阴阳崇拜宗教需要牺牲女人的利益保持血统的纯正和家族的繁衍,这就不仅 仅需要在肉体上摧残女人,而且需要在精神方面给女人套上枷锁。精神领域方面 主要是营造一个便于控制女人的社会氛围。首先在美的情趣上,阴阳崇拜演化出 了“病态美”的审美观。爱美之心人皆有知,也是人之常情,既然美对人的影响 如此之大,注定要为阴阳崇拜借用。古代第一个审美观是“小脚”。古代女人美 不美不取决于体型,也不取决于脸蛋,而是靠脚来评判。所谓“三寸金莲”,脚 越小越美。在古代婚礼上,围观的群众争先恐后观赏的是新娘的脚,丈夫最急不 可待的也是首先看新娘的脚。小脚分量如此之重,爱美的女人只有自觉自发地把 脚裹得更小了。第二个审美观就是以白为美,皮肤越白越美,这一点时至今日仍 然牢牢影响着中国女人。亚洲女人是黄皮肤,这是她们的本来肤色,如果一定要 搞成白皮肤,只好不见阳光,一天到晚呆在家里,这就自然而然地做到“大门不 出,二门不跨”了。以小脚为美限制了女人的活动能力,以白肤为美削弱了女人 的活动意愿,这两个审美观还不够,还有第三个审美观,那就是以疾病为美,或 者说以女人的弱不禁风为美。比如西施的心口痛,居然被看作美,竟然传为美谈。 林黛玉身体虚弱更被看作美的极品。既然以疾病和虚弱为美,哪个女人还愿意锻 炼身体,增强体质,一天到晚没病也要弄出病来了。时至今日,如果哪个女孩子 有健康的体魄,发达的肌肉,她都不好意思穿裙子展示出来。所有的这些审美观 就是要剥夺女人的劳动能力和劳动意愿,使女人彻底被控制,成为玩物。美从来 都与真理联系在一起的,在真的基础上才能美,阴阳崇拜本身是假的、丑的,那 么它的美必然也是病态的了。阴阳崇拜宗教对女人也规定了具体的行为标准,那 就是“三从四德”,这成了道德层面的东西,如同中东地区的女人出门戴上面纱 一样,从等级上规定了女人的社会地位和社会身份。   民国初年有一个老太婆,生了四个儿子,前三个儿子都结婚了。结婚以后, 他发现儿子不再围着自己转了,挣了钱偷偷地给自己的老婆,对自己的孩子非常 疼爱,于是这个老太婆感到空前的失落,不停地唠叨着一句话“娶个媳妇,瞎个 儿”。这句话生动地刻画了这个老太婆生孩子的目的,那就是为了她个人的享受。 她生的不是孩子,而是奴隶。对待孩子,除了作为女人的本能以外,其它的就剩 下如何利用孩子为个人谋福利了。最后她坚决不同意给小儿子说媳妇,小儿子错 过了结婚时间,独身一生。这个老太婆怎么会预料不到小儿子的未来呢?她应该 能预料到的,但是在她看来,前三个儿子结婚都生了儿子,解决了她死后有人祭 祀的问题,但是她活着的时候需要个奴隶一直终身照顾自己,这个小儿子正好用 来充当这个角色,小儿子的未来在她的个人利益面前可以忽略不计。我们说阴阳 崇拜宗教的核心是个人利益至高无上,而阴阳崇拜下的女人有时候对这一点表现 得最为具体、生动和赤裸裸。   阴阳崇拜宗教伤害的女人被愚弄的十分严重,她们没有内在的精神力量,决 定了其目光短浅、斤斤计较和心胸狭窄,只能在吃饭和繁殖的泥淖中滚爬,成为 宗教的最大受害者和最大的帮凶。女人看小不看大和目光短浅不是一个眼光的问 题,不是素质问题,也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一种心态问题,一种习惯问题,一 种弱者不相信一切的问题。在阴阳崇拜宗教的残害下,她们失去了个人奋斗的勇 气,从小受到蔑视,缺乏安全感和归宿感,她们失去了自信心,不相信自己的能 力,不相信自己能够养活自己。她们对那些满脸酒气,吃的肚满肠肥的男人们报 着深深的敬畏之心。“嫁汉家汉,穿衣吃饭”给古代女性的人生做了一个非常形 象的注解。尽管到了现代,带着强大的历史惯性,我们还可以看到女人这种依赖 思想。在网上看到一个女网友的留言:“我结婚时候什么也没有得到,等婚后我 农村的婆婆出了无数的夭蛾子,各式各样没有听过的说法都来了,弄得你好象只 是为他们活着。穷点不可怕,多给点钱无所谓,被当个永不生锈的办事的机器也 不可怕。辛苦点吧!谁让你摊上了呢。最不能容忍的是他们心术不正,把我们当 摇钱树,还总挑唆我老公偷偷给他们钱。弄的我老公总瞒着我给他妈钱,一次给 3~5千元平平常常,反过来我生病打个点滴他掏二十多元就心疼。他的愚孝简直 到了极点! 我对我老公说:‘下辈子我要托生当你妈,什么也不用付出,得到的 却那么多。有你这样听话的儿子,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我嫁给你却是倒了 血霉。”显然,这个女网友不了解阴阳崇拜宗教是怎么回事。其实真正的信徒不 会这么像她这样想的,而是拼命的多生儿子,做老娘呢。现代社会已经给了女人 充分的自由和就业机会,这个女人的可悲之处在于还是想着做他的老娘,而没有 领悟出要做他,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而不是靠别人的施舍。   现代中国女性和古代女性相比怎么样了呢。我们发现最明显的不同是以小脚 为美不见了。女性小脚解放了,但是女性的皮肤还没有解放,仍然处于煎熬之中, 无数的美白药品,各种各样的遮阳伞就是明证。一到夏天,女人搞得像古代武士 似的,身披风衣,头戴太阳帽,整个面目用帽檐遮挡起来。在身体方面仍然以女 人所谓的“小鸟依人”为美。这种审美情趣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女人的意志力培养 和性格情操的锻炼,使女人总是盼望有所依靠,鼓励女人好逸恶劳和好吃懒惰, 由此引发女人一系列道德品质问题。勤劳勇敢,用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不靠天, 不靠地,只靠自己,这样才能有资格去“美”,有资格去“爱”,才算完整意义 的人,否则和动物没有什么差别了。阴阳崇拜宗教通过种种手段,鼓励女人贪图 享受和不劳而获,就是为了使女人不能成为人,为压迫女人提供经济基础。到了 现代社会,还是有人看不清楚阴阳崇拜宗教对女人愚弄本质,津津乐道于“女孩 富养着,男孩穷养着”,“干的好,不如嫁的好”等理念。这种理念教育的女孩 子令人何等恐怖与绝望,也许只有接触这类女孩的人才能深深体会到。好吃懒惰, 极端自私自利,目空一切,装腔作势是她们的基本特点,一切和享受相关的名牌 衣服,名车,有名小吃,著名娱乐人物和歌曲,她们如数家珍,至于地理、历史、 自然科学和人文修养一无所有,这是一群既不能输入也不能输出的死物。有一次 遇到一个朋友聊天,她说有些女孩真疯狂,她们之间流行着这样的一句话“宁愿 坐在宝马后面哭,不愿意坐在自行车后面笑”。有人认为现代女孩不如过去女孩 良善了,发出人心不古的感慨,其实他们错了,阴阳崇拜下的女孩不是人,没有 选择权利,一切都是父母、公婆和丈夫说了算,她们谈不上什么道德品质。现在 女孩至少还可以自己选择做宝马还是做自行车,这比过去也算是一种进步,只是 由于她们失去了阴阳崇拜宗教的压迫,但还保留了阴阳崇拜宗教的糟粕,使她们 辨别不了是非观念,她们不知道做在宝马后面哭,很快就会被踢出宝马,连自行 车也做不上;做在自行车后面笑,经过自己努力奋斗,不仅可以坐在宝马后面, 而且还可以做到宝马前面。当然现代社会更多的女性依靠自己的能力,在社会上 打出一番自己的天地,依靠自己养活自己,她们不是所谓的女强人,她们是女人, 是一个大写的“人”。她们到了现代社会终于从动物界回归到了人间。现代仍然 有很多女性偏偏还想回到动物界,这就如同一个长期戴手铐的犯人,突然松开了 手铐,他不知道双手放在何处,又吵闹着要将手铐再戴上。这些女人只看到了不 用劳动坐享其成的一面,忽视或者不愿看到被奴役、压迫甚至迫害致死的一面。 可能不仅仅女人有这种毛病,这大概是人类的通病,否则也不会老是有人动不动 就叫嚷着“人心不古,今不如昔”,鼓吹回到过去,过以前的日子。春秋时期很 多士人叫嚷着“克己复礼”,现在也有很多人叫嚷着计划经济时代好,这些都是 十分类似,叫做“好了疮疤,忘了痛”。   古代女人既不入娘家家谱,也不入婆家家谱,娘家说她是婆家人,婆家说她 是娘家人,使女人在精神上没有归宿感,没有安全感。肉体上残害女人使之失去 劳动能力,社会道德舆论上限制女人的行动自由。她们不锻炼身体,不经常变换 周围环境,使她们失去认识世界,开阔视野的机会。一夫多妻培养了她们憎恨和 狭隘的性格,宗教压迫和残害使她们的心理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这样的母亲 抚养的孩子在人格上不可能健全,也不可能具有友爱精神。有人说,国家与国家 之间的竞争说到底是母亲之间的竞争。阴阳崇拜宗教下成长的母亲本身问题如此 之多,她们培养的孩子很显然是无法参与国际竞争的。很好比较,看看近代史, 西方派来几千人的队伍就打得拥有二亿人口的清朝满地找牙,也许就能看出其中 的端倪。   当然了,我们讨论了太多女人不幸的一面,但是可能很多女人过得还是不错 的。比如遇到的婆婆比较善良,或者婆婆早死,不受婆婆的折磨。所嫁的丈夫待 人友善,知道体贴,而且有相当的经济能力或者社会地位。这个女人又生了几个 儿子,儿子又孝顺和服从母亲,这样的女人应该是十分幸福的了。尽管他们在社 会上没有地位,没有自由,没有精神信仰,甚至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爱情,但是, 这如同没有偷吃智慧果的夏娃,肚子吃的饱,肉体上不受折磨,她们就没有太多 精神领域的需求了,这就是没有智慧的烦恼。   面子戏子和骗子   阴阳崇拜宗教对外表现的是祖先崇拜,对内表现的是子孙崇拜,归根结底是 个人崇拜,也就是自己成神。阳崇拜是给社会看的,阴崇拜是给家庭看的,自己 崇拜是给自己看的,这种遮遮掩掩的阴阳崇拜造就了古代中国人特有的演戏本领。 无论待人接物,一切都存在阴阳两面性,即一表一里,一真一假,一阴一阳。这 种两面性最大特点是形式决定内容,无限制的强调形式,至于内容,没有人真正 关注。谁要掌握了形式,谁就能通吃四方,用史密斯的话说就是“在中国最难获 得的就是真相,形式永远大于内容”。古人和古代社会不是没有法制,是有法制 的,但是这种法制总是扮演当权者,特别是皇帝以及土皇帝的拐杖,用的时候就 拿起来打人,不用的时候就扔到一边去,这种法制的欺骗性以及对人民的伤害更 大,因为使人民不再相信法和法制,甚至认为法制还不如人治。究其原因是法制 也有两幅面孔,一个对外,一个对内。仁义道德也是如此,张学良在回忆录说过 “人,就是一张纸蒙住了脸,千万别把那张纸揭开,你要揭开了,那幕后就不一 定是怎么回事了,你别揭开,就是仁义道德。”这说的很好,什么是仁义道德, “面子”就是仁义道德,仁义道德也是两幅面孔,一副是戴着的面具,一副是真 实的嘴脸。阴阳崇拜的阴阳性推广到社会的角角落落,处处体现了两面性。   阴阳崇拜宗教下家庭堡垒不停地向上复合,成为家族堡垒,进而演化成区域 堡垒,最后成为国家,这种家国同构的关系使得家与家的关系演变成了国与国的 关系,但是家庭毕竟没有国家那么大的规模,家庭的成员也就十几个人,每一个 家庭成员几乎就代表一个国家,那么人与人的关系就演变成了国与国的关系,而 且是小国与小国之间的关系。一旦上升到国家的层面上来,那就涉及到政治问题, 国家的形象问题,国家的外交礼仪问题。这样一来,古代中国人实质上都是政治 人、礼仪人和形象人。政治无所谓对错,只有好坏之分。套一句明言“政客都是 出色的骗子”,古代中国人也必然都是真真假假的政客了。   政治是怎么回事呢,我们来看看一个小故事。一只不甘于平庸的老鼠想获得 对其它老鼠的支配权,就必须显示出高于其它老鼠的能力来,以迎合群鼠的需求, 于是说自己是神鼠,具有灭猫、治病和解决食物来源问题的神奇手段,而这些正 是群鼠面临的迫切挑战,于是这只老鼠就拉几个铁哥们跟着帮腔,群鼠们也是急 病乱投医,姑且听之,这样权力就来了。显然,这只老鼠的最初权力来源于谎言 和欺诈。当这只老鼠获得权力以后,它需要兑现,否则难以服众,于是他就面临 两条路可供选择,第一条路就是将群鼠们组织起来,分工合作,专门派一些老鼠 负责安全问题,实现对猫的监控,形成早期发现、早期预警和早期躲避。对于粮 食问题,在负责安全老鼠们的帮助下,尽快到粮仓偷运粮食,然后存储到鼠窝里 面。通过这种组织手段,兑现自己的承诺,进而为自己的神奇力量找到了合理的 解释,使大家都获得了生存和发展,这就是有作为的政治家的谎言,也可以说是 伟大的讲谎言的政治家。还有一种选择就是继续欺骗下去,但是总有老鼠不断饿 死,或者被猫吃掉,这时候这只老鼠可以动用自己的权力组织军队,控制舆论, 掩盖老鼠饿死或者被猫吃掉的真相,如果有的老鼠擅自发牢骚或者揭发这只老鼠 根本就不是神鼠,那么就立刻扣一个反革命的帽子把它杀掉或者关进监狱。为了 掩盖真相,这只老鼠可能还要粉饰太平,做表面文章,鸡奸民意,将谎言持续下 去,此时整个社会都潜伏着危机,因为社会根本矛盾没有解决,而且由于靠谎言 来维持,危机越来越严重,掌握权利的老鼠硬是让饿着肚子的老鼠喊我们都很好, 吃得都很饱,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不怕死的老鼠大喊起来:“我肚子是饿着的, 是被逼迫才喊吃饱的”,这时可能整个社会立刻动荡起来,改朝换代在所难免了。 又一个自称是神鼠的老鼠站起来组织群鼠推翻了旧王朝,建立起了自己的新王朝, 于是神鼠的故事又重新演绎了。历史上这种例子实在是太多了,最为典型的就是 洪秀全,说自己是天父下凡能呼风唤雨,结果是一呼百应,在南京建都了。可能 感觉谎言的神奇力量,也可能是走火入魔,洪秀全仍然和杨秀清一起装神弄鬼, 直到清兵围攻南京城了,还说什么天降雨露可以充饥。再看人家刘邦就不同了, 最初说自己斩蛇起义,附会说自己是龙,也装神弄鬼,可是人家只糊弄老百姓, 自己清醒着呢,政治决策从来都是依靠谋士决策,结果总算事业有成,打下江山, 老百姓也能过得下去,天下稳定了,说自己神还是不神都无所谓了。聪明的政治 家将鬼神分离出去,实现了政教分离,将政治的理性和宗教的非理性很好的结合, 这个国家就可以长久一点。如同那只老鼠一样,任何统治阶级要取得统治权,必 须标榜自己是神,不同于一般的普通人,因而古代所有的政权都是靠谎言来维持 的,政治从来不追求真理,不追求真实的情况,因为一旦追求真实,政权就会立 刻失去合法性。政治追求的最高目标就是整个社会的稳定。既然政治靠谎言来维 持,那么所有的政治家必须具有高超的说谎素质和本领,现实生活中职业说谎人 就是演员,因此高明的政治家都是演技高超的大明星。因此可以说政治家或者政 客以及大明星最看重的就是面子,说的冠冕堂皇一点就是个人形象,这些人都是 靠面子或者形象生存的,因此面子问题是公众人物的首要问题。   政治人物的面子如此重要,因此任何事情一旦上升到国家层面就特别复杂敏 感了,政治人物的一言一行都表示了某种特别含义,因而备受关注。国与国之间 的交往也十分讲究礼仪,稍有不慎就会伤及对方的面子,比如一个领导人出访, 对方领导人要同级别接待,不同级别的领导人要有不同规格的接待标准,否则就 被视为不给面子。我们上面讨论了古代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弄成了国与国之间的 交往,人与人的关系变成了政治关系,因而每一个人如同国家领导人一样特别重 视面子。古代中国人的面子从宗教上看涉及到阴阳崇拜信仰的宗教教义;从政治 角度看涉及到维持其家庭堡垒战略利益的礼仪形式。可见面子具有宗教性和政治 性,其政治性是宗教性的延续。   面子最初来源于光宗耀祖,归于子孙崇拜,最后落脚点是个人成神。阴阳崇 拜宗教造成每一个人的信仰都不一样,缺乏公共信仰主体,因此面子涉及到个人 的阴阳崇拜宗教层面。由于阴阳崇拜宗教的超现实性,使得一些生活细节直接和 宗教信仰关联起来,表现出来就是面子。史密斯说:“对我们来说,保全面子, 然后送了性命,似乎是很不值得的,但是我们听说中国的地方官,作为一种特殊 的恩惠,被杀头的时候,准许穿着官服,以保全面子”。史密斯并没有搞明白古 代中国人的面子到底从哪里来的,其实这十分容易理解,史密斯信仰基督教,是 基督教传教士,如果他犯了死罪,行刑的人强制他拿着《古兰经》接受砍头,他 一定坚决抗议,恰恰相反,他在行刑前很可能坚定的要求人们给他一本《圣经》, 从非基督教信徒角度看,这同样不可理解。萨达姆在接受绞刑前就手里拿着《古 兰经》从容镇定地接受行刑。古代官员穿着朝服就意味着至死他都是官员,当官 可是光宗耀祖的最高形式,他很好地实现了他的祖先崇拜,同时为自己成为大神 提供了可靠保证。史密斯不了解这个官员的宗教情节,自然就很难理解其行为。 面子问题中外人都有,之所以古代中国人表现得如此突出,还是由于阴阳崇拜宗 教对每一个家庭而言都是不同的,不像基督教那样,所有的家庭都有一个共同的 信仰,一个共同的信仰主体,即上帝。基督教教徒之间不存在因为宗教引发面子 问题。古代中国人恰恰相反,每一个中国人的信仰主体都不同,也就是每一个人 的祖先和子孙不同,因此每一个人的面子也都不同。其面子涉及到人生的点点滴 滴,小到吃喝拉撒,大到婚丧嫁娶无所不包,只要宗教所及的地方就必然有面子 的存在。民间经常有一些很不上台面的传说,也许在某种程度上更能说明“面子” 无所不在。传说朱元璋做了皇帝以后,故地重游未发迹时出家的寺庙,正和方丈 聊天的时候,突然内急就到佛殿后面拉了一泡屎,众和尚赶紧在这泡屎上面搭建 一个金黄的小屋子,据说这泡屎弯曲盘旋,似蛟龙出水,跃然欲飞九天,这泡屎 证明了皇帝的到来,成了该寺庙的面子备受珍爱。至于民间的婚丧嫁娶更直接和 面子挂起钩来。无论红白喜事,统统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唯恐众人不知道。参 与群众的多少,尤其是有头有脸的人数多寡,排出的酒席数量,无不涉及到面子 问题。我们在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章节中已经充分描述了其场面,也多次谈起骂 人这件事。只要是不同宗教信仰的两个人,他们之间对骂一定是从宗教角度辱骂 最为普遍和有力。古人宗教信仰不同,对骂要么是侮辱对方的祖先,要么就是诅 咒对方的子孙,这都是伤害面子的最高形式,比如一个人骂另外一个人“断子绝 孙”或者“坏八代”,这都是十分的严重。一个汉人骂回族是猪,诅咒基督教信 徒的上帝,都是要引发严重后果的。中国和苏联也曾经为了各自的信仰,对骂了 很长时间,这些都是从信仰角度考虑的。维护自己的面子,实质上就是维护自己 的宗教信仰,因此面子才如此不理智和如此重要。古人每一个家庭的信仰主体都 不一样,才导致骂人这件事成为一种文化现象。阴阳崇拜宗教可以很好的解释了 古代中国人的面子究竟最初是从哪里发端的。   我们上面论述这么多的面子问题,似乎还是没有说清楚面子到底是什么,为 什么西方人没有类似中国人的这种面子。我们在此处给面子下一个定义,这个定 义必须从两个角度给出,也就是什么是丢面子,什么是有面子。丢面子就是一个 人在社会大众面前,失去了他那个阶层所应该具有的物质或者精神利益;有面子 就是一个人在社会大众面前,获得了或者超越了他那个阶层所应该具有的物质或 者精神利益。比如一个父亲,他在大庭广众面前训斥他的儿子,如果儿子公然反 抗,则父亲就会丢面子。因此丢面子必须具备两个要件,一个是他应该享受的物 质和精神利益,一个是在社会大众面前公然失去了,这两个要件缺一不可。同理 有面子也可以此类推。可见面子一个最为重要的特性就是在社会大众面前才会存 在,如果没有外人参与,也就是都是所谓的自家人,那么一个人无论失去什么都 不存在面子问题,这是面子的要害。由此可知,西方人为什么没有这种面子问题 也迎刃而解了。我们知道几乎所有人的潜意识里面都想永垂不朽,可是东方人和 西方人对“不朽”的追求却是迥异的。西方人的“不朽”主要是需要上帝的认可, 也就是上帝在一个人死后对他的人生进行评价,然后给以上天堂的待遇,那么这 个人就不朽了。那么古代中国人的“不朽”是什么呢?这个大家都知道,就是只 要人们都记住你,那么你就不朽了,最底层的是让子孙后代记住,如果进入史册 被历史记住,那就是更高层次的不朽,因此可以得出,面子主要是给别人看的。 由此对于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来说,怎样做才算给别人面子呢?很显然,根据面子 的定义,就是在大众面前,维护别人本来就应该具有的物质和精神利益,比如对 于领导的当面训斥,一定要毕恭毕敬的接受,无论训斥的是否合理,都不能反抗, 否则就是不给面子,有问题私下沟通就不存在面子问题。   面子的政治性是从宗教性发展而来,是家庭堡垒的直接产物。人与人之间, 家与家之间都成了国与国之间关系,由此一点芝麻大的小事,都可能演变成重大 外交事件,可能进一步引发世代仇恨。古代中国人将国家才有的面子引入到了个 人、家庭和集团。从政治关系上看,面子就是讲排场,展示其家庭堡垒的强大, 向潜在敌对家庭堡垒示威,同时拉拢其他家庭堡垒结成利益联盟。比如上海大富 豪雇佣了十个工匠,花了十年时间做了一顶花轿。该花轿十分精巧,至今还在上 海东方明珠塔下展览。儿子大婚的时候,新娘就坐这样的轿子,新娘的家庭自然 感到十分荣耀,双双家族都有面子。别的家族看到了这顶轿子就打消了侵犯这个 家族的想法,反而可能去巴结讨好呢!史密斯在《面子》一章说:“在调解村庄 纷扰、无休无止的争吵时,‘和事老’需要仔细考虑如何保全双双的面子,就像 欧洲政治家曾经考虑的力量均衡一样,这样的调停完全是平衡有关各方的面子”, 这一段话深刻地揭示了面子的政治性。事实上,和事老所考虑的就是两个家庭堡 垒之间的力量现状,机巧地规避力量不平衡可能导致的冲突。其实“和事佬”后 面都有强大的家族作后盾,他本人又深刻理解阴阳崇拜宗教的本质,熟练各种礼 仪规则,比较公正正直,因而和事佬通常面子很大,由他主持调解使对立双双都 感到有面子,于是就坡下驴,继续保持一段时间的相对和平。面子不仅是个人的 事情,还被推广到了集体、单位和部门,它们都有大大小小的面子。高等教育扩 招以后,各个大学大规模圈地,兴建新的校区,尤其是学校大门,堪称一个比一 个高大威猛,这就是学校的面子,来不得半点马虎。学校大门建得好,意味着学 校有钱有势,自然学校的实力就强。政府看了感觉到学校有前途,决定扶持;银 行看了感觉到学校有财力,决定放贷;学生看了感觉到学校水平高,决定报考。 这门面作用十分了得,面子可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功效。正因为如此,国与 国之间历来重视面子问题,但是落到人与人之间,单位与单位之间也搞这种面子, 那么后果就是自然而然的引出了戏子来。   戏子就是演戏,有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也有重视形式不重视内容的意思。 古代中国人大体都是演戏的高手,这是阴阳崇拜宗教和家庭堡垒的后遗症。古人 的哭嫁和哭葬就是小人物活生生的政治化后,演出的一幕幕闹剧。女人结婚上花 轿前必须哭泣,无论是心花怒放,还是真得舍不得父母,都要拿着一只小手帕掩 面悲哭,这是必须的程序,因为只有哭才能显示女人的孝。真实想法不重要,重 要的是这种形式。还有哭丧,老人寿终正寝说是“白喜事”,既然是喜事,不应 该哭才对,但是哭恰恰是整个丧礼的重头戏。老人的儿孙们不想哭,但是又不能 不哭,于是就雇佣专职人员来哭,结果哭得死去活来的人竟然是和老人没有任何 关系的哭托。到了现代,音响发达了,干脆将最会哭泣的人录了音,在老人的丧 礼上播放,这下好了又省钱又有专业的哭声。我曾经到一个村庄住过一段时间, 听到一个老人丧礼上传来的哭泣声,一边哭泣一边述说着老人如何贤惠,如何照 顾子孙,待人如何友善,子女现在是如何思念,被感动的也掉了几滴泪水。不成 想没过几天,又听到另外一个老人的丧礼上传来同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哭泣和 述说,一打听才知道是录音机播放的,顿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种丧礼是内 容和形式极其不一致的典型。   我们来看看史密斯关于演戏是怎么说的。“中国人作为一个种族,具有强烈 的做戏本能,戏剧几乎成为这个国家的唯一娱乐,中国人喜好戏剧,就像英国人 喜欢体育、西班牙人喜好斗牛一样。很轻微的刺激,都能使任何一个中国人进入 戏剧,把自己当作戏里的一个角色。他像做戏一样装模作样,行磕头礼,屈下双 膝,趴下身子,往地下叩头。中国人是按照戏剧方式思维的”,戏是给别人看的, 人越多,戏就演得越是起劲。“戏子”直接来源于“面子”,演戏是为了“面 子”,“面子”需要“戏子”来表达。阴阳崇拜宗教的信仰需要别人的高度认可, 这种认可必然通过演戏展现出来,上面讲述的哭丧和哭嫁都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 古代中国无论是京剧,还是淮剧和徽剧,演出的内容要么是国,要么是家,国和 家同构,因此每一个观众都可以从戏剧里面找到自己的角色。比如宫廷剧,皇帝 对应着父亲,皇后对应着母亲,妃子对应着小老婆,太子对应着家庭的长子,太 监对应着管家,宫廷内部的斗争对应着家庭内部的斗争,国家与国家的斗争对应 着家庭与家庭的斗争,一切都可以对号入座。每一个古代中国人都可以在戏剧中 找到自己现实生活的位置,回到家里面就按照戏剧里面的内容生活了。刘三姐电 影里面就有这样的镜头,刘三姐告状告到大帅那里,大帅本来对这个案子不感兴 趣,刘三姐就说他是包青天,结果大帅立刻入戏,真的像包公那样断案子了。   演戏总是要有剧本的,没有剧本就无法演戏,这是再明白不过的道理,那么 古人演戏的剧本是什么呢?说出来大家都知道,那就是封建礼仪。演戏演的是礼 仪,礼仪本身包含的意思,没有人愿意追究,至于是否出自本心,那要问问演员 是否真的进入角色了。古代礼仪有多少呢,按照古代经典记载,礼仪准则有三百 条,行为准则有三千条。礼仪多如牛毛,也难怪,老百姓按照礼仪过日子,礼仪 太少了,老百姓老是搞同样的礼仪,自然可能就感到乏味。如果仔细研究这些礼 仪,就会发现基本上是围绕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这两个主题展开的。婚礼和丧礼 应该是礼仪最为丰富的内容。同样两个人在不同场合可能有不同的礼仪,比如所 谓的在家是父子,出外是君臣。不同的地点、时间和场合就有不同的礼仪,总有 一款适合你。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礼仪,师徒之间,兄弟之间,朋友之间都规定 相应的礼仪,就是走路和说话都有讲究,至于服饰、住房的礼仪门道更多。人与 人交往基本上靠礼仪来维持,于是就有了所谓“礼仪之邦”的说法,但是这种礼 仪动辄会上升到家族荣辱的层面上来,所谓生死是小,受辱是大。该有的礼仪没 有就可能没面子,没面子就可能触犯了阴阳崇拜宗教。史密斯在《孝心》里描述 了一个十分幽默的故事。故事的内容大体是一位私塾老师想给自己的母亲写一封 信,就让他的学生代写。史密斯非常奇怪,就问这位私塾老师:“这位学生认识 你的母亲吗?”私塾先生回答说:“他已经习作文一年多了,应该知道怎样给妈 妈写信!”结果这位学生一会儿就写好了,私塾老师签上自己的名字就交给邮差 带走了,这封信寄给任何一位中国妈妈都没有问题。我们不能贸然对这位私塾老 师下断言说他在演戏,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样毫无内容的形式却是一种礼仪。   礼仪是演戏的剧本,古人的一切行为规范要按照礼仪来进行,那么礼仪就特 别值得重视了,凯利瑞在《中央王国》中有一段论述:“礼是全部中国人思想的 缩影;按照我的意见,中国能够为本民族和其它民族提供的最精确、完美的专论, 就其本身来说,就是关于礼仪的书籍。如果中国人有情感的话,他的情感靠礼仪 得到满足;他的职责在礼仪中完成;他的长处和短处也是从礼仪推导出来的;创 造物之间的自然关系主要是礼仪上的联系。一言以蔽之,礼仪上的民族,是作为 一个道德、政治和宗教的人而存在,是存在于与家庭、社会和宗教的复杂关系 中。”这段话精准地指出了礼仪对中国人的影响,礼仪成了维持人与人之间最基 本纽带,这个礼仪从家庭里推导出来,然后依次推导到社会上去。但是他没有指 出礼仪的实质,也就是礼仪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重要,为什么古代中国人这么劳心 伤神地搞这个东西,这种只顾形式而没有内容的礼仪只能破坏人类的“真、善和 美”,古代中国人为什么乐此不疲呢。我们上面谈到了为了面子就要演戏,为了 演戏就要用礼仪做剧本,礼仪自然就变得十分重要了,不过这只是一个方面,还 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礼仪充当了阴阳崇拜宗教的仪式,礼仪如此众多和不可理喻 是因为阴阳崇拜宗教没有深刻的思想内容,只有通过形式的礼来加强宗教信仰。 阴阳崇拜宗教是一个大俗的宗教,关注的是吃喝拉撒,生活的方方面面,因而礼 仪就必须渗透到生活的角角落落。它没有精深的、逻辑严谨的教义,只能无限的 强调各种形式,通过形式来确立宗教在人们心目中的位置。阴阳崇拜宗教只能采 用这种形式来征服人的身体,进而征服人的精神,它和其他高级宗教一个很大的 不同就在这儿,因而总是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是又处处感受到它的力量。 阴阳崇拜宗教从来不强迫最为普通的老百姓阅读、背诵或者从内心深处如何信仰 宗教教义,不像基督教那样要从心里时刻感恩主,但是阴阳崇拜宗教却牢牢地限 制了人的举止言谈,都要按照规定的礼仪进行,在这种礼仪之中,不知不觉地进 入了这个宗教的圈套里面,这就是礼仪的妙用。我们从婚丧嫁娶可以看出它没有 什么惊人的哲学内涵,有的尽是各种各样的礼仪,但是却处处显示祖先崇拜和子 孙崇拜的影子。阴阳崇拜宗教通过礼仪征服了人的肉体,他并不试图征服人的心 理,其实也没有必要,因为阴阳崇拜宗教就是要淡化人的精神追求。   既然遵照礼仪演戏就可以保全面子,那么只管演戏就行了,别人并不关注其 内心的真实想法。这就是只看演戏的过程,不看演戏的动机,于是戏子一抬腿就 变成了骗子。可以这么说古代中国人特有地按照礼仪演戏过日子给骗子开了一个 大大的后门,礼仪成了骗子的温床。演戏的结果有两种,一种是为了生活,一种 是为了不当获利,那么后一种就成了骗子。为了撑面子就打肿脸充胖子,这实质 上就成了骗子,因此可以说,为了面子要戏子,为了戏子就很容易发展成骗子。 沽名钓誉、弄虚作假的骗子是面子发展到戏子阶段的必然产物,也是阴阳崇拜宗 教发展到最后阶段一个很无奈的结果,尽管阴阳崇拜宗教可能并不愿意看到这种 局面。几乎所有的骗子都奉承“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为至理名言,“没有 金钢钻,偏要拦这个瓷器活”,赚到利益,表演礼仪,家族堡垒做大做强了,结 果太平无事,最终倒霉的是全体人民群众。慈禧太后为了撑门面,花海军的经费 过生日,结果是甲午海战打到最后打的都是哑弹,可能是比较著名的例子。还有 所谓的豆腐渣工程,面子工程无不是这种为了面子,演成戏子,最后变成骗子的 经典之作。其实孔子最讲究礼仪,他在出席一个祭祀活动的时候不停问“礼”, 别人问他你非常知道这些礼,为什么还要问呢?孔子的回答是问礼恰恰就是礼, 这句话通俗一点说就是明知故问就是礼。说孔子谦虚也罢,说孔子知礼也罢,都 无关紧要,我们看到的就是孔子在演戏,而且这个戏演的非常矫情,没有任何真 可言,丢掉了真实,一切都变得假和丑了。   我们还是看看民间是怎样从戏子演变成骗子的。对于孝,孔子有很著名的言 论,就是“生事之以礼,死丧之以礼,祭之以礼”,只有用“礼”才能表达孝敬, 如果只照顾身体,那不是孝敬。孔子这个所谓“以礼”就是对于父母要按照孝敬 的“礼”来演戏就是孝敬,绝口不谈发自内心的对父母的爱是孝敬,说的直白一 点就是礼是孝敬,爱不是孝敬或者不完全是孝敬,他想拔高孝敬的内涵,结果是 直接摔倒了地上。孔子真是吃饱撑的,只要敬重父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按照礼 来演戏呢?为什么干涉人家的亲情呢?别人父子母子有没有真感情,需要你制定 一个标准来衡量吗?这些就问到孔子的命门上去了,孔子的一切言论说到底就是 为了构造他所谓的社会政治结构的,他又不敢得罪统治阶级,在绝对维护统治阶 级利益的基础上,将家庭拉来为其服务,搞家庭政治,进而扩展到国家,最后直 接成为阴阳崇拜宗教的主要内容。孔子自己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进而名 垂不朽,可是这个代价太大了。两千年来,无论多么显赫的家族都有生有灭,有 兴有衰,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头百姓都是如此,但是有一个家族例外,那就是 孔子家族,作为一个精神偶像,自己整个家族是最大获益者,这在世界文明史上 绝无仅有。我们看看基督教的创始人耶稣,佛教创始人释迦牟尼,甚至道教创始 人老子,无不是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精神来拯救人类,他们关注人类的精神 世界,完全牺牲了个人和家庭利益,那么孔子干了什么呢?他只拯救统治阶级, 顺便福荫自己的子孙万代。秦始皇想搞秦二世,秦三世一直到子子孙孙无穷尽, 结果二世而亡,没有搞成,孔子却搞成了。不过,我们还是绝对想信孔子的本意 是演戏要进入角色,进而发自内心地热爱自己的父母。可是这个“心”在没有任 何超自然的力量监控时,也只能流于礼仪形式。谈到这儿,我们不得不很伤感地 指出,自从封建王朝灭亡以后,广大农村的老人处于极度痛苦之中,高压下的祖 先崇拜弱化以后,老人失去了原来的神圣地位,子女通过演戏来表达他们的孝敬, 老人的衣食住行处于极度贫困状态之中,没有人格尊严,没有生命保障。我们还 是看看一个较为极端的例子。北方农村一个刘姓老人,养育了两个儿子,小儿子 在外县做教师,大儿子全家移居省外,两个儿子生活都比较清苦。老人一个人在 家生活,到了85岁高龄的时候就卧床不起了,大儿子接到家里邻居信件后回家了, 见到老人后,发现他只是行动不便,没有什么疾病,这架势只要有吃有喝还有的 活,于是就告诉他父亲,如果现在死掉,就将享受到很好的丧葬礼仪,如果他回 去以后,再死掉就不打算过问了,这意思是很明白的了。老人绝望的看着儿子, 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要儿子将带来的2000元钱给他,这个儿子摔下2000元钱就 走了。老人当天夜里艰难地爬到床底下,用火柴将这2000元钱点燃,然后连同自 己和整个房子烧光了。 “事之以礼”别人看不到,那全是自觉自愿的,这个儿 子只要按照“丧之以礼,祭之以礼”就可以尽到孝敬,塞住众人的悠悠之口了。 这是一个真实的例子!有人说这是传统文化没有得到重视和提倡的缘故,这显然 找错了地方、开错了药方,恰恰相反,这正是阴阳崇拜宗教没有得到彻底清算的 结果,这个问题我们在孝的一节已经做了充分地讨论。   面子是需要经济实力或者社会地位作为后盾,为了维护面子,就很容易变成 骗子。骗子是这样的一类人,他急切地希望获得一样东西,但是他没有能力,没 有时间,或者来不及努力,也可能根本不愿意花费成本而编造一种假象,从而最 终获取这件东西。骗子的最高境界是自骗,因为谎言屡屡得手,产生了巨大的效 用,获得巨大个人利益和成功,时间长了,产生严重的心理暗示,逐渐构造出谎 言所描述的场景,最后分不清楚哪些实际发生的,哪些是自己虚构的,完全将虚 构认作事实,结果是自己把自己彻底地给欺骗了。这时的骗子达到了最高境界, 骗术也炉火纯青,不由得听众不信。这种骗术放到影视界有一个专业名词,叫做 入戏。如果入戏后就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进而产生严重的臆想。长期依靠欺骗 生活的人不入戏,就很难长久地实施欺骗,即使能够生存也会极端痛苦,我们把 不能忍受这种痛苦的人称为有良心的人,把能够长期忍受这种痛苦并入戏很深的 人称谓没有良心的骗子。