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成都打工妹》   (最新完整书稿)   作者:郑光路   荒唐?荒诞?闹剧?正剧?戏说?严肃?   描写中国社会热点问题(“三农问题”),讲述寻常百姓真实故事,披露打 工族严峻生存状态   《成都打工妹》   本书内容简介   这是四川学者、第五届“四川文学奖”获奖者郑光路耗时数年的心血之作: 以记录真实历史的严肃态度,描写了全国广大民众极为关注的社会热点问题,讲 述一个个似乎荒诞的闹剧、喜剧、悲剧,然而却又是寻常百姓的真实故事。反映 全国关注的社会热点问题,生动描绘了世纪之交(2000年前后)打工族真实生存 状态。   数以亿计的农村人口进城务工,对中国的经济发展起了无比重大的作用。绝 大多数农民工(包括年轻打工妹)进城后,勤勤恳恳工作,为城市建设作出了巨 大贡献。这是主流的方面。   但另一方面,无数农民工进入城市,也对婚姻、家庭、伦理、道德、社会治 安等诸多方面带来巨大冲击,已形成当今中国备受关注的社会热点问题和“三农” 问题(农民问题、农村问题和农业问题)之一。   这篇纪实小说,是关于农民工的一段真实历史记录。   本书以四川为背景地,真实而生动地披露了世纪之交(2000年前后)早期进 城打工族的严峻生存状态,。书中描写三个农村打工妹怀着天真梦想进城务工, 发生的一个个真实而离奇的故事及其不同的命运结局,生动地反映了这个严肃话 题。   书中描述了跑江湖的艳舞“草台班子”拖人下水的淫乱野蛮、某些“职介所” 千奇百怪的坑人骗术、“信息台”等“陪聊小姐”的迷梦、地下舞厅的违法乱纪、 极少数打工妹沦落的真实过程、色情场合的惊人内幕、当“二奶”的酸甜苦辣、 大城市中骗子们防不胜防的伎俩、贪官的荒淫无耻、小保姆的各种遭遇……   本书深刻反映现实生活,引人入胜,让读者读来欲罢不能。本书具以下鲜明 特点:   1.真实:作者为写作本书,经过大量人事采访及资料积累,流览了近十年来 公开发行报纸上有关打工族的种种报道,积累、参考国内各种资料至少数百万字 以上。本书系纪实小说风格,文中涉及的事实案例、甚至某些细节都真实有据。 书中不少事例,还是媒体报刊曾公开披露、公安系统判处定案的,准确无误。   2.好看:本书故事生动、环环紧扣、悬念丛生,而且语言鲜活、明白如话, 极有趣味性、戏剧性……这种既“好看”又动人的故事,不是凭空编造,而是源 于真实生活,处处显示出本书的“严肃性”,体现了作家严肃的社会责任感和深 厚的写作功力。这对当前如何建设“和谐社会”,有着十分积极的意义。   3.读者面广:本书描写了全国广大民众极为关注的社会热点问题,讲的是寻 常百姓的真实故事。书中虽然以四川为背景地,但在全国具有普遍意义,其故事 随时也发生在全国各地。所以,本书有极其广泛的读者群:可以让读者在一个个 趣味性、戏剧性而引人入胜的真实故事中,了解城市建设进程、人间百态、社会 风情……本书还可说是“农民工”进城后一本“自我保护”的工具书。   4. 2010年中共中央一号文件再次关注“三农”,这是中央从2004年以来连 续多次将一号文件的落脚点锁定于“三农”领域。本书是关于农民工生存状态的 一段真实历史记录。对中国近年“城乡一体化”建设进程、关注农民工的生存状 态,有重要现实意义。   本书题材严肃、宏大,又极有趣味性、戏剧性,欢迎影视改编合作。   成都打工妹   目录   作者小序   前奏曲 三女结伴去打工   第一章 “草台班子”闹江湖   1. 撞上剧团招“演员”   2. 刚到就成“大明星”   3. “斗裸比赛”打擂台   4. 风雨之夜辣手摧花   第二章 “人串串”和职介所   1. “花茶铺”惊魂   2. 职介所风波   3. “人串串”的“九阴白骨爪”   4. “陪聊小姐”的“梦想”   5. “江湖客”大闹“刀头店”   第三章 “边缘女人”生存怪状   1. 奇形怪状的“砂轮厂”   2.“洞洞舞厅”有“行规”   3.“鬼子进村”遇表姐   4.“边缘女人”奇闻多   第四章 从结婚“彩虹”中堕落   1. “灰姑娘”遇上“白马王子”   2. 先生原来是“鸭子”   3. 灵魂消失在茫茫黑夜   4. 当“流莺”巧遇“杨贵妃”   5.“飞虎队”野猫被擒   6.“幺五一条街”上怪风景   第五章 错位的爱情   1. “信息台”像母猫“叫春”   2. 爱情拒绝贫穷   3. 咖啡厅的诱惑   4. 蛛网织成了“爱巢”   第六章 小保姆万花筒   1.对楼相望的两个小保姆   2.彩票风波和“骚怪”男人   3.轰动全国的“虐待小保姆案”   4.“少爷”能爱“丫环”吗   第七章 含泪的“创业”   1. 速战速决的“结婚”   2. “活人千万莫当贼”   3. 总有条路该我们走   第八章 血染风尘路   1. 被男人“点杀”的“美人鱼”   2. 小打工妹奇遇副市长   3. 贪官比妓女还不要脸   4.“破罐子破摔”苦接客   5. 令人悲哀的“烈女跳楼”   第九章“刀锋上跳舞”的婚外情   1. “新新人类”和“野心打工仔”.   