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7.dxiong.com)(xys.ebookdiy.com)(xys2.dropin.org)◇◇   很多很多爱   贺向花   壁灯昏黄的照着,曼玲手肘支床上,看着熟睡的孩子,肥嘟嘟的小脸蛋,毛 茸茸贴在耳迹的头发,在深夜寂静里,可爱中透出无限悲凉。   曼玲的手紧篡着粉色的被罩,目光转向床的另一边。她的男人,头枕在粉色 枕头上,闭着棱角分明的嘴唇,他的一只手枕在头下,沉沉地均匀地呼吸。悲伤, 焦虑,忧愁,绝望,一浪一浪袭向曼玲身体最深处。   曼玲穿白底红花的睡衣,起身走至梳妆台前坐下,凝望镜里那个失魂落魄的 暗沉沉的影子。坐在自己家,床上躺着她的男人和孩子,曼玲却觉恐惧。是壁灯 光线太弱?还是因深夜不能照镜子?悲伤、焦虑、忧愁、绝望再次袭来,使她想 要发疯。   忽然响起的孩子哭声刺破钢筋水泥的房顶,曼玲迟钝地回头看孩子两手伸出 被子在空中挥舞抓挠。她立在床边,看一眼孩子,看一眼男人,男人沉沉睡着, 毫无察觉。   小时候,爸爸抛弃曼玲和妈妈,她永远记得爸爸离开时冰冷的背影,面对妈 妈红肿的眼睛,浮肿苍白的脸庞,她发誓奋力拼搏,庇护妈妈。大学毕业,优秀 的业绩使她在短短两年成为部门业务主管。   就是在这个时候遇见了男人,男人高大英俊,沉稳干练。男人看她时脸上闪 烁腼腆迷人的笑容,让她幸福甜蜜不安。婚后半年怀孕,她和他一次又一次谈判, 是否做掉肚里着陆的胚胎。   站在厨房,他握曼玲的手看她的眼,笑说,留下孩子吧。她从他手里挣脱出 来说,不,我只想做公司主管和妻子,我没想过现在做妈妈。他说,那什么时候 做妈妈?她说,三年,最迟五年。他说你决定了?她说,决定了。他说,那是我 们的孩子啊?他眼里泛起泪花,垂头。他抬头说,不改变了?她不说话,掂菜刀 在案板切一会儿黄瓜说,不改变。他黯然说,那好吧,我接受。   孩子还在床上哭,她坐下,在被头前两手分别抓住孩子两手,用力握着,孩 子的拳头渐渐不挥了,哭声慢慢止住,眼帘扑嗒合上。她轻轻撒手,靠在床头。   曼玲承认只是不想让他伤心难过,才在最后关头改变主意。然后,她的一切 全变了。他是另一家公司的部门主管,比她早工作三年,所以,她辞职,回家, 过起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主妇生活。   与工作时精致的时装相比,居家的她穿得拉里拉沓,头发也随便束着,因为 焦虑,一脸烦燥不安,嘴角生起口疮,脸颊长出两个毒疙瘩。   曼玲说,你不爱我了?他说,我爱你。曼玲说,你不必应付我,谁说我爱你 时声音冷冰冰的?他说,我没有冷冰冰的。曼玲说,你嘴说不冷冰冰的就能改变 冷冰冰的现实?他试图抱抱她,她一下子甩开他。他沉默走开,到另一间房里去。   ……   曼玲说,你不爱我了。他说,你不要总是无理取闹?曼玲哭,大声叫,谁无 理取闹了?你看我现在拉里拉沓,就早出晚归,省得看见我。他说,我工作忙还 不是为了你和孩子。她说,你又来啦。这个借口有意思吗?   ……   争吵逐渐升级,无休无止。曼玲说,离婚吧。他说,我还爱你。曼玲说离婚 吧。他说,我们还有孩子。曼玲说,离婚吧,他沉默不语。   曼玲先是失去主管职位,同时失去经济能力,然后过起完全没想过的主妇生 活。她开始经常想起小时候爸爸离去的背影、妈妈红肿的眼睛。曼玲想不如死了 算了。这个念头一经产生就经常光顾她的大脑,有时,她甚至想带孩子一起死。   孩子再一次哇哇大哭,她坐直身子,抓起身后的枕头紧紧盖在孩子脸上,哭 声嘎然而止,三秒钟,五秒钟,她惊慌掀开枕头,哭声重新释放出来。她重重舒 口气,瘫软在床头。男人却一激灵坐起来说,你想杀死我们的孩子?她冷冷看他 一眼,说,我爱做什么你管不着。   曼玲说,我要离婚。他说,好,离婚。   三年后,他从心理咨询师朋友那里听说,有一种病叫产后抑郁症。朋友说, 产后抑郁症需要很多很多爱,才能痊愈。 ◇◇新语丝(www.xys.org)(xys7.dxiong.com)(xys.ebookdiy.com)(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