骗子既然入戏很深,那就无法体会现实生活实际状况, 因而表现得特别愚蠢可笑,同时特别令人迷惑不解。骗子分布在各行各业,隐身 教育界和政界的骗子最多,或者说这两个地方最容易滋生骗子,因为他们玩的都 属于政治人文类领域,都是将演戏作为职业。另外一点是真金不怕火炼,这两个 地方恰恰都是温火,因而很难识破真金还是假金。某大学一名教授,原来是工农 兵大学出身,不认识几个字,后来留校任教,眼看着别人一篇论文接着一篇论文 的发表,什么讲师、副教授、教授、博士生导师、专家。官位随着也直线上升, 自己心里异常着急,分析一下原因就是因为自己写不出来论文,为什么写不出来 论文呢,就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但是必须写出来才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面 子和里子才能兼得。自己花时间培养自己的能力是来不及了,怎么办?有一条捷 径,就是抄袭,将别人的变成自己的,但是从国内的杂志上抄袭显然不可以,于 是从国外的杂志上抄写,但是外文看不懂,就只好忍痛花了100元钱请英语专业 的人帮助翻译过来,这位老师就反复的排版,投稿到一个不起眼的杂志,结果评 审大为赞赏,发表了,并评为优秀论文。原来他抄袭的是国外一个较为著名的杂 志。评副教授需要两篇论文,于是他又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又抄袭了一篇,结果 当年就评上了副教授。评上副教授以后,从来不搭理他的看门老王头也热情起来, 有一次居然喊他:“李教授,我刚买了一个西瓜,你吃一块吧”,系主任在开会 时候也每每请他发言,并说你现在是副教授了,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工资也涨 了,老婆的脸也好看了,老家的人每每谈起他都说老祖坟冒烟了。时间长了,没 有发现出现什么问题,逐渐心安理得起来。人都是得陇望蜀,贪欲无穷无尽的, 没过两年,眼看要评教授了,这次熟门熟路,如法炮制,一口气抄袭了5篇论文, 而且都出自国外比较著名的杂志,这些论文全部在国内著名杂志发表出来,当年 就破格晋升了教授。领导安排他在全校大会作科研报告,介绍自己的科研方法和 经验,他介绍的方法经验可想而知。在大会上他就说:“外文很重要,业务能力 其实并不重要”,他的意思只要外文好,可以随便抄袭,业务能力其实是用不着 的,可是听众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层,不得要领。大会结束的时候几位年轻老师私 下请教他,也没有问出一个子丑寅卯,听得直抓狂。新就职的校长在大会上多次 表扬,并作为自己任职后的显著成就之一,记得在大会上这样说:“原来,我们 学校为什么教学科研上不去,就是风气不正,自从我们校党委正式制定和实施相 关科研扶持政策以来,各项事业取得了明显的进步,我校李教授就是一个最典型 的例子,一年之内连续在国内著名杂志发表5篇论文,为什么呢?就是我们将分 配倾向科研:一篇一类论文奖励2000元。有人说李教授一年仅论文就拿了1万元,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不!我说不多,搞得好就要重奖”。校长此话一落,会场一 片掌声,并伴随一阵阵感叹声,大家将目光聚集在这位李教授身上,只见他一脸 庄严,高高地抬起头,正襟危坐,让人感受到一个经过艰辛努力以后的成功人士, 那一身的成就感。   以后李教授走到哪里都会获得一片赞赏的目光。既然如此,如果几个月不出 “成果”,连自己都要谴责自己的不努力,也对不起领导殷切的希望,以后是不 能停手了,一篇一篇地抄将下去。于是博士生导师,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的评委, 杂志编辑,名头越来越大。人总得有一个追求吧,博士生导师到顶了,只有院士 才是自己的最后追求了,于是将目标定为院士,并参加了院士的角逐,所谓“人 的名、树的影”,别人在背后议论到他的时候都说他是院士苗子,本校唯一有希 望成为院士的人。   一次研究生院请他给研究生介绍科研经验,他应邀前往,报告的题目是“我 是怎样做科研工作的”,他主要谈到了论文如何进行排版,如何进行投稿,如何 进行编辑,如何和相关专家在开会的时候认识并交流,就是没有谈到如何进行学 术研究。到了学生自由提问的时候了,学生问“李教授,我看了你的那篇《时变 系统的分析新方法》论文,你是怎样研究提出这种新方法的”,李教授早已入戏 太深,他在中学时代看过苯环发明者如何发明了苯环,就将苯环改成了时变系统, 声泪俱下地讲述了自己如何苦思冥想,寝食不安,如何在梦中提出了时变系统新 的研究方法的,这引起研究生们一阵大呼小叫的感叹声。交流快结束了,一个研 究生提问:“李教授,我的外文水平不高,这样影响我做科研工作吗?”这句话 正说到了李教授的心坎上,非常不幸,最近,负责给他做翻译的那位人士从翻译 公司调走了,李教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翻译人选,正为此犯愁呢!于是李教授一 声长叹:“外文能力非常重要”,刚想提到此前负责给自己翻译的人走了,现在 无法写论文,转念一想,这样说不妥,于是话锋一转讲:“外文好,可以分辨出 那些论文可以在国内发表,你们研究生总是抱怨写不出论文,就是因为你们不擅 长找论文发表!”。骗子由于入戏太深,在不经意间总会漏出自己的尾巴。大凡 骗子,在常识面前常常表现得十分弱智,有时又是那么的可爱。   李教授由于没有了翻译人员,只好将外文拿过来直接发表,但是国内没有自 己这个领域的外文期刊,于是直接投稿到国外会议论文集,这样SCI收录,也是 抵得上国内最有名的杂志的。李教授和自己的研究生谈自己科研体会的时候说, 外文原文是不能投稿到国外杂志的,这样显得学术不严谨,应该投稿到学术会议 上,这样也会被SCI或者EI检索。一般SCI,EI期刊收录论文太多,无法查到该文 的原文出处。一个学生问,现在有互联网了,使用电子数据库将关键词输入,可 以直接查到两篇一样的论文。李教授不屑地看了这个学生一眼,说互联网怎么能 查到,不可能有这个能力,并说你们这些学生总是胡思乱想等等。现在已经到了 二十一世纪了,李教授仍然不会用计算机,不知道网络是什么东西,诸如电子邮 件收发之类的工作都是由学校派给他的秘书去做。   李教授倒霉倒在互联网上,李教授抄袭的一篇英文论文《物体运动跟踪的迪 克利方法研究》被原作者通过互联网发现,将自己的论文和李教授的论文摘要下 载下来一看,长得一模一样。这个老外以前就曾经在互联网上发现了类似的事情, 找到原文一看是中文,如同天书一般,但是从一些公式上看和自己的论文很相似, 暗暗称奇,写一封信想和这位中国作者联系共同研究。结果收到一封电子邮件, 要求帮助出国定居,并说一旦能够成功一定请他吃饭,自己一定要喝醉,如果愿 意还可以拜把兄弟。这位老外看得一头雾水,尤其对那个拜把兄弟“we become brother that shot the same target”甚是费解,为什么要射同一个靶子。他 哪里知道中国有一个快译通的软件,这个翻译就是它的杰作。这次老外找到原文 居然是英文,仔细一比较和自己的论文一模一样,连连大叫“shit”,于是写信 给国内打假人士方舟子,结果被各大学校BBS转载,并列为热门话题。   学校组织一个调查班子,负责李教授事情的调查,李教授在答辩中说:“我 为学校做了巨大贡献,申请成功一个博士点,那名教授已经写了很长时间,我拿 过来发表是第二次创作,期间修改了多个标点符号和字词错误,比如it are ……,我发现改成了 it is ,这个外国佬居然还指责我……”。这一次,李教 授回到了初始点,看门的老王头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态,自顾地吃着西瓜,叫门的 时候,抬起一只眼角,默不做声地按了一下开关。如果没有互联网,李教授的未 来多么令人憧憬呀!   骗子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知道进退,没有反省能力,不知道天高地厚, 最后总是被其主人抛弃。明朝宦官王振,现代社会的安徽副省长王怀忠,还有这 个李教授,时间长了,以为抄来的学问如同洗钱一样也洗干净了,于是变本加厉 地依靠名声来捞取金钱和声誉,结果东窗事发,搞得一无所有。2006年上海交通 大学的陈进找几个农民工打磨出了一个汉芯,时间长了,他以为假的变成了真的 了,于是大肆宣扬,骗得上亿元资金支持。名利双收之后,肆无忌惮,结果得罪 了内幕的人士,告发之后,原形毕露,贻笑天下。这些人都是这种角色,刚刚起 家时候,常常表现得谨小慎微,热情奔放,将自己的面孔包裹得着实严密,一旦 得志,就得意忘形,终究逃不出自己的宿命。   我们再看看现代社会小头小脑们是怎样演戏的。咸阳市党校考区考《财务统 计与运营》科目,二点半开考,考前监考老师按程序宣读了考场纪律。开考后, 有一名迟来的考生对号入座后开始答题,一位考区负责人便要求这名考生暂缓答 题,并对其重申考场纪律,没想到这名考生暴跳如雷,站起来破口大骂:“这是 啥考试?还弄得和真的一样,我掏钱买文凭,你有啥资格管我!”此言一出,考 场一片哗然。后来查明这位考生是一位科技局局长,估计当官太牛了,分不清戏 里戏外,喊出了皇帝没有穿衣服。其实这种考试都是抄袭,但是样子还是要做, 狠抓考前和考后规章制度的落实,考场纪录也反复申明,但是在正式考试的时候, 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无所谓了。这就是演戏,重在形式,不在于内容。大家其实 对此都知道,但是不能说,一旦说出来,麻烦就大了。考区负责人也是阴阳两种 举措,一方面在大众场合郑重其事地宣布考试纪律,另一方面在秘密场合又是怎 样地贩卖文凭也可以想象。演戏要像戏,人家考区负责人对这个角色驾轻就熟, 那个科技局长不是考试老手,加上暴发户心态,自我膨胀得太厉害,结果是阴的 阳的一锅煮了,忘了自己演戏的角色,演砸剧目,自然对不起观众,要下岗了。 再说那些考试的考生,居然也一片哗然,他们都在演戏,你这科技局长偏偏迟迟 不进入角色,怎么不影响其他考生的角色感觉呢,也要哗然,而且也很正当。据 报道,这场考试作废,弄得多少人的大好前程被耽搁了。我们这里来给骗子做一 个总结。世界上的骗子是在骗人之中逐渐成熟起来,达到自骗的最高境界。初骗 时惶恐,再骗时迷茫,三骗时心安,久骗则不知道骗为何物。专业骗子以骗为真, 是非浑然一体,逐渐相信自己的嘴巴,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由利益统治 大脑,进而统治眼睛和感官,可以为骗制造各种情感,骗还是不骗一切由性、由 心、由利益驱使。   为了面子,许多人最大限度的博取别人对自己的赞赏而不是真心实意的工作, 有这种面子的人就如同孙猴子戴上了紧箍咒,只要别人一念这紧箍咒,他立刻就 会服服帖帖的为了别人的利益而伤害自己和其他无辜的人。许多女人就是自己戴 紧箍咒的最大群体,也是最大受害群体,一句美女,就会招来无穷无尽地打扮和 做作,结果耗尽了青春换来了一句空话。社会上许多男人和女人一样,一句能喝 酒,讲义气,就上刀山下火海了,所谓的“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是最 为形象的描述。士为知己者死,士在古代有明确定义的,问题是随便找个人问一 问,几乎都说自己是士,所谓知己往往是那个夸耀自己的人,人们习惯于将别人 的夸耀照单全收,而且信以为真。袁世凯可是一个人物,别人说看到他睡觉的时 候有龙盘身,他也相信,并作为称帝的依据之一,最后搞得身败名裂。身怀叵测 的人常常最擅长花言巧语,给别人戴紧箍咒害人。有些男人玩弄女人靠的也是这 个东西,女人如同袁世凯一样也常常相信这些花言巧语。怎样才能辨别这些东西 呢?其实很简单,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自己奋斗不依靠别人,不极端自私就可 以具有免疫力了。说到底就是别要面子,别变成戏子,自己就不会演变成骗子, 也就不再惧怕骗子,从而生活在一种自得和自在的真实环境中。面子、戏子和骗 子是阴阳崇拜宗教的必然产物,如同基督教信徒将种种好事归为“主”的恩赐一 样,只是这面子、戏子和骗子尽管给古代中国人以很多精神安慰,但是带来了更 多的伤害。   第三章 中国关系   古代中国,人与人之间有一种复杂的人际关系,这种关系既有宗教背景又包 含现实的利益因素,各种角色互相纠结,极具中国文化特色,我们给它取一个专 有名词,这就是“中国关系”。中国关系成为一个特定名词,有自己鲜明的特点, 具体表现为:以侵害和损害别人的利益为前提;以获取个人非法、非合理利益为 出发点和落脚点;以破坏社会秩序、社会道德、人文氛围、社会效率和公正公平 为代价;形成带有明显宗教特色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处于这种关系中的古代中 国人称为中国关系人,中国关系人不停地和其他关系人发展中国关系于是就形成 了一个巨大的中国关系网。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其能力的多少取决于这只中国关 系网的大小和深浅。中国关系的一个标志性的特点就是破坏和损坏,也就是破坏 社会规则秩序,损害别的团体和个人的利益,为自己的利益服务。对社会和个人 没有伤害的正常人际关系交行是必要的,不能从属于中国关系这个范畴。   中国关系的产生有自己深刻的宗教背景,如果说家庭堡垒是阴阳崇拜宗教的 第一个成果,那么中国关系就是家庭堡垒的第一个成果了。家庭堡垒的内涵和外 延不停地向外进行推广,终于演变成了中国关系。在家庭堡垒一章中,我们谈到 了家庭利益至高无上,任何人的身份都要通过家庭来确认,同时为了家庭的利益 而奋斗,家庭内部成员等级秩序鲜明,三纲五常的二纲规定了丈夫和妻子的关系, 父亲和儿子的关系,还有其它各个成员关系的规定,无论从内容还是形式上对家 庭成员规划的十分周到完美。在家庭内部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每一个人都 按照自己的角色生活。当一个家庭成员离开自己的家庭走向社会后,他一下子就 找不到自己的家庭位置感了,不知道他处于社会的哪一个角色,这就涉及到一般 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怎样构建的问题,也就是不同家庭或者家族成员必须在一起 相处的时候怎样交往,说的再明白一点就是怎样构建整个社会的人际关系。阴阳 崇拜宗教于是拿起了家庭堡垒的工具,将家庭堡垒的形式推广到了社会。   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都知道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这句话。有的专家分析 说这指的是全世界的人民都像兄弟一样友爱,体现了儒家文化的大爱和宽容。如 果果真如此,封建社会就变成了人间天堂,我们也看不到古代中国人无休止的内 斗了。事实上,古代中国人的争斗一直延伸到家庭内部,一部中国历史就是内战 史,这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少有的。“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的本意是按照家庭成 员的关系,将它的形式推广到整个社会。于是任何两个人相见,无论认识与否, 都要比照家庭内部的成员关系进行称呼,比如见到大一点的称呼大哥,小一点的 称呼为兄弟,老头子称呼大爷或者叔叔,再老一点的称呼为爷爷,至于“先生”, “miss”,“女士”,“同志”等等都是封建王朝灭亡以后的舶来品。一个外国 女孩来到中国,突然听到一个小女孩喊她姐姐,她非常激动:不认识都将她看作 自己家里的人了,后来才知道中国人是比照家里成员称呼别人的。如果这个外国 女孩真把自己当作她的姐姐,到她家里面吃饭生活,可能就闹出笑话来了。人和 人之间的称呼统统对照家里成员的关系,而且都比照直系亲属进行,家庭堡垒的 称呼一下子扩展到全世界,这就在形式上做到了“四海之内皆兄弟了”。这样一 来,家庭称呼贬值了,表面上称呼对方为“老爷”,“兄弟”,背地里可以诅咒 甚至残害。什么兄弟、姐姐、叔叔阿姨都成了应景的噱头了,心理恨得咬牙切齿, 表面上见了还比照家里成员进行称呼,如果两个人交恶发生了战斗或者两者不合, 矛盾公开了,那么就不能这样称呼了,于是古代中国人就会称呼对方“王八”, “猪狗”之类的动物,因为禽兽是不讲究血亲关系的,不搞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 最有意思的是西方人进入中国以后,中国人发现西方人不搞阴阳崇拜宗教,就将 西方人归为动物一类,于是两个中国人吵起架了都骂对方为洋鬼子。对中国人来 说,“不是中国人”至今仍然是一句骂人的话,因为这句话暗含了不再信仰阴阳 崇拜宗教,也就不再承认是自己祖先的后代了。尤其在阴阳崇拜宗教盛行的农村, 这和挖老祖坟是一样严重的事情。   中国关系从家庭堡垒发展而来,比照家庭堡垒的成员构建一种崭新的中国关 系堡垒,那么在中国关系内部必将阴阳崇拜宗教的各种礼仪和教义引进来,形成 新的利益小集体,这个利益小集体从它产生的那刻起就和家庭堡垒一样处于战斗 状态了。笔者的一个同学在美国加州大学做访问学者,发现很多中国来的大学老 师聚集在一起,一个东北来的人就说:“我们这几个人就成哥们了,有福同享, 有难同受”,于是还问起了年龄,身份,排出了一个辈分,什么老大,老二一直 排下去,据此搞了一个帮派,完全按照家庭堡垒的模式建起了中国关系堡垒。另 一批留学生也是如此,结果这两批留学生开始为了各自的利益不停地争斗了起来。 任何临时凑在一起的中国人都可能按照籍贯,身份,社会地位等结成几个帮派进 行类似的争斗。   关系网的编织培养了人的投机钻营和不劳而获的品质,娇惯和放纵了统治阶 级。官官相护编织了一张官网,四海为家编织了一张江湖网,酒肉朋友编织了一 张利益网。乱世的时候,这张网不分层次、贵贱、档次和身份,处于全方位编织 状态,最后编制一张黑社会性质的帮派网,朱元璋、刘邦等人物借此机会充分发 挥编织关系网的能力,和各种人物称兄道弟结成利益联盟,最后居然从一介平民 爬上了皇帝的宝座,这足见中国关系网的强大威力。   中国关系的形成和发展   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是阴阳崇拜的现实要求。阴阳崇拜宗教产生家庭堡垒, 家庭堡垒的家庭成员本身就不平等,而且根据身份划分了等级,那么按照家庭的 模式推向社会的各种角色也必须划分等级,古代中国人不喜好研究自然规律,没 有像样的逻辑学,但是根据人的等级进行分类却做得既精细又认真。我们看看家 庭关系:大爷、叔叔、大娘、婶婶、哥哥、嫂子、弟弟、弟媳、妹妹、妹夫、姐 姐、姐夫、姑姑、姑父、姨娘、姨父、舅舅、舅母、姑表兄、舅表兄、堂兄弟、 夫兄弟、外公、外婆、外孙子、外孙女、内侄、侄子、侄孙、儿媳妇、孙媳妇、 侄媳妇、女婿等等所有的这些称呼根据在家庭的年龄大小可以进一步排位次:大 哥、二哥、大舅、二舅等等一直排下去。这些是十分精准的,不像西方社会那样, 一个brother就代表了兄弟,一个aunt就代表了所有的婶子、大娘、姨等等。古 人之所以如此讲究这种家庭成员的分类,目的就是所谓的“别内外,定亲疏,序 长幼,明贵贱”。正是这个原因,家庭成员分类才如此重要,将家庭推广到社会 以后也是如此,社会是一个大家庭,也要明贵贱,也要定亲疏,于是就有各种分 类的方法,根据职业划分,士农工商,这些职业有的尊贵,有的卑贱;根据籍贯 进行划分,体现了从属于哪个家族,籍贯如此重要的深层原因是祖先崇拜要求任 何人都要和死去的祖先关联起来,所谓叶落归根就这层意思。另外,籍贯也有高 贵和低贱的划分,比如和皇帝同一个地方出生的那就十分尊贵;根据家庭出身对 人们进行分类更为普遍,这种分类到文化大革命时发挥地淋漓尽致:地、富、反、 坏、右、叛徒、特务、走资派和知识分子这九种坏蛋;工、农、兵和干部等等好 人,就是农民又划分为血贫农、贫农、中农、富农和地主子弟以及地主和恶霸地 主等等。至于干部也称为官员那就更不必说了,分等级本来就是这个领域的专长。 将人进行等级划分一方面是家庭堡垒的延续,另一方面也是受祖宗崇拜的影响。 祖先崇拜导致人们的人格无法独立,比如只要一个家庭的父亲是商人,那么其家 族很可能都是商人,而且只要有一个家庭成员不从商,就可能会被说成数典忘祖, 并受到严厉的惩罚,这种处罚不仅仅来自家族,而且官方也可能形成法律加入规 定,比如明朝就规定必须子承父业,否则就触犯了法律。古代中国人自觉地将自 己归为一类,同时按照这个类的属性要求自己,因此分类学应用到中国人身上, 不仅仅有自然规律支配,而且还有古代中国人自觉和自发的支持。人一旦被分好 等级就确定了这个人的道德、品德和社会贡献以及附加的各种利益。这个分类换 一种说法就是帽子,一旦扣在一个头上就很难翻身了,比如汉奸的帽子、为富不 仁的帽子和背信弃义的帽子等等,只要扣上去,就坐实了这顶帽子具有的一切属 性,根本不管具体事实如何,这就出现了古代特有的对帽子不对事。这类事情表 现在民俗的各个方面,比如“门当户对”说的就是这个意思。2005年笔者跟随一 个旅游团到外地旅游,陪护导演对旅游团购物太少极为不满,于是找到几个团员 大骂,并强调为了这个团她是费尽了心血,特别提到了由于担心包车司机途中刁 难,她晚上请了这个司机吃饭,并十分委屈的表示,她这样的身份居然要和一个 司机一块吃饭,十分掉身份,她一生中从未受此奇耻大辱。香港明星林心如也有 类似的事情。有一次林心如外出演戏,在随戏班子外出的轿车里面吃东西,司机 表示了不满,结果引起了争执。林心如就说:“你一个车夫嚣张什么!”,司机 就说:“你一个戏子算什么东西”,这是典型地根据身份解决问题的事例,他们 这两个人的职业在古代都不入流,如果林心如是一个官员,估计司机也不吱声了, 因为官员在古代可是上等人,如果是一个读书人估计也不说了,因为“万般皆下 品,唯有读书高”,如果是士人,也不说了,因为士人的职业在古代排行第一。 如果这个司机是上等人,林心如估计啥也不说,不吃就是了。有了等级,该受欺 负的老老实实地受欺负,该欺压别人的就只管快快乐乐欺压别人,不存在争议, 这也是一种形式的和谐,而且正是阴阳崇拜所渴望的和谐。如同猴群一样,猴王 拥有优先进食的权利,等它吃饱了,别的猴子再吃,没有什么道理,因为这是等 级制度的分类使然,至少表面看起来非常和谐有序。   既然人是分类的,那就有贵有贱、有好有坏,为了符合人的身份分类属性, 古代就规定了每一个人的衣着、住房和谈吐等等以彰显他的身份分类。比如黄色 是皇家的专用颜色,象征着高贵,如果别人擅用就会被处以死刑;房子只有皇帝 才能居住九间,其他普通老百姓如果居住九间房屋就要受到严厉处罚;官员身上 的补子体现了官员的品级;穿长衫的那是士人,短衣帮那是普通劳动人民等等, 住房的门当和户对更是彰显了家庭的身份地位。至于语言也是如此,比如一个 “死”字,其由头就特别多,天子死称为“崩”,诸侯死称为“甍”,大夫死称 为“卒”,士人死称为“不禄”,一般老百姓才称为“死”,就是一般的语言形 式也搞成两种类型,知识分子和统治阶级说文言文,普通老百姓说白话文。只要 来几句“之乎者也”就能和一般的普通大众区别开来了。行走和举止也能看出一 个人的身份,一步三摇,那是士大夫,笑不漏齿那是千金小姐。家庭堡垒将每一 个人都要纳入社会的等级上进行考量,没有自由人,比如从家族身份上、政治身 份上、道德身份上和功名身份上给人进行分类定位。在社会上,职业、官职、富 裕程度和学历层次一直到最俗不可耐的穿着、住房和车子等等都作为划分等级的 依据,进而分等级的结成关系。在这个关系内部也要有形式上的家长,子孙等等, 以家庭的形式对人和人关系进行区分,于是特有的中国关系网就这样产生了。笔 者曾经和一位朋友聊天,我说小汽车太多,污染严重,在城市里工作,交通非常 方便,没有必要买汽车。这位朋友说其实很多人买汽车并不是为了通行方便,而 是为了彰显自己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一方面可以结交层次更高的人,另一方 面精神得到了满足。事实上,阴阳崇拜宗教要求人与人必须不平等,体现出身份 上的差别,因而现实社会通过汽车来标识无疑是最为简便和直接的方法。   一个人建立了自己的中国关系网,那么关系网内部就会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所有的社会规则在中国关系网内部都会失效。一个人要做事就必须利用自己的关 系,关系的大小关联到个人的能力大小,所做事情的大小。如果一个人没有关系 网,他就会举步维艰。对于任何人而言,他要编织自己的关系网,或者是进入别 人的关系网,都要牺牲自己的独立性,这对于稍有点思想或者自由意识比较强的 人来说,这是十分痛苦的。很多人在中国关系的大网里面搞得筋疲力尽的时候都 会说一句:“不是为了孩子,哪个愿意这样做”,这句话一下子揭露出来中国关 系的本质。阴阳崇拜宗教是中国关系的根本动力,只要信仰阴阳崇拜宗教,他就 必须进入中国关系网里面来,没有办法,他要子孙崇拜,自己成神,他要祖先崇 拜,光宗耀祖和人前显贵,不进入中国关系网里面都无法实现。   中国关系的特点   中国关系是家庭堡垒向社会上的自然延伸,它当然也要按照家庭堡垒的模式 进行组建,但是由于家庭堡垒的至高无上地位,中国关系的利益必须服从和服务 于家庭堡垒的利益。任何一个古代中国人至少有两种身份,一个是家庭堡垒的成 员,一个是中国关系网里面的成员。之所以成为中国关系网的成员,因为需要为 家庭堡垒服务。这个中国关系网形成的堡垒,虽然形式上体现为家庭,但是远远 没有家庭堡垒那样坚固和团结,他们更多的是依靠现实利益的临时组合,《朋党 论》对此分析地就十分清楚和有力:“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其故何哉?小 人所好者利禄也,所贪者货财也。当其同利之时,暂相党引以为朋者,伪也。及 其见利而争先,或利尽而交疏,则反相贼害,虽其兄弟亲戚,不能相保”,这一 段文字明确指出了朋党是依靠利益结合的团伙,一旦利益分赃不均匀或者无利可 图,则朋党关系立刻瓦解甚至互相仇杀。但是《朋党论》说“君子”才有朋,并 且分析指出君子是“所守者道义,所行者忠信,所惜者名节”。君子之说是中国 传统文化中非常糟糕的迷魂药,从“所惜者名节”不难看出,君子通常都是上层 人物,是大人物,只要守住名节就不惧怕永垂不朽,但是对于下层的老百姓,也 就没有什么名节之说,也就没有什么忠信之说,当然也就没有道义之说。他们要 的是最现实的实惠,依靠自己的儿子,孙子获得永生,竭尽全力地为养活子孙而 奋斗,这么一来,所有的下层人物全部都是小人,他们之间的关系统统都是朋党 关系,也就是中国关系。阴阳崇拜宗教没有给小人物以崇高的理想和志向,他们 也就没有任何道义和规则可言,为了利益结成中国关系,想方设法地获取小集团 的利益,因此中国关系从头到尾都突出一个“小”字。   在物理学中,热的传导满足椭圆型微分方程,它的物理学意义可以描述为一 个金属圆盘,如果在圆心加热,那么热量会以圆心为中心向四周传导热能,而且 距离圆心越远,温度就越低,呈现一种放射状衰弱的趋势,如果使用向量分析, 那么其温度函数的梯度方向就是以圆心为中心向四周发出的射线。中国关系就特 别符合这种模型。首先家庭堡垒是中国关系的核心,其利益至高无上,不可动摇。 以家庭堡垒为中心,第一层次是直系亲属关系,他们的利益低于家庭利益,但是 高于其它层次的利益,我们称之为宗教型关系;第二层次为旁系亲属关系,也就 是俗语所说的“沾亲带故”,他们的利益又低于直系亲属利益,我们称之为联盟 型关系;第三层次就是师徒、同乡、同学、战友、同僚和由于种种利益结成的同 盟,他们曾经相处一段时间,但是没有多少血缘关系,这一层组成的利益联盟有 一个很别致的名字,那就是“朋党关系”,它需要根据现实利益、家庭背景、个 人能力和喜欢以及其它诸多因素自由组合结成;我们知道第三层关系常常很容易 演化成第二层关系,也就是由朋党关系进入联盟型关系。第四层关系也是最外层 关系,是根据现实利益临时松散耦合的,这一层关系基本上是赤裸裸的交易,没 有相当的互信基础,依靠潜规则运作,但是这一层涉及面特别广泛,能量大的惊 人。因为前三层关系相对稳定,自然接触面就小,而第四层关系涉及整个社会, 大多数的个人利益获取都要依靠第四层关系的具体运作。这个第四层关系不需要 我们给它起名字,它已经有一个响亮的名字那就是“朋友关系”。如果这个朋友 关系经常性的发生利益交换,时间长了会很快进化成第三层关系“朋党关系”, 有时我们也称之为“帮派关系”。如果这种帮派关系再进一步发展,就可能直接 跨入了类第一层关系,也就是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有别于第一层,但是又类 似第一层关系,这种关系有它自己的名字,不需要我们特别命名,那就是“黑社 会关系”。我们都知道黑社会的利害,那是有严密的组织规则、道具、仪式和等 级,什么老爷子、什么大哥、什么小弟和舵主之类等级森严,也有自己的崇拜对 象,比如过去的红刀会崇拜关老爷。如果这个黑社会存在历史长一点,就以该黑 社会组织的开创者为崇拜对象,比如影视作品中“丐帮”就将“洪七公”做崇拜 对象,黑社会是阴阳崇拜宗教在江湖上的实现形式。另外,第三层关系由于长时 间的不沟通也可能很快沦落到第四层关系。   中国关系大体上就是上面谈到的四种关系,这四种关系的前两种天然形成, 互信程度高,一方投资经营并不需要很快获得回报,另外,这两层关系在各自家 庭成员以及光宗耀祖、福荫子孙的压迫下,经常性地牺牲一些个人利益,并不是 绝对地依靠利益交换来驱动。后两层关系基本上依靠利益因素来维持和发展了。 朋友关系和朋党关系在利益交换上区分地并不是特别明显,因此二者经常互相转 化,既然这两种关系都不是通过血缘纽带来维持,那就必须有新的道具、新的礼 仪、新的规则和新的方法来维系这种关系,各自交换自己的资源获取利益,我们 在下面还要详细地介绍这些内容。由于前两种关系已经在家庭堡垒中讨论过,因 此本章讨论的中国关系主要指的是朋党关系和朋友关系,显然这两种关系是为了 第一层和第二层关系服务的。朋友关系的强弱,能力的大小取决于关系人本身掌 握社会资源的大小,也就是你要从别人那儿获取好处,你能给别人什么东西。我 们讲述一个幽默的例子。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一个姓王的小伙子去商场买猪肉, 那个年代买猪肉也要肉票,而且还要排队,在他排队的时候。正好一个贾姓的小 伙子从旁边经过,他和这个王姓小伙子攀谈几句后就说:“你不用排队了,到店 里面来”,这样王姓小伙子就没有排队买到了猪肉,于是他就向贾姓小伙子道谢, 贾姓小伙子说:“咱们是朋友了,以后我到你单位办事还要求你给方便呢!”王 姓小伙子连连说这是应该的,在各自留下姓名和工作单位以后才发现,王姓小伙 子在火葬场工作,贾姓小伙子这个关系网织得有点闹心。当然对一个人来说,自 己资源掌握的多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自己的社会地位,这个地位主要指的是官的 大小,因为官越大,资源就越多,可交换的东西就越多,自然朋友的数量就越多, 档次就越高,能力就越强,比如一个处级领导,他要和同级或者更高级的领导结 成朋友关系,对于科级的兴趣就不大,对于没有官职的白身或者老百姓干脆就直 接排斥在外。   中国关系是小农经济下的封闭,不公开透明,生产力落后愚昧的产物,小农 经济中的无赖、无产和流氓者最善于中国关系,这些人有些知识,很习了一些治 人之学的权术,他们是中国关系的生力军,这些人厚着脸皮,缺乏社会的责任心, 基本上是极端的自私和短视,朱元璋、蒋介石和袁世凯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因 此这些人的失败也常常是迅速的,只不过朱元璋刚好赶上推翻少数民族的统治, 吃了外族统治严重伤害了汉人自尊的红利。中国关系的克星就是社会活动的规范、 流程化、公开、透明以及民主。当进入信息社会以后,中国关系底层的关系人无 法施展其中国关系的功夫,从而表现出来迷茫的神情和惶恐的双眼令人称快,同 时中国关系结合现代社会又生出无数新的趋势和动向也是令人担心的。   中国关系下,朋友之间的交易往往上不了台面,这就出现很麻烦的交换风险 问题,也就是存在给了货,不给钱,或者给了钱不交货的风险。比如嫖客和妓女 就经常存在这个问题。嫖客先给钱,妓女拿了钱就走,不让嫖,这时候嫖客就非 常麻烦,他不能报警,也不能打官司,除了暴力没有别的办法;同样妓女先让嫖 客嫖了,结果嫖客吃白食,嫖完就走,不付账,妓女也没有办法,她同样不能报 警,不能打官司,古代没有现在电子商务经常使用的支付宝作为制约手段,这就 出现了非常麻烦的交易互信危机问题。据听说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有的妓女和嫖 客常常一边嫖,一边收钱,也就是最熟悉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是这也不保 险,而且也太伤感觉了,因此在妓女这个行业就出现了黑社会性质的团伙,专门 从事这种争议的裁定,维持这个产业的稳定和发展。如果嫖客和妓女有一方赖账, 它就会出面使用暴力手段摆平。一般来说每一个妓女身后都有这样的团伙来维持 秩序。也有妓女初来乍到,没有这样的黑社会帮忙,遇到嫖客赖账的时候,愤而 报警,结果闹出大笑话,嫖客和妓女都进入了警局。朋友之间进行的交易就类似 这种关系,但是对于亲戚、同学之类的朋党关系等等,他们之间有一定交往基础, 彼此了解对方的情况,这种交易就踏实了许多,因为有个人的信用和家庭等因素 做担保。我们经常听到某某人很自豪的说:“这事怕什么,我某某单位有人!” 有一次我和一个同学去南京比较繁华的湖南路游玩,过马路的时候正好是红灯, 我就提醒他说等一等,谁知道他突然大声说:“我怕啥,交警五大队有人,一个 电话打过去什么事也没有!”他所说的这个“人”通常就是很有保障的同学、老 乡和亲戚之类靠得住的关系,尤其是姐夫、小舅子等等特别要抓面子的关系更是 了得。对于一般的朋友关系,没有这种可靠的保障,如何才能结成利益联盟彼此 互相搞关系,避免嫖客和妓女这种互不信赖的状况呢?通过长期的社会实践,古 代中国人不停地摸索着其规律性的东西,比如拜把兄弟,换帖,认干亲等等不一 而足,但是这些毕竟太当回事了。朋友关系经常是逢场作戏,一次交易就了事了, 如果如此麻烦,成本也太高了,于是想来想去,又回到阴阳崇拜最原始的两个元 素上面去了,那就是“食”和“色”。“色”这个东西不到非常之时是不用的, 因为代价有点高,如果不是特别难办的事情决然是用不上去的。那“食”就太普 通了,一日三餐,频率高、代价低、见效快,这就是最常说的请客送礼。遇到什 么事情,摆上一桌,美其名曰拉进感情,一般什么事情就好办多了,但是,如果 仅仅是吃饭那就太快了,毕竟胃袋子有限,很容易装满,怎样才能延长吃饭时间, 以便于在饭桌上建立起人与人之间的互信机制呢?一个天然的东西闪亮登场了, 那就是“酒”。正是由于“酒”在中国关系的特殊重要地位,被中国关系用作工 具以后就成了地地道道的主角,从此“饭桌”改名为“酒桌”;“饭场”改为了 “酒场”;“饭局”改为了“酒局”。“酒”字一出,大家心知肚名,心领神会, 酒逐步演化成为了一种宗教礼仪,在构建中国关系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酒文化   酒本来是一种饮料,适量饮酒使人放松,有利于身心健康。有的人嗜酒,那 是他的爱好,有人喜欢喝一点酒活跃气氛,那是快乐的需要,但是不得不承认酒 本身有使人兴奋的功能,在寂寞无聊的时候能够弥补人的空虚感。酒和毒品比较 起来,类似情人和妓女的关系。酒和毒品是变异的“食”;情人和妓女是变异的 “色”,都没有逃出动物的本能,所以无论是酒还是毒品,无论是情人还是妓女 只要发展成爱好,这个人的品位就很低,如果用在办事上,基本上也不是什么正 大光明的事情。酒和情人往往纠结在一起,酒胆包天去找情人。如果再向上发展, 酒升格到毒品,情人就升格到妓女,毒品和妓女又纠缠在一起了,毒品吸食者和 妓女开始走向了自我毁灭。酒和情人对社会的危害没有毒品和妓女那样明显,正 因为这个原因,它没有受到统治阶级的严厉打击,但是酒和情人对社会的危害却 是潜在的,酒破坏法治规则,情人破坏道德规则。我们可以发现,高级宗教比如 基督教和佛教等等对酒和情人,毒品和妓女都是严厉禁止的,被视为大忌,是宗 教的底线。但是对于阴阳崇拜宗教来说,这四个东西都太自然了,都是“食”和 “色”的内容,这是阴阳崇拜宗教念念不忘的两个主题。阴阳崇拜宗教为了他的 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看到了这四者的宗教可利用性,尤其是酒的利用价值。酒 的宗教可用性主要是通过中国关系体现出来。   酒在中国关系中主要有三大功能,扮演三种角色。酒是试金石,试探对方在 交易上的诚意。我们都知道女人在爱一个男人的时候会说我愿意为你流血,估计 结过婚的人一般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同样,在酒桌上,一个有求于别人的人也 和女人一样,他需要喝醉来表达“我愿意为你而痛”,如果一个人能喝得死去活 来,大体上就会被认可,隐含的意思是他连命都不要了,怎么还会出卖我们呢! 对于上下级而言,下级需要向上级表忠心。我们电影里经常会看到类似情景:一 个小打手为了向黑社会老大表忠心就当场剁掉自己的一个手指头。《三国演义》 里面的吉平为了向董承表忠心,誓杀曹操,也是当场咬断自己的手指头,但是这 太残忍了,如果中国关系都要这样搞,人的手指头很快就会用完的,于是酒很好 地代替了这种肢体的自残行为。下级在上级面前喝得死去活来,就意味着下级对 上级的忠心,因为这个下级愿意为他而苦,为他而痛,达到了折磨自己肉体的效 果。最妙的是酒这个东西没有毒品那样严重,不会致人死命,能够上得台面,而 且还可以说得冠冕堂皇。我们讲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例子。军队一个首长到下边的 连队视察,碰巧连队的连长不能喝酒,但是根据酒场上的礼仪,下级必须向上级 敬酒,这个连长就拿一个三钱的酒杯想表示一下,哪料想这位首长立刻指示必须 用大腕满饮一碗,连长畏畏缩缩地说自己不能喝酒,首长立刻训斥:惧怕喝点酒 就不服从命令,打仗的时候,不就成了怕死而不执行命令吗?“喝酒就是和平时 期的战争考验”,这真是一语道破天机。如果碰到一个能喝酒的,将喝酒当作喝 水,没有任何感觉,那么酒的“试金石”功能就失去了,这时候没有人愿意和他 喝酒。嗜酒如命的人到处不受欢迎就可以看出来喝酒喝的不是酒,而是一种试探。 事实上,酒对人而言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甜酒,也就是特别能胜酒力的人,一种 是苦酒,也就是把喝酒当作喝药的人。甜酒喝的是生活,苦酒喝的是事业,喝甜 酒的人在喝酒时享受乐趣,喝苦酒的人在痛苦中获得个人利益,在中国关系下面, 最如鱼得水的人就是喝甜酒干事业,也就是借助喝甜酒的先天优势,与喝苦酒的 人叫劲,谈笑风生中喝倒喝苦酒的人,获得事业上的成功,实际上将喝甜酒当事 业的人,逐渐将生活退化成事业,最终成了喝苦酒的人。酒是试金石,但是试不 出喝甜酒人的忠诚度,许多喝甜酒的人也明白其中奥妙,往往喝了一瓶酒以后也 是故作痛苦状以体现酒的价值来。正是因为酒的这种功用,酒就成了试金石,领 导要试试你是否听话,同事要试试你是否和他是一路人,朋友要试试你是否愿意 和他结盟干伤天害理的事,喝酒如同刚上梁山的林冲一样,先杀个人才能入伙。 喝酒一样,先喝的死去活来才能加入小利益集团。酒文化就本质而言如同黑社会 结盟的鸡血,具有明显的宗教特点,因此到了酒桌上,如果你想入伙,那就由不 得你了。社会上广泛流传着关于酒的打油诗,从中我们也不难发现酒的这种功能。 “能喝半斤喝八两,这种干部要培养,能喝八两喝一斤,这种干部我放心,能喝 一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要提防,能喝八两喝半斤,这样的干部要当心。”为什 么“能喝八两喝一斤,这种干部我放心”?因为这样的干部通过自残对领导表示 了忠心,因而喝酒一定要过量才行。为什么“能喝一斤喝八两,这样的干部要提 防”?因为这样的干部不愿意在领导面前自残,意味着不绝对服从领导,领导最 怕不听话的下级,他当然要提防这样的干部了。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酒检验了 帮派的意志力,也就是检验一个人是否讲义气。在江湖上有句话“为了朋友两肋 插刀”。如果一个人在朋友面前连喝点酒的痛苦都不想忍受,那就很难指望他为 朋友“两肋插刀”了,两肋插刀可比喝酒痛苦多了。所以在江湖上,为了检验一 个人是否够义气,首先就要他独自喝几杯酒,这在《水浒传》里面表现得特别明 显。我们都可以想象,如果一个社会秩序良好,任何人都遵章守法,没有人搞中 国关系获取不当利益,那么很难想象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需要酒来检验他的胆气、 义气和忠诚度,因此酒是中国关系谋取不正当利益的第一个工具。   酒是战斗力,起到鼓舞人心,激发和其他集团为了各自利益进行斗争的勇气。 中国关系既然是家庭堡垒的产物,它当然也是从产生那天起处于斗争状态。大一 点的斗争称为战争,我们也经常看到大战前战士们各饮一杯酒然后投入战场,所 谓酒壮人胆,拼着命进行战斗了。抗日战争中著名的昆仑山战役,日本军队被中 国军队围困,日本空投给养,其中就有许多酒,日本兵喝完酒就和中国军队肉搏, 一场战斗下来,搞得中国军队也浑身酒气,可见日本人也深谙酒的力量。普通老 百姓结成帮派,破坏规则,侵犯其他人的利益,也需要一股子胆气。酒壮胆,酒 鼓气,酒使人失去暂时的理智,在帮派闹哄哄的煽动下,也是一拍胸膛承诺下来。 酒的战斗力就表现在破坏规则和搞不正当关系的勇气上。   古代中国社会,下层次的人追求钱,中层次的人追求权,高层次的人追求中 国关系,钱、权和关系三者相辅相成,互相促进,高层次的人对其玩得烂熟,他 们总是通过酒笼络人心,而自己又超然于酒之上,做到激情不失理性,热情但是 内心却十分的冷漠。低层次的人不知其中之妙,渐渐陷入其中,被充当枪耍而冲 锋陷阵了,在酒精的促使下,他们失去了人的唯一标志:思考和思想,全然没有 了灵性和做人原则,是非不清,成了一个工具或者类似一个动物。至今在中国农 村仍然常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比如几个朋友在一起喝酒,大家到了似醉非醉以 后,一个人就说某某人不讲义气,或者怎么怎么样,于是就有一个醉汉立刻拍案 而起坚决要去打那个人,拉也拉不住。笔者也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有一个事业 单位的王主任请一个市科技局的头头吃饭,喝了几瓶茅台酒,一番称兄道弟,互 相吹捧以后,这个头头顿时来了豪情,拼命地拉着王主任的手一定要帮他办一件 事情,恰好科技局正在评市级科技进步奖,于是就让王主任申报,这个王主任就 到网上下载一个项目申请书,将项目名称改了直接交给了这个科技局的头头,过 一段时间,科技进步奖公布了,王主任居然得到了二等奖,搞得一时间名利双收。 我们经常听说“有条件的要上,没有条件的创造条件也要上”,怎么创造条件呢, 就靠这酒来创造了。据听说某大学校长请政府部门的人做客,席间一番推杯换盏 之后,主管财务的政府领导就对这位校长说:“不是要钱吗?喝一杯酒就拨款50 万元”,结果这位校长就连喝20杯获得1000万元的额外拨款。这几则事例似乎应 了“酒是生产力”之说,其实这种说法是不准确的,因为生产力是指改造自然和 征服自然的能力,酒从来不能改造自然、征服自然,它只是改造社会规则,征服 社会规则,因而只能说酒战斗力,因为战斗力是针对人的,不是针对物的。   酒场上还流行了一句话“酒品即人品”。其含义是指只要痛快地喝酒的人, 他就会痛快地做事,不会敷衍塞责了。这句话既然这么流行应该是有道理的,只 不过这个“人品”要打引号。对于中国关系人来说,“人品”指的是为了小集团 的利益,勇于破坏规则,舍弃自己承担风险的顾虑。如果将人品理解为诚实劳动, 酒品和人品就没有任何关联了。   酒是催化剂,迅速地拉近两个人的关系,借着酒性可以很快地将利益关系摆 明,在酒桌上将交易做成。酒是中国关系天然的桥梁,如同黄金是天然的货币一 样。酒不同于毒品,尽管它也容易使人上瘾,也不同于一般的食物,尽管也在某 种程度上充饥,它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使人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真真假假。酒 的神奇力量体现它最大程度地促使迎来送往,尽力延长了宴席上进食的时间,也 最快的拉近了各人之间的距离,在理性和非理性之间纵横。酒场上有许多规则, 比如转杯,交杯,端杯不一而足。领导敬酒时候,下属要一口而干,而且先干为 敬,碰杯的时候要低别人一点,这些都是酒场上的礼仪,只要遵守这些礼仪,就 是所谓的成熟了,能够为社会接受,也能为小集团接纳。一般在酒场上刚开始的 时候,每一个人都要力图将酒桌上所有的人敬一遍,这就是所谓的通关,然后就 要有重点地敬酒了,通常领导、地位高或者是客人都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喝到 一定程度,大家都要醉了的时候,突然会有人提议换一个大盆子,于是将酒倒满 一盆,一边喝一边撒,显示出豪情万丈和视死如归的勇气出来,再喝下去就东倒 西歪,称兄道弟,搞得十分像一家人。这个时候,求别人办事的人就不停地唠叨 着,说着感谢的话,被求人的人一拍胸口,满口应承,然后就说“这事情包在我 身上了,谁让你是我兄弟呢!”。我们讲一个真实的例子,北方农村有一个名字 叫周士义的人,特别能喝酒,深谙酒场之道,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就依靠喝酒 搞关系,摆平了许多政府机关人员,搞粮食收购比别人多了许多门路,结果发了 财。有一次在酒场喝晕了脑袋,当场借给同村李刚一千多元钱,而且答应自己举 家搬迁到城市后,将自己住的房子送给他。没过多久,他搬到了城市,等酒力消 退冷静思考以后,就十分后悔送给李刚房子,于是几乎每年都要回村子向李刚讨 要借给他的一千元钱以及送给他的老房子。每次来了以后,李刚都要请他喝酒, 并找人作陪,喝得醉醺醺的时候,李刚就说钱和房子的事情,这时候周士义来了 豪情:“什么钱,什么房子,咱们是兄弟,一笔勾销”,结果是什么债也没有讨 到就被李刚送走了。这种情景反复上演,居然演绎了二十多年,借的钱和送给的 房子最后不了了之。在酒场上还能够经常听说“酒敢不敢喝,关键是敢不敢放 松”。这句话意味深长,包含了中国人多少的苦和泪。酒场是一种欺人和自欺的 场所,是一种互相利用,利益交换的平台,可是在这个平台上每一个人偏偏装得 道貌岸然,讲得冠冕堂皇,要以最为真切地神态和话语讲出和自己内心截然相反 的想法,这需要多么超强的自控能力!如果不胜酒力,讲出心理话,那就是等同 于喊出了“皇帝没穿新装”,这一定会搞乱酒场,后果难以承担了。比如甲给乙 钱求他办事,这是赤裸裸的交换,可是甲一定要说:“你是我兄弟,我不帮忙怎 么办”,这时候乙明明知道甲看重的是钱,说的是假话,但是也要跟着附和说: “咱们是兄弟,你不帮我帮谁?”一大堆假话和套话,如果一时控制不住自己, 将真话说出来就糟糕了。在北方农村,酒场上经常会看到这样场面,几个人称兄 道弟,热烈无比,可是没过多久,突然打做一团。一个人就说:“你以为你是谁, 我从来就瞧不起你!”,另一个人说:“什么兄弟,狗屁!你小子给我提鞋都不 配”。如果再细细听下去,两个人会进一步讲一些细节,让人一下子豁然开朗, 原来这两个人一直都存在什么芥蒂,彼此忌恨,这次在酒场上喝多了,也就是太 放松了,说出来各自内心的真实想法,结果直接演变成一场面对面的冲突。   酒在社交上的功用反映了社会文明进步程度,也就是社会规则的维护程度, 中国关系影响越是微弱,酒越是要退出社会交往的历史舞台,因为人的精神不需 要酒来维系,社会的关系不需要酒来编织,事情的办理不需要酒来辅助,能力的 大小不需要酒来彰显, 酒不再具有破坏规则谋取小集团利益的功效,自然就要 退出历史舞台。酒在社会上的普及是三分在酒,七分在意,三分在酒,喝的是快 感,七分在意喝的是利益,借助快感,谋取利益,编织关系,释放豪情,放纵恶 意,夹杂着人生的各种情感。靠喝酒做事的人如同急于发泄性欲而顾不得挑选淑 女一样,冷静下来以后才知道规则破坏的后果,喝酒喝成兄弟做事的人,也如同 洪秀全太平天国一样的神教,喝到最后是同归于尽,没有一个赢家。但是喝酒喝 出眼前的利益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至于毁灭,那是日积月累的后果了。   送礼   送礼是构筑中国关系的又一道神奇工具,仅次于请客喝酒,但是有时候又比 请客喝酒效率更高,更具有普遍性。礼仪居然和“送”扯上了关系,礼为什么可 以送呢?“送礼”怎样发展成了中国关系的道具的呢?这个要细细追求起来就十 分有味道。送礼往往要走后门,不能走前门,这说明这个礼是上不了台面的;另 一方面“送礼”意味着家庭内部关系,是对私不对公的,也就是“送礼”暗示着 送礼的人有加入被送礼人家庭成员的意愿,这可能是送礼最原始的宗教来源。当 然,所有的礼都有一定的形式,按照一定的剧本进行。   除非第一层中国关系,也就是所谓直系亲属关系,其他的所有关系都要送礼。 我们谈谈第二层关系就是所谓旁系亲属关系。旁系亲属关系就是通过婚姻结成的 关系,最为典型的就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送的节礼。一般女儿出嫁第二天或者第 三天要回门,这时就要送礼,以后每年的中秋节以及年前都要向娘家送礼,送礼 的时候礼物是否丰盛体现了女儿的脸面,我们前面讲过,阴阳崇拜宗教特别在乎 别人怎么看,也就是几乎每一个人都有深深的光宗耀祖情节,这个情节通过面子 活生生的体现出来,女儿尽管是夫家的人,但是毕竟在父母家长大,血缘关系是 宗教无论如何都无法抹杀的事实,因此女儿的光宗耀祖就体现这个礼节上。一般 来说,夫家为了体现自己家族的强大,也会尽力满足媳妇光宗耀祖的心理愿望, 将礼物尽量置办的丰盛些,而且极尽夸张之能事。记得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物质 生活匮乏,一到了年关或者中秋节,路上络绎不绝的都是回娘家送礼的女儿女婿, 几乎每一辆自行车上都挂着一条或者数条又大又长的鲜活鲤鱼,这个时候,村头 的老人就不停地指点着,谁家女儿女婿送的鱼长,送的大,送的多,送的礼物如 何丰盛等等都成为一项极为有兴致的话题。如果那个女儿在夫家没有地位,或者 夫家特别贫穷,送的礼物就特别寒酸,会引来许多人的嘲笑,女儿的父母亲在人 前就会抬不起头,而且总是若隐若现的听到讥讽的话语“这个女儿算是白养了”。 如果是一个通情达理的父母亲就默默的承受这些讽刺和挖苦,如果碰巧遇上一个 不省事的父母亲,女儿迎到的是一双冰冷的脸,女儿和女婿只能灰溜溜地返回自 家。   这种女儿给娘家送礼明显带有回报的意味。在古代,养女儿是一件费力不讨 好的差事,女儿没有任何劳动能力,双脚残疾,全靠父母亲抚养,长大成人以后 白白送给别人,能搞点彩礼还好,如果没有彩礼还要送嫁妆,简直是折本生意, 对自家的阴阳崇拜宗教没有任何好处。如此一来,女人作为一个人种,有绝种的 危险,这种绝种其实很简单,只要生下女婴掐死就了事了。但是阴阳崇拜宗教最 离不开女人,这真是极其要命和纠结的一件事情。于是年年的送礼在很大程度上 安慰了古人受伤的心,延续着阴阳崇拜宗教赖以生存的基础。女儿给娘家送节礼 应该是古代中国人“礼尚往来”的宗教基础,“送礼”是从第二层中国关系推广 到第三层关系的宗教源头。   下面我们就要考察第三层关系的送礼了。第三层关系也就是朋党关系或者是 帮派关系。这种关系特别重视“礼尚往来”,通过给予,然后再索取,一来一回, 含有结成联盟的意思。婚丧嫁娶和生儿育女的事礼,即喜礼和丧礼,那都是十分 严肃的事情,喜事簿上要标明清清楚楚的哪个人送了多少礼,丧事簿上同样如此, 而且这两种簿都要一直保留,遇到婚丧嫁娶之类的事情,古人就会拿出这两种簿 来按图索骥,送给对方等额的礼品。只要观察这两种簿的礼品轻重,就可以一目 了然地看出和每一个送礼人的关系深浅,比如拜把兄弟、师徒和同学等等礼品就 重,一般的邻里、同事礼品就轻。第三层关系的送礼可以很清楚地看出,送礼是 有送有回,通过一来一回体现出朋党关系,强化和明确了朋党关系的强弱,在相 互需求的时候,也就是能够拿捏出给对方究竟要怎样的付出了。比如一件特别难 办的事情,如果是拜把兄弟,那可能就会认真去办,如果是一般的同学关系,那 可能就浅尝辄止。   第四层关系的送礼几乎就是一种赤裸裸的交易。我们讲过,这层关系最为松 散,都是逢场作戏,完全为了临时需要进行的交易,而且这种交易常常是一次性 的。这层关系的送礼有两种利益,第一种是物质上的,就是直接给好处,第二种 是精神层面的,就是送礼的人自贬一辈,有成为对方家庭成员小辈份的意思。显 然物质上利益是最为切实的,因为古代中国人要将自己的家族做大做强,一刻也 不能没有物质基础,获得礼物,尤其是真金白银意义重大,比如贪官行贿受贿, 掌握大量财富,可以娶很多老婆,生大量儿女,完成阴阳崇拜宗教的子孙崇拜。 而送礼在精神层面,就是给自己祖先扩展了大量子孙。这层意思十分隐蔽,也可 以说是另外一个层面的光宗耀祖。比如一个官员父母去世,一群几乎和官员不熟 悉的人跟着送丧,搞得轰轰烈烈,那是十分荣耀的事情。礼总是晚辈给长辈送, 这时候的礼不在乎了礼品的价值,而是送礼这件事的本身了。   我们要特别注意第一层关系是就没有送礼一说的,在古代从来没有听说儿子 要给父母送礼,或者弟弟给兄长送礼。礼一定是外人之间相互奉送,直系亲属之 间都是自己人,自己人与自己之间无礼可送,因为这些礼是天然就有的,不需要 送,而是每天都要实践。   请客吃饭也可以说是送礼的一种特殊形式。我们现在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考查 请客吃饭。请客吃饭最初从阴阳崇拜发源的,食是阴阳崇拜最为核心的要点之一, 拿它做文章是最自然的事情。请客吃饭是家庭堡垒很自然的延伸,是所谓兄弟感 情很隐晦的表达,但是古代请客吃饭是决计没有女宾的,一旦有了就意味着这个 关系要升级。请客吃饭预示着即将展开了家庭堡垒的形式:家长、长子、兄弟、 祖先和子孙等等都要一一在酒桌上对应地展现出来,于是根据各种规则排起了座 次,第一根据官职,第三根据辈分,第二根据能力,第四根据年龄等等。每个人 的感觉都很好,因为一个即将潜在的关系可能要在这场酒宴上成立了。怎么吃, 吃什么,谁参加吃,怎么坐,无不渗透着深刻的宗教意识。这里面很有名堂,特 别类似于国家礼宾司搞得外交宴会,场面隆重正式。我们在家庭堡垒和上面的酒 文化都对吃已经做了很多探讨。至于吃的内容,十分丰富多彩,将吃搞出一种非 常复杂的文化,世界上大约只有东亚国家才有。比如菜系,在中国著名的就有粤 菜、川菜、鲁菜、淮扬菜、浙菜、闽菜、湘菜和徽菜等“八大菜系”。至于其它 老字号的名菜,诸如北京烤鸭、天津狗不理包子、夫妻肺片、宫保鸡丁、东坡豆 腐等等林林总总,举不胜举。如果专门研究饮食文化,估计需要一部很有厚度的 专著了。这种饮食文化的动力来源于“请客吃饭”,再向深层次讲,是中国关系 和家庭堡垒的一种内在要求。   骂文化   网上有一类帖子,就是“××有了飞机场”,被修改成几个版本,比如“淮 北有了飞机场”,“徐州有了飞机场”,“阜阳有了飞机场”等等,只要对这一 地域文化有点了解的人读了以后都会发出会心的微笑,因为这个帖子生动地展示 了这一地区的“骂文化”,这些骂文化中有些典型的词汇:“净胡叼撤”、“熊 黄子”、“熊人”、“奶奶个腿”、“日”等等。在这个帖子中,如果将飞机改 成汽车就一点也不好笑了,因为一旦改为汽车,那就是真人真事、真情、真景, 而且每天都在发生,有什么好笑的呢!我们从这个帖子中,感受到温馨一点的就 是帖子中谈到小孩小便时从飞机上掉了下来,机长就让空姐将书包也给扔下去。 这多少体现了中原地区的人们在受到阴阳崇拜宗教的残酷压迫之下所闪现的人性 光辉,这也正是中国人的可爱和希望所在。   我们前面也提到过,北方很多地区尤其是苏北、鲁南和皖北是古代中国文化 的活化石,这些地区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古人的传统,考察这一地区特别有利于我 们了解古人,其中“骂文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一地区的人几乎不骂人不 说话,骂人是发语词,在发言前先骂一通再说。比如甲:“你这熊孩子最近死哪 去了”,已:“娘的×,叫支书喊到乡里去了”,甲:“熊样,人家会叫你”, 已:“不信散熊!”。本人有一次从徐州的宿迁做客车回南京,客车司机和服务 员一路聊天说笑,几乎是骂一路,回家后,其骂声在耳边回响数天,从徐州做汽 车回老家,几乎每一次听到的都是一路骂声。我们不得不发生疑问:作为礼仪之 邦的文明古国,尤其是儒学的发源地,语言怎么会如此污秽不堪呢。这确实需要 我们深入地研究一下“骂文化”。   “骂文化”中第一个层次的是“骂大会”。也就是将骂人看作是正常的社交 语言,比如上面我们举的例子,也就是熟人之间互相辱骂以示友好。这种“骂大 会”之所以能够存在可能有以下四点原因,一点是由于阴阳崇拜宗教的祖先崇拜 和子孙崇拜的严肃性,使得每一个人在家庭中都处于十分紧张的等级关系之中, 谨言慎行,没有任何自由,人际关系长期受到压迫,需要找到一个发泄渠道。由 于家庭堡垒的存在,没有任何家庭血亲关系的人都是外人,可以恣意的侮辱,因 而普遍受到社会的认可,另一方面,阴阳崇拜将家的概念推广到了社会,人与人 之间比照家庭成员进行称呼,但是这毕竟是虚假的,不真实的,辱骂将这种称呼 摔得粉碎,获得了挣脱阴阳崇拜宗教压迫的快感。这也间接地反映了最普通的劳 动人民对阴阳崇拜礼仪的反叛。第二个原因是阴阳崇拜宗教十分要命的主体就是 祖先和子孙,过分地强调这两个主体,必然忽视其它因素,因此骂大会只要不涉 及到祖先和子孙,其它辱骂方法都不会对辱骂双双产生实质性危害,这为骂大会 提供了现实基础;第三个原因是辱骂充当了当事人关系深浅的标签。阴阳崇拜借 助礼仪实现阴阳崇拜宗教的内涵,礼仪成为人与人之间的行为规则和底线,我们 前面讲过阴阳崇拜宗教特别在意面子、人前显贵和光宗耀祖,如果两个人要体现 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就要在众人面前挑战礼仪的规则和底线。辱骂成了中 国关系的另一种表现形式,其隐含的意思是我们彼此都可以互相辱骂了,我们之 间还有什么顾忌呢,因此骂大会成了一种示好的体现,辱骂双双都乐意接受。还 有另外一点特别需要指出,那就是长官对下属,长辈对晚辈的辱骂,这种骂是长 官和长辈要行使自己的权利,亮明自己的身份,威慑对方。而对于被骂的人来说, 有时候非常乐意接受,因为只要长官或者长辈辱骂了自己,也就间接承认了自己 是他的人了,既然是他的人自然就会受到照顾,比如蒋介石就喜欢骂下属,下属 挨了骂以后反而高兴的很,刘峙在淮海战役中打败,后来又去了台湾,见到蒋介 石以后,挨了一顿痛骂,刘峙反而心安了。如果是下属,犯了错误,上级反而客 客气气,那么这个下属就危险了。还有一句谚语就是:“有钱难买女人骂”,当 然这个骂一定是“笑骂”。这里面的含义就是这个女人都能骂你了,说明你和这 个女人关系不一般,究竟这个关系到底到了何种地步,那就令人遐想了。因此辱 骂是辱骂双双关系深浅的标签,骂人不仅不是侮辱,有时候反而是一种荣耀。第 四个原因就是阴阳崇拜宗教着力构建的是家庭堡垒结构,无力也没有心思规划家 庭堡垒之间如何和谐相处,反映应到人与人之间,就是人际关系缺乏必要的,合 乎理性的称呼、礼仪和交际语言。比如两个互相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他们素不相 识,一个年龄大,一个年龄小,他们之间按照阴阳崇拜宗教的法则,则是年长一 点的是兄,年小一点的是弟。那么按照家庭堡垒的结构,兄有对弟有发号指令的 权利,显然这是不可能的,那么这个时候,兄弟仅仅是一种称呼,没有任何实质 意义,当然兄弟之间的礼仪也就不存在了,自然所有的规则失效,这时候究竟使 用怎样的礼仪,语言进行交往呢,也就无从得知了。正是由于这种实质性的交往 规范缺失,使得最为大众化的骂人被派上了用场。   “骂大会”还有十分有趣的一面,就是这个“骂”有方向性和选择性。在北 方很多地方,女人之间骂对方的婆婆就是一件十分有品味和有情趣的事情。比如 出嫁的女人回了娘家,原来的街坊邻居就可以拿她的婆婆说事,比如“你婆婆的 ×”等等。婆婆是丈夫的妈妈,和这个回娘家的女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是这 个女人还要称呼婆婆为妈妈。她和婆婆的关系可以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因此骂 女人的婆婆,就如同向一个穿了雨衣的人身上泼水,泼水的人忙活了半天,对方 的衣服一点也没有湿,只落得大家一阵阵愉快的笑声,实在是有趣的很。骂婆婆 的时候,阴阳崇拜宗教就充当了这件雨衣。至少在骂这个层面,只要没有血缘关 系,阴阳崇拜宗教如同钢制盾牌,都可以刀枪不入。由于地域特色“骂大会”的 规则也有不同,比如大多数地方可以骂嫂子、骂妻子,这个和骂婆婆一样的道理, 很容易理解,但是有的地方可以骂姐姐却不能骂嫂子。这个就太奇怪了,严重违 背阴阳崇拜宗教呢,可是仔细一打听,人家也有十足的理由,具体解释是“姐姐 是人家的,嫂子是自家的,当然前者能骂,后者不能骂了”。这种解释似乎也能 说得过去,好像更为合理,但是在深受阴阳崇拜宗教影响的人看来,这种地方的 人是“蛮夷之人”,如同动物一样,并庆幸自己作为文明人的幸运。真是“天不 生仲尼,万古如长夜”,这些蛮夷之人就是没有受到孔子的教诲呢。其实也不尽 然,很可能这一地区的人也搞阴阳崇拜信仰,只是属于不同宗派而已。   “骂文化”中的第二个层次就是作为激烈战斗用语。史密斯在《中国人的特 性》对此也有多次记载,比如“骂街”。作者比较详细的记述这一传统,并发出 感叹:骂人情节之恶毒,骂人时间之长久,骂人方法之稀奇可谓登峰造极,而且 说:“中国人骂人的古怪之处,在于攻击别人的时候,不考虑以恰当的形式揭露 他实际存在的缺点,而是追溯他最卑贱的出身,污蔑他的祖宗”。本人生活在这 一地区,深知“骂街”的传统,有的人曾经形容某某人“骂功”之深,说“可以 骂三天三夜不重复”。其实周星驰喜剧电影就有这一情节,专门使用骂功将对方 打败。古人阴阳崇拜宗教的信仰自然为“辱骂”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题材, 对方的父亲,母亲,姐姐,妹妹,爷爷,奶奶和女儿等等都成为辱骂的主要素材。 最狠的干脆就骂对方的“八代祖宗”,还有更狠的,就是辱骂对方“×你祖宗十 八代”,还有向下骂的,比如“生个儿子没屁眼”,“断子绝孙”等等。无论怎 么骂都离不开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的这两个主题,因此对于古人来说真的不容易, 只要有后代,即使自己死了100年,还是随时都可能受到活人的辱骂,那么对于 这个古人来说,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呢?死后百年还要遭受和他毫不相干的人的 辱骂?其实这事细细考究起来十分荒诞,但又是根本不需要解释的问题。   中国关系对社会规则的影响   计划经济时代,由于金钱的地位没有显现出来,于是就将中国关系推到了史 无前例的水平,在各个阶层发挥的淋漓尽致,到了非中国关系不可的地步。生老 病死,婚丧嫁娶清一色依赖中国关系。在中国关系下,你拉我扯,互为关系,互 相利用,没有原则。人们不仅要工作,更重要的是将大量精力放在中国关系上, 给人们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人们经常感叹,在中国,人际关系太复杂了,中国人 活的真累呢。但是不能不承认,几乎每一个中国人遇到事情以后首先想到的是关 系,一方面感叹关系的无奈,一方面又享受着关系带来的特权,真是痛苦并快乐 着。中国关系与嗜血的蚊子一样,对人们伤害的不是他吸的那点鲜血,而是它为 了吸取血液而向人们机体内注射的毒液,并由此引起的瘙痒对人们心里的创伤以 及传播的疾病。中国关系为了自己的一点点利益和感觉,对人们和社会的伤害却 成倍地放大。   社会规则沦为中国关系的魔杖   中国关系造成社会效率低下,社会成本高昂。中国关系最欣赏灵活的制度, 因为原则对着劳苦大众,灵活则对着自己。中国关系发展到一定阶段可以量化成 货币,并可以利用已有的关系衍生出更高层次的中国关系,在此关系下社会规则 成了橡皮泥,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电视剧《刘罗锅》就有一首主题曲, 大意是说你对你就对,不对也是对,说你不对就不对,对也是不对,说你好就是 好,不好也好,说你不好就不好,好也不好。这歌词其中蕴含的意思相信只要生 活在中国,都不难理解。指鹿为马的故事可能有点极端,而且太明显了,因为马 和鹿都是实物,大家都能看到,但是社会规则可是抽象的东西,没有马或者鹿那 样直接,可以随意被扔出去,也可以在需要的时候再捡回来,可以把它抬到天上, 也可以把它踩在脚下,所有的这一切就看有没有关系。   1982年前后,本人正在初中上学,那时候学习条件很艰苦,学校不提供桌椅, 需要自己携带。每次学校组织大考,都需要到操场上考试,因为在教室里,学生 做的太紧凑,容易作弊,但是又不能将桌子抬出来,只好将就着将椅子搬到操场 上,学生席地而坐,趴在椅子上考试。有一次我的椅子坏了,监考老师就让我到 教师办公室搬椅子。办公室的一位杜姓老师问明来意就说,学校规定,办公室的 椅子一律不外借,并指一指墙上的规则。我凑近一看,确实如此,也就只好回去 了。可是过了一会,一位同学可能也是自己的椅子坏了,却从办公室借来了椅子, 我一打听才搞清楚这位同学是校长的儿子。可能是年轻气盛,我就愤愤不平地去 找这位老师理论,指责他为什么借椅子给这位同学,不是墙上有规定吗。这位老 师听了以后就说:“我们做老师的就是要照顾好同学,同学要考试,有困难,总 不能不帮吧,这是特殊情况”,于是我又问为什么不借给我呢?这位老师大约回 想起来了刚才借椅子是我,于是支吾了一下说:“那位同学个头小嘛,需要照 顾。”我说根本就不是,就是因为他是校长的儿子,这位老师听到以后勃然大怒, 大声斥责说我这是怎么和老师说话的,一看就是调皮捣蛋的学生云云,结果引来 许多老师一起跟着帮腔。过了一年,我的一位亲戚从外地调到该学校任教,并升 为副校长,我由此也经常到办公室去,结果和许多老师搞得很熟,那位杜姓老师 早就忘掉了我和他以前的过节,见到我还时不时的和我开玩笑。到了期末,又一 次全校统一考试,忘记了具体什么事情,我在考试前到教师办公室去,碰巧遇到 这位杜姓老师,他一看我进来,就问是不是来办公室借椅子的,要我随便搬,前 后简直判若两人。规则的大棒什么时候砸,砸多重,砸给谁就是要根据中国关系 来确定。在中国关系下,是对、是错、是好还是坏根据的不是事实,而是中国关 系的远近亲疏。这样一来,古代中国人对于真理和事实以及真相的追求毫无兴趣, 追求的是能带来利益的中国关系。“有关系”成了人民追求的目标,上到皇帝, 小到平民,对“有关系”都敬畏三分。我曾多次碰到身居高位的局长之类的大人 物,一听到别人议论自己某某下属有关系就肃然认真起来,追问关系源头,评估 此人对自己的利用价值,进而也想和这个关系建立起关系。可以这么说只要涉世 较深,了解社会规则的人都是编织关系的老手,搞关系几乎成了他们的职业本能。 有了关系,那么就可以依靠关系变幻出令人眩目的结果来。   中国官方或者组织部门织成的层层政策法规在一些人的关系网、金钱、色情 的攻击下常常乱了方寸,这些人凭借这些武器,再加上中国人的传统中庸之道, 使法规在这些人面前失去了威力,这些人怂恿并破坏法律,使能为常人不能为之 事,这种破坏法规慢慢地发展到了量化的程度,成为衡量自己事业成功、能力高 下的一个尺度,有时破坏规则成为一种享受,不再仅仅是为了个人的利益了。这 些人影响和鼓励周围的人,最终使规则逐渐退化,成了摆设,使规则规定的社会 生活重新陷入了无序,这时候规则的破坏者失去了特权,也最终成了受害者,因 而无序的制造者总是在掏空了单位、集体的五脏六腑以后,最后乱了分寸,毁了 社会也毁坏了自己。封建社会的几乎每一次改朝换代都是统治阶级自己将规则破 坏的体无完肤以后,最后毁灭了统治阶级自身。   如今中国大学已经进入了普及阶段,大学生本身的素质当然和过去相比要差 许多,有的大学生四年后无法毕业,原因是有的课程考试没有通过。几乎所有的 学校都规定了一定的课程,必须通过这些课程的考试才能发毕业证,授予学位。 这时候有关系的学生就调用关系资源,大体上有三种途径可以选择,第一种是通 过各种关系和该课程的代课老师联系,让代课老师加分通过考试;如果找不到和 这个代课老师的关系,就有第二种选择,那就是直接找到课程分数的管理人员, 在成绩单上修改分数;如果第二种选择行不通还有第三种,那就是打通掌握毕业 证发放部门的关节,直接拿到毕业证。毕竟学生城府较浅,同时又处于喜欢炫耀 的年龄阶段,成绩很差的考试却通过,不及格的课程最后及格了,不该拿到毕业 证的最后拿到了,这都是炫耀的资本,知道内幕的学生也很少有什么愤愤不平, 通常无可奈何而又充满羡慕地说一句“人家有关系!”就了事了,这说明中国关 系获得了广泛的认可,一直到最单纯的学生都明白其存在的普遍性。   突破规则的约束成了衡量中国关系大小的一个标准。有一个企业老板为了向 客户炫耀其中国关系的能力,就设计一套接待客户的程序,首先是到机场迎接客 户,不是在机场外而是直接突破严格的机场管理,在客户一下飞机就派人高举铭 牌,然后献上鲜花,让客户惊讶于其非凡的能力,机场通常是严格限制非工作人 员进入的,这位老板通过强有力的关系,愣是演绎出这惊人的一幕,这无非告知 客户他具有上天入地的本领,机场规则都能突破,还有什么事摆不平的呢。在回 来的路上,接客的宝马一路红灯,遇到交警扣留,老板一个电话交警就放行,这 一套设计使得客户享受了特权的快感,感受了客户的能力和对其重视程度,而老 板通过对规则的一系列破坏,要的就是一个在客户面前赚足了面子,这个面子就 是关系网不仅仅博大而且高深,同时体现自己在社会上的能力。普通老百姓那儿 有一句谚语“吃得开,打得响”。“吃得开”就是到哪里都有人买账,“打得响” 就是到哪里都有人捧场,说穿了就是具有深厚的“中国关系”。这时候,中国关 系常常成为维护个人面子的一种重要手段,关系和面子就结成了联盟,有关系就 有面子,有面子就必须有关系。面子和关系体现了一种强大力量,能够有效的威 慑对手,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社会规则沦为中国关系的魔杖需要一个时 间过程,如同腐败也需要一个渐进的过程,在规则制定以后,编织中国关系需要 一个过程,寻找规则的突破口需要一个过程,同时达成一个表面上还说得过去的 潜规则也需要一个过程。中国关系造成一种关系的兼并,它和土地兼并、人口兼 并一样膨胀开来,不可收拾。中国关系膨胀主要通过第一种,第二种和第三种关 系表现出来,这三种关系通过各种手段对规则破坏地越来越严重,使得整个社会 的规则失效,各种秩序混乱,潜规则横行。被四个中国关系攻击的千疮百孔的社 会规则到一定程度如同土地兼并和人口膨胀一样,规则会崩溃,整个规则,连通 土地和人口一同灭亡,进入下一轮的规则制定,土地分配和人口膨胀过程中。社 会规则在中国关系的攻击下,掏空了规则的实质内容,只剩下一件规则的外衣, 看着好看,规则实质上已经失去了相应的约束力,在阴阳崇拜宗教的强力的扯下, 只有形式没有内容,只有外表,没有了实质。   李鸿章当政的时候利用中国关系神奇功效将西方人哄得晕头转向,屡次上演 败而不亡的好戏,这在弱肉强食的十九世纪也不能不算一种奇迹,但是随着时间 的推移,这种中国关系逐渐为外国人所熟悉和掌握,也就逐渐失去了其灵光,因 而西方人将中国关系总结为“低劣的亚洲人的小把戏”,“别他的妈的来中国人 的那一套”,“亚洲人特有的小聪明”等,并成为了一种谚语。中国关系网网住 的是虾米,丢弃的是大西瓜,因而才有中国关系造成的动荡不安、社会踟蹰不前、 持续的混乱无序,同时大家在这个大汤锅里面备受煎熬,没有成功者,没有得利 者,都是受害者。中国关系无论从哪个方面讲都会闹腾的一时繁荣,但马上又轰 然倒塌。中国关系和官本位,小聪明,占小便宜,小农意识,家族观念紧密相关, 总是自觉或者不自觉的出卖集体和国家的长远利益,获取短暂的,一时的个人和 家族利益,最后残害了整个社会。   中国关系最怕的就是直截了当,坦率的人际交往文化,以对治物为衡量人生 价值的标准。在这种社会里面中国关系人最难生存。当代中国,大公司里面就很 难有中国关系人身影,这些关系人大多藏在政府和产权不清晰的事业单位中,还 有一大批成为政客混入了各级官员队伍中。   抬高社会规则入门门槛   破坏规则就抬高了规则的门槛,最后逐步淘汰规则。我们引入社会准入资金 的概念,社会准入资金就是个人进入社会所获取的符合其个人身份,从容应对社 会环境的实际收入。具有中国关系的人由于借用关系,增加自己灰色收入,就会 抬高整体社会准入资金,由此使没有关系的人的实际收入低于社会准入资金,进 而产生严重的心理失衡,甚至导致他们很难在社会上立足。比如大多数医生收病 人的红包,这样就抬高了整个医生的收入水平,那么不收红包的医生由于收入低 于其他医生,就会很难和其他医生生活在同一个平台上,这时候这个医生也只有 收红包才能生存,这和市场经济竞争中劣币驱逐良币是一个道理。当社会准入资 金门槛高于合法准入资金门槛以后,社会道德沦丧也就很难避免了。中国关系抬 高社会准入资金最低值,扰乱社会正常职业秩序,使社会陷入无序状态。   “迂”这个词最让涉世不深的人倍感困惑的了。弄虚作假者和破坏规则者将 规则的门槛抬高以后,诚实的劳动和工作的人无法达到了该门槛,如果仍然固守 规则和事实的人都可能被称呼为“迂”。事实上“迂”特别打击了正直和规则, 因为不“迂”就是将制度和秩序看作一种玩物,可以任意把玩,而“迂”的人将 规则看作基本准则,这只能让不“迂”的人耻笑和戏弄。在大跃进时候,所有乡 村的水稻亩产都达到了上万斤,甚至10万斤,而如果还坚持亩产都是300斤的人 就是“迂”了,“迂”的悲剧在于不能识别规则的两张皮,这两张皮对内对外都 是不同的,表达出去的和实际存在的也是不同的,说的和做的也是不同的,对社 会公布的和对内部默许的也是不同的。但是当“迂”者越来越少,不“迂”的人 占据绝大多数的时候,规则可能很快就要失效了。我们还是拿现在社会上发生的 事情作为例子。在上个世纪,中国政府制定一个高等教育的“211工程”,也就 是即面向21世纪,重点建设100所左右的高等学校。被评为211工程学校,也意味 着政府多投入几亿的资金,在利益的驱使下,211工程的硬指标屡次被突破,偏 远地区的要求照顾给一个指标,学校校长是人大常委会的给一个指标,中央重要 领导人的亲戚所在的高校给一个指标,通过各种关系,各种环节,各个高校八仙 过海各显神通,结果211工程的高校最后变成了116所,远超过实际的100所。随 着关系地不停运作,也许会继续增加下去。这样一来,211工程贬值,僧多糊少, 投入资金也无法到位,重点建设变成了普通建设,失去了本来的意义,于是新的 题目又来了,那就是985工程。和211工程一样,各种关系重新启动,和211工程 一样运作,目前已经有了62所高校挂上了985工程,这个工程还要一直扩展下去, 就看哪个高校会运作关系了,估计没有几年,211工程那批高校又变成了985高校, 985工程也贬值了,搞出一个1085也有可能。项目也有类似问题,比如某省的科 技项目分等级,有“立项不资助项目”,“一般项目”,“重点项目”。通过各 种关系,申请人都希望申请到“重点项目”,这样份量就足,无论项目资助资金 数额,还是职称以及各种奖励的申请都比较有份量,但是对于特别有关系的申请 人来说,即使申请到“重点项目”也感觉不到荣耀,因为有关系的人特别多, “重点项目”也太多。项目主管部们为了给特别有关系的人有份量的项目,于是 就搞一个更为体面的项目类别名称,那就是“重中之重”项目,于是许多申请人 为了申请到“重中之重”项目又开始新一轮的公关,于是“重点之重”项目也泛 滥成灾了,不稀奇了,项目主管部门只好再搞一个新的名称,于是“特别重大” 项目类别诞生。通过关系申请项目,自然也可以通过关系完成项目,而真正做研 究的人却由于没有关系而很难申请到项目,因此项目类别名称在中国关系的攻击 下不停地升级也是一种必然。   由于中国关系的强大,为了使规则能够不被其攻破,只能采用一刀切的手段。 比如高考分数的一刀切决定学生的升学,官员GDP考核的一刀切决定升迁。这种 一刀切只能是客观指标,不能有一点主观因素在里面,否则很容易被中国关系俘 虏。但是有时候一刀切也不是万能的。在中国高校中,最初许多学校以项目多少 衡量科研工作量,结果洗钱的进来了,于是许多人的科研分数成了天文数字,最 后不再使用项目作为衡量标准,换成使用论文作为评价标准。论文的发表由杂志 社说了算,于是杂志社成了公关的目标,通过关系发表论文,结果论文越来越多, 没有办法衡量了,于是就出现了被EI和SCI收录才算数,这又是一个一刀切的规 则,因为EI和SCI是国外索引机构搞的,搞关系就困难很多,但是这也难不倒中 国关系人,通过花钱,邀请索引机构的人搞学术讲座等等各种名目搞关系,EI机 构本来就是一个公司,以盈利为目的,中国人愿意花钱索引论文,公司也没有什 么损失,结果是无论什么样的文章都能够被索引,EI在国内严重贬值,于是EI索 引不再具有权威了,而SCI成了攻击目标。国际上有一个专辑lecture note的论 文集被SCI收录,该论文集被中国关系人盯上了,没过几年也被彻底俘虏了,不 停的出专辑,SCI机构板起面孔,干脆取消Lecture note的收录资格,搞得许多 中国学者一片哀叹声。《围城》里面说,外国的东西引进一件,中国人给毁一件, 其实不能说成中国而应该说成中国关系人,是中国关系给毁灭的。   中国关系之所以这样有破坏力,就是因为中国关系从家庭派生出来,特别容 易抓住平常人的家庭软肋,同时中国关系最终为家庭服务,因而最为锲而不舍, 中国关系由于它本身的宗教特点,使得它做事没有底线,如同战争一样,将任何 事情都作为交易资本,既没有追求真理的动力,也没有最普通人的良心,因而特 别具有战斗力。   中国关系对古人精神品质的影响   中国关系的强大几乎使得每一个人都拜在它的脚下,无论是升学就业,还是 升官发财,甚至于生老病死,人的一生每一个环节遇到困难首先想到的是关系, 也就是“人托人,脸托脸”。稍微世故一点的人都知道要努力提高自己的身份以 占领编织中国关系网的制高点。对于长期深谙中国关系,并获取巨大利益的人来 说,一旦置身于一个自己没有社会关系的群体中,就会产生巨大恐惧心理,缺乏 安全感。在他们看来,在没有自己的关系网里面生活,就会随时失去生命,于是 任何一个古代中国人到了一个陌生地方,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到靠山,所谓“在家 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朋友”这个漂亮和响亮的名词,我们前面已经分析了, 主要指的是第四层中国关系,有时也泛指第三层中国关系,也就是帮派或者朋党 关系。   古人的帮派归属   一个人在家族里面的身份那是确定的,要么是父母,要么是子孙,要么是兄 弟或者姐妹。通过外戚构筑的关系也是清楚的,基本上是姑舅表亲,但是一个人 走上社会,失去了家庭概念以后,就变得寸步难行了,甚至变得不习惯了。每一 个人都需要急切地在社会上找到自己的家庭位置,组建新的类家庭关系,然后形 成类家庭堡垒,进而熟门熟路地开展类似家庭堡垒之间的斗争和联合。这种类家 庭关系就是我们常说的帮派,因此任何一个古代中国人走向社会都需要归属一个 帮派,这在武侠小说里面演绎地淋漓尽致,什么恒山派、华山派、嵩山派等等, 武侠小说盛行正说明了其社会组织本质特别切合阴阳崇拜宗教主题,符合中国人 的习俗,使现代人重温古代中国人的赤裸裸的帮派组织和斗争,进而从中感受到 久违的文化乐趣。   古代中国人在社会上必须归属一个帮派,这是古代中国人生存的一个基本需 求,这一点首先表现在家庭上。中国关系就本质而言是家庭堡垒的延伸,中国关 系的盛行归根结底是阴阳崇拜的产物,在阴阳崇拜宗教的信仰下,国家和政府从 属于皇家和皇族,无法承担公共关怀的功能,普通老百姓只能从家庭和中国关系 里面受到关怀,因此古代中国人只承认自己是家庭的人,是帮派的人,在内心深 处不承认自己是国家的人。“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从来没有听说出过在 外靠国家法律,靠国家军队、靠地方的父母官。我们还是从婚丧嫁娶来看看帮派 的重要性。就一般老百姓而言,家里老人去世以后,如果一个人在社会上没有帮 派朋友,就会显示出极端的尴尬来。老人去世以后政府不出面,宗教团体不出面, 这个时候作为老人的子女必须完成各种所谓礼仪,什么穿孝衣、送灵、喊路等等 不一而足,这时候孝子必须守灵,不能出面。谁来料理这么多方方面面的事情, 自然只能借助社会的力量,那么这个人是否从属于某个帮派,是否有关系就体现 出其重要性来。本人参加过朋友母亲的一场丧礼。从其母亲去世以后,这位朋友 的各路关系展开了。第一波来的是他的拜把兄弟,一共八个人。这些人如同自家 人一样,里里外外地忙碌着:商讨丧礼程序仪式,联系和丧礼有关的部门和个人, 定制各种丧礼用品,招待参加丧礼的各位来宾;第二波就是同学以及要好的同事, 这些人中也有的如同拜把兄弟一样殷勤,从事各种丧事工作;第三波就是社会上 认识的其他人员,一般这些人都是作为客人出现,并不做什么具体工作,但是可 以壮大丧礼的声势。丧礼结束以后,这位朋友的舅舅给出了评价,大意是他姐姐 的送丧场面很大,这说明这位朋友在当地混得好,能吃得开,打得响,做舅舅的 从外地赶来,脸上有光,感到他的姐姐风风光光地走了,一句话很满意。试想, 如果这位朋友没有相当的社会关系,其母亲丧礼就很难进行,而且会在社会上留 下不会处事,没有朋友的恶名,这将使之在社会上艰难度日,被社会边缘化。没 有排场和面子的丧礼在古代社会是严重的,因为这显示了这个家庭或者家族的羸 弱和无能,将直接影响家庭的利益。影响最真切的就是婚姻,我们知道古代中国 人婚姻是没有个人恋爱自由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的基本目的就 是传种接代,完成子孙崇拜的宗教义务,如果一个家庭在社会上如此弱势,还有 哪个家族愿意和这个家庭联姻呢,因此中国关系对家庭堡垒做大做强是至关重要 的。   其次是表现在社会生存上。如果一个人没有帮派归属,就会处于孤立无援的 境地,所有的帮派都会对这个人进行欺压和伤害,因此每一个人只有进入帮派才 能获得集体的保护。我们在家庭堡垒中讲过,家庭堡垒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斗争, 也就是家庭堡垒之间的争斗,既然是争斗就要有同盟军,因此结成帮派是一个人 在社会上生存的重要手段。如果这个人的家庭或者家族势单力薄,那么结成帮派 对他来说意义更加非凡了。他可以依附大门大户的家族,和其他小门小户的潜在 对手抗衡。如果家庭过于弱小,家族势力过于单薄,而且无法依附大门大户势力 生存,但是又不干于被人欺诈和蹂躏,他们只有找到同道之人,联合起来,组成 准军事化组织,于是帮派上升到一个新的层次,那就是黑帮了,所谓占山为王, 大碗吃肉,大碗喝酒,完全组成一个类似家庭堡垒的团体了。一个人一旦进入到 一个帮派,那么帮派属性就使他变成了一个战士,没有自己的人格和独立思考的 权利,成为别人的人,服从和服务于这个帮派,长久以后,失去了独立思考能力。 由于帮派的战斗性,帮派的政治属性使得帮派的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政客,发出他 所属的那个帮派的声音。没有道义,只有情谊,没有公理只有利益。人与人之间 的纠纷常常不在乎事实本身,主要看重的是所从属的圈子。不是就事论事,而是 对人不对事,对的错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的人。   帮派属性使得古代中国人变得敏感和多疑,猜忌之心严重,因此很难建立人 与人之间的互信关系,人与人之间关系都是斗争的关系,于是孙子兵法运用到各 个领域,人与人之间都使用孙子兵法思考问题,也就是由于帮派属性使得人与人 之间相处的时候,不停地评估对方的身份:他是朋友,是敌人还是中立者呢?即 使是帮派内部,还有亲疏远近,还有小圈子。这样一来,古代中国人在共事的时 候总是使用孙子兵法思考对方的意图,反复推敲对方的动机何在。这种孙子兵法 的运用在现代人买卖商品,讨价还价时展现地淋漓尽致。先是拦腰砍价,接着是 假装离开,最后成交,买卖双双的斗争手段是层出不穷,使得每一个都处于紧张 的对抗状态,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随时被欺骗和讹诈。帮派属性造成人与人之间 的防备和猜忌在《中国人的德行》中有许多描述,我们在此仅仅摘录一小段。 “有句格言说:单独一个人不要进入庙宇,两个人不能一起朝井里面看。其原因 是:因为僧侣也许会趁机杀人而取利;两个人不能一起朝井里面看是因为如果其 中一个人欠另外一个人债,或想掠夺另外一个人的财产,其中一个人就会抓住这 个时机,将他的同伴推到井里面”。这些提醒在上个世纪的农村,家长还经常以 此教育自己的孩子。史密斯还有更形象传神的描述:“我们的报信者不安地四下 窥视,好像担心有一个间谍隐藏在附近,他压低声音,神秘的耳语,举起一只手 的三个指头,含混的暗指没有说出的那个人,但从手势上看出他说的是某家的老 三。他含糊地议论一番,透露了事情的严重性,可就在即将说出事情的紧要处时, 突然戛然而止,隐匿了赖以作出的判断根据,意味深长的点点头”。这段描述太 传神了,相信上了点岁数的人都非常熟悉,在中国至今人与人之间相处都还是搞 得神秘兮兮,不谙世事的人经常被搞得一头雾水。钱钟书的《围城》也有类似的 描述“子潇说话低得有气无声,仿佛思想在呼吸:是呀。校长就是有这个毛病, 说了话不作准的。我知道了你的事很不平。机密得好像四壁全挂着偷听的耳朵”。   中国关系致使人与人之间防备心极强,不停地揣摩对方,变得孤疑、狭隘、 自私和贪婪。猜疑的根本原因就是人与人之间需要判断对方是否属于本帮派,是 敌对或者不友好帮派的卧底,对方是否可能背叛本帮派投靠敌对帮派等等。中国 关系的利害连宋太祖也很无奈,不做皇帝不行,哥们都指望他做皇帝,自己混个 开国元勋,王侯将相做做呢!不做皇帝,就不跟他干了。做了皇帝也不行,因为 下面的哥们不知道哪一天又拉一帮子人重新组成一个属于自己的哥们集团,那时 候再上演黄袍加身,他这个皇帝不仅做不了,而且还可能祸灭九族。宋太祖聪明, 干脆来个“杯酒辞兵权”,可怜周世宗柴荣以及五代十国十几个被砍掉脑袋的皇 帝都没有宋太祖这么幸运了。我们在这里特别想强调一下,中国关系结成的朋党 帮派之所以能够生存壮大并且长盛不衰,有它合情、合理和合法的基础,这个基 础当然是家庭堡垒和阴阳崇拜宗教,但是这是大的层面,更小的层面就是阴阳崇 拜宗教本身的基础,那就是“等价交换”,也就是“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这 看似是一个非常合情、合理和合法的事情,因此得到最广大中国人的普遍认同和 坚持。古代有大量俗语讲这类事情:“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拿人的手短, 吃人的嘴短”,“端人碗,服人管”等等不一而足。韩信也说过十分经典的话: “乘人之车者载人之患,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水浒 传》的武松就是吃了施恩的酒席,受了施恩的恩惠,于是气势汹汹地找蒋门神打 斗去了。宋江牢城施了银子,自己就可以享受特权待遇。什么原则,什么正义道 义,什么真理事实一切都是浮云。“有仇必报,有恩必还”本身未必有什么问题, 关键是在阴阳崇拜宗教和家庭堡垒的驱使下,造成古代中国人没有“真理”和 “事实”的概念,只有帮派的概念,缺乏必要的良心作为底线,干的只能是损人 利已和祸国殃民的勾当了。   不重视中国关系的人就必须严格遵守各种规章制度,否则稍有差错,立刻被 无限放大,最后身败名裂。一枚针的针尖,也能从其中看出太阳,关键在于寻找 角度,这是古代中国人利用规则整治没有关系的人的精粹。年轻人由于没有建立 起来完整的阴阳崇拜宗教信仰,常常充满激情,总将形式的东西误认为是内容, 体现出真诚的可爱品质来,但是年轻人由于缺乏社会经历和思考,常常沦为阴阳 崇拜宗教利用的打手和工具,充当阴阳崇拜宗教杀人的急先锋,了解事实真相后 又痛苦万分,许多古代中国人都要经受一个对阴阳崇拜下的帮派朋党关系的认识 过程,从满怀激情的投入,到困惑迷茫,接着是痛苦和绝望,最后彻底融入中国 关系的文化里面成为中国关系的刽子手。   做人上人   “吃的苦中苦,方能人上人”相信很多人对此都耳熟能详,甚至可能被家长 作为教育孩子的名言,也可能成为很多年轻人励志的座右铭。殊不知这个“人上 人”多么令人触目惊心。古人成为“人上人”的情结说到底来源于“光宗耀祖”, 成了“人上人”构筑中国关系就变得非常容易。“人上人”毕竟是少数,但是每 一个人都有希望成为“人上人”来体现出自己的价值,于是发掘别人的缺陷,进 而加以嘲笑,也可以多少满足一下自己“人上人的”快感。我们看《阿Q正传》 中的阿Q不就嘲笑尼姑的光头,别人又嘲笑阿Q的赖头疮吗?我们还是看看史密斯 《缺乏同情心》中的一段记述:“不幸天生有残疾或者后天受损伤的人,不忍受 别人的嘲讽是不能生存下去的,最为宽容的方式之一,是形容他的缺陷,引起公 众的注意。药店伙计对一位病人说:‘麻子大哥,你从哪个存在里来?’,倘若 患斜眼病的人听到这种话是不足为奇的:‘眼斜心歪。’或者是一个秃子,就会 听到这样的话:‘十个秃子,九个骗子,其他的也是这样,不哑装哑。’像杨白 头这样的畸形,也会不断地成为无聊玩笑的讥讽对象,从来不会停歇。不幸的残 疾人,必须终生逆来顺受,要想过安生日子,就必须永远不生气的静听这常年重 复的嘲讽”。   对于稍有心计的古人来说,攀比,高人一等,做人上人,就必须将自己的形 象树立起来,为了别人怎么看而活着,结果是自己的行为被别人怎么看给绑架了。 有很多人不愿意生孩子,更不愿意再去讨论生男孩还是女孩,但是中国人和人之 间习惯窃窃私语,背后议论别人,飞短流长。某高校的一个姓白的女教师是丁克 主义者,和丈夫商量坚决不要孩子,按理说这完全是一个个人的隐私问题,别人 不应该议论,但是周围的老师经常无聊的时候拿这个当话题嘲笑。有一次集体出 去游玩,这个白老师为了节约,没有买东西,而别的许多老师买了,于是就扎堆 的议论:“我们有孩子都不节约,她没有孩子,没有负担却是如此小气”,极尽 嘲笑挖苦之能事,白老师没有孩子,应该是为中国社会做贡献,毕竟生孩子在中 国是一个怎么压制都压制不了的欲望,造成了可以想见的人口危机,白老师主动 不生孩子,给别人的孩子让出生存空间,可是总是遭到周围人的嘲笑和另眼相待。 这种非议别人的隐私总是不停的演绎:有能力的嘲笑没有能力的,有儿子嘲笑没 有儿子的,如果一个人不结婚就更是无法融入这个人人都想打探对方的隐私,然 后稍有不同就加以嘲笑和愚弄的社会里面成为另类。在这种文化氛围里,世世代 代形成了一个庞大的、牢不可破的世俗观念,扼杀任何出色的,有理想和追求的 探索者,使偏才、怪才和超才都要被改造成一个最一般的平庸人,如果这些人抗 争,则在强大的社会舆论压力下,要么隐居山林,要么出家为僧,要么和众人一 样,不能有任何另类的举动。   “人上人”的恶果催生大量自卑的人群,事实上,自卑的产生完全是社会的 产物。一个势利的社会尤其会产生一大批自卑的人群。自卑的人会对社会产生一 种破坏力,比如一个人腿脚不灵便,而周围的人群恰恰寻找自我感觉,他们见到 这个人就聊只有正常健康的人才能从事的运动,那么无疑会使这个残疾人产生自 卑,而这种自卑也很容易使他脱离周围环境将自己封闭起来,在这种封闭状态中 又特别渴望别人的认可,他要竭尽所能地搜索自己的优势,比如普通的上海本地 人就有意在外地人面前说上海话,以此展示自己上海人血统的纯正,找到自我优 越感。自卑和傲慢横行的社会,人们的生活只能是苦闷了。   中国人谈到中国关系时,几乎每一个人都是唉声叹气。对中国关系的无奈, 对中国关系的敬畏,有时候又表现对中国关系的向往,五味杂陈一时涌上心来。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在现代社会,中国关系正在逐渐消融,退出它的历史舞台, 对此应该是信心百倍的。   第五章 官本位   古代中国有一句名言,就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其影响深远,一 直流传至今。这句名言和“学而优则仕”是关联在一起的,因为读书可以致仕, 致仕则可以光宗耀祖和福荫子孙。我们看看反过来说是否成立,那就是光宗耀祖 和福荫子孙就要致仕,致仕就要读书。很明显,这是绝对成立的,因为在古代和 平时期,读书几乎是致仕的唯一途径,而致仕也几乎是光宗耀祖和福荫子孙的唯 一途径,一人当官,鸡犬升天嘛,因此做官是阴阳崇拜宗教对信徒在人世间是否 成功的最高评价准则。佛教和基督教对信徒在人世间的要求就是修行,信徒死后, 神对他进行评价进而确定其是否成佛或者上天堂。阴阳崇拜宗教则对信徒要求十 分现实和明确,就是做官,为子孙争取到最大物质资源,死后是否成神需要子孙 以及子民来确认,确认的形式丰富多彩:史书、家谱、庙以及家族的祠堂。成大 神还是小神,成神的时间长还是短都是由后人根据其是否做官以及官的大小来确 定,于是一个崭新的,阴阳崇拜宗教独有的“官本位”成为古代社会的一道亮丽 风景。我们在此给官本位下一个定义。官本位就是人生价值实现的最初源头和评 价标准,人生是否成功以及成功的大小需要使用官来衡量和测定。   官本位的形成和发展   人与人的等级森严,这是阴阳崇拜宗教的结果,这个结果导致了官本位的合 情、合理与合法。我们知道古代封建社会父权对儿子来说是绝对的,也就是“父 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其隐含的逻辑是,父母给了你生命,给了你肉体,他们 当然可以要回去,也就是可以随时剥夺你的生命。这似乎是很有道理的事情,我 给你的东西,我当然可以再收回来。但是,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比如养猪人 养了一头猪,这头猪生下了一头小猪,那么这头猪究竟属于养猪人的,还是属于 这头母猪的呢,显然,这头小猪是养猪人的,不应该是这头母猪的。在奴隶社会 一样,一个奴隶生下的孩子是属于奴隶主的,不是这个奴隶的。于是这就出现了 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在西方基督教社会,人是神的奴隶,因而人生出的孩子不 是其父母的,而是神的,这一下子就解决了家庭中父母和子女的关系问题,大家 都是神的奴隶,当然在这个层面上家庭成员之间就是天生平等的了。我们很容易 发现,神的主体问题直接关系到人的归属问题,那么古代中国人的神是谁?我们 在阴阳崇拜宗教的讨论中知道,神是祖先,而祖先是一种树状结构,这种结构有 高有底,有大有小,层次分明,也就是等级结构。比如儿子属于父亲,父亲属于 祖父,祖父属于曾祖父等等。古代中国人将这种关系推广到社会,每一个家庭都 是当地官员的儿子,下级官员是上一级官员的儿子,这样层层递推到皇帝那儿, 出现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显然,在家庭中,是父本位,当 然在社会上就只能是官本位。但是,特别需要说明的是,当了官以后,自己的亲 生子孙才真正是自己的后代,而管辖下的子民名义是自己的后代,但是那是干儿 子,干孙子。史密斯在《中国人德性》中说的很明白“儿子和皇帝的关系实际上 是儿子和继父的关系。”另外一点就是父亲和儿子关系都是天生的,而官员和臣 民的关系是宗教赋予的。可以发现,古代中国人的两重性,那就是在家是属于祖 宗的,在外是属于官员的。由于祖宗和官员都有很多人,如果精确到一个人最终 的归属,那就是在家是属于父亲的,在外属于皇帝的,这样的后果就是父亲和皇 帝都有权利随时剥夺儿子的生命,事实上也基本上是这样的。既然官本位是父本 位的自然延伸,官和父存在等价关系,那也只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 子亡,子不得不亡”了,因此当官的总是说成“父母官”,皇帝是臣民的“君 父”。   从宗教角度讲,官本位是阴阳崇拜宗教的内在和外在的要求,内在的要求包 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祖先崇拜的要求,就是成为大神,超越家庭,做众人的父 母也就是众人的神,从而给自己的祖先发展众多的子孙。另一方面是子孙崇拜的 要求,通过手中的权力为子孙崇拜建立可靠的物质基础。外在的要求就是家庭堡 垒使然。从自己家庭堡垒的成员一跃兼职成为皇家的一员,由做自己家族的儿子 上升到做皇帝的儿子,攀附到更强大的家族,为自己的家族堡垒做大做强提供了 可靠的同盟军。根据以上分析,我们可以将官本位的出现归结为三个动力。   第一,人是否成神,关键在于自己的后代是否强大。人死后成神需要子孙后 代的赡养,因此壮大家族是每一个家族成员的义务,只有履行这个义务,才能为 自己死后成神奠定物质基础和合乎情理的依据,而家族的壮大,做官几乎是唯一 选择。   第二,官掌握了大量的社会资源,是编织中国关系的有力工具。做了官以后, 可以结识各种人望,为构筑中国关系提供有力的社会基础,使得家庭无论婚姻还 是财富,都有了可靠的保障,特别有利于将自己的家庭堡垒,家族堡垒做大做强。   第三,官能够扩展祖宗成神的范围,也能扩展自己成神的范围,不仅仅再局 限于子孙的供养,而且可以获得官方和民间的供养,成为众人的祖先,小范围或 者大范围的共神,跳出了家庭成神的局限,也就是活在历史汗青中。   这最后一个动力十分要命,也是中国投机政客如此之多,汉奸和叛国者层出 不穷的原因。只要简单查看一下史书,可以说比比皆是。春秋战国时期,几乎每 一个士人都是为了自己做官,今天投靠这个国家,明天投靠那个国家,毫无国家 归属感。著名的人物如商鞅、吴起和张仪等等。如果说那时候还都是从周朝分化 下来的,同文同种,国家概念不强可以理解,但是后来涉及到不同民族的时候, 同样出现大量背叛自己国家民族的人,而且这些人直接导致自己祖国和民族的灭 亡。如前秦的王猛、后赵的张宾、北魏的崔浩、元朝的刘秉忠和清朝的范文程等 等,这些人帮助别的民族推翻了自己的祖国以后,首先忙活的就是引导这些民族 套用汉文化的政治模式建国,这样他们终于实现了自己成神,而且汗青也留名了, 可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曲线救祖宗,曲线成大神。我们来看看三国演义中描述的 几个人物的名言。阚泽的“大丈夫处世,碌碌而无为,与朽木腐草何异”。周瑜 的“大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酔兮发狂 吟”,关羽的“竹可焚不可毁其节,玉可碎不可改其白。身虽死,名可书于竹帛 也”。这些所谓的古代精英的精神世界念念不忘的就是汗青留名、百家祭祀和死 后成为大神。这也怪不得他们,阴阳崇拜宗教的教义本来就是如此训导的。   总之,官本位是个人信仰的需要,因为官本位和阴阳崇拜宗教联系在一起, 活着的时候可以享受做广大老百姓“父母”的快感,死后可以成为很多人祭祀的 对象,享受众多不是自己的子孙胜似自己祖孙的祭祀;官本位是中国关系的需要, 只有官才能形成中国关系优势,形成强大的利益集团,获取个人的利益;官本位 是家族利益的需要,当了官可以封妻荫子,将家族堡垒做大最强,完成阴阳崇拜 的宗教义务。   官本位的宗教本质   官本位的官不仅仅是一种职业,它带有深厚的宗教情节,集宗教信仰、人生 价值和财富声誉为一体,它从阴阳崇拜信仰中的家庭等级延伸出来,标明一个人 在阴阳崇拜信仰中的等级,类似于基督教的牧师、主教、大主教、神父和教皇以 及佛教中的居士、和尚、罗汉和佛等。   官当然首先还是要和自己的祖先联系在一起。袁世凯是清末的大人物,在朝 廷受到排挤,就认为是祖坟风水出了问题,就请风水先生看风水,结论是:袁家 祖坟系真龙结穴处,贵不可言。但因为“龙穴”四周筑了围墙,因而“龙身受制、 气脉阻塞、不能发旺、反遭挫折”,于是就拆掉祖坟的围墙,让祖坟看起来更正、 更有龙势,让龙脉更加鼎盛。结果就出现了一句谚语:“袁世凯刨坟头儿——祖 坟不正。” 在袁世凯当了民国大总统以后,就梦想着做皇帝,但不知道所谓天 命是否选中自己,于是就特别留意家中的祖坟,有人回报说其父亲袁保中的墓旁 长出一条紫藤,长逾丈许,蜿蜒曲折,形似龙状。袁世凯十分高兴,派儿子回去 查看,儿子回信说:“藤滋长甚速,已粗逾儿臂,且色鲜如血,或天命攸归,此 瑞验耶!”祖坟表明他有皇帝的命。   官是和自己的祖先联系在一起,但是,我们发现官也经常和别人的祖先联系 在一起,如果要想明白这件事情颇有困难,但是仔细思考就会发现“父母官”这 个不变的真理在起作用,也就是“官”是其管辖子民的“父母”。如果不做官, 从事其它职业,只要祭奠自己的父母就可以了,不必理会别人的父母,因为父母 只会保佑自己的子孙,对待别人的子孙不仅不保佑,可能还要伤害,但是官却不 一样,因为官是天下人的父母,想当官的人就要祭奠死去的官,如同祭奠父母一 样,求得不是多生孩子,也不是平安发财,而是升官。康熙皇帝就祭奠明太祖朱 元璋,有人分析目的是拉拢明朝的遗老遗少,但是这个拉拢总要有文化上的合法 性,这个文化的法就是在于活着的官祭奠死去的官如同子女祭奠父母一样,具有 道义上的认可。因而古代中国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就是无论多么无道的皇帝, 采用什么下作的手段获取了皇位,在形式上都要祭奠皇帝,甚至到泰山封禅,这 样就可以将自己的黑洗白了,成为合法的了。争取到对死去的官的祭奠是祭奠者 为官的一种道义上的合法性标志。某位高级领导人出生于官宦世家,自明清以来 家族出了几十位进士,其家族宗祠供奉了历代身份显赫的官宦画像和灵位。这个 宗祠成了各个政客祈求官运的场所。更神秘的是这位领导人出生的那张大床也成 了神器,有的政客贿赂当地的管理者,要到那张床上躺一下,以求沾上官运。有 的政客在宗祠灵位前口中念念有词,虔诚的行跪拜大礼,可能感觉到毕竟是现代 社会,实在有碍观瞻,一般都要偷偷摸摸地干这种事情。   官除了和祖先崇拜直接关联以外,当然也逃脱不了泛神的影响,这时候官又 和各路神仙联系在一起。无论是正史还是民间,将官和天上的星宿联系在一起, 和某一个天神联系在一起,和某一个成神的动物联系在一起可以说举不胜举。皇 帝自然总和龙联系在一起,有时候和北斗星联系在一起,比如三国的后主刘禅就 是其母亲梦吞北斗星以后生出的,一般的官员总是和二十八星宿或者老虎狮子等 联系在一起。民间有各种类似的故事流传,比如刘邦是八爪青龙下凡,刘备是四 爪青龙下凡,罗成是白虎星下凡。《水浒传》写的就更为详细具体,所谓108将, 就是天煞星,地煞星的下凡等等。可能有的人认为这仅仅是故事,没有人真地相 信,那就大错特错了,民间老百姓是绝对相信这些故事。我们就看看一个现代社 会的例子。有一年,本人参加一次教育厅某部门举行的宴会,同餐桌上有10多名 老师,来自多个大学,其中有某大学的几位教授。这几位教授谈论某位领导人视 察当地,说了一件神迹,大体意思是这位领导人没来之前,该地大雨磅礴,来了 之后突然雨过天晴,视察完以后接着又是倾盆大雨。最后的结论是这位领导人其 实就是龙,视察该地来回都带着雨,但是真正来的时候,天必须放晴。我仔细观 察这几位教授的神情,显得异常神秘,不像是开玩笑,其它同桌老师纷纷附和, 我甚感怪异好笑。回校以后讲给同事听,本来想作为一个搞笑的故事博得大家一 笑,没想到几位同事一脸严肃,认真地说:“就这么奇怪,不信不行”,我一时 语塞。将官神话,绝对不是落后的农村才有的现象,即使大学这种高级知识分子 聚集的地方也如此严重。我们就很容易理解许多大学老师为了当上学校的科长、 处长争得你死我活。谈论到校长的时候,一脸神秘,搞得如同进了教堂似的。当 然这个教堂不是基督教的教堂,而是阴阳崇拜宗教的教堂。古代最大的官就是皇 帝,皇帝就直接和神联系在一起称为“天子”。人类的生命是由上天赐予的。地 震、洪水和瘟疫可以杀死无数人,人类是无法怪罪上天的,也就是天杀人是完全 合法合理的,是他的权力,而皇帝是天子,自然他杀人也是完全合理合法的。我 们可以很容易找到皇帝杀人的合法依据:动物低人类一等,人类杀动物没有任何 不妥的地方,和人类杀动物一样,上天杀人类是他的权力,这就是所谓“天作孽 犹可恕,人作孽不可饶”的最初来源。皇帝不是人,是上天之子,他要是作孽的 话如同天一样,人类只能苦自己的命不好,是没有办法的。另外,皇帝是天子, 那么天是什么呢,谁也说不清楚,古代没有关于天的任何论述,“天”似乎既不 是神也不是物更不是人,它没有自己独立的人格或者说神格,却主宰人和万物的 一切命运。遇到好事的时候感谢上天,遇到坏事的时候埋怨上天,天是古代一个 十分模糊的概念。天的这种特性给“天子”以无限的权利,为古代统治者借天说 事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同时又堵住了人们以天的名义给统治者施加压力的漏洞。 天的概念模糊性是阴阳崇拜宗教的必然要求。不要以为古代社会就只有一个皇帝, 事实上,皇帝以下的各级官吏都在自己管辖的范围内如同皇帝一样行使宗教、道 德和各种权利。到了最小的老百姓那里,一个家庭的父亲就成了皇帝。家庭就成 了阴阳崇拜宗教中最小的宗教基层单位,也是政治上最小的王朝。因此官本位使 得几乎每一个强者都是既得利益获得者,一方面承受着来自上一级压迫的痛苦, 另一方面又享受着对下一级压迫的快感。   官神父三位一体   资本主义在物质上拜钱,在精神上拜上帝,至于官也只是少数人拜,这三拜 基本上互不从属,也就是有钱不一定能做官,做官也不一定有钱,神和官的关系 就更不用说了,也就是物质和精神崇拜相分离。在古代中国社会就完全不同了, 神、官和钱互为一体,互相转化,而且没有任何界限。精神和物质都紧紧联系, 有官就有钱,有官就可以成神,成人父母受到尊拜。官的好处如此之多,于是社 会也就只认同官这么一个衡量标准。表彰和奖赏,只有封官才能体现出来,比较 典型的就是孔子。其人死了几千年了,历代统治阶级还是给他不停地封官,最后 加封至王的程度。还有关羽,其人死后的数百年间,历代统治者加官进爵,也是 成王了。官一旦集合万千社会资源于一身,那么官的崇拜也就成了必然的东西, 官崇拜发展到一定程度,官本位也就应运而生了。   古代中国人对官的崇拜,并将官神化有坚实的客观基础。官如同神一样有超 自然能力,决定人的生死。谚语就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说法,非常生动地说 明了官的神奇。神要一个凡人死去,根本不需要理由,同样官要一个普通的草民 死去一样不需要理由。神可以使一个人一夜暴富,也可以让一个人一夜赤贫,官 也有类似的能力,只是普通的中下级官员需要找很多题目来做文章。但是对于皇 帝来说,那可就完全和神等同起来,不需要找什么借口。比如清朝的和珅,乾隆 皇帝可以让他富可敌国,嘉庆皇帝也可以让他一夜之间倾家荡产,人头落地。历 代皇帝对草民的权利完全等同神仙,和阎王爷没有什么实质区别。因此将官员神 化应该是必然的。既然官员是神,那么神也就是官员,因此中国的神话故事里面 的神和官员没有任何区别,比如玉皇大帝,也有皇后,也有内阁,也坐朝听政, 也有各级官吏,官吏也行贿受贿,也吃喝拉撒。我们知道古代的官员,无论官职 多高,都可能被皇帝杀掉,古代的皇帝无论多么英明神武,农民起义时一样可能 被拉下马杀掉,更离奇的是有的皇帝是白痴,或者极其无能之辈,因此官员也并 不是万能的。照此类推,古代的神仙也不是万能的,有时候一个英雄的一声怒喝, 也可以将神吓得魂不附体。因此古代官神一体造成了古代中国的“神”根本没有 西方的神那样有力量,这方面讨论,我们在第一章的泛神一节已经给以论述,此 处只是指出为什么古代中国的“神”如此猥琐寒酸,甚至有时活得极其窝囊闹心, 古代中国人为什么不会发自内心地对神产生绝对的信仰。   官既然具有神的力量,那么官必然具有神的能力,那就是官拥有对真理的最 后裁决权。也就是官的判断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客观现实的实践不是检验真 理的标准。这个不需要到古代找案例证明,文化大革命就给出了生动的注释,否 则也不会出现改革开放之初关于真理检验标准的大讨论。因此我们说文化大革命 的发生有它坚实的宗教背景和文化基础的。既然官垄断了真理,那就要垄断人们 的判断力。“皇帝的新装”也就是一个最为夸张的例子。官成为真理的化身以后, 类似“皇帝新装”的例子就一定会每天都要上演,现实生活的例子也是举不胜举。 一所大学的校长本科专业是数学,但是做了数十年的行政领导以后,其专业早就 丢光。但是在一次聚会中,几个教授一致认为这个校长的数学水平最高,问起原 因,回答说,他是校长。这非常形象地说明了,只要是官,那么他的各个方面的 能力都必然超越别人,不仅能力,而且道德水平也比被领导者要高。于是无论什 么领域,只要当官,就一本万利。官好似灵芝草,可以包治百病;官好似聚宝盆, 一旦拥有就可以财源滚滚;官就是神,只要做官,那就可以上天入地,想怎么就 怎么,要什么有什么。   在封建社会,皇帝和官员给人类带来的灾难的确也和自然力造成的灾难没有 什么区别。当了官以后,愚人成了智人,甚至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秦始皇的大 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足以说明了官的力量远远大于自然力。事实上千百年 来给民众造成惨痛大灾难的从来都是皇帝和官,而不是大自然。十室九空,中原 无人家,大自然如何能做到这样,只有统治阶级才能如此残害人民。因而崇官, 拜官和官本位有实实在在的现实基础。可惜的是到了现代社会,这个现象多少还 是存在的,不学无术的人,当了官以后,论文有人代写了,课题源源不断地申请 到了,办事顺畅了,学术成就和学术荣誉也可以滚滚而来了,可见官这个东西还 能转化为智力,拥有高智商的人才能拥有的才华,有的企业老总和政府官员当了 官以后,可以读博士,不费吹灰之力拿到博士学位,官不仅可以换来金钱,还可 以换来智商,可以换来发明和创造的名声。   官和神是一体了,那么官和父也就必须一体,因为神常常都是自己祖先变的。 在中国,官被封建社会搞得不仅仅神秘和神圣,而且听起来还很近人情,例如君 父,父母官。如此以来,官员总是将自己和下属的父母捆绑在一起,这就不论年 龄和辈分了,因此官不仅仅可以为自己个人谋福利,而且也是一个巨大的精神享 受,时时刻刻享受做老子的快感,而又不需要承担作为老子对孩子的感情和物质 投入的义务。封建统治阶级称百姓为奴才,也就一语点明了官和民之间的关系, 也就是我是老子,是你的父母,享受作为你父母的一切待遇,但是你是奴才,因 而你不能享受作为我的孩子的任何待遇。这种设计可以说是统治阶级的最佳设计。 这种设计还深入人心,让老百姓觉得合情合理。老百姓的性命是他的父亲施舍的, 因此父亲可以随时将他的生命拿走,这是合情合理的。老百姓的生命随时可以被 神拿走,但是神没有拿走,因此神就和老百姓的父亲应该是同等地位的。官是可 以随时要了老百姓命的,但是官没有拿走他的命,就等同于给了老百姓的命,于 是官也就和老百姓的父亲等同起来了。官和父一体的逻辑就这么来的。因此祖先 崇拜和官崇拜一脉相承,可以递推和互换。官和父一体,主要体现在官对人的越 位控制,也就是官员可以动用权利影响一个人除了工作之外的生活,甚至影响一 个人的婚姻家庭。有一个故事讲的很有意思,有一个农村老头子去儿子家里,儿 子在县里面当处长,正好儿子的上司局长也在他家里做客。这个处长就指着他的 父亲向局长介绍说,这是老家的一个邻居。父亲听了很恼火,回到家里唉声叹气, 老伴弄清了原委以后就到县里面去了。她打听儿子正在县政府开会,于是直接找 到了会场,拿起来了菜刀,对她儿子就要砍,并说生他的时候是6斤,现在要讨 债,再从他儿子身上割回6斤肉,这是古代戏曲里面经常上演的故事。这时候局 长搞清楚了是处长的母亲,弄清楚原委以后,局长对老太婆说,“这是我们工作 的失职,是我们没有加强对他的管教”。这句话最能体现官本位的内涵。局长大 人居然凌驾于别人的父母之上,行使处长父母的权利向处长父母道歉。这句话如 果是处长大人的父母对局长说还说得过去。难怪这位处长不认其父了,原来早就 认局长为爸爸了。这位局长可能早就自我感觉是其手下人的父母。   小老百姓对钱充满了渴望和幻想,但是对官则充满了恐惧和无奈,因而小老 百姓见到钱的时候会兴奋的跳起来,但是见到官的时候,身体会不由自主的软下 去。阿Q见到官就再也站不起来,但是在偷盗的时候,也显示出一点儿英雄的气 概。钱是物,官是人,人有喜怒哀乐,可以随时剥夺小老百姓的一切,因而封建 社会的官就是黑社会老大,一样给老百姓心灵上造成重大伤害。官是治人的代名 词,和神的职业基本一致,因而官和神是难以区分的。秦始皇所谓“大王之怒浮 尸百万,流血漂橹”,圣经里面的上帝也不过如此,而且上帝杀人,其中多少有 人的过错,而秦始皇杀人可是和人的过错没有直接关系,有直接关系的是他的发 怒。作为人的怒是不过捉摸的,有时候一阵风吹过,吹歪了帽子,也可能导致人 的发怒,这个时候秦始皇可能就要杀人了,因为他怒了,因此古代有伴君如伴虎 之说。   在古代皇帝上面没有真真切切的,全体国民都害怕的上帝,那么皇帝就是上 帝。在民间,只要瞒过上级,任何一个地方官也都成了皇帝。朝鲜的金正日去世, 很多人都跪下来痛哭,但是在西方,任何一个领导者都无法使得民众如此,也无 法使自己成为太阳,因为西方的领导者上面还有一个上帝,基督教里面的是耶稣, 伊斯兰教里面的是穆罕默德。古代中国社会,成为神的孔子也最多是一个“王”, 皇帝向他跪拜是感谢,不是信仰。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真是让人很困惑的说 法,古代中国人见官就跪,见长辈跪,见老师跪,甚至饿了两天,别人给一碗粥 吃就跪,那就更不用说行乞的乞丐,那是一天到晚都直不起腰。男儿下跪果真有 黄金,那么男乞丐岂不就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在中国封建社会,官的无限美好,几乎和西方社会的上帝平起平做了。虽然 没有上帝的力量,但是最终还是演变成了神,也还是远远超越了人类的力量。当 了官,就可以控制人,自然就会钱财滚滚,于是神的感觉也就来了,官就演变成 了菩萨、阎王等等神仙,可以对别人享有生杀予夺的权利和能力。民间说某某人 权势熏天,就会说他是活阎王。如果哪位有能力救别人于危难,于是他就被尊称 为活菩萨。慈禧晚年就特别喜欢做菩萨扮相,让李莲英等人扮演善财童子。慈溪 有句名言“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世不痛快”,慈禧的这句话不是说着 玩的,她具有这种能力,也具有这种魄力。这也只有“神”才具有的力量。慈禧 做菩萨扮相,绝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名至实归。慈禧命令光绪称呼她“亲爸爸”。 这个称呼尽管不伦不类,但是却特别符合封建社会的现实。慈禧是最大的官,最 大的神,当然是所有人的父亲,包括光绪皇帝的。在慈禧身上,将官、神和父的 关系生动活泼地体现出来。另一个特别生动的例子就是洪秀全。洪秀全打下南京 建立太平天国以后,自己做了“天王”。这个名称极具中国特色,天就是神,王 就是皇帝,于是天王就意味着他这个皇帝和神是一体的。但是洪秀全留下一个致 命的漏洞,那就是他自称是天父的儿子,没有说自己就是天父。这和封建社会时 期的阴阳崇拜宗教是严重背离的,因为官、神和父是一体的,既然是天王那就必 须是天父。结果洪秀全放弃做天父的权利,弄得杨秀清可以代言天父,最后引起 太平天国的严重动乱。   官、父和神三位一体,现代社会还有活标本,比如朝鲜的主体思想就是活生 生的例子。我们来看看主题思想的核心内容:“父亲给人肉体的生命,领袖赐予 人政治的生命。领袖是父亲一样的恩人。如同在家庭中应当听从父亲的绝对领导 一样,人民应当无条件地忠诚团结在领袖周围,应当以忠、孝来爱戴领袖,领袖 是赐予人民生命的恩人和慈父”。这和官父一体没有任何不同,其实仔细想想, 生命都是领导赐给的,领袖当然也是神了,只是这个没有明确地说出来。主体思 想和阴阳崇拜宗教简直可以说完全一致,绝对符合东亚传统文化,适合朝鲜国情。 令人困惑的是这种思想是古代中国政治文化的精粹,怎么成了朝鲜人首先提出的, 这是十分严重的抄袭事件呢。所以官、父和神相互协调统一,其旺盛的生命力至 今还能彰显出来,令人叹服。   活在历史汗青中   中国是世界上历史记录最为详细的国家,从有历史记载以来,几乎没有间断。 历史典籍有很多说法,比如汗青,竹帛等等。我们在上面几章多次提到了历史典 籍在阴阳崇拜宗教中的重要意义,那就是历史典籍是官本位的圣殿,类似日本的 靖国神社,供养着各个历史时期官员的牌位,成为古代老百姓朝圣的精神圣地。 古代中国人当然都想进入这个圣地,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无奈僧多粥少,只有 社会的精英才能进入。如果汗青记载的是科学史,记载着科学家,那么古代精英 多半会从事科学研究了,如果汗青记载的是艺术家,估计古代精英们多半从事艺 术研究了。但是古代中国的汗青几乎只记载一类人,那就是做官的人,而且是根 据官职的大小决定占用汗青的篇幅大小,内容的详略。比如纪传体的史书,皇帝 是本纪,篇幅最大;王侯是世家,占用篇幅次之;将相是列传,占用的篇幅更小 了。可能也有人说历史典籍也记录了科学家,比如沈括等人。其实史书记载的这 些人都是官员,而记载他的科学成就是因为他的官职,没有官职的白身,即使贡 献再大,也很难进入正史的。因此古代中国存在一类人,他们信仰阴阳崇拜宗教 的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但是他们又超越这两种崇拜,活着是为了“留取丹心照 汗青”。这就印证了民间谚语“大人物活个名,小人物活个人”。也就是小老百 姓活着为了什么,也就是活着的精神寄托是什么呢,答案是生孩子,为了保险起 见,越多越好;大人物活着为了什么呢,活着就是留名,留下什么名声呢,留下 的是官名,也就是进入史册。   大人物活着为了汗青留名,这在史书上记载的举不胜举,这种大人物的信仰 被主流社会正面肯定,而且为阴阳崇拜宗教收留为自己宗教的更高一级的义,类 似佛教中的佛,不仅仅渡自己,而且渡众生。我们看看《后汉书》记载的邓禹和 刘秀的一段故事。及汉兵起,更始立,豪杰多荐举禹,禹不肯从。及闻光武安集 河北,即杖策北渡,追及於业。光武见之甚欢,谓曰:“我得专封拜,生远来, 宁欲仕乎?”禹曰:“不愿也。”光武曰:“即如是,欲何为?”禹曰:“但愿 名公威德加於四海,禹得效其尺寸,垂功名於竹帛耳。”光武笑,因留宿闲语。 邓禹说的明明白白,刘秀自然心领神会。只要刘秀做了皇帝,邓禹必然是开国元 勋,史书汗青留名是必然的。这也从侧面说明,汗青留名是统治阶级极力提倡的, 为统治阶级服务,自然会留芳千古了。为了汗青留名就必须当官,而且官做的越 大越好,官做得越大,汗青留名就留得越多,留得就越充分有力。因此古代精英 们总是希望自己辅佐的人最终成了皇帝,自己跟着千古留名。三国时期的鲁肃就 对他辅佐的孙权做过类似的表达。赤壁之战以后,鲁肃班师回朝,于是孙权和鲁 肃之间就有一段对白。三国志对此做了记录:曹公破走,肃即先还,权大请诸将 迎肃。肃将入阁拜,权起礼之,因谓曰:“子敬,孤持鞍下马相迎,足以显卿 未?”肃趋近曰:“未也。”众人闻之,无不愕然。就坐,徐举鞭言曰:“愿至 尊威德加乎四海。总括九州,克成帝业,更以安车软轮征肃,始当显耳。”权抚 掌欢笑。这段对白在历史上很是有名,为历朝历代各阶层人士津津乐道,可见其 影响深远。   大人物留取丹心照汗青,小人物肯定是无法汗青留名了,小人物“只能留心 丹心照祖孙”。这绝不是戏言。我们经常在影视剧中看到,如果一个人没有教育 好自己的儿子,导致断子绝孙,他常常都会到祖宗的牌位前忏悔,痛说自己没有 履行好传种接代的义务,最后一句就是“愧对列祖列宗”。如果一个人得到什么 好事,比如娶了媳妇或者发财了,也会到祖宗祠堂报喜。一个人死了,只要完成 阴阳崇拜宗教义务,他临终前就可以安然地说自己“对得起列祖列宗了”。贪官 贪了很多钱财以后,东窗事发,面临死刑,但是他仍然心安理得,因为他贪的钱 财已经够子孙吃几辈子的了。古代中国人一生奋斗,目的就是为子孙吃几辈子, 这几乎是一个最高层次的现实追求。   标准度量单位   官本位是历史典籍的需要,只有官才能在汗青史书上获得记录和比较,才能 找到大人物的人生坐标。官本位体现的是把官当作精神本位,做为衡量人生价值 的标尺。官本位如同考试成绩一样,90分,80分和70分别对应于局级,处级和科 级或者军级,师级或者团级,如果在古代就对应一品,二品,三品等等官阶。这 对人的身份便于量化和衡量,而行之有效。古代中国人一向喜欢模糊,不喜欢精 确和定量,但是这官的等级划分却是如此精准和定量化。36行行行出状元,将所 有行业的出色人用科举的状元,进士等等来度量比较。于是对人生的评价度量标 准基本上就是用官来衡量,官成了一种人生价值的标准度量单位。   官的宗教度量。官作为标准度量单位首先体现在宗教层面,就是阴阳崇拜宗 教上面。从小的方面说就是家族的度量。只要看过家谱的人都知道,如果一个人 做官,则在家谱中有显著的标志,官越大,在家谱中占有的篇幅就越多,如果官 足够大,就会在家谱中有传记甚至画像,可以说在家谱中永放光芒。同理,在家 族祠堂中,官职大的祖宗就占有显著的位置,甚至画像悬挂于祠堂四壁。如果官 职足够大,很可能就成了家族祠堂始祖,其牌位自然位于众多牌位之正中间。从 大的方面说,官大到一定程度,就可能超越家庭祠堂,被社会立庙,享受永远的 祭祀,不再仅仅局限于家族。更为极端的就是立生祠,人还没有死就享受祠庙的 祭祀,可以亲眼看着自己成神的快感。   官的道德度量。官作为道德标杆,至少在理论上讲,官的道德水平和其官职 的大小是直接关联起来的。首先体现在科举考试,科举考试考的就是伦理道德, 所谓圣贤之说。考试分数越高,自然道德理论水平就越高,那么他的人品道德就 应该越高。这是官作为道德度量标准的理论依据。其次官和父母是等价的。父母 的道德水平对子女来说是最高的,否则也没有祖先崇拜之说,因此这是官作为道 德度量标准宗教依据。古代官职最高的人是皇帝,显然皇帝的道德水平就顶天立 地,达到圣人的水平,因此古代的皇帝无论如何作恶多端,至少他在位的时候, 全国上下老百姓表面上都必须承认他的道德是圣人的水平。《五人墓碑记》中就 有“大阉亦逡巡畏义,非常之谋难于猝发,待圣人之出而投缳道路,不可谓非五 人之力也”。皇帝在古代也被称为“圣上”,显然这比“圣人”还牛,人家皇帝 不仅仅是“圣人”,而且还是“上人”呢。儒家还有“内圣外王”之说,但是由 于阴阳崇拜宗教下,王位是继承的,无论这个继承者道德如何,他必须继承 “王”,于是封建社会的世袭制下,是“外王内圣”。“外王”是现实,“内圣” 由“外王”推导而来。这可以说和儒家本来的含义完全是南辕北辙。但是这并不 妨碍“内圣外王”的宣传和教化。因为“道德”如同橡皮泥,其形状的塑造完全 由力量的大小决定。皇帝的力量人世间最大,他说他“内圣”了,那就只能“内 圣”了。既然皇帝是道德的最高楷模,那么以下各级官吏,一直到最基层的“皇 帝”,也就是家庭里面的父亲都是他所管辖范围内的道德楷模,于是道德的高低 和官阶就直接挂起钩来。也就是道德的高低不是由个人的人品决定,而是到官的 大小决定。   官的能力度量。人的能力大小,人生的价值高低,不是由个人的真实情况决 定,而是由官的大小决定,至少在理论上这是成立的。皇帝是“圣人”还有另一 层含义,那就是不仅仅道德水平最高,而且能力也是最强的,“圣”本身就有这 层含义。孙悟空做齐天大圣,他凭的就是打斗的本领高。还有孔子是文圣,关羽 是武圣,都指的是能力。由此推断,皇帝的能力一定最强,那么大大小小的官是 当地的土皇帝,于是其能力大小也很自然的根据官职大小来判断。能力也直接和 价值贡献挂钩,于是社会上一切资源的分配也都是根据官的大小来决定。在古代, 生老病死都是根据官职高低决定规格。我们上面章节讲过“死”的称谓:“天子 死曰崩,诸侯死曰甍,大夫死曰卒,士曰不禄,庶人曰死” 。那么病的待遇如 何呢?这在古代无从得知,不过现在是很明了的:部级,局级和处级等根据官职 的高低,享受不同的医疗保障服务,“干部病房”,“高干病房”等等就是活生 生的例子。   市场经济给普通中国人享受官本位的快感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遇,过去的社 会使许多人望官兴叹,因为官位子有限,僧多糊少。现在突然可以自己开公司当 官了,于是一夜之间大大小小的张总、刘总满天飞,被喊者有开国元勋的朱老总, 陈老总那种“总”的感觉,喊者也感受到了与“总”对上话的幸福。殊不知一个 十多人的小公司,仅仅是“总”就有七八个。市场经济将人们数千年来对官的渴 望一下子释放出来,使许多中国人重拾几千年官本位的旧河山,在全民皆商中感 受全民皆官的快感,儿时的官老爷、光宗耀祖的梦想总算有了着落。他们终于抓 住了人生价值的金钥匙,只要“官”了,一切都有了,从物质财富到伦理道德, 从人间做人到天上成神统统得到了满足。   治人不治物   恩格斯说:“人的智力是按照人如何学会改变自然界而发展的。”这句话怎 么说都有点以偏概全了,其实恩格斯不了解古代中国。在古代中国,应该是“人 的智力是按照人如何学会改变人类社会而发展的”,也就是中国人的智力更多是 在如何统治和驾驭别人而进化发展的,对自然界的改变或者改造对中国人的性格 和智力的影响甚微。概括一句话就是“治人不治物”。   不崇尚治物,专事治人,这是官本位的并发症,因为治人才是一本万利的生 意。治人可以享有别人的一切,包括别人的各种劳动成果,而且理所当然。“治 人”成为人们追求的目标,只要享有治人的权利,就拥有真理,不仅不需要付出, 而且可以统治“治物”者。因此,学习如何治人,研究如何治人,记载如何治人 成为古代中国人的永恒主题。四书五经以及所谓的圣贤之书都是教导人们如何治 人;孙子兵法以及大量的古代政治家所谓的“立言”都是研究如何治人;二十四 史以及各种史册书籍都是记载如何治人。曾国藩崇尚的“立德,立功,立言”也 是古代众多社会精英的人生追求,这个追求的终极目标就是所谓的“虽久不废, 此之谓不朽。”也就是留名千古,永垂不朽。何为“立德”呢,有的人解释是为 民除难、全面施舍、以救济众生。在古代中国社会。要做到“立德”显然需要做 官,只有做官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去施舍,才可能救济众生。什么是“立功” 呢?显然这个立功也就是如何治理国家,如何治理人们,使社会和谐太平,即所 谓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什么是“立言”呢,这个更容易理解,这 个立言就是立圣人之言,也就是立如何才能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 言。如果研究自然科学,研究物质本来自然规律,那既不可能立德,更不可能立 功,当然也谈不上“立言”,结果就不可能“虽久不废”,也无法“不朽”了。 因此,一个人如果要追求不朽,那就只能学习,研究和实践“治人”,所谓“万 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此处的书指的是治人之书,就是所谓四书五经之类的东 西,决非自然科学。而“治物”都是奇技淫巧,不登大雅之堂,所谓“君子不 器”。可见古代中国历来轻视和蔑视具体生产劳动,轻视和蔑视对自然科学技术 的追求。所谓“李约瑟难题”和“钱学森之问”实质上都是一些无厘头的问题。 这如同对着一群裹着小脚的老太太,提出她们为什么不能获得奥运会长跑冠军这 样的问题,有点可笑,甚至是明知故问。   张春桥有句名言:“工作由他们做,责任由他们负,辫子由我们抓”,这是 治人不治物的最高准则,也就是只做“人”的工作,不做“事”的工作,这是最 为一本万利的行当。要做到这点就必须做官,而且做一个特别善于投机的官。在 文化大革命中,核心领导层是四人帮再加上一个康生。这五个人中,江青、康生、 张春桥是山东人。王洪文是东北人,但是他年龄小,没有什么影响力。只有姚文 元是南方人,但是姚文元本身就摇摆不定。因此,整个文革实际上是康生、江青 和张春桥具体操纵。他们三个人都是山东人,王洪文可以说是半个山东人,这难 道仅仅是偶然巧合吗?山东是孔子儒学发端的故乡,阴阳崇拜宗教最坚固的阵地。 我们从张春桥的名言中可以发现,这三句话正是儒家文化在政治上投机的精粹。 工作由他人做,这是孔子的“君子不器”的事务解释,君子是不做具体事务的, 君子只负责管理做事的人;“责任由他们负”,这是孔子的“危帮不入,乱帮不 居”的责任解释,君子是不承担风险和责任的,责任和风险应该由具体做事的人 承担;“辫子由我们来抓”这是孔子的“君子”和“小人”的定性解释,君子专 门抓别人的辫子,被抓辫子的只能是小人。如果君子也有小辫子怎么办呢?那就 “为尊者讳”,也就是将辫子给藏起来就可以了。在民间也有大量“治人不治物” 的谚语,比如:“出力不讨好,讨好不出力”,“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捣乱 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古代中国治人的根本目的就是通过控制 人来攫取个人利益,现代理念的治人是组织和协调人力,最终的落脚点是治物, 这是二者的根本区别。   治人成为人生追求以后,人们的一切活动就围绕如何统治别人而进行学习和 训练。于是就派生出大量的治人之术,研究如何治人以及如何不受人治。大量的 洞察人心之术,研究阴谋诡计的兵法、面相算卦,大量的历史典籍,浩瀚的治人 案例等等可谓汗牛充栋。这些治人之术可称为古代中国人的智慧。赵本山有个 “卖拐”和“功夫”的小品系列,其中有一个情节就是赵本山和范伟斗智斗勇, 结果范伟就是不上当,于是赵本山就说了一句特别能逗人笑的话:“失败了,知 道因为啥失败吗?这一个厨师不看菜谱看上兵法了。”赵本山和记者访谈的时候 就说过,这个小品的本意就希望人们多看看书,免得上当受骗。赵本山所说的书 绝对不能是教人向善的宗教类书,也不能是追求科学真理的自然科学类书籍,只 能是权谋兵法类的战争类和政治类书籍。范伟为什么没有上当呢,看看范伟如何 识破欺骗的:“别装了,啊,从你一进屋,你分别用了,苦肉计, 欲擒故纵计, 师徒配合砸车计,稀了糊涂突然落锤计,我只用了一计,将计就计”。这个小品 系列备受追捧,可见它有深厚的社会群众基础。一个人在社会上要生存下来,如 同打仗一样,要研究各种兵法诡计预防上当受骗。我们知道,不是每一个人都可 能成为军事家的,于是就有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说法。妇女天生的爱 美,没有太多的阴谋诡计,孩子发育不全,也学不会阴谋诡计,于是贩卖妇女儿 童的人贩子应运而生,居然发展成一种职业,真是令人不胜唏嘘。将斗争作为一 门学问来研究,而且运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人与人的交往时刻要本着“防人之 心不可无”来进行,对别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要借助兵法战略分析一下, 这个民族的智商怎么可能不发达呢!因此我们说恩格斯的话有问题,古代中国人 的智商是在人与人的争斗中不断发展起来的。   治人到了现代,终于达到了一次顶峰,那就是“文化大革命”。治人治到了 精神和灵魂,达到了最高境界。比如很批“私”字一闪念,可谓治人之细,之深 和之详亘古未有,将中国治人之术发挥得淋漓尽致,而且出现了人和人相斗是推 动社会进步的基本动力理论,也就是“阶级斗争是推动人类进步的动力”。最妙 的是“阶级斗争一抓就灵”,以阶级斗争来“促生产”、“促发展”。这种斗争 理论的出现其实和治国平天下一样,要的就是治人,通过治人获得社会进步和社 会稳定。这和封建社会三纲五常是一脉相承的,都是对自身的摧残,获得一部分 人对另一部分人从肉体到精神的压制,被压制者无条件的奉献,压制者获得身心 上的满足和快感,这样双双都能保持暂时的平静和安定。因此我们说斗争的理论 在中国有深厚的文化土壤,是阴阳崇拜宗教的一个很自然的成果,唯有此,斗争 的理论一提出才会在社会上一呼百应。   我们知道蜜蜂也是群居社会性动物,蜜蜂就有蜂王、工蜂和雄蜂等之分。在 一群蜜蜂中,雄峰的数量不多,绝大多数是工蜂,工蜂只做工,没有生育能力的, 它们忠心耿耿的保护蜂王,不辞劳苦的采蜜,构筑蜂巢,是那种吃的是草,挤出 来的是牛奶和血一类的动物。工蜂不传种接代,不在身后留下只男片女,这在人 类可能只有太监可与工蜂媲美了。古代中国社会如果不考虑普天下的老百姓要生 孩子,为统治阶级提供劳动力,估计皇帝和统治阶层也会将普天下之人都搞成工 蜂那个样子,如同太监,啥也别想,只顾做工就是了。五代十国的南汉后主刘鋹 还真地就这么干过,他规定做大臣和状元的前提条件是将自己阉割。据说一个书 生十年寒窗,终于考上了状元,谁知突然遇到了这么一项政策出台,吓得来不及 状元游街,赶紧逃跑,谁知刚跑到家里,就发现皇上派来负责阉割的官员早就等 着了,于是按到就给阉割了。这真是历史上最倒霉的状元。治人治到最后,发生 这么极端的事情也很正常。当然治人不可能将每一个人都给阉割,否则统治阶级 没有了最广大的劳动力,也难以为继。但是将人的思想搞得和工蜂一样,却是治 人者孜孜以求的目标,这就是愚人。愚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使人不能了解自己的历 史,不能有文化和知识,最终不能有个人独立的思想。在中国数千年的封建社会 中,始终没有政府官方出面普及大众教育,只有统治阶级地主或者官僚自己开办 的私塾,几乎没有公学和全民文化知识教育,其目的就是愚人。统治阶级需要的 是听话的奴才,而不是有思想,人格独立的人。在明朝等朝代就规定太监不能读 书,必须是文盲。治以愚为前提,因而清代精英们才将近代科学技术讽刺为奇技 淫巧,不登大雅之堂。所谓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精英们念念不忘的精神 追求。其实愚民还有更高的境界,那就是允许人们学文化、有知识,但是严格控 制其思想,通俗一点说就是“洗脑”,这样愚民的结果造就的不再是没有头脑的 莽汉,而是有思想,有智慧的死心塌地为统治阶级服务的奴隶。   两小儿辩日的故事中,孔子无法回答太阳的大小问题。于是小孩说:“谁说 你知道的东西多呢”。其实这是小孩冤枉了孔子,因为孔子的学问都是治人之术, 处事之道,从来对物都不感兴趣。儒家从老祖宗开始就是向人不向物,总是在小 圈子里面争来争去,从来不想如何创造财富。治人不治物只能使物质财富在人与 人之间不停地转移,在量的方面只是缓慢的增长,因而遇到比较专事治物的西方 国家,结果只能是一败涂地。清末王朝的丧权辱国,沦为殖民地和半殖民地只是 为阴阳崇拜宗教还债,并不能完全归罪于清朝政府。可见治人不治物结果导致生 产力无法提高,人们之间的斗争只能是在现有物质基础上的再分配,无法专心于 物质的生产和技术进步。所谓的“治国平天下”只能是越治越差,越平越乱,因 为士人唯一的精神寄托是治国平天下,可是封建社会统治阶级僧多糊少,哪有那 么多位子使这么多人去平天下,因而往往只要有机会,士人就会成为乱世枭雄, 内心深处都有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的情节。治人不治物导致物质财富无法积累, 技术无法进步和生产力无法提高。结果就是社会财富缺乏,人们衣食无着,最后 引起社会严重动荡。   我们再分析一下为什么“治人不治物”是古代中国的特色,而西方社会没有 这种传统。欧几里得几何学早在二千多年前就创立了,至今还是中学数学必学的 科学知识。欧几里得几何在西方社会产生重大影响,学习欧几里德几何在古代一 时成为时尚。有统治者问欧几里德,学几何有无简捷的方法,他回答说:“在几 何里,没有专门为国王铺设的大道”。这句话后来成了传诵千古的学习箴言。在 古代中国社会,皇帝会问学习几何有没有捷径吗?他可能问的最多两句话是“如 何保住我的万里江山永不倒”,另一个问题也经常问:“哪里有长生不老药”。 普通老百姓问的最多的是“怎样才能升官发财?”如果有人问 “怎样才能找到 学习几何的捷径”,普通老百姓会大笑不止:“几何这东西能光宗耀祖吗?能升 官发财吗?”甚至怀疑是不是脑子坏了,搞这个做什么。柏拉图声称:“上帝就 是几何学家。”这一观点被西方广泛接受。西方人在二千多年前怎么会这么看重 几何学呢?答案很简单,因为几何学里面有真理,学习几何学为了追求真理,而 追求真理才能找到上帝。古代中国人的上帝不是真理,而是人。古代中国人自然 就只能“治人不治物”了,这是不同宗教造成的不同结果。   官本位对古人的影响   阴阳崇拜宗教催生了“官本位”,进而强化了古代中国的皇权意识以及封建 统治秩序,受益的绝对不仅仅是皇帝和皇族,而是每一个官员,每一个人望,甚 至每一个家庭的父亲,否则很难解释阴阳崇拜宗教为什么如此深入人心。古代家 庭里面的“当家人”几乎按照皇帝的统治方法治家,在家庭里面几乎享受皇帝的 特权,在饮食起居、服饰和精神享受方面都是在家庭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按照皇帝 的规格生活。比如只有当家人才能吃小灶,妻子以下都比“当家人”差一个等级, 如果妻子和子孙反对,那就是反对皇帝和封建统治秩序,马上就会扣上一个大逆 不道的帽子。于是官本位影响的不仅仅是官,而且深入普通老百姓的骨髓,对古 代中国人的人格和精神产生重大影响。   官本位的人格绑架   官是道德模范,那么我们看看官本位下,道德是怎样沦丧的。三国时期,曹 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曹操死后,其儿子曹丕逼迫汉献帝退位,于是以汉献帝的名 义颁布退位诏书,我们摘抄其中一段:“…是以前王既树神武之迹,今王又光耀 明德,以应其期。历数昭明,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 于无穷,眹窃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让于丞相魏王,王其毋辞!”一个王室政 府如此公然在全国人民面前赤裸裸的撒谎,最妙的是“眹窃慕焉”,简直是对仁 义道德的极度讽刺。此后几千年,尧舜的道德成了所有皇帝闻之丧胆的梦魇。更 可笑的是曹丕要继位,司马懿建议不可,上表辞谢,三次下诏不许,然后才当皇 帝,整个无厘头表演。这就是至圣至明的皇帝,成为神人的皇帝,其道德水平如 此不堪,老百姓的道德沦丧也无足为怪了。曹丕所导演的这种退位仪式竟然在此 后的近两千年中反复上演: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一直到清室退位。我们再看看 清室退位诏书“…予与皇帝得以退处宽闲,优游岁月,长受国民之优礼,亲见郅 治之告成,岂不懿欤。”,尤其是“岂不懿欤”,描述清朝皇室载歌载舞,唱着 小调,兴高采烈地将皇权交出。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八国联军侵略中国,慈溪 太后和光绪皇帝被赶跑了,却偏偏说成狩猎,号称“西狩”。全国人民都知道的 事情,偏偏使用这个词掩盖。这个“西狩”的确说明,政治使道德彻底沦丧。道 德最基本的底线应该是不能在光天化日下公然撒谎。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那么 道德已经无从谈起了。官本位已经凌驾于真善美之上,彻底绑架了人们的五官。   官员和平民的人格都被官本位给绑架了。对一个官员来说,首先他对上需要 逢迎奉承,唯唯诺诺,对下以及他所管辖的社会需要展示自己非凡的能力和高尚 的道德。为此,官员失去了人的两大基本自我认知能力:一个是思想和行动相统 一的自我感知,一个就是对真理和谬论识别的自我感知。这两个失去,就是正确 的东西要强迫自己说不正确,不正确的东西要强迫自己说正确。也就是言行两张 皮,在言上可以是十分优雅、高尚和严密,在行的时候,却背离这些言行。但是 有时也不能完全背离:有的要行,有的不行,有的行得浅,有的行得深,有的行 为了不行,有的不行为了行,所有的这些都需要根据场合和需要作出判断。在文 化大革命中,某些政客将革命与反革命这两顶帽子送来送去,随心所欲,如同太 极拳顺势而为,形如流水,运用得炉火纯青。在中国古代封建社会,搞了无数教 条和大帽子,统治阶级根据自己喜好,肆意扣在被统治阶级的头上。   政客都是演技高超的演员,因为政客的言行都不是自己的,而是他所从属的 那个角色的。贪官成克杰任广西自治区主席的时候说,广西还有几千万人处于贫 困之中,自己晚上睡不着觉,言之动容,令人感动,可是到了晚上就搂着小情人, 挥霍着他贪污的数千万元人民币。言行脱节成了一种家常便饭,演员演戏只是在 舞台进行,而政客的演戏无时无刻不再做。言行不一对于小人物还有点不安,但 是对政客来说却是游刃有余。指鹿为马的故事在封建社会无时无刻不再上演,一 直到清代还有一个著名案例。清朝入关以后,对外宣称占领北京不是侵略而是为 明朝报仇的,也就是打李自成的,这本身就是荒唐至极的理由,因为大明朝一直 是清朝的死敌,现在突然要扮演大明朝的恩人了。为了圆这个谎,清政府又发布 布告,一旦找到大明朝的太子,就将天下让给他。言下之意,如果找不到,那也 没有办法,只有我们清朝来做江山了。过了一段时间,明朝太子朱慈烺回到了北 京,这次太子来了,怎么处理这个太子呢?这对清朝来说太简单了,强权就是真 理,历史已经给出了无数次先例。清政府派人搜罗明王室的太监、大臣、卫士、 后妃以及明太子的姑舅表亲,让他们出来识别。只要说是真太子的一律斩杀,说 是假太子一律优待。结果是所有活下来的人众口一词认定是假太子,清政府据此 发布命令,斩杀了朱慈烺。这是二千年后“指鹿为马”的翻版。“真”在光天化 日之下变成“假”。其实“假”也可以变成“真”。在指证朱慈烺的证人中,有 一个袁贵妃,其人早在明朝灭亡时就死了,这次居然死而复活,证明朱慈烺是假 的。在这个真假太子事件中,真真假假,假的是真的,真的是假的,不是演戏, 胜似演戏,而且剧本漏洞百出,十分拙劣。   官员的人格被他的角色绑架了,平民的人格很多的时候被官员绑架了。在谈 到平民的时候,我们有必要谈谈平民的自由。可以随意的和任何人拉开距离可能 是自由的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因为距离能够使人轻易的摆脱舆论、道义和权势的 压迫,也为实现自己的理想和追求创造了一个前提条件。封建社会是自给自足的 封闭社会,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无法拉开,依靠道德和舆论将每人们牢牢拴住,失 去了人格独立,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和权利,谈不上什么自由了。因此在官本位的 政治高压下,人们实质上是很难和官拉开距离,因为官是父母,他里里外外地占 有一个人的公私空间,最后的结果是平民的人格被官本位给绑架了。即使是到了 现代社会,尤其是事业单位,领导常常借助自己的权势,即使在下班了仍然占用 下属的时间,要下属陪玩、陪吃、配喝酒,甚至要下属给自己接送孩子上学,照 顾自己的父母等等家庭私事。领导的性格和兴趣逼迫下属效仿,将领导自己的人 格强加给下属,结果是普通的平民按照领导的意志生存和生活,没有了自己的独 立人格。我们在第一章的孝中也讨论了这种问题,在家庭中父亲和长辈就是官, 这个官使用“孝”来衡量他的子民。孝的一条重要标志就是“父在观其行,父不 在三年不改其志”,其意思就是儿子要成为父亲的副本和备份,老子怎么想,儿 子就怎么想,儿子不能有自己的独立人格。在社会上,大哥和师父就是官,他们 小弟和徒弟同样也要孝,除了孝以外,还要求“忠”。在封建社会,忠的内涵也 很丰富。对忠概括的最好一句话就是“相信要到迷信的程度,服从要到盲从的程 度”。这意思十分明确和形象,要求普通的人放弃自己思考能力和自由,如同工 蜂一样,不要问为什么,只要知道做什么就够了。官本位对社会造成的后遗症就 是整个社会有独立思考能力和权利的人们十分稀少,人口看似熙熙攘攘,事实上 都是一群工蜂和行尸走肉,是一群被无形的绳索控制的玩偶。   我们再看看一个故事。某大学的一名教授中风了,中风的教授德高望重,特 别需要领导关怀,于是校长亲自到医院慰问,教授夫人诚惶诚恐地说:“院长亲 自来看,我们太感谢了”,谁知道这话刚说出口,处于弥留之际的教授突然大叫 一声“喊校长”,接着就撒手人寰了。原来该大学刚刚升格为大学,现在的校长 实为院长,教授夫人一时没有适应过来,仍然称呼为院长,教授深知这里面的厉 害关系。校长为了将院长名头换上校长付出了多少代价!也不怪教授临死前的一 声怒喝,可以说官本位已经深入到教授的骨髓里面。官本位渗透到各行各业和各 个年龄阶层。谋求做官成了人们必然的追求。我们都知道“三个中国人是一条虫” 这么一个比喻,其根本原因就是官本位在起作用。当三个人地位身份平等时,他 们都想做其中的领导者。于是就斗争,这种斗争非常重要,直接涉及到是做人还 是做狗的关系,斗争的过程中对外表现就只能是一条虫。一旦斗争结果出来了, 三个人就变成了一个人。也就是斗争的胜利者做了官,他变成了吃、喝、懒、滑、 坏的政客,而其余的两个人变成了虫,一个政客加两条时时想反抗的虫,对外表 现的还是一条虫。三个中国人是不会发生一个和尚担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 个和尚没水吃的情况的。因为斗争的结果出现了一个官和两条虫,自然由两条虫 抬水吃。但是为什么和尚会有这种情况呢,这就是佛学的过错了,因为佛祖不提 倡斗争,因而三个和尚斗争不激烈,迟迟斗争不出一个官来,最终发生了三个和 尚没水吃的悲剧。尽管没水吃,但是还是三个和尚。而三个中国人尽管有水吃, 但是变成了一个官和二条虫。官本位使得古代中国人成了政客和奴才。   被窒息的幽默   中国人是不乏幽默的,幽默也是人类的天性,但是为什么封建社会的中国人 缺乏幽默呢?这主要由于封建统治者为了竖起威严,达到一手遮天的目的,总是 保持一副冷面孔和神秘感,所谓威严,嬉而无威,道貌岸然。领导者一脸严肃, 下层人士如何敢幽默呢,只能自我压抑了。阴阳崇拜宗教强调君君臣臣,父父子 子,将君、夫和父都搞成了纲,哪里可以自由地发挥人类的幽默天性。普通中国 人之间倒也常常嬉笑怒骂,但是常常将此演变成嘲弄和挖苦,不是幽默而是粗俗。 常常有许多男人将讲黄段子视为幽默,更是对幽默的亵渎。   幽默需要三个基本前提,一个就是比较自由活泼的政治环境,一个就是比较 富有关爱平等精神的社会氛围,一个就是具有较高人文和自然科学素养的社会民 众。封建专制社会,人和人之间无法自由张扬自己的个性,统治阶级防民之口胜 于防川,每一个人都噤若寒蝉,说话的禁地太多,处处设置话题的禁区,人们哪 里还敢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去说一些似是而非的容易被小人利用的幽默呢?有的封 建统治者将社会舆论管制到登封造极的程度,只要看看大街上有几个人在一起窃 窃私语就会立刻逮捕,清朝一位诗人说了一句“清风不识字,何故翻我书”,硬 是被统治者说成嘲笑大清朝没有文化,搞得满门抄斩。这么高雅的幽默诗作,弄 到这种地步,实在是令人感到人生的无味。封建统治者就是这样搞得封建社会的 人们生活味同嚼蜡,每一个人都是一脸严肃,处处提防。在中国的词汇里面也有 大量谨言慎行的警句。例如“言多必失”,失的是什么呢,就是害怕被小人利用, 这句格言告诉人们连正常的说话都要尽量的少,怎么还会说一些放松个人心情的 幽默?在文化大革命时期,大众的言论更是被管制到极点,每一个人只能背毛主 席语录,只能看样板戏,只能阅读毛泽东选集,要是看了一点历史方面的书籍就 会立刻被打成修正主义或者资本主义。有一个文革发生的真实故事,当时林彪还 没有垮台,一个小学校教室的墙上贴了毛主席和林彪的合影照,有一个二年级的 小学生说毛主席是个胖子,林副主席是个瘦子。此话一出,公安部门来了,将这 个小女孩逮捕,愣是逼迫她交待是不是听大人说的,并开大会强调此事要深挖细 凿,一定要纠出幕后的反革命分子。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反革命这顶帽 子是比清朝的凌迟处死还毒的罪行,凌迟处死不过是彻底摧毁人的肉体,而反革 命这顶帽子更重视对精神的折磨,最终肉体也很难保全。相信文化大革命期间出 生的人听到大人反复叮咛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要乱说话,而且都是十分严肃和恐 惧还带有几分神秘。这样的社会连说话都可能付出极大的代价,幽默简直就是一 种奢侈。在封建社会,御用文人也搞出了一套牢牢拴住人们的绳索,那就是封建 礼仪。这个礼仪下面,人人在公共场合都是一种程序化的交行,程序化的寒暄, 幽默变成了洪水猛兽。   幽默的第二基础条件就是大众具有平等关爱的精神品质,这一点也十分重要。 平等和关爱是幽默的又一个必要条件,缺少平等就缺少话语权,更是丧失了幽默 权。幽默需要智慧,智慧意味着能力,智慧和能力这种评判常常是领导者最希望 具有的,甚至是作为领导者是否合法以及合适的标志。因而普通大众的幽默为领 导者忌讳,也为官本位欲望强的人所忌讳,聪明的老百姓一般都明白这一点,在 公众场合总是尽量突出领导的魅力。于是经常看到领导者谈笑风生,下面的老百 姓时不时地鼓鼓掌,也不论是否可笑,总是跟着附和着傻笑着,一脸的幼稚、清 纯与崇拜,领导者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即使领导者有意识的鼓励下边的人幽默一 下,也总是换来一句诚实的十分可爱的回答,于是又是一阵大笑。如果果真也跟 着幽默一下,领导者也会跟着笑一下,但内心是十分的不快。三国演义里面讲到 杨修和曹操之间的故事很是精彩。曹操曾经派人建造一个花园,花园建造好以后 请曹操视察,曹操看完以后就在花园门上写一个“活”字就走了,没有发表任何 意见,搞得工匠们一头雾水。于是请杨修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杨修说丞相在门 里面写一个“活”字,那就是“阔”字,丞相嫌门太宽阔了,将花园门改窄点就 行了。这事让曹操知道了,虽然表面上装作很高兴的样子,但是心中十分恼火, 后来终于找一个借口将杨修给杀了。平常老百姓在身份不平等人的面前幽默倒不 至于惹来杀身之祸,但是惹来嫉恨却也是客观的。幽默看来是很势利的,如果没 有平等的身份,甚至平等的心理,很容易遭到忌恨。另一方面幽默需要关爱的人 文精神。无论幽默者还是听众都要有关爱的良好品质,一个恶毒的,损人利己的, 极端自私的人很难说出令人幽默的话来。幽默与嘲弄或者卖弄本来就一墙之隔, 这样的人不可能说出什么无伤大雅的幽默来,常常就是嘲弄和挖苦别人。只有富 有爱心的人才能说出得体的,让人爽心悦目的幽默。同时幽默的受众也需要关爱 的品质,如果总是心胸狭窄,嫉贤妒能,极端自私和势利也很难欣赏幽默。一个 没有爱的社会是不可能有幽默市场的,有的尽是嘲弄和讽刺,如同阿Q的遭遇一 样。幽默的第三个基础条件就是较高的人文和自然科学素养。如果没有人文科学 知识,也没有自然科学知识,肚子里面没有货,开得玩笑总是低级下流,无法拿 到台面上,可能成为灰色的娱乐,绝非幽默。幽默常常意味深长,富含幽默者自 己的创造和和想象力,一句幽默的话甚至成为哲理,足够人们长时间的玩味,长 时间的会心的微笑,这就体现了幽默的力量。一个幽默使人大笑以后感到无味和 无聊,这种幽默一般都是恶意的嘲弄,是不受欢迎的玩笑。开别人的玩笑稍有不 慎可能就变成了奚落,开自己的玩笑也是一不小心就变成了自作自贱。只有拿历 史、人文和科学进行幽默,才使人长知识,开眼界,才有深度,同时也可以规避 各种风险,显示出个人的知识和道德修养,增长人格魅力,营造良好的人际交往 氛围。封建社会君臣、父子和夫妻等级森严,忌讳繁多,人与人之间关系味同嚼 蜡,幽默被官本位和封建礼教给扼杀了。   官本位下的政客和政治   古代搞政治的有三种人。一种是政客,其人生目标就是迷恋权术,没有多少 实际工作能力,依靠对领导的揣摩和溜须拍马上台,上台后以奴役人们获得快感, 这种人没有政治底线,为了壮大家族或者是中国关系,不择手段,贪欲无穷无尽, 是王朝的恶性肿瘤;一种是政食,也就是吃政治饭的,没有明确的政治主张,搞 政治就是老老实实执行上级的指令,没有多少能力,工作还算勤勉,但是遇到昏 庸皇帝,也想趁机捞一把,以使自己的家族做大做强。遇到清廉的上级就清廉一 点,遇到腐败的上级就更为腐败,是王朝的良性肿瘤;最后一种就是政史,所谓 以立功、立德、立言为人生宗旨,想大干一番事业的人,也就是所谓的政治家。 这三种人在阴阳崇拜的作用下,除了有阴阳崇拜宗教的后遗症,比如光宗耀祖, 官本位以外,还都有浓厚的历史情结,只是不同类型的人历史情结深浅不一而已。 历史情结最重的人就是政史。这些人为政基本上是为了历史怎么看,也就是为了 历史留名,搞一个死后父天下。做了一件事以后,感觉做的不对,就来一句“让 历史评说去吧!”。政史的人有几个特点,一个就是标新立异,与众不同,因为 只有这样历史才能记得更为突出,第二个就是操切浮躁,他要在他有生之年做成 事情,以便于万古流芳,但是人生苦短,他必须在自己生命结束前获得成功,因 而常常急切鲁莽,所谓宁知不可为而为之,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是循序渐进,自 己在活着的时候不能专享成功,也是他们不愿意看到的。第三个特点就是父天下 强烈,也就是死后不仅仅获得自己子孙的供养,更希望获得天下人的供养。随着 阴阳崇拜宗教的成熟和对社会的渗透使得古代越来越多的政治家变成政客,因为 政治家已经被家族和家庭利益绑架,必须承担壮大家族,光宗耀祖,传种接代的 义务。把家族的利益和祖先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那么政治家越来越为家族的物质 利益和精神利益奋不顾身了,也就逐渐蜕化为政客。   政客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投机,政客投机的手段就是政治站队。这尤其是在 外族入侵时候表现得更引人注目。在抗战时期有曲线救国论,该论的精妙地方在 于:如果日本最后赢了,由于他投降日本的时间早,自然功劳就大,官位就高, 而且在民间还可以换来一个有识之士的赞誉。日本输了,他就成了曲线救国,该 曲线就是假投降的意思,在给日本人办事的同时,瞒着日本人偷偷的和中国政府 合作,日本投降以后,就拿出在日占时期帮助中国政府的功绩,展示其曲线救国 的良苦用心。汉奸周佛海、吴化文和丁默村等人就是这类人中的佼佼者。当然, 明末清初这类例子就更多了。在封建社会时期,一般皇帝没有立太子时候,许多 政客开始将宝压在各个皇子身上,以求皇子成为太子后获得丰厚的报偿。政客投 机十分著名的例子就是吕不韦,他将宝押到异人身上,最后居然做到了亚父,掌 管秦朝朝政十多年。   政客没有大智慧却有小聪明,工于心计,对人与人的斗争非常敏感。他们有 两件法宝,一件法宝是无赖的品质,也就是脸皮特别厚,没有人格可言,只要达 到目的什么丢人现眼的事都可做;另一件法宝就是特别善于中国关系,将全部精 力都用在小集团圈子的经营上,只要达到目的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可为。这两 件法宝实际上就是厚黑学中所谓的厚和黑。在封建社会,政客大多数如同史密斯 所说的“人在现代,两脚踏在宋代”。政客最了解和最适应封建社会文化,他们 常常都是经过阴阳崇拜宗教选优出来的,他们最为世俗,是阴阳崇拜宗教最忠诚 的信仰者,或者说是阴阳崇拜宗教的祭司,因此政客治理的社会只能在祖先崇拜 的泥沼中爬行,他绝对无法相信除了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还有其它更为有意义的 事情可做。   官本位造成广大民众缺乏独立思考能力,人云亦云,特别容易被统治者操纵。 比如明朝袁崇焕,明朝政府说他通敌,于是老百姓就不问青红皂白,也一哄而上, 对他恨之入骨,争着吃他的肉。比如文化大革命时期的红卫兵,只要领导说谁是 反革命,也就是不加思考地立刻起哄,群情激昂地跟着斗去了。许多社会性动物 有一种群体效应,比如麻雀或者海里面的鱼群,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莫名其妙地突 然向一个方向集体狂奔。在人类社会中,如果人的素质差,缺乏独立思考能力, 他们就会像麻雀和鱼群一样,完全听从统治者的指令,成为了一群僵尸。因此愚 弄人们是封建社会统治者的一个基本统治手段。愚弄人们就需要统治者独占知识 储备和思维能力,将人们大众尽力推向无意识的畜类,但是如果纯是畜生,也不 利于统治利用,因而还允许他们具有一定的能力。可以说在封建社会,始终存在 一个基本矛盾,也就是如何使人没思想但有知识,如何将贤才变成奴才。儒家文 化经过改良以后就应运而生了。儒家文化提供的一个基本方法就是划定禁区,然 后再设定一条路子,规定按照这个路子去思考,于是就有了哪些该想,哪些不该 想,哪些是需要学习的知识,哪些是禁止学习的知识,然后将这个规定渗透到家 庭这个微小细胞,由家庭来监督和实施,在家庭外通过科举手段来控制。这些措 施的操作性强,因为它将统治阶级的利益和家长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因而效果 显著。   正是由于官本位的官成了真理的化身,集道德和法理于一身,于是人们只是 拥有了肉体,没有思想,因而古代中国人虽多,但真正有精神和思考能力的自由 人少之又少。自由人组成的中国封建社会从来都是小国寡民,而不是真正的泱泱 大国。他只是人口大国,但不是人才大国也不是人力大国。因此才有数万清兵和 几十万人口的满族可以灭亡上亿人口的明王朝;西方一门大炮就可以打败二亿人 口的大清朝,大宋朝屡屡无法战胜小国西夏和辽国,最后为其所灭,中日甲午战 争被说成一个人和一个国家的战争,也就是李鸿章和日本人的战争。这么大的大 清朝就一个李鸿章在那儿打,谁说不是小国寡民呢。这种缺少自由人的大国貌似 强大,其实是外强中干,一遇到外战常常一败涂地。这种缺少自由人的大国之所 以能够成为大国还在于他具有巨大的生命力。他的极端自私贪婪总是最大程度的 迎合了统治阶级的利益,因而无论多么团结的外敌一旦遇到这种体制和文化,立 刻被其同化,视为至宝。结果缺乏自由人的小国寡民总能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最后也滚出一个规模和人口庞大的国家来。大而不强是这种国家典型的特征。我 们可以总结一下:官本位下的官员只能是投机政客,官本位下的政治只能是无厘 头政治。   第五章 阴阳崇拜宗教的影响   阴阳崇拜宗教力图创造一个使人们失去思考能力的环境,使人们的一切行为 都服从于宗教设计的礼仪规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每一个人都成为社会上的 一颗棋子,忠实地运行在自己的轨道上,最后达到社会的和谐有序。但是阴阳崇 拜宗教这种良好的愿望很难在现实生活中得到实现,它有自身的周期性运行规律, 那就是统一、膨胀、斗争和毁灭。阴阳崇拜宗教牢牢牵制人的思想,习俗专制将 人们的礼仪规范和社交活动都纳入统一的轨道上,这个“统一”就是生存方式上 的统一、生活习惯上的统一、行为思想上的统一和政权统治上的统一。也就是千 千万万的人们同一个思想习惯、同一种生活模式、同一套行为规则,俗称为“大 一统”。大一统拒绝任何异端,排斥革新和发展,极端地放大了社会的缺陷和弊 端,使社会运行缺乏应有的社会生态调节机制。人的身体要健康必须注意荤素搭 配。细粮吃一点,粗粮吃一点,各种食品都吃一点,不偏食也不贪食,这样才能 营养均衡,使维持生命机体运转的元素处于一种良性的动态平衡之中。但是“大 一统”口味重,只吃大鱼大肉,吃的肚满肠肥、疾病缠身,然后就专侯灾难降临。 阴阳崇拜宗教的“大一统”第一个结果就是家庭堡垒的急速膨胀。大一统的后果 使得每一个人都为自己家庭堡垒做大做强奋不顾身,没人能超然于家庭堡垒的利 益之上。家庭堡垒的做大做强首先就是人口的急速膨胀。这可从三个方面分析, 在政治上,古代封建社会将家庭人口的生育以法律的形式进行强化,首先是男女 到了14岁左右必须结婚,结婚以后必须生子,否则就会受到法律的严厉制裁。婚 嫁和生儿育女要更早、要更快、要更多,这不是个人的事情,是国家的事情,国 家采用法律的形式强制实施。从现实生活上,家庭堡垒的做大做强涉及到家庭每 一个成员的利益,所谓孤门独户受欺负,人口少势力弱的家庭在社会竞争中处于 十分不利的地位,很难在社会上生存。从社会道德舆论上,形成一个强大的舆论 氛围,人们聚在一起不停谈论的是儿孙的多寡,能力的大小,孤门独户的小家庭 备受冷落和嘲讽,没有孩子尤其是没有儿子甚至失去了社交的资格。家庭堡垒的 无限膨胀和裂变,使得有限的社会空间和资源变得越来越稀少,为了争夺生存空 间和资源,家庭堡垒之间的斗争越来越剧烈。所谓“杀人放火儿女多,吃斋行善 老绝户”生动地刻画了家庭堡垒斗争的惨烈。斗争达到白热化以后就出现了剧烈 的社会动荡,搞得十室九空以后,许多家庭堡垒毁灭了,幸存下来的人们又建立 了新的王朝,新的家庭堡垒,进而步入新一轮的生命周期中。这是阴阳崇拜宗教 下国家和家庭的生命周期。阴阳崇拜宗教没有给人们以真正的心理安慰,人们精 神寄托经常发生间歇性失调。中国思想家最大问题是没有给普通老百姓指出较为 完美的信仰追求,给出的都是大人物如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没有给出俗 人也就是劳苦大众如何找到自己心灵的归宿。   阴阳崇拜宗教的宗教力量   阴阳崇拜宗教在古代中国社会如此长盛不衰有它的合理性,因为它特别适应 古代农业社会的经济运行模式和政治运行模式。在长达数千年的封建社会显示了 它特有的顽强生命力和人类社会的适应性。同时阴阳崇拜宗教不具有高级宗教的 思想性特点,因此能够接纳各种信仰的民族,进而在潜移默化中战胜高级宗教。   旺盛的生命力   阴阳崇拜宗教具有极强的战斗力和同化能力。将家庭的生存和延续作为人生 的基本目标,并不重视人的纯粹精神层面的生活。美国学者切斯特?何尔康比指 出“中国人的头脑中虽然是有很多的迷信观念,有许多独特的习尚和爱好,但是 从本质上讲,这个民族是非常务实的,他们绝少追求或者沉溺于精神生活。他们 和哲学家一样的头脑冷静,而不是一位整天幻想的感情用事者,他们绝少走上一 条望不见边际和尽头的道路,对他们来讲,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是无法理解的。” 这一段话的意思表明古代中国人并不纠结于纯粹的精神生活,这就使得古代中国 人包容性极强,可以容纳一切不同宗教信仰的民族。无论什么信仰的民族,他一 定要有血亲家庭,一定要有人际交往,一定要有社会身份。对于以血缘关系建立 的家庭,里面凝聚了太多的感情和利益因素,只要公民社会没有建立,那么家庭 就必然是每一个人的最初和最后依靠,无论是物质和精神都需要家庭成员的互相 给予和帮助,于是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就有了它生长的土壤和用武之地。阴阳崇 拜宗教的核心建立起来以后,一切阴阳崇拜宗教的辅助文化如影随形而来。阴阳 崇拜的宗教力量就体现在家庭堡垒的建设上,这是最直接,最天然的战斗单位, 因此无论是没有开化的野蛮民族还是文明的有高级宗教信仰的民族,一旦和阴阳 崇拜宗教社会混合,其民族文化很快就会消融瓦解,立刻扛起阴阳崇拜宗教的大 旗,建立起牢固的家庭堡垒。家庭堡垒建立以后,中国关系和官本位跟踪而至。 历史上许多强大的民族接触汉文化以后,其国王马上就会效仿汉文化,活着有年 号,死了有谥号。皇帝的特权和神化,官本位的等级,逐一套在上至皇帝下至百 官身上,使得权力阶层的每一个统治者都其乐融融,各得其所,享受着各自物质 和精神实实在在的利益。家庭堡垒内部的等级和精神信仰使得平民百姓也都找到 了自己最为满意的身份和归宿:父亲最为强势,成为宗教合法的土皇帝,享受着 妻子和子女的崇拜,而妻子和子女接受父亲天然的抚养和爱护,另一方面将来也 一定会成为家长,所谓“十年媳妇熬成婆”,做土皇帝那也是迟早的事情,因此 家庭成员也是其乐融融,各得其所。社会上的中国关系网使得社会精英、贤达人 士以及有能力在社会发声的人互相结成利益联盟,在联盟里面获取别人得不到的 利益。如此人人有地位,人人有身份,人人有利益的社会,其魅力几乎是任何一 个民族很难抗拒的。历史上,被阴阳崇拜宗教同化的民族举不胜举:十分著名的 有匈奴、鲜卑、契丹和女真等。这些民族的加入使得阴阳崇拜宗教的阵容越来越 庞大,影响波及整个东亚地区。阴阳崇拜宗教的战斗力和同化能力还体现在和高 级宗教的正面搏击中,我们都知道犹太人对他们宗教的信仰是坚贞不屈的,在犹 太国灭亡的一千多年的时间里,他们到处漂泊流浪,四处受到欧洲各国的驱逐, 成为永恒的外邦人。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们始终保持自己民族的宗教信仰,为了 自己的宗教信仰竟然颠沛流离一千年之久,实在令人感叹。但是,犹太民族迁入 中国以后,中国历代王朝既没有逼迫他们放弃宗教信仰,也没有屠杀他们,而是 完全尊重他们的宗教习俗,以博大的胸怀接纳他们,结果犹太民族在中国阴阳崇 拜宗教的感染下,自动放弃自己的宗教信仰,逐渐融入中华民族的大家庭中。可 见即便是有坚定信仰的犹太民族也无法抵抗阴阳崇拜宗教的宗教魅力。   阴阳崇拜宗教的强大生命力还体现在对外来高级宗教的同化改造上。阴阳崇 拜宗教不仅不和高级宗教发生正面冲突,而且还可与之长时间的和平相处,在和 风细雨中慢慢将高级宗教俘虏并加以改造,成为自己的打手和侍卫。佛教传入中 国以后,其内核很快就被阴阳崇拜宗教偷梁换柱,释迦摩尼和其他众佛以及罗汉 也仅仅充当发财、升官和生子的保护神。基督教传入中国以后,信徒也是口口声 声信仰上帝,但是上帝也仅仅被充当保护家族利益的侍卫。阴阳崇拜宗教生命力 的强大就在于它切切实实地以生命生存和延续作为终极目标,这是人类的本能和 最为自然的使命,因此无论什么宗教和政治文化都很难战胜它。阴阳崇拜宗教这 种对待人类生存和延续的态度使古代中国对一切为生存而奋争的人们报以深切的 理解和同情,古代中国人对于生命的理解远远胜于西方,他们有极其深刻的同情 心,在极端困难,随时面临死亡的情况下,越发显示他们人道主义的光辉。“救 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和“人命关天”都是对生命尊重的最朴素反映。   阴阳崇拜宗教有强大的宗教力量。古代中国人不为自己活着,他有实实在在 的家庭信仰,为了自己的孩子不仅仅献身,而且还献出其灵魂,不仅仅献出灵魂 还要贡献出自己一生的自由实现对家庭的责任,这种民族的生命力当然是十分顽 强的。史密斯在《守旧》一章讲:“古代封建社会是一个立方体,他翻到时候, 只不过是另一面着地,无论内涵和还是外表都和从前一样”。阴阳崇拜宗教根植 于家庭这个最小的社会细胞,只要这个细胞不坏掉,那么封建思想和统治秩序就 会正常生存和延续,显然家庭是社会中最为稳定的单位,只要有家庭,阴阳崇拜 宗教就有生存空间。   阴阳崇拜宗教衍生出的社会精英士人,他们具有天下为家的情怀和志向,具 有十分高尚的精神力量,这些人每当国家和民族面临灭顶之灾的时候,就挺身而 出不计较自己个人的得失。正是这部分人勇于牺牲和奉献使社会在剧烈动荡后得 到修复。司马迁在《报任安书》里说:“夫人情莫不贪生恶死,念父母,顾妻子, 至激于义理者不然,乃有不得已也。今仆不幸,早失父母,无兄弟之亲,独身孤 立,少卿视仆于妻子何如哉?且勇者不必死节,怯夫慕义,何处不勉焉!仆虽怯 懦,欲苟活,亦颇识去就之分矣,何至自沉溺缧绁之辱哉!且夫臧获婢妾,犹能 引决,况若仆之不得已乎?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 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又说“古者富贵而名磨灭,不可胜记, 唯俶傥非常之人称焉。盖西伯(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 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 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 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 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见。” 司马迁早已舍弃自己狭隘的家庭观念,将整个国家视为家庭,忍辱负重为自己的 理想而奋斗。鲁迅也说:“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 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生求法的人,……虽是等于为帝王将相作家谱的所谓正史, 也往往掩不住他们的光耀,这就是中国的脊梁。”这些中国的脊梁是阴阳崇拜宗 教培养的社会精英,对于自己的祖国有家庭一样的热爱和献身精神,当这些社会 精英占据社会大多数的时候,阴阳崇拜宗教就完成了自我的升级换代,实现了对 自己的否定,进入了一个崭新的现代社会。   高超的斗争艺术   家庭堡垒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战斗性,其存在本身就是为斗争服务的。家庭 内部的成员之间要斗争,家庭堡垒和家庭堡垒之间要斗争,家族堡垒和家族堡垒 之间要斗争,整个社会的中国关系帮派之间要斗争,因此古代中国人无时无刻不 处于紧张的斗争状态之中,“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从侧面说明了 人与人之间的戒备和互相的猜忌。如此数千年的斗争史使每一个人都有一套斗争 的方法和心得,经过善于总结的哲学家,文学家和军事家的归纳,出现了林林总 总的斗争学说。可以这么说,古代中国典籍,去除斗争的部分,剩下的东西并不 多了。我们有必要仔细总结一下,将这些斗争的学问进行高度的概括。   善败不亡。在敌我双双的斗争中,讲究大战略思维,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一切局部利益服从全局的规划;讲究舍得,该放弃的坚决放弃,该获得坚决获得, 将失败纳入下一次成功的环节里面去,不将失败作为终点,而是将失败作为下一 次成功的起点。善败不亡需要有自己的核心力量作为保障,为了保障核心力量, 通过各种形式的失败和损失转移敌人的注意力,让敌人在不断谋取小利益的同时 放弃对我方核心利益的打击和侵犯。另一方面,调动各方力量以自己有限的损失 来消耗敌人的力量和意志。善败不亡讲究整个大战略的持续和长远规划,在对敌 斗争中,尝试各种斗争策略,寻找敌人的破绽,以自己损失较小的失败诱导敌人 暴露其意图,使敌人为了小利逐渐放松其核心目标的追求,进而给敌人致命一击。 善败不亡和韬光养晦经常合并使用,一般都是敌我双双力量均衡或者我方处于弱 势地位时使用的战略。将敌人拖入胜利恐惧症是善败不亡的最高追求目标。   楚汉战争是刘邦运用善败不亡最为经典的案例。刘邦坚守巴蜀根据地,依靠 大后方的有力支持,不停地和项羽周旋,屡次失败后终于将项羽拖垮。刘邦的每 一次失败都没有真正伤筋动骨,因为其根据地巴蜀等粮仓基地始终牢牢地控制在 自己的手中,这就为刘邦每次失败后,萧何能够足食足兵,迅速补充兵源和粮草 提供了可靠的基础。有了这个核心基地提供的核心力量,刘邦不停地率领军队出 关和项羽周旋,有时南下,有时北上。每当项羽率领军队迎战时候,又派彭越袭 扰项羽的后方根据地,项羽不停反复来回疲于应付,尽管不断取得小的胜利,但 是自己的军队和士气逐渐消耗殆尽,最后竟然被刘邦和韩信合围,几乎不战而败。   我国近三十年的改革开放也很好地运用了这个战略。我国的经济建设就是核 心力量,一切内外政策都紧紧围绕这个核心力量展开。在国际上,面对美国的挑 衅,周边领土争端,我国似乎总是疲于应付、应对乏术,缺乏有效维护自己利益 的手段,其实这是示弱于国际社会,坚守经济建设这个核心力量,不被敌对势力 的各种小手段分散注意力,干扰核心力量的建设。正是有了这种坚守,我国综合 国力才获得空前提高。事实上,在南斯拉夫大使馆轰炸事件中,南海撞机事件中, 我国应对适度,国家领导人指出“经济建设是我们的主心骨”,可见决策层对善 败不亡的清醒认识和熟练运用。   善败不亡特别需要当事人仔细分析敌我双双的斗争实质,分清楚什么是自己 真正的核心力量,这个核心力量的确定和坚守是善败不亡战略的前提条件,如果 核心力量把握不准确就谈不上善败不亡。善败不亡并不是不停地示弱和韬光养晦, 它需要有限度地反击,反击的目的并不是消灭敌人,而是迟滞敌人的进攻,做到 暂时的和平,促成相持阶段长时间的延续,为我方核心力量的建设和发展赢得时 间。反击的手段多种多样,舆论支持和道义制高点的占领是最为经常使用的反击 手段。目前我国的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思想只是阶段性的核心力量,需要仔细慎重 地规划中华民族长远的核心力量,这个核心力量应该是文化建设,经济建设应该 纳入到文化建设中,成为文化建设的一部分。文化建设以巩固经济建设的成果为 基本目标,实现对公民的文明素质、精神面貌、核心价值观的培养以及对社会规 章制度、社会公平正义的建设,以此保证经济建设可持续的发展。   正合奇胜。这是《孙子兵法》在对敌斗争中的精粹,其内容是“凡战者,以 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以正合的意思是正面 斗争必须遵循章法、有条不紊、勤勤恳恳,不能偷奸耍滑,要老老实实地做最为 基础的工作。在正面工作做到位的前提下,需要使用奇谋诡计和敌人做最后决战。 正合奇胜相辅相成,没有绝对的规律和界限,需要因时因地的使用。岳飞的“运 用之妙,存乎一心;兵家之要,在于出奇”说的也是这层意思。“正合”简单的 说是常规斗争,就是俗称的打好基本功。奇胜看起来是偷奸耍滑,不劳而获,但 是常常是在正合的前提下取得的。由于奇胜太辉煌耀眼了,人们经常有意无意的 忽略正合的基础作用,过分夸大奇谋诡计的神奇力量。但是,没有以正合的前提, 所有的奇谋诡计都是空中楼阁,不可能转化为最终的胜利。正合对应的是自我内 政的治理,自我力量的积累和增强。奇胜针对的是对敌人弱点和破绽的把握和掌 控,然后有针对性的对敌攻击。正合奇胜的思想不仅仅是战争中的基本原则,也 是人们日常生活需要遵守的基本法则。比如武术,无论什么武功流派,无论多么 好的拳法招式,如果没有强壮的身体素质做基础,都会沦落为花拳绣腿。因此自 身的身体素质和爆发力的锤炼就是正合,而各种拳法招式的学习运用就是奇胜, 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正合需要艰苦的基本功锤炼,需要当事人能够耐得住寂 寞,有水滴石穿和绳锯木断的耐心和意志力,正如冰心所说的“成功的花,人们 只羡慕她现实的明艳,然而当初她的芽儿,沁透了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 雨。”正合最看重的是吃苦和耐心,这种东西可能很多人都具有,而且只要意志 力坚强的人都可以做到,但是“奇胜”就十分的复杂了。《孙子兵法》所说“故 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更生,四时是 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 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 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哉!”孙子这段话说得十分有力,音律不过有五 种音节:宫、商、角、徵、羽,但是可以谱写出无穷无尽的美妙音乐;颜色不过 有青、赤、黄、白、黑五种,却能够变换出无穷无尽的色彩;味道不过有酸﹑甜﹑ 苦﹑辣﹑咸五种,却可以生出无数种味道的食品。这些都说明了奇谋诡计无穷无 尽,根据时间、地点和事件人物随时随地的生成和运用。奇谋诡计变化多端,出 奇制胜在直接的对抗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因此研究奇谋诡计的兵法战略在古代 汗牛充栋。但是无论什么奇谋诡计都要遵守一个基本规律,那就是对敌我双双的 深刻理解和观察,使用天时、地利、人和的各种手段,制造敌我双双力量的不平 衡,然后以我方之长击敌人之短。奇谋诡计的谋划和运用需要当事人良好的心理 素质,渊博的知识,深刻的洞察力和坚强的意志力。只有这种情商和智商都十分 强大的人才能具备这些能力。在现实生活中,同样需要以正合以奇胜,比如学生 的高考,所谓正合就是努力学习,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认真做作业和习题。所谓 奇胜就是寻找学习的规律性,掌握学习的方法,总结应试的技巧和试题的规律。 只有很好的兼顾正合和奇胜才能在高考中取得良好的预期效果。   攻防均衡。这是斗争过程中的策略性选择,何时攻何时守要做到恰当好处, 寻找攻守的最佳平衡点。攻防平衡既可以用在战略层面上也可以用在战术层面上。 《孙子兵法》对此做了很多的具体解释和应用,比如“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 危不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这里讲述的就是攻守的基本原则。当敌我双双实力处于平衡状态时,需要制造不 平衡点,以利于我方的进攻。《孙子兵法》制造有利于我方的态势手段很多,比 如“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故善攻者,敌不知 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攻守平衡点随着战争的进程不停地动态游移。 比如战争初期,我方处于有利态势,对敌人的进攻进展顺利,但是随着战线的拉 长,我方后勤补给越来越困难和人员分布越来越稀薄,此时我方的优势迅速地衰 弱,敌对方由于战线的压缩其优势得到不停地增强,逐渐达到敌我双双的平衡点。 如果此时仍然一味地进攻,我方很快就会处于战争不利地位,因此牢牢把握敌我 双双的平衡点,才能做到攻防有序而不失去平衡。这种攻防平衡点也就是克劳塞 维茨所谓的进攻“顶点”。攻守平衡这不仅仅在战争中需要遵守的基本原则,即 使日常生活工作也特别需要注意遵守。我们工作学习都需要付出艰辛的努力,努 力的程度决定了事业最后的成败,但是过分努力会伤害身体,结果是欲速则不达, 因此工作学习都需要一张一弛,做到工作和休息特别注意这个平衡点,而且要随 着工作的强度和年龄的增长不停地摸索和修正这个平衡点。   在古代中国博大精深的斗争学说哺育下,我国近代军事家集各种军事理论学 说,高度概括了斗争的基本原则,那就是有理有利有节。有理,即自卫原则:就 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将概念延伸一点就是占据道义的 制高点,做到师出有名,获得最广泛的同盟军,争取最广泛的社会同情力量,掌 握道义上的主动权,彰显我方文明和正义的形象,这种“有理”体现了古代的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思想,占据道义的制高点不仅仅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而且获得社会舆论的广泛支持,同时使得我方以哀兵的形势迎击敌人,使得内部 团结一致,增强我方的士气,这也体现了古代“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 胜败之政。”的思想。有利,即胜利原则:不打无准备之战,不斗则已,斗则必 胜。也就是深入研究攻防均衡点,制造有利于我方的进攻态势,然后坚决地打击 敌人。有节,即休战原则:斗争取得一定胜利后要适可而止,保持斗争的暂时性。 在攻防平衡点有利于我方的态势下,突然停止攻击,以争取同盟军,给敌人以压 迫感。有理有利有节体现了高超的斗争艺术,是古代各种政治,军事和宗教斗争 的集大成者。   博大精深的宗教辅文化   阴阳崇拜宗教没有公共信仰主体,致使社会严重缺乏公共社交资源。为了弥 补这种宗教上的缺陷,古代众多的思想家、哲学家、艺术家和文学家创造了令人 眩目的哲理学说和文学艺术,其成就早已成为人类文明史上不可或缺的奇葩,也 彰显了中华民族的智慧和能力完全足以和西方对抗。另一方面,古代中华文化博 大精深,涉猎范围十分广泛,其原因是阴阳崇拜宗教不是高级宗教,对人们的精 神钳制薄弱,其研究范围没有禁区,宗教历史负担和其他民族比较起来是最轻的, 因此中国人一旦脱离统治阶级的钳制,很快就会融入各种民族文化中,可以接受 社会和自然科学的各种理论学说并将其作为研究对象。   古代中国宗教辅文化有自己的深刻哲理,这种哲理和古代中国的军事学说一 脉相承,比如道德经、太极拳和围棋书法的核心都是统一的。有人研究得出《孙 子兵法》衍生了《道德经》,《道德经》衍生了《太极拳》,而围棋更是孙子兵 法的直接产物。孙子兵法是战争学说,而道德经继承了孙子兵法的思想并将它推 广到了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揭示了自然界事物运行的普通规律和人类社会发展的 普遍法则。道德经将宇宙大世界和人类社会小世界统一起来,而太极拳将宇宙大 世界和人体小世界统一起来,他们都充分考虑攻守均衡和善败不亡的基本思想。   我们从太极拳的不丢不顶、虚领顶劲、随屈就伸研究一下太极拳和孙子兵法 以及道德经之间存在的关联性。太极拳大师和别人交手时候,只要对方一接触就 会彻底被控制。如果发力进攻,要么如同打到棉花上,软软的,所有的凶猛之力 都被化解在软软的抵抗中,找不到着力点;要么就被挑到别的方向,自己反而失 去重心,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撤退就会发现退也退不了,跑也跑不掉,跟 着太极拳大师东倒西歪。探究其中的道理就是首先从“不丢不顶”谈起。   “不顶”的含义就是如果对方发力,我方并不和来力相抗,而是顺着来力划 弧,让对方之力走切线,也就是力量从我方身体的某一个点擦出去,对方即使有 气拔山河之力,也会走空,因为我方之力不和对方之力正面相顶,而是从该力方 向侧向拨转,当然这个拨转最高效的是垂直该力的方向,显然这个方向就是该力 和我方身体接触点的切线法方向。如果来力不太凶猛,或者末端行程有限,我方 并不拨转来力,而是接触对方身体,将自己的身体如同皮球一样回收,接住来力, 步步后退,延长来力的距离,将冲击动量消除掉,或者储藏在自己的皮肉之中, 因而对方有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如果将储藏之力发出去,那么对方就是自己打自 己了,如同一个人击打皮球,打的越用力,自己被弹回来的力伤害得越大。   “不丢”的含义是对方撤退不得,欲罢不能。即我方并不用手抓住对方肢体, 只是贴住,却能如同磁铁石一样紧紧吸住对方。这个很有意思,怎么逃跑也逃不 掉呢?其主要原因就是当对方后退时,我方身体立刻能够感知到,并迸发出力量, 对方的肌肉在瞬间地击打之下本能发力抵抗,对方一发力抵抗,我方立刻“不顶” 就将对方牵回来了,如此反复如同磁石一样吸住对方,玩弄于股掌之中。   显然,无论是将来力的拨转还是消耗,必须做到对来力的感知,这就是太极 拳所谓的“听劲”,也就是孙子兵法所谓的“知彼”。那么如何做到能够听劲, 进而做到“不顶”对方之力?这就要身心彻底的放松,唯有如此才能高效感知对 方,所谓“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独知人”。内心做到一尘不 染,毫无私心杂念,对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够感知和判断。身体的放松就是 将身体修炼成鞭子,弹簧,全身体的松软,没有任何一处用强,这就是太极拳所 谓的虚灵顶颈,如同一个绳子将头发拴住吊起来一样,其他所有的肢体都自然下 垂,没有一处用力,完全的松弛状态。这种松弛是本能的松,对任何外界的刺激 都能够自然放松。这样身体如同鞭子和弹簧一样,击打它的时候,它可以迅速的 弯曲储藏击打的力量,也可以切向化解来力,更可以感知对方的撤退并迅速反弹 回击对方。当发力击打的时候,由于身体如同鞭子,将发自脚下之力在躯干毫无 消耗的传导和增强最终集中到四肢任何一点,如同鞭稍一样有力地抽打对方。我 方的“不丢”在于对方在我方的击打之下,身体本能的“顶”,也就是用力,一 用力就会为我方借用,因而不丢的原因不在我方,而在对方不能够放松。如果彻 底放松,不发力,那么我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不丢”   我方的“不丢不顶”前提就是对方的紧,不放松,如果彻底的放松,我方就 无能为力了。所谓太极拳大师就是善于放松,彻底放松和敏于放松的人。道家所 谓“呆若木鸡”和“大智若愚”含义就体现在这个彻底的放松上,如果用一个木 头做成人让太极拳大师“不丢不顶”,这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因为木人没有欲 望,彻底的放松,既不去进攻,也不抵抗,因而太极拳大师无法借力,而用橡皮 做成人,虽然橡皮人不主动进攻,但是橡皮人还是有欲望的,因为如果它受到击 打,它还是要反抗的,道家所谓呆若木鸡而不能说呆若橡皮鸡。我们现实生活中, 所谓“无欲则刚”也是这个意思。街头骗人钱财的骗子最害怕不爱发意外之财的 人,官员最怕不愿意当官的人,将军最怕不愿意当将军的人,拿破仑就说,不愿 意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其实这句话反映了拿破仑对无欲无求士兵的忌 惮和恐惧。政府最怕不爱荣誉和虚名的人,只要民众不放松,不放弃,那么就可 以因利势导,为我所用。统治阶级提倡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就是激发人们的祖先 荣誉感和子孙利益至上,无法放弃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于是顺势为统治阶级统治 人们利用。试想人们不去崇拜祖先,不去养育儿孙,封建秩序的三纲五常可能一 天也维持不下去。正是人们对与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的不放弃,不放松才为统治 阶级利用和愚弄。   太极拳的放松就是无欲无求吗?绝对不是!太极拳的放松是为了有效地组织 和进攻,太极拳在松的过程中有一种精神始终存在,那就是清醒地感知能力,不 停地试探对方,做到知己知彼进而寻找到对方的破绽。太极拳身体放松的另外一 个目的是为了无损耗的传导和增强来自脚下之力,是放松后的集中,是放弃肢体 的零碎本能之力,寻求全身之力的和谐有序。一旦发现了破绽,就会以迅雷不及 掩耳之势一招制敌。   现实生活中,道家所谓的放松和无欲也不是没有进取精神,没有理想和奋斗 目标,而是指对小恩小惠和小利的放弃,对一时逞强好能的放弃,为了个人最终 目标,克服自己本能欲望和短视以及各种诱惑,修养自己心性,最后实现自己的 理想。如何修养自己的心性就涉及到传统文化中的禅学了。   禅学是古代中国人在世俗压制和精深压迫下衍生的一个很好的心理良药。阴 阳崇拜宗教对人类的家庭和社会关系设置了太多的约束,很多约束不是古人通过 自身努力就能获取的,比如生儿子问题,比如天生的残疾问题,比如祖宗有不光 彩的事情发生。如果一个人有独立思考能力,在面对社会上类似以上责难和嘲弄 的时候,他要活下去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默默承受这种嘲弄,不介意、不反 抗和不郁闷,以自己良好的心理素质承担下来,同时快乐地活着,度过属于自己 的一生。这就需要加强内心的修养,这样禅学就应运而生了。正是由于禅学的这 种修身养性的特点,许多人在社会激烈的竞争中用来缓解自己的压力,因此禅学 成为许多古代中国人一种身心修养的基本工具。禅学和道德经对于身心的修养上 几乎是一致的,具体说禅所要达到的境界就是在追求自己目标的旅程中,自己心 理可以随时做到如婴孩一样的赤诚和天真。能够彻底理解客观事物,清楚地感知 它的来龙去脉,进而内心做到恬然安静、不温不火、不急不躁、不恐不惧,这就 是禅学中的“顿悟”,对人生不困惑和不疑惑才能做到身心和谐。苏轼所谓的 “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就是修禅以后力图达到的境界。   勤劳和节俭   勤劳和简朴是阴阳崇拜宗教送给古代中国人的一个十分高尚的礼物,也是中 华民族兴旺发达和长盛不衰的秘诀。史密斯在《中国的德行》里面讲述了古代中 国人十分的勤劳,给予许多赞美之词,他在《勤劳》一章说,在中国懒惰是不常 见的,所有的人似乎都在做着什么,即使富人也并不放弃工作,他们仍然像贫穷 时那样,对自己的事业投注同样的热情。接着史密斯讲述了学生学习十分勤奋, 早上很早就起床读书,参加科学考试一直考到八十岁以上,然后讲到农民,农民 更是勤劳,终日处于忙碌之中,尤其讲到农民如何仔细地在田地里面抓虫,如何 半夜起床赶路。如果是寒冬实在没有农忙可作,有一项工作永不停息地等待去做, 那就是手持叉子肩背框漫山遍野的拾粪。妇女实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同样做永远做 不完的活,那就是纳鞋底和纺线。作者然后讲述到了官员如何勤劳,讲述了生意 人如何勤劳。最后作者战战兢兢的说“白种人和黄种人将进入空前激烈的竞争, 那一天不可避免的到来的时候,谁将进退维谷和走投无路呢?”然后又说“只要 诚和爱在中国人的道德意识中恢复其应有的地位,那么不久的将来,中国人将会 获得他们无与伦比的勤劳所带来的全部报偿”。对于史密斯的这些论述,只要出 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以前的农村,任何人都会深深地认同这些说法,而且感受 十分强烈。勤劳是阴阳崇拜宗教几乎必然的选择,这主要有两个方面原因:第一 个就是子孙崇拜导致古代中国人十分贫穷,物质资料十分贫乏,为了生产大量的 物质资料,勤劳几乎是唯一选择,勤劳不仅仅是一种工作态度,而是上升到了宗 教利益的高度。一个人如果好吃懒惰,那么他就无法养活众多子女,于是上对不 起祖宗,下对不起子孙,会受到社会舆论的强大压力和家族成员的严厉指责。另 外一个原因是由阴阳崇拜宗教的特点决定的。阴阳崇拜宗教是一种低级宗教,缺 乏高级宗教严密的理论体系和高度的精神关怀,人们的精神没有稳定的归宿,经 常处于漂泊无着的境地,为了克服这种心灵的空虚和恐惧,人们需要借助肉体的 痛苦来转移这种注意力,勤劳扮演这种角色是最为合适的了。因为勤劳不仅仅可 以转移人们的注意力,减轻精神空虚带来的痛苦,而且还可以创造财富和生产物 质资料,一举两得,因此勤劳在古代中国社会成为广受认同的价值观。劳动在古 代中国社会成了除阴阳崇拜宗教外另一种形式的宗教。到了现代社会,体育锻炼 代替了劳动,实际上扮演了现代宗教的作用。这也间接说明了中华民族是最适应 现代化的民族,他们早就从内心深处领悟了人的生存意义,洞察了自然界和人类 社会的唯物性本质。   我们在谈到古代中国人勤劳的时候,立刻就会想到了节俭,勤劳和节俭是一 对孪生兄弟,我们很难想象一个懒惰的人会节俭,我们也很难想象一个勤劳的人 会任意挥霍财富。因此节俭是古代中国人的另外一个特点。节俭又和质朴联系在 一起,而质朴又和品德联系在一起。因此处于社会最底层的劳动人们,他们又常 常具有高尚的道德品质:不趋炎附势、不攀高结贵,具有朴素的人道主义情怀。 这些优秀的特点始终是中华民族最强大的核心竞争力。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改革 开放的三十年的功绩就是这种核心竞争力最生动,最真切的体现。   阴阳崇拜宗教的危害性   阴阳崇拜宗教的危害性主要有下面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极端强调个体 的传种接代,损害人类的最高利益,这个利益就是人类摆脱自然界的控制,彻底 解决生存与发展问题。动物的生存与发展完全依赖于自然界,受自然界的力量支 配。每一个动物都是食物链的一个环节,依靠自然环境调节确保整个种群的延续。 比如许多草食动物,其繁殖能力超强,随着种群数量的迅速攀升,会对草原造成 严重破坏,这时就有两个因素对其进行调节,一个就是食肉动物对其捕食,一个 是由于缺乏足够的植物造成大量草食动物饿死,对于食肉动物来说也是一个道 理。,但是人类处于食物链的最顶端,这种极端强调个体传宗接代的后果就会使 人类数量急剧膨胀,又由于祖先崇拜因素,人们没有兴趣和力量去开疆拓土,只 是在一个有限的空间内生存,当这个有限空间无法承受如此众多的人口时,就必 须对人口数量进行调节,调节的方式只能通过穷死、饿死、病死和战争来进行。 在人口稀少时竭尽全力的传种接代,在人口众多时就是贫穷、饥饿,疾病和战争, 将人类的智慧封杀在动物的本能上,完全陷入了动物的泥沼中不能自拔。第二个 问题是否定人的思想性是人类的本质属性。阴阳崇拜宗教只承认人类的动物性一 面,就必须否定人类追求舒适、自由和独立思考的天性,只承认食和色是人类的 属性,将每一个人都变成一个生殖机器。否定思想性是人类的本质属性,其结果 就必须否定人类对真、善和美追求的权利;第三个问题就是错将本能属性作为人 生追求目标。人生追求目标应该和人类的思想性紧密地结合起来,超脱动物的本 能,是人类智慧的产物。传种接代和吃饭、穿衣、呼吸与睡觉一样是人类的本能。 如果说传宗接代是人类的最终目标,那么人类的呼吸、吃饭、睡觉和传种接代的 性质完全一样,也都应该作为人类的最终目标,这显然是对人类智慧的亵渎;第 四个问题是作为阴阳崇拜辅助的宗教道德、礼仪和学说只考虑大人物的利益,不 给最广大的人民群众出路。阴阳崇拜宗教的儒学强调君子如何修身,如何获得人 生的价值,统治阶级如何统治等等,对于普通的老百姓丝毫不给予出路,这就将 宗教的功能本末倒置了。宗教最应该对普通的老百姓给予精神慰籍,阴阳崇拜宗 教搞反了,使广大的人民群众没有令人信服的精神归宿,经常陷入多神论、无神 论、泛神论以及各种巫术和迷信之中;第五个问题是缺乏追求真理的理论支撑。 阴阳崇拜宗教是一种原始宗教,注重的是人的本能需求,蔑视人类的思想性,不 知道人类的使命,将人类碌碌无为的生活作为最高目标,使人类不知道求真,不 知道求善,不知道爱为何物。人们失去了追求自然真理的动力和思想基础。   假、恶和丑   没有对真的追求,就不可能有善的品德和美的境界。其实美是思想的产物, 是人类追求真理的下脚料,有没有这个下脚料标志着这个民族是否存在对真理的 追求。对真的追求就需要人类对事实的尊重和理解,对自然规律的追求和热爱, 而人的认识只是对自然界客观事物的反映,这种主观反映总是处于不停地修正和 调整之中,修正和调整人类对自然界客观事物的认识是人类的一项基本活动,因 此绝对真理只能存在于自然界之中,人类只是极力地逼近真理。阴阳崇拜宗教的 祖先崇拜将祖先视为真理,也就将人的主观认识视为真理,将人神化,那么一旦 祖先的认识和自然界客观事实发生冲突,就只承认祖先的认识,于是就从根本上 否定了社会实践和客观自然规律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用祖先取而代之。当官、 神和祖先一体化完成以后,将祖先进一步推广,就出现了将官和权利作为检验真 理的唯一标准。于是真理成了橡皮泥可以人为的塑造和修改,那么假的东西充斥 社会也再所难免了。一旦假的理念占据社会主流,恶和丑马上就如影随行而来。   我们在前几章已经讨论许多家庭堡垒,中国关系和官本位导致的假、恶和丑 的闹剧,从根本上解释了阴阳崇拜宗教最致命的问题是将人视为崇拜的对象并加 以神化,也自然得出了“假”必然成为社会的基本现象,正如史密斯所说的“在 中国最难得到的就是真相”。在阴阳崇拜盛行的古代,所谓的科学技术只不过是 一些经验感性知识,如同阴阳崇拜宗教的泛信仰一样,是对人们生存发展的一种 工具化和功利性的补充。现代科学精神和阴阳崇拜宗教南辕北辙,因此它是不可 能在阴阳崇拜宗教盛行的国度里面生根发芽。我们下面从阴阳崇拜宗教的本身分 析一下“真”是怎样丢失的。   孔子对宗法文化进行改造,提出了内圣外王的思想,该思想不停地演绎,落 实到具体利益上面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判断标准:一个人只有具有很高的道德修养, 成为所谓的君子或者圣人,才具备作为统治者的资格。这个思想将道德和政治高 度统一,有因有果,从理论上看似乎十分合理。我们再来看看它是否具有实际的 可操作性。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内圣常常是手段,而外王才是目的,但是一旦达 到目的,手段就常常会被抛弃。另一方面,外王是可继承的,但是内圣无法继承, 一个内圣的人称王了,他的儿子无论是否内圣都必须外王。很显然,内圣外王一 旦遇到阴阳崇拜宗教,立刻变得无所适从,这是因为内圣外王和祖先崇拜以及子 孙崇拜具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内圣是外王的基础,却不是阴阳崇拜的基础,外王 才是阴阳崇拜的核心利益。也就是一切现实的物质和精神利益在老子死亡以后必 须传给儿子,儿子也有义务必须继承。而最重要的内圣是极其抽象的个人品质, 儿子无论如何都无法直接继承。也就是儿子只能继承老子的外王,无法继承老子 的内圣,这就彻底粉碎了内圣外王理论。在阴阳崇拜宗教下,内圣外王既不具有 理论上的合理性,也不具有实践上的可操作性。内圣外王和阴阳崇拜宗教尖锐对 立,古代封建统治者如何将它们给和谐了呢?还是要从阴阳崇拜宗教那儿找到依 据,这个依据就是继承外王的儿子一定是内圣的,这主要从两个方面下手:一个 方面就是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内圣了,儿子一定内圣。大概古代所有的中国人 都无可奈何而且必须接受这个观点,因为每一个人都有儿子,都要按照阴阳崇拜 宗教强制儿子继承自己的一切,所谓的“再孬是儿,再薄是地”,儿子必须继承 自己的一切,就是自己的优秀道德品质,从宗教角度看,儿子也一定要继承,也 继承得了。但是,这一点毕竟太感性了,充满了宗教的蛮横无理,于是就在第二 个方面做文章,那就是使用宣传工具,将儿子圣的地方不停地放大,将不圣的地 方隐瞒起来,也就是为圣人讳。将国家推广到社会就出现了为君子讳,为尊者讳、 为贤者讳和为亲者讳等等。推广到家庭就出现了为父母讳,为子女讳和为亲人讳 等等。讳的结果就是假的成了最为常见的形态和行事规则。讳到一定程度,不仅 仅道德品质,就是尊者、亲者和圣者的姓名、忌日、生日和吃喝拉撒都要讳。比 如原来的秀才,后来改为茂才,就是避刘秀的讳。地位高的人死了不能称死,而 是崩、薨等等词语将死讳掉。一个儿子的姓名里面绝对不能有祖宗的字眼,祖宗 的姓名子孙都要避讳。在阴阳崇拜宗教的教义下,事实和真理成了可以交易买卖 的商品,成了强权和尊者任意把玩的工具,“真”的丢失是在所难免的了。《竹 书纪年》在晋朝面世以来,清楚地揭示了所谓的尧舜之道的虚伪:“尧幽囚,舜 野死”,古代的圣人多半是讳的结果。但是由于儒学占据主流,使得《竹书纪年》 被人们有意遗忘甚至销毁。可见一旦假成为主流,所谓的汗青史书也失去了可靠 性。   阴阳崇拜宗教用“假”代替了“真”归根结底是由于将“人”升格到“神” 造成的。“人”升格为“神”就必须将“假”升格到“真”,这一步的完成显然 需要借助恶和丑的手段。历史上无数次指鹿为马的闹剧上演,无数次的王朝兴衰 和更替都伴随着血腥的杀戮和无耻的谎言。在家庭内部,将家长奉为绝对真理, 在社会上将官或者族长奉为绝对真理,其结果都只能是假,丑和恶横行。我们在 家庭堡垒和官本位等章节对此都做了充分的讨论。   假、恶和丑横行于社会之后,就催生出各种二重属性的社会形态:规则有明 规则和潜规则,社会有白社会和黑社会,亲戚有内亲戚和外亲戚,表达有真意思 和假意思,朋友有真朋友和假朋友,父母有亲父母和干父母,兄弟有真兄弟和假 兄弟,语言有白话文和文言文等等不一而足。结果就是真假共存,美丑共生和善 恶相依,造成古代社会思想和秩序的混乱和无序。   没有公共信仰   史立兹有句名言“理想如晨星,我们永不能触到,但我们可像航海者一样, 借星光的位置而航行”。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理想是一个人前进的方向,但是 理想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那么古代中国人的理想是什么,我们在第一章阴阳崇 拜宗教中指出,其理想就是死后成神。这真是一个伟大的理想,但是这个理想的 实现就要借助自己子孙供养。子孙于是升格为古代中国人现实的理想,古代中国 人航行的方向就直接对着自己的子孙,借助子孙的光亮驶向自己成神的彼岸了。 子孙成了古代中国人真实的信仰,但是每一个人的后代不同,理想信念也都不同, 这就使得古代中国人缺乏共同的理想追求,也就是信仰理念雷同,信仰主体不同。   在古代社会,子女和父母相互负责。首先孩子出生以后,一切生活都有父母 照料,国家和社会没有任何表示,最多是家族出面表示一下祝贺。在孩子成长过 程中,从衣食住行到文化教育所有的这一切都由家庭负责,孩子物质生活的好坏, 接受的关爱和温情的多少完全取决于家庭条件。在此期间,贫富的差距、社会地 位等等造成的歧视和不公平从小就深深地刻在孩子的心里,很容易埋下对社会猜 疑和憎恨的种子;在文化教育方面,国家也没有任何表示,大多数人的基本文化 素养都在私塾家教中获得,文化的深浅,知识技能的获取完全取决于自己父母的 经济状况,我们都听说“含辛茹苦”这个词,它经常用来形容父母抚养孩子的艰 辛,孩子长大以后又是由父母帮助成家立业。年老后丧失了劳动能力,又是由他 自己的孩子负责抚养,老年生活的好坏完全取决于自己子孙的经济能力。我们纵 观一个人的一生:生老病死和婚丧嫁娶一切都由家庭负责,国家和社会不在其中 起任何作用。就是最基本的公共设施和服务,政府也不出面负责。比如一般的道 路、桥梁经常处于无人铺设和管理状态,最多也是由同一个家族的族长出面组织 修建,这也就是所谓的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这样我们很自然地得 出结论:从现实的利益和道义层面上看,民众没有任何义务,也没有任何理由爱 国,更没有义务和理由为了国家而献身,因为国家没有给他们提供任何内容和形 式上的帮助,如果有的话也就是少收点税,少点贪官污吏对他们的欺压。如果一 个人运气不错,升官发财了,他首先要报答的是父母和亲戚,不可能发自内心地 报答社会和国家,因为他的成长几乎都是父母和亲戚的功劳,所谓的“一人当官, 鸡犬升天”有它天然的合理性。一个人做官了,他首先要负责的是子孙,这就是 所谓的“封妻荫子”之说。只有妻子和孩子才是他未来的全部依靠,一旦他失势 或者年老以后,他所有的幸福只能来源于妻子和孩子。妻子和孩子就是他的“退 休金”、“养老保险金”和“公积金”,他当然要在得势的时候竭尽所能地为妻 子和孩子创造财富,任何别的家庭利益、社会利益和国家利益都和他无关。因而 古代中国人的所有奋斗目标就是为了吃几辈子,根本就不可能建立起来公共道德, 也不可能有维护公共秩序和公共利益的理念。   我们来看看现代社会尤其是西方社会是怎么建立起来公共理念的,此处仅就 养老做进一步分析。首先不鼓励家庭养老,也没有家庭养老的理念。养老不是子 女的事情,而是社会的事情,是国家的事情,老人的生活来源出自国家和社会。 这样的结果就是老百姓考虑自己养老问题时,他首先想到的是社会和国家,国家 和社会一旦出现问题,他们养老就会失去依托,因而每一个人都会努力建设国家, 维护社会秩序,为国家和社会做贡献,而不是单纯地为自己的子女做贡献。另外, 老人由国家和社会出面养老,这就暗含着一个信息,那就是每一个人都是国家和 社会的人,而不是自己父母或者子女的人。人和人之间没有依附关系。最后还有 一点更为重要,养老费用来自国家,而国家的财富来自税收,而税收取自老百姓, 这又暗含一个意思,那就是国家抽取的费用是用来养育纳税人父母的,同时又是 为纳税人养老做准备的。这样一来,纳税人在纳税的时候,就不会像古代中国人 那样感到是欺压和剥削,而是感到一种义务、责任甚至自豪。老百姓在工作和生 活的时候就会很放松,没有了后顾之忧。不会出现古代中国人那样反反复复地强 调孝。古代中国民间教育儿子养老的顺口溜:“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 娘,娘睡在草窝里,妻子睡在被窝里”,这多少反映了老百姓对自己儿子能否尽 到养老责任的担忧和顾虑。这则顺口溜也反映了古代家庭社会从建立起就存在的 那种不信任感和不安全感。由于国家的不作为使家庭建立不起来真正的友爱和关 怀,总是掺杂着互相利用的因素。自家庭而家族而国家的古代社会就不可能团结 和友爱了。很显然,由于没有公共利益,自然就不可能产生公共信仰。没有公共 利益和公共信仰是阴阳崇拜宗教处心积虑的结果,因为一旦建立起公共利益和公 共信仰,那么阴阳崇拜宗教立刻会土崩瓦解。现代中国社会,尤其是类似于上海 这样的大城市,公共利益确立以后,阴阳崇拜宗教就很难立身了。   每一个人的子孙不同导致信仰主体不同,进而造成公共信仰的缺失,结果显 而易见就是人与人之间经常发生宗教战争,这种战争首先从家庭内斗开始。内斗 最常态的是兄弟之间的斗争,这里面涉及到宗教的嫡传斗争,财富继承的斗争和 子孙崇拜主体的斗争。兄弟之间的斗争在父母看来虽然无奈,但是也特别能理解。 儿子们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后代争斗,做父母的又能说什么呢?从这个层面上看, 儿子们的利益和父母的利益是尖锐对立的。尽管如此,父母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是 希望儿子们尽可能地避免互相伤害,至少都能够生存下来。我们这里讲一个真实 的故事,北方一位农民生了三个儿子,属相分别是龙,牛和马。后来又生了一个 小儿子,这个小儿子的属相是鸡。小儿子的哥哥们的属相都是大型动物,力量强 大,于是父母就给他取一个小名“刺猬”,因为刺猬尽管弱小,由于浑身长满毛 刺,无论何种大型动物对它都无可奈何。取小名为“刺猬”就是防止几个哥哥吃 掉他,这是最朴实的民间风俗,体现了内斗从兄弟出生那天就注定了。   将家庭内斗推广到社会上就出现了家庭和家庭之间的争斗,我们在第二章 《家庭堡垒》中就详细探讨了家庭堡垒的战斗特性,此处不再做详细的论述。公 共信仰缺失造成社会内斗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就是泛崇拜盛行。信仰的力 量来自大众的集体一致的行动,当一个民族没有统一的信仰主体,那么每一个人 都根据自己的认识形成自己的一套鬼神观,于是泛崇拜产生了。泛崇拜就是什么 都崇拜,什么都是神,每一个人由于自己的认识不同,对同一事物,有的人认为 是神,有的人认为是物,稍有舆论准备,人们也会突然在一件事情取得一致,立 刻形成群体拜神事件。泛崇拜使得人们特别疑神疑鬼,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激起人 们莫名其妙的群体躁动,如同鱼群、鸟群、羊群一样。群居动物总是在自然界生 活,时刻面对来自各种天敌的杀害,因此对自然环境的任何变化都十分敏感,尤 其是群体庞大的动物,一点声响都可能激起它们的狂奔,泛崇拜有类似动物这种 问题。既然处处有神,处处有鬼,那么万事万物都可疑,也如同群体动物一样, 莫名其妙的群体执着地干同一件事情,这在古代是最为经常发生的,比如历代农 民起义都是这种群体效应的产物,几乎都是从什么神迹启示开始的革命。至于民 间带有宗教色彩的活动更是如此。我们举一个近代例子,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在 苏北农村突然流传一个故事,大意是有个爬头山来了神仙,有求必应,结果谣言 四起,居然周围近百里的人闻讯赶来,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人。他们虔诚地跪在地 上,更好笑的是有的人为了治病,就跪在地上,前面放上一张纸,求灵丹妙药, 结果跪了一天,纸上落了一层土,就包了回家做药吃。这种泛崇拜在乱世时候, 往往导致凶猛的屠杀,这在古代中国也经常地发生。   宗教的一个很重要的功能是给人们提供一个聚会的场所和公共交谈的话题, 但是阴阳崇拜宗教缺失这个平台。没有公共信仰,造成社会没有公共社交资源, 也就是没有公共社交话题。于是就形成了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小圈子、小团体和 小帮派聚会。比如通过吃饭喝酒在酒桌上社交、聚众赌博社交,打麻将牌社交, 小范围聚会侃大山社交,但是这些社交方式既低效也缺乏人与人之间互相慰籍和 关怀,而且缺乏合法的组织者和仲裁人。正由于缺乏有效的社交方式,古代中国 人在无所事事以后就漫无目的的游荡,一旦遇到风吹草动,马上跟着起哄围观, 俗称“凑热闹”。这种凑热闹又给阴阳崇拜宗教的光宗耀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观 众和强大的群众基础。从这个角度上说,缺乏公共信仰既是阴阳崇拜的结果,也 是阴阳崇拜的原因。   贫穷的宿命   邓小平在南方讲话中谈到“中国人穷了几千年了,不能再穷下去了”,这是 对中国历史的深刻思考和高度概括。这句话首先肯定了古代中国一直贫穷落后的 事实,同时又从另一个角度指出了贫穷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小平强调的 “抓紧时机,改革开放”间接地做出了回答。   贫穷既是阴阳崇拜宗教产生的一个重要因素,也是阴阳崇拜宗教建立后的一 个必然结果。我们在第一章阴阳崇拜宗教产生的经济地理因素中分析了贫穷在其 中所起的作用。我们在此处重点分析阴阳崇拜宗教建立以后的一个显著的成果就 是贫穷。   阴阳崇拜宗教的宗教代价昂贵,是一个特别耗费资源的宗教。高级宗教只关 注精神领域需求,要求信徒经常地祈祷,从思想和精神上付出代价,也就是从思 想上入教,这也正是宗教的魅力和使命,因此高级宗教并不需要太多的物质耗费。 但是阴阳崇拜宗教不同,其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需要耗费巨大物质财富。祖先崇 拜要求一切以祖先的言行为模板进行生活和思考,也就是所谓孝志。每一个人的 父母都是人,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脾气和爱好,做儿女的都要容忍而且还要继 承,这就限制了人们的进取心和变革动力。早晚对父母的跪拜,父母死后的守孝, 父母丧事的大操大办等等都耗资巨大。从子孙崇拜的角度看,它要求将家庭堡垒 做大做强,这就要求每一个家庭竭尽全力地生养孩子,一直生养到赤贫时为止, 通过生养孩子将家庭生活标准始终维持在赤贫的标准线上。阴阳崇拜宗教不对贫 穷做丝毫让步,它唯一让步的就是食物。由此造成每一个家庭早生、快生、多生 和不停地生,生孩子成为古代家庭的核心主题。竭尽全力的为孩子谋福利,谋到 将孩子完全供养起来为止。对于一些官僚和大地主,物质财富已经足够他们不停 地生养孩子,那么由于子孙崇拜的作用,使得这些富足的家庭将自己的子孙供养 起来,造成他们能力和素质底下,终日无所事事和精神极度空虚,一旦他们的孩 子继承家业,整个家庭只能是破产,沦落到了无产阶级了,这也就是所谓的“富 不过三代”的来由。   阴阳崇拜蔑视真理,在家庭堡垒、中国关系和官本位的支持下,扼杀任何生 产力的进步,社会的生产能力始终维持在极低的水平之下。有人研究,一直到改 革开放之前,中国农村的生产劳动工具和二千年前的汉朝几乎没有什么区别。这 就是说,二千年的时间里,古代中国的生产力水平几乎没有发生任何变化。生产 力水平底下的根本原因就是阴阳崇拜宗教导致人们不去追求真善美,人们没有追 求真理的动力,现代科学技术既不可能出现,也不可能生根。这就造成整个古代 中国社会没有科技技术知识方面的积累,因此也就没有真正财富的积累。所谓的 封建盛世生产的生活资料不能转化为可以永久储存的知识财富,一场自然灾害或 者一场战争就将积累的所有生活资料消耗殆尽。人们不停地重复着祖先的劳动方 式和生活方式,也就不停重复着祖先的贫穷。没有知识积累的后果,就只能使人 们终日在土地上劳作,仍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阴阳崇拜宗教是一种原始自然崇拜宗教,没有高级宗教深刻的宗教教理,缺 乏人性的关怀,没有形象的和万能的神来安慰人们的心灵,一旦富足之后,心灵 的空虚和寂寞立刻变得空前严峻起来。为了给自己的心灵找到合适的寄托,人们 将目光转向了道教、佛教、基督教、白莲教等等各类大大小小的民间宗教,但是 在阴阳崇拜宗教这个大染缸里面统统被改造成了阴阳崇拜宗教的打手。佛教也有 了送子菩萨,道教也有了长生不老药,基督教的神也只是关注一下家庭生男生女 问题。白莲教等等民间宗教也都按照阴阳崇拜宗教的思想搞成了帮派和黑社会。 因此富足以后的人们在高级宗教里面找不到真正的心灵归宿,于是又拿起来阴阳 崇拜宗教的看家本领,那就是斗争,依靠斗争来转移心灵的空虚,斗争的结果是 整个社会再次陷入贫穷之中。   作为阴阳崇拜宗教的推动者和代言人,儒家对待贫穷这个问题上,脱下他一 贯羞羞答答的面具,给出了直接的回答,那就是“君子固穷”,也就是君子本来 就是穷苦的,或者是君子安于贫困的。这就直接指出了阴阳崇拜宗教的结果必须 贫穷。古代所谓圣人,无论实质上多么贪污腐败,对外总是显示自己能够安贫乐 道、清正廉洁。所谓的清官也都是将贫穷作为一个重要指标。更为荒唐的是到了 现代社会,贫穷竟然成为了一种荣耀。有一段时间,人们以自己的血贫农出身而 自豪。伟大的政治家和思想家邓小平为此专门写一篇文章,那就是《贫穷不是社 会主义》,还贫穷以本来的面貌。但是真正要消除贫穷,还必须从人们心中去除 阴阳崇拜宗教思想。   人格的影响   阴阳崇拜的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有它特有的魅力,长期作为古代中国人的主 流宗教,对古代中国人有着深刻的影响。此处我们仅仅就它对古人的负面消极影 响进行探讨。   泛神迷信。阴阳崇拜宗教的自然崇拜宗教特性使得它可以接纳一切高级宗教, 并将这些宗教进行改造,成为自己的辅助工具。比如佛教被阴阳崇拜宗教改造以 后,其功利性变得异常突出。古代中国人信佛目的就是求财、求子、求官、求第 等等,获得个人现实的物质利益。佛教的菩萨和罗汉为古代中国人的泛神信仰增 加了几尊神仙,保佑自己升官发财和光宗耀祖,仅此而已。阴阳崇拜宗教将祖先 和子孙升格为神,但是这种神能力底下,其本质仍然是人,与其说他是神,不如 说他是鬼更为恰切。因此阴阳崇拜宗教的神和人的能力差别不大,甚至斗不过动 物幻化的神。聊斋志异中记载的各类动物神就是典型的例子。高级宗教的力量在 于人们信仰他的教义和思想,但是古代中国人仅仅将高级宗教作为实现自己阴阳 崇拜宗教理想的工具,因此所有高级宗教的神同样软弱无力,于是人们竭尽全力 地寻找到一个真实、可信而又万能的神,但是这样的神在三心二意的古代中国信 徒面前是不可能出现的。在万般无奈之下,人们只好退而求其次,寻找具有某一 个特长,专业特色鲜明的神,比如所谓的灶神、门神等等。但是这些神不久以后 就统统失灵,人们必须重新寻找更令人信服的神灵,找来找去又找到了具体的人。 比如本来门神是神荼、郁垒和钟馗等抽象的神,但是由于人们没有高级宗教信仰 的真诚,这些神先后失去自己的能力,人们互相交流和讨论,最后感觉还是古代 英雄人物能力大些,于是秦琼、尉迟恭、张飞和赵云等等古代名将被搬来当门神。 这些神也只能糊弄一时,很快江郎才尽,最后所有的动物和人的形象都不起作用, 于是什么胡桃木,照妖镜等作为了门神。当古人穷尽一切人、动物和物体作为神 加以利用以后,他们忽然发现,这个世界上处处有神,神无处不在,最后干脆把 各种门神全部搬了出来,导致每个家庭、每个地区的门神千奇百怪,根据个人的 偏好和偶然的巧合选取自己认为有效的门神来驱鬼避灾。   当泛神迷信深入人们的骨髓以后,古代中国人又表现出惊人的联想能力出来, 将大自然的一切正常的自然现象都当作神迹加以理解。我们在泛神信仰等章节多 次提到袁世凯将祖坟的围墙、生长的树木、佣人的举止以及自己年龄等等都和自 己能否称帝联系起来。普通老百姓的婚丧嫁娶、出门回家、旧房改造、新房搬家 凡此等等都要看风水,选黄道吉日,有的甚至根据自己的思考胡乱联系。最糟糕 的是对同一件事情,有的人认为有神,有的人认为无神,人们经常为这种毫无规 律的泛神信仰争斗。深受泛神影响的古代中国人谈不上理性和客观,经常做出一 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无厘头事情来,即便是号称明君的汉武帝也无法免俗。汉武帝 斗败了匈奴以后,精神空虚了,晚年经常疑神疑鬼,将自己身体种种不适胡乱和 木偶诅咒联系起来,终于导致“巫蛊之祸”。汉武帝经常诛杀大臣的三族,杀来 杀去,最后干脆诛杀了自己的三族,将自己的老婆、儿子和孙子也一起杀掉了。 后来汉武帝清醒过来,说了这么一段话“我往日愚惑,受了方士的欺骗。天下怎 会有神仙,全是胡说八道!节制饮食,服用药物,最多是可以少生些病而已”。 汉武帝毕竟与众不同,善于总结,他终于发现所有的神灵都是假的。泛神信仰消 去后,他又恢复了一个理性明君的本来面目。泛神信仰使得如汉武帝这样的大智 之人也神经错乱,胡乱杀了自己的亲人。我们再看看汉武帝《轮台罪己诏》中说 的另外一件事情:“《易》之卦得《大过》,爻在九五,匈奴困败。公军方士、 太史治星望气,及太卜龟蓍,皆以为吉,匈奴必破,时不可再得也。又曰:北伐 行将,于鬴山必克。卦诸将,贰师最吉。故朕亲发贰师下鬴山,诏之必毋深入。 今计谋卦兆皆反缪。”原来汉武帝派贰师将军出征的依据是占卦问神的结果,这 是多么荒唐的无厘头事情。即便是到了明朝,嘉靖皇帝的很多决策也是依靠所谓 的“扶乩”问神仙来决策,宋神宗更是迷信天书祥瑞,公然以政府名义号召人们 献天书。政府尚且如此,泛神迷信在民间造成的这类无厘头事情更是每时每刻都 在发生。   敏感多疑。泛神信仰盛行造成人们对自然界发生的自然现象过分敏感,如果 一个家庭的成员遭遇了事故或者疾病等灾难,就常常责怪到自然界的物体,将动 物、山川和河流等等都要怀疑一遍。最后要么请道士驱灾,要么就是立一块石头, 石头上写“泰山石敢当”。有的在大门前面建一堵墙,墙外面绘制八卦图,有的 干脆改门对着他认为吉利的方向,凡此种种,毫无章法,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知 识行事,而且都能说出一大堆根据和典故。人们对于自然界尚且如此敏感多疑, 对待人类社会更加严重,比如经常对别人的言行做过分解读,造成人与人之间猜 忌心理严重。别人的言行经常和自己祖先的荣耀以及子孙的昌盛联系在一起,由 此产生误会甚至世仇,这在古代社会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我们在《家庭堡垒》 一章做了很多讨论,此处我们再讲述一个民间小故事。这个故事讲述的是朱元璋 的父母流浪到凤阳县以后,四处讨饭被一个地主收留帮助做饭,这个地主有三个 儿子,都已经结婚成家。有一天地主突然从外边弄一条金色鲤鱼回家,精心烹调 以后,让大儿媳妇吃鱼头,二儿媳妇吃鱼肚,三儿媳妇吃鱼尾。显然鱼肚最为丰 盛,大儿媳妇十分嫉妒就和二儿媳妇争吵起来,三儿媳妇也一肚子委屈,争吵说 鱼尾巴最没有油水。三个儿媳妇闹得不可开交, 最后三个儿媳妇一生气都倒给 了打杂工的朱元璋父母吃了。过了一段时间,老地主发现三个儿媳妇没有怀孕, 非常奇怪,就问三个儿媳妇那条鱼是不是都全部吃下去了,三个儿媳妇将事情原 委告诉了老地主,老地主连连跺脚叹息说,那条鱼是他花费数十年才捕获到的, 吃了鱼头生出皇帝,吃了鱼肚会出生王爷,吃了鱼尾生出将相,现在几个儿媳妇 居然给了一个佣人吃了。既然木已成舟,也只能无可奈何了,于是派人叫来朱元 璋的母亲,发现果然已经怀孕,全家人后悔无及,又不敢得罪,只能给了很多钱 财打发朱元璋的父母走了。这个小故事从侧面说明人与人之间的言谈举止,吃喝 拉撒睡都可能直接与另外一个家族的兴衰荣辱有关联。   极端自私。这是阴阳崇拜宗教核心,这个核心很隐蔽的内容就是以自己的利 益为中心。儿女、父母以及兄弟的存在都要服务于自己的利益,因此古代中国家 庭缺乏真正的友爱和温暖。“养儿防老”就形象地说明了儿子的功利意识,从字 面上看,其意思就是养儿子并不是为了儿子,而是为了自己养老,养儿子和养老 是一种利益交换和互相负责与报答。“不忠不孝,不如不要”这句谚语从相反的 层面告诉人们养儿子的作用,也就是如果儿子对老子不忠诚,不孝敬,那么这个 儿子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潜台词就是弄死算了。这两句谚语从正反两个侧面 告诉了人们,儿子是老子的物质和精神财富。网上有一个新闻,说的是某建筑队 有一对夫妻生养三个儿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工棚突然倒塌,结果夫妻两人合力在 床上撑起一个狭小的空间,三个孩子躲在夫妻的身体下,都没有受伤,夫妻俩受 了伤。很多人赞叹父母的伟大,也有一批读者羡慕地说,这对夫妻有三个儿子, 老了有靠了。这个“老了有靠”是最为经典的古人用语。儿子多,意味心理踏实 和安慰,这也就是所谓的多子多福。精神寄托是老子对儿子的另一层面占有,所 谓“不忠不孝,不如不要”并非仅仅是物质利益,很大一部分包含精神利益。忠 孝都十分强调对老子思想的继承,所谓“父不在,三年不改其志是为孝”显然指 的是精神方面的内容了。老子死了,其精神需要寄生在儿子的肉体上。由此可见, 古人表面上十分痛爱自己的孩子,其实是将孩子作为自己利用的工具,没有真爱, 归根到底为的是自己。只不过父母和孩子有天然的血缘关系,相互利用有可靠的 基础而已。阴阳崇拜信仰执着的人,如果再缺少文化伦理的教养,他对自己孩子 的伤害也是令人痛心的。我们这儿再讲一个古代真实发生的故事。这个故事讲的 是一个老妇人,他生了三个儿子,儿子们各自娶了媳妇以后,感到儿子经常和媳 妇在一起,不是每天围着自己转了,对三个儿子的婚姻状况十分不满。可能加上 更年期的影响,总是看不惯三个儿媳妇,动辄打骂成了家常便饭。过了一段时间 就断然要求三个儿子直接修掉他们的儿媳妇,将他们赶出家门。“孝顺”的“顺” 就要顺着父母的意思,于是三个儿子各自赶走自己的媳妇,最后都变成了鳏夫。 将三个儿媳妇赶出家门,拆散他们的家庭,为的是自己一时的痛快,孩子成了这 位老妇人任意支配的奴隶。当然这可能是比较极端的事例,但是应该承认,在古 代老子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和伤害孩子的利益不仅仅合法而且合乎道德规范。 既然父母对待子女如此功利,那么子女对待父母如何呢?我们在第一章讨论“孝” 的时候做了论述,事实上,“孝”是统治阶级天天讲、年年讲而且采用高压政策 才能维持下去的。一旦没有法律和社会道德舆论的压力,那么子女对父母的孝一 下子就暴露出了它狰狞可怖的面孔。没有“爱”作基础的宗教社会,人的极端自 私本性被无限张扬,无论什么人伦道德说教都只能是徒有其表而已。   因循守旧,缺乏自我反省能力。祖先崇拜使人们将自己的祖先视为圣人,一 旦遇到难题总是从祖先那儿寻找解决方案,按照祖先的设计而生活,过祖先的日 子。这就造成人们因循守旧,缺乏变革的勇气和理论基础。古代政治也都是从历 史中寻找法理依据,任何社会变革一旦遇到困难都是感叹今不如昔,人心不古, 现在不如过去好,还是赶紧回到过去。回到过去是阴阳崇拜宗教的永恒主题,这 和祖先崇拜一脉相承。因此向前去总是逆民族文化的潮流,向后退则是一呼百应。 在阴阳崇拜宗教的大旗下,因循守旧的极左势力总是占尽道义上的制高点,稍有 变革就会扣上一顶数典忘祖的帽子。清朝末年,清政府派郭嵩焘担任英国公使, 这件事引起了在长沙参加乡试的湖南士子们的愤慨,他们认为天朝体制,从来都 是四方蛮夷来贺,岂有天朝派遣使节常驻蛮夷之都的道理。于是所谓的爱国人士 组织聚会,痛骂郭嵩焘,指责郭嵩焘承认洋人是“人”,辱骂他是“汉奸”。我 们来看看郭嵩焘在担任英国公使时候,受到指责的三个罪过:.“游甲敦炮台披 洋人衣,即令冻死亦不当披。”,“见巴西国主擅自起立,堂堂天朝,何至为小 国主致敬?”,“柏金宫殿听音乐屡取阅音乐单,仿效洋人之所为。”这三条罪 过简单的概括就是穿了外国人的衣服,见到外国人站了起来,听音乐看歌谱。这 三项罪名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但是在当时的清朝竟然堂而皇之的成为大罪。仅仅 在生活细节上,只要稍有不同都是罪过,那就更不用提改革开放了。因循守旧的 另一个方面就是刚愎自用,缺乏自我反省能力,从来看不到自己的不足。古人常 说不能给祖先丢脸,不丢脸就是要面子,面子一旦维持住了,那么就拒绝任何恶 意的和善意的批评。对待祖先的一切生活习惯,言行规定都奉若神明,将祖先附 体到自己身上,接下来的只能是夜郎自大,没有任何自我反省和自我批评的精神 和意志了。   人生的戏剧化是古代中国人又一个显著特点。我们在《家庭堡垒》一章中对 此做了较充分地讨论,指出面子、戏子和骗子之间的关联性。古代戏曲演绎的基 本上都是帝王将相的故事,比如《封神演义》,《刘秀走南阳》,《杨家将》, 《隋唐演义》,《岳飞传》,《王三姐住寒窑》等等。阴阳崇拜宗教缺乏严密深 刻的宗教理论基础,其思想的传播主要依靠这些戏曲。通过这些生动活泼的戏曲 故事向它的信徒们灌输了祖先崇拜和子孙崇拜的基本内涵和表现形式。人们根据 这些故事情节中的戏曲人物,找到自己在家庭或者社会上的身份位置,然后按照 戏曲的思想和形式演绎着自己的生活。将戏剧中的故事和现实生活常常混淆在一 起,动辄摆出一幅舞台嘴脸来,久而久之形成了一种过日子是给别人看的心态。 一旦舞台角色感强烈,那么“面子问题”立刻演变成一个重大问题,由此带来的 痛苦和灾难也无法避免了。   摆脱阴阳崇拜宗教的现代社会   现代科学技术的出现对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都产生了巨大影响,其中一个重 要影响就是一个民族如果仅仅安于生活,那么最后只能灭亡。只有不断地寻找和 探索真理,发展生产力才能生存,那种一亩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 再幸福也不能持续,因为科学技术发达的民族可以杀死你的牛,毁掉你的田,抢 你的老婆孩子。北美印第安人,南美土著人都是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最后 几乎被消灭。古代中国人的日子过得也是津津有味,可是西方社会凭借先进的科 学技术差点搞得大清朝亡国灭种,也只能被迫走上现代化的道路。事实上,追求 真理是人类的第一大属性,懒于思考、安于过日子就背离了人类的这一本性。人 类的思考能力使得人类不像动物那样仅仅为了传种接代,他的真正使命是彻底驾 驭自然界,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实现“成神”的理想。这个理想类似基督教的 伊甸园,佛教的西方极乐世界。人类理想的最终实现不是依靠高级宗教的臆想, 而是依靠科学技术的高度发达,但是人类社会在实现自己的理想,完成自己的使 命过程中,应该特别注意协调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的关系,也就是人类的生存与 人类的发展之间的矛盾。   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的协调   人类数千年的发展始终纠结于一对基本矛盾,那就是人类的生存和人类发展 之间的矛盾。几乎从进入文明社会以来,人们一直无法理清二者关系,有时甚至 拒绝承认这对矛盾的存在。当社会出现动荡的时候,人的生存受到严重威胁,于 是各种变革的思想和理论为了迎合人们的需求,产生了人类的基本使命或者唯一 使命就是生命的延续,也就是传种接代。将人类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作为最高目 标,完全否定人类的思想本质,否定人类的个性化发展进而否定人类最终成神的 基本使命。这些理论的核心就是人类社会和群居性动物社会没有任何区别,能够 稳妥的延续人类生存的社会就是最理想的社会,古代中国各种儒家、道家、法家 的理论都从属于这一理论。近代以来的各种无政府理论,阶级斗争理论更是从这 一思想催生出来的。《桃花源记》描述的社会是这一理想的生动体现。将生存作 为人类目标的社会只能走入死胡同,因为积累的物质财富无法向精神财富转换, 无法转换成生产力也就是科学技术。人类只有追求真理,将真理作为目标,才能 将物质财富转换成生产力的进步,从而将物质转化为精神储存起来。康乾盛世无 论如何发达,几场自然灾害就会将积累的财富毁灭得荡然无存,就更不用说社会 的动荡对物质财富的破坏了。另一方面,由于物质财富缺乏转换为精神财富的有 效手段,人类在衣食无忧以后就会空虚寂寞,进而失去了生活的目标,会发出类 似“粮食吃不了,我们怎么办”这样的疑问,这种疑问的背后实质是对“人类的 终极目标是成神,而生活仅仅是这一过程中的依托和基础”缺乏充分认识。阴阳 崇拜宗教就是这种只强调人类的生存和生活,拒绝或者反对人类的目标是成神, 是为了追求真理而存在的,因此阴阳崇拜宗教没有真、善和美的思想基础。由于 拒绝人类的成神追求,就必然拒绝人类的思想本质,将人类和动物等同起来,结 果是人类和动物一样依靠自己体力劳动,科学技术得不到应有的发展,只能在低 层次的物质和精神生活中艰难生存。   高级宗教强调了人类的思想性,明确了人类的使命是“成神”,并且很好地 将人类的短期生存和长久发展协调起来,但是高级宗教在人类成神的方式和手段 上显然是误入了歧途,有时为了自己的宗教利益,反而牢牢地限制人们的思想和 行为。尽管如此,人们在高级宗教信仰活动中,智商和思考能力不断得到锤炼和 提高。人类正是在不停地寻找成神的途径和方法中,最终催生了自然科学和技术。 事实上,现代大学的科学精神正是从高级宗教虔诚的信仰中派生出来的,从牛顿 对科学的贡献以及他对基督教的信仰中,我们至少可以看出,基督教是牛顿研究 自然科学的最初动力,他将对宗教的热枕转换到对科学真理的探求上。牛顿说 “我愿以自然科学的研究来证明神的存在, 以便更好地事奉神。”基督教提倡真、 善和美,正是在此指引下,一些虔诚的基督徒如同牛顿那样开始了对科学技术的 研究,因此科学技术是高级宗教的高能产儿,他继承高级宗教的理想,但是超越 高教宗教的方法和手段。人类发展到了20世纪,科学技术突然显示出了超强的神 奇力量,人们发现了万有引力、相对论、量子力学;发明了飞机、大炮等等在古 代人看来只有神才具有的能力,于是人类社会中的激进派忽然感到人类成神可以 一蹴而就,人类理想的实现就在明天,于是出现了科学技术万能论,落实在人类 社会学领域就出现了种族优越论和精英论等。上一个世纪初期很长一段时间,德 国科学技术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希特勒和许多德国人突然以为自己找到了上帝给 每一个人成神的工具,找到了回到上帝身边的钥匙。他们以为在他们有生之年就 可以借助现有的科学技术实现人类成神的理想。比如派人找地球轴心,打造不死 的钢铁战士,寻找亚特兰蒂斯大陆,回到他们祖先神人的国土上去。在这种思想 支配下,他们认为其他劣等民族缺乏成神的基因,他们的生活和存在毫无意义, 现代的人类就是为了人类的理想而存在,没有理想的人们没有生存的必要,应该 消灭这些劣等民族,给他们认为的优越民族腾出生存空间和各种生存资源,全力 以赴为优越民族成神而奋斗。因此希特勒大肆屠杀他们认为的劣等民族,造成一 场场人间悲剧。希特勒给人类造成的悲剧实质是一次人类在实现自己理想过程中 的左倾冒险盲动,是一次人类为了完成自己终极使命而做的一次大跃进。事实上, 不仅仅是希特勒,许多激进的宗教思想将人类最大众和世俗的生活视为毫无意义, 反映具体行动上就是无限强调精英的重要性,蔑视广大平民百姓,结果引起人民 的激烈反抗,造成社会严重动荡。在人类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缺乏广大民众提 供的人力资源基础和稳定的社会秩序基础是不可能完成人类使命的。   人类必须在科技没有高度发达的时候,以大多数民众的生存和生活为基础, 为人类实现自己的理想提供庞大的人口和智力资源,由于人类实现自己目标的过 程极其艰巨和漫长,因此更应该将人类的生存和生活作为第一要务,十分注重普 通人们的生活祈求。另一方面,在保证人类生存和生活得到不断提高的基础上, 必须引导大众追求真理,促使大量精英力量脱颖而出,不断地逼近绝对真理,不 断地实现对自然界规律的认识和利用。人类成神既不能一蹴而就,也不能碌碌无 为的消极等待,二者不可偏废,否则就会犯精英论的左倾盲动和阴阳崇拜宗教的 右倾投降错误。   公民意识的确立   基督教和天主教等西方宗教信仰上帝,教会中地位较高的是教皇和神父以及 牧师。佛教地位最高的是佛祖,庙宇中地位较高的是主持。上帝和释迦牟尼佛都 没有家庭的概念,而负责弘扬宗教教义的职业信徒大多是不允许结婚的,比如教 皇、神父、修道士和主持都不能结婚,即便是基督教的牧师,如果没有结婚更能 体现对上帝的忠诚。宗教如此安排就是为了抛弃家庭的局部利益,全身心的为了 芸芸众生。信徒们追随至高无上的神,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而阴阳 崇拜宗教恰恰相反,他们的最高宗教领袖也就是皇帝可以有无数老婆,尽一切可 能生孩子。能否生出儿子,生多少儿子直接关系到宗教的最高利益,波及到整个 国家民族的生存和发展。皇帝尽可能地将整个家族无限地壮大开来,力图穷尽人 间一切财富为自己家族的兴旺发达提供物质基础。以此类推,皇帝以下的大大小 小的土皇帝都以皇帝为模板依葫芦画瓢,这就说明阴阳崇拜宗教是彻底世俗的宗 教,这种宗教完全建立在家庭的基础上,为了家庭的利益产生,最终服务于家庭 利益。家庭利益被宗教的教义和现实的需求无限放大,使得古代中国人里里外外 只有家庭概念没有社会概念,只有家庭利益没有社会利益,只有家庭的人,没有 社会公民的概念,于是家庭堡垒就必然建立起来了。   家庭堡垒一旦建立,中国关系和官本位就会接踵而来,谁也挡不住。公民意 识、公民思想和公民权利统统是空中楼阁。家庭堡垒最为坚固,对家庭堡垒的任 何打击,稍有不慎就会侵犯人类最亲密和隐私的家庭,触摸到每一个人的私处, 遭到每一个人的强烈反抗。家庭堡垒如同寒风中旅客的外衣,让这位旅客脱下这 件外衣,不是更加凛冽的寒风,而是温暖的阳光。对于家庭堡垒来说,这个温暖 的阳光只能由国家出面担当。首先坚决实现国家和集体养老,不提倡家庭为单位 的养老机制。倡导国家和集体养老,从物质层面对祖先崇拜做釜底抽薪之举。国 家和集体养老意味着老人不是家庭的,不是子女的,他是国家的,由国家负责, 这就潜移默化中告诉人们,每一个公民不属于他个人家庭,那么在他年轻的时候 当然是要为国家尽力,为国家工作,在国家和家庭利益面前至少不会无休止地损 害国家的利益以壮大家庭利益。国家养老以后,子女只起到精神抚慰作用,根据 子女自己的意愿定期探问父母。如果养老院对老人照顾出现过失,导致老人死亡, 那么赔偿的财产,老人子女无权继承,按照国家统一标准,将赔偿金上交国库, 用来对养老院的建设和老人的补助上面。建立老人生活的监理机制,老人的子女 部分参加监理团,定期访问养老院,听取老人的意见,对养老院给出批评意见。 社会化养老是一个系统工程,维持老年人的基本生活资料,还要建立老年人的精 神养老中心,通过大量的老年人精神养老中心实现低成本,高效率的老年精神世 界关怀。这个精神养老中心是否成功取决于能否建立适合老人需要的精神产品, 这种精神产品不能搞得太深奥,不能太世俗,也不能太高雅,要有一定规模的仪 式,同时带有点神秘色彩,形式可以丰富多彩,总的原则就是使老人相互之间能 够自由交流,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避免相互攀比自己的子女能力,孝敬程度和年 轻时候的风光。一个平等、活泼和友爱的团体一定使得人与人之间心情舒畅,远 远胜于家庭堡垒所给予人的精神慰籍。   家庭堡垒中的父母和子女关系实质上是财富和精神寄托的交换,父母给子女 以物质财富,子女承受父母以精神寄托。父母为自己子女奋斗一生,除了要获得 子女养老的合法性以外,更重要的就是父母将子女看作是自己的替身,作为自己 的精神寄托,至死心甘情愿的付出。历史一再昭示,精神不适宜寄托在活人身上, 物质财富不适宜赠予健全的成年人。父母和子女的相互从属和负责,既不利于社 会的发展,也不利于子女和父母生活的幸福。父母付出的物质财富越多,对子女 的精神寄托和精神回报祈求就越发严重。而子女享受着父母的劳动成果,不思进 取,甚至相互之间攀比父母的财富和能力,而父母为了满足子女的需求,对社会 财富的贪婪无穷无尽。只有将父母和子女的精神利益和物质利益剥离出来才能建 立正常的父母和子女关系。如何使得父母和成年子女之间耦合关系变弱实在是一 个十分棘手的问题。现在的九年制义务教育已经间接得告诉了每一个家庭,孩子 是国家的,由国家出面培养,但是这还远远不够,还要引导孩子上大学以后,自 己勤工俭学、自食其力,不再依靠父母出钱上学,更不能依赖自己的父母买房买 车。   家谱的修订,家族墓地的修建,以及带有家族宗教特色的聚会活动都是家庭 堡垒的产物,对人的籍贯以及祖宗十八代的考察和介绍是祖先崇拜的产物,这些 都是制约公民社会建立的障碍,国家不鼓励,不宣扬这种行为,将人的精神寄托 悄悄引导到社区活动上。社区活动的主要内容应该是体育文艺活动和义务劳动, 这类活动每周至少2次,每次的活动都要精心规划而且安排计划早在半年前就对 社会公布。也可以发挥所长,在社区搞科技小发明、小创造,让退休老人继续发 挥余热,使得在职人们在闲暇时间找到组织归宿。总之,国家出面承担起未成年 人的教育责任,老年人的物质和精神养老责任。前者解放家庭,消除子孙崇拜, 后者解放养老,消除祖先崇拜。   家庭堡垒派生出了中国关系和官本位。人们对于中国关系不是批驳它,躲避 它,而是利用它。如同厚黑学,很多人阅读的目的不是批评政客的厚黑而是学习 它、使用它,学会如何厚黑。如同小偷作案的手法,电视报道以后,对小偷来说 这是交流技艺的机会,而不是批评小偷的无耻和下作。大家都痛恨中国关系,但 是又都希望拥有中国关系,利用中国关系。同样大家都痛恨官本位,但又都想做 官享受官本位带来的快乐。中国关系和官本位后面都有家庭堡垒做后盾,是家族 利益至上派生的。中国关系和官本位又是人们精神寄托的需要,当没有宗教思想 对人们的精神进行抚慰的时候,人们特别需要能够深处社会这个大染缸里面,将 自己泡染的五颜六色,填补他们寂寞空虚的灵魂,而中国关系和官本位都是这个 大染缸的染料,它们都突出一个“闹”字,给人们空虚的心灵灌输了大量的发泡 剂。对于中国关系,可能市场经济是最为有力的武器,一个私企老总说,和私人 公司打交道最好办,那依靠的是实力,但是和政府等事业单位打交道很麻烦,依 靠的就是关系。中国关系除了精神层面的面子问题以外,剩下的就是为了利益。 市场经济恰恰就是斩断中国关系所带来利益的利剑,因为市场经济看重的是实力 而不是关系。   公民社会的建立还要正确处理人民和英雄的关系。英雄人物为什么出现呢? 是因为有灾难,英雄人物解救人们于灾难之中所以才成为英雄。灾难从何而来呢? 答案是前一个英雄人物制造的,前一个英雄人物为什么能制造灾难呢?答案是因 为人们崇拜和爱戴他。因此爱戴和崇拜英雄人物的后果就是:英雄人物在解救了 人们以后,接着就会合法地变本加厉地危害人们,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英雄人物 也是人。丘吉尔领导人们战胜法西斯以后,就被人民选下台了。英国人民没有爱 戴和崇拜他,而是感谢和尊敬他,正是因为感谢和尊敬他,所以才不崇拜和爱戴 他。人们一旦爱戴和崇拜英雄,这个英雄立刻就会制造灾难,因为英雄是人不是 神,一旦有了神的感觉,他就很快进入病态而不能自拔,这时候又需要新的英雄 消灭前一个英雄,以此救人们于水火。一个喜欢崇拜和爱戴英雄的民族会不停地 出现灾难,不停地出现英雄。一个爱戴和崇拜英雄的社会,人与人之间就缺乏平 等的理论基础,也就不可能建设成公民社会。   公民社会的建立必须涉及到政治的改革,这个改革的方向显然是向着民主的 方向进行。我们这儿需要讨论一下上个世纪国民党的基层民主自治。这个民主自 治的目标就是在县一级实现民主的选举,但其结果以失败告终。陈立夫在1933年 3月的国民党四届三中全会上说:吾国连年天灾人祸,民不聊生,而人民之不识 字者占百分之七八十左右,于此而设立机关,空谈自治,是无异南辕北辙,背道 而驰,结果自治之组织愈大,豪强之把持愈加,自治之耗费愈多,人民之负担愈 重,名为自治,实乃自乱。国民党“县自治”的失败,除了陈立夫的说法以外, 国民党内务部的第二次全国内政会议报告书也说:“吾国以农立国,全国人口百 分之八十以上,以农为业,而农民全散处于乡村,故自治之基础在乡村。近年以 来,因受天灾人祸之影响,不独边远地方以及匪区灾区农村濒于破产,人民救死 不逞,即号称东南富庶之区,秩序未经破坏,亦且岌岌有不可终日之势,生活不 能安定,对于自治事业,自难感觉兴趣。国民党县自治的失败归因于天灾人祸显 然有点找错了因由,其实质是因为对古代中国社会缺乏深刻理解。中国的民主恰 恰应该从上层进行,底层最初只能是上层选派的开明人士的专制,这是最切合中 国实际的。原因是阴阳崇拜宗教的家庭堡垒是政治专制产生的温床,县一级政府 由于身处家庭堡垒的包围之中,根本无力摆脱这种家庭堡垒的攻击,对此,只有 中央一级政府的表率和权威才能有效震慑。古代中国数千年来都是上行下效,老 百姓两只眼睛盯着上面,因此民主选举也只能从高层进行。另一方面是民主有一 个发自内心的人文情怀,那就是博爱,也就是有一种爱的种子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发芽,才能使得所有选举和被选举者遵守一定的规则,但是在古代阴阳崇拜宗教 的影响下,人与人之间是敌对关系,你死我活的关系,这种关系使得每一个人积 淀的都是仇恨的种子,这个种子发的是“一旦权在手,就把人来整,一旦权在手, 便把家族做大做强”的芽,民主谈何而来呢?所谓的土豪劣绅哪一个不是借助家 族的强大,攫取财富和权势,然后再进一步壮大自己的家族?因此中国公民社会 的建立还需要从高层改革做起。   现代文明社会的特征   克服阴阳崇拜宗教带来的社会弊端,需要增加社会的包容性、将人与人之间 关系的耦合性降低,创造友爱宽松的人际关系。包容性最重要的方面是包容思想, 能够容纳各种思潮的自由讨论和交流,不限制和牵制人的思想,鼓励人们独立思 考,容纳和尊重人们自由表达自己的思想。儒学也讲四海之内皆兄弟,但是其包 容指的是包容肉体,包容的是个体的生存和生活,不能包容人的思想和精神。从 论语大量的断言中就可以看出,它不具有辩证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常常一句 话就将一个人踢进“小人”的定义里面。所谓孔孟之道,讲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而且这个“后”一定是男孩,儒学事实上连生一个女孩都无法包容,更谈不上包 容另类的思想了。阴阳崇拜宗教缺乏包容性最典型的特征就是习俗专制,这种习 俗专制就是一切吃喝拉撒、婚丧嫁娶、访亲探友、邻里纠纷和生活生产等等人类 劳动都要按照固定的祖先留下来的礼仪模式进行,稍有变动就会招来激烈的指责 和惩罚。现代社会恰恰要突破这种习俗专制,只要不违反法律和影响到别人,所 有的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和个性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创造这种宽松 的生活环境才能使得各种有特殊能力的人脱颖而出,实现他们自己的人生价值, 进而推动整个社会的发展。实现这种宽松的社会环境,需要人际关系简单友爱, 而不是盘根错节,一直处于人人自危的境地中。   简单友爱指的是人和人之间的交往简单,不涉及到太多复杂的礼节和言行, 而是就事论事,不将人和人之间的家庭、个人、社会和工作互相交织在一起,说 话做事坦率而真诚,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来揣摩对方。社会每一个人都处于松 散的联系之中,彼此关系简单,利益趋向单一。社会不将每一个人作为一个螺丝 钉,从而限制和指令他。人和人之间的接触仅限于表层的关怀,所居住地方没有 利益关系,同时彼此之间联系松散,能够进入其家庭做客的人很少,彼此在交谈 时候也一般仅仅限于交流信息以及工作上的配合和讨论,不涉及到其家庭以及个 人隐私。将个人精神上的慰籍交给专业人士和专门结构,比如宗教、社团和体育 等机构。人与人之间关系简单并不是冷漠,而是博爱。对待任何人无论是陌生人 还是熟人都能不太势利,不根据对方的亲疏远近而摆出两种嘴脸,而是在自己能 力范围内帮助和替别人考虑。只有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简单,才能达到自己内心和 环境的和谐。人和人之间简单友爱将大大提高社会效率,促使人类生产力的进步 和高速发展,减少内耗。论语中有这么一件事情,孔子参加一个仪式,处处问礼 于别人,于是有人就问他,你不停地问别人礼仪,怎么能说你懂得礼仪呢,孔子 说问别人礼仪本身就是礼仪,也就是明知故问也是一种礼。儒家的礼仪本来就复 杂了,他还要明知故问,这样的社会是多么的复杂,效率是多么的低下。人际关 系需要在遮遮掩掩,虚假和不真实的环境中展开,人们怎么会内心得到放松,身 体得到休息。可以说简单使人专心致志、精力旺盛、内心平静、生活愉快、身心 放松和光明磊落;友爱使人有安全感、归宿感和使命感,同时也能激发人的进取 精神。   人有了简单友爱的社会环境,就有了很高的社会效率,也就有了归宿感和使 命感,那么人类就开始追求一种精神寄托,这种精神寄托就是对物的探索和创新, 因为人和人之间简单友爱需要物质基础,也需要精神基础,这个基础就是对物的 创新,对物的创新和探索又反过来推动人际关系的简单和友爱。将人类的智慧从 人和人之间勾心斗角的内耗之中解脱出来,投身于对自然科学和真理的探索上面。 在这个大目标下,人和人之间变成了战友,通过共同的物将每一个紧密地联系起 来,回归了人类的本质。因此,在社会法律道德设计上,引导人们向物不向人, 求物不求人,以创造和创新作为人生的价值,使得人和人的关系趋于单向,横向 的人与人关系变得简洁和明了。通过事物将人和人关联起来以后,则社会秩序趋 于条理。以对自然真理的探求来弥补人类灵魂的空虚和迷茫,反过来高度发达的 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又为社会全人类提供生活上的便利和生存需求,形成一个良 性循环使社会不停地高速地向科学社会发展。   人类在探索真理的道路上,一刻也不能离开爱的伴随,如果失去爱,人类就 会失去探索真理的动力和方向,无法在探索真理的道路上战胜各种困难。缺乏爱 的社会,不可能为人类探索真理提供稳定的社会环境和心智健全的劳动力资源, 因此爱可以说是自然界赐给人类的宝贵财富。但是爱也有自己的特性。爱是一种 态度,是在温和的心态和健全的心智下,悄悄地一种给予和关怀。爱一旦和索取 联姻,就成为一种商品和一种投机行为,就无法起到心灵慰籍和心态矫正的作用, 也就失去了爱的本意,这种爱实质是一种物物交换,它会使人们处于不安的投机 之中劳心伤神,很难从容面对生活。爱同时也是对社会和物质的一种容忍态度, 是在真切的关怀下对人和物的理解和关切。爱追求个人与社会的双赢,很少谋求 自己或者社会单方面的利益,它拒绝眼前利益着眼于长远利益。一个人过分爱自 己的人,则机敏有余而意志力不足,有智谋但是缺乏胆识,技巧多而心眼小,目 光短浅,常常是机关算尽反而害了卿卿性命。一个过分爱别人的人常常十分固执、 缺少机敏和灵活手段,给他爱的人造成伤害。爱己者柔弱,过弱则失信,爱人者 刚强,过刚则易折;爱己者近利,近利则常祸及身后;爱人者谋远,谋远者常常 近年不保。所以爱必须平和、真诚和适度,做到个人与社会的双赢才能持久,进 而发挥爱应有的力量。人与人之间的爱只能寄生在人与社会之间爱的基础上,缺 乏人与社会的爱,那么人与人之间的爱只能沦落为帮派和联盟,结成小利益集体, 成为一个利益共同体,结果是彻底背叛了爱的本意。爱的生命力就在于博,在于 平等的对待一切人和事物,所以爱的基础是平等。现代文明社会的一个重要标志 就是公民的平等,有了平等那么爱就很容易建立起来。反之也然,有了爱,公民 的平等也很容易建立起来,因此二者互为前提和结果,是文明社会的重要标志。 ◇◇新语丝(www.xys.org)(xys7.dxiong.com)(xys.ebookdiy.com)(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