2. “各怀鬼胎”的混战   3. 惹火烧身遭绑架   4. 刀光剑影中的“苦命鸳鸯”   第十章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1. 病急乱投医   2. 香销玉殒沉沉夜   3. 前仆后继打工路   《成都打工妹》   作者序言   21世纪之初(2000年前后),数以亿计的农村人口进城务工,对中国的经济 发展起了无比重大的作用,也对婚姻、家庭、伦理、道德、社会治安等诸多方面 带来巨大冲击,已形成当今中国备受关注的社会热点问题。这篇纪实小说,通过 讲述三个农村打工妹进城务工发生的一个个离奇故事及其不同的命运结局,生动 地反映这个严肃话题。   农民为什么要进城打工?首先是因为历史造成的巨大城乡差别。   文革结束后,农村有“三次改革”大潮。第一次改革,农民分得土地。第二 次改革,农民有了对承包地的自主经营权。但农村普遍仍只能解决温饱,挣钱致 富仍很艰难。主要原因,农田生产仍停留在几千年来的传统耕种方式。单纯种田 没有吸引力,再加上大规模城市建设和农村城镇化的需要,于是形成轰轰烈烈的 进城打工“民工潮”。   我写这本书,绝非道听途说、向壁虚构。如果没有人生亲身经历的生活积累、 多方面的社会观查,是写不出这部作品的。   早在20世纪80年代,我就“下海”闯深圳、珠海,实际上是个较早外出的 “打工仔”。我曾亲身感受到打工者那种在异乡当“边缘人”的憧憬、艰难、酸 辛……   90年代我曾办过企业,管理工人,更是天天同打工族打交道。   近20年来,我主要工作是研究和写作。我曾作为国内多家刊、报的特约记者 和专栏撰稿人,专门采访过不少打工族,在《知音?打工》等杂志及近百家报纸 上发表过有关打工族的文章。   我住家所在,离全国闻名的成都“九眼桥劳务市场”走路不到5分钟。我经 常到这个被人戏称为“人市”的地方,去作社会调查。我经常同这些蹲着、或坐 在稀脏的地上,面前用纸烟盒、破纸片,歪歪扭扭写着“求职打杂”、“求职厨 师”、“求职泥工”的打工者,一谈就是半天。我也曾经常到那里去招聘员工。   所以,我能了解到打工族的喜怒哀乐,也观察到他们中形形色色的人物类型。 我为广大打工族的善良朴实、勤奋坚韧、吃苦耐劳等优良品愁而感动,也理解他 (她)中许多人的自私自利、目光短浅等“小农意识”,甚至耳闻目睹他(她) 们中不少人渐渐沦为窃贼、刀客、人贩子、妓女……   农民进城打工“民工潮”,对中国经济生活产生了巨大良性影响。   据统计,早在1997年,四川全省打工族寄回收入140亿,而当年全省 财政收入也就170亿;据四川权威部门省劳务开发办公室披露:2002年中,四 川省输出农村劳动力1,307万人,全年共实现劳务收入已增至430亿元,全省农民 人均劳务收入632元。近年,这种情况更是惊人增长。   农民有吃苦耐劳的传统品德,为城市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廉价劳动力,在城里 干苦活、重活、脏活……为城市高速发展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但同时,农民进城打工的“民工潮”,也对当今中国带来巨大冲击,引发许 许多多严重的社会问题。如2003年因“暂住证”被打死的“孙志刚事件”,使中 国政府高级领导层也不得不迅速作出反应。   农民进城打工族的生存状态,某些方面是非常严峻的。他(她)们艰难谋生, 其严峻的生存状态和一些官员严重的“腐败”现象相映衬,从中产生的中国现实 生活中的巨大贫富悬殊、生存权的不平等,已形成当今中国备受关注的社会热点 问题。本书中有个每嫖一夜就花5万元、玩弄打工妹等女性的副市长李益金,其 原型就是乐山市原副市长李玉书。2003年9月29日,最高人民法院核准李玉书死 刑。这个从2001年12月4日被正式收审的贪官,案发两年后终于被严惩,说明民 心不可违,不严惩贪污腐化的贪官,天理难容。同时也说明:政府反腐倡廉的决 心是坚定不移的,决不容许贪官污吏祸国殃民。   令很多人漠视的另一种情况是:农民进城后,在贫富悬殊、身份差距、制度 不公等多种因素压力下,中国农民几千年来那种善良、嫉恶、朴实、不取不义之 财等种种美德,如今已逐渐退化。普通农民工谋生艰难,很多人有种种怨愤和急 功近利不择手段的扭曲心态,这是目前打工族中偷盗、卖淫等犯罪率居高不下的 一个重要原因。本书中一些看似很喜剧的故事(如“表姐超市变孕妇”等),其 实是一种悲哀。当前社会中“贫富悬殊”、“城乡差别”和所谓“三农问题”引 起社会舆论哗然,实质上是社会两极分化矛盾的危机反应。大量农村打工族进城, 也必然带来巨大的社会问题:犯罪率急增、城市拥挤、交通堵塞、就业困难、色 情业泛滥、婚姻家庭稳定性下降……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无疑是千百万打工妹进城后的遭遇和引发的社会问题。   许许多多勤劳、纯洁的农封少女,为挣脱家乡贫困生活,怀着五彩斑斓的人 生憧憬,背井离乡到繁华都市里打工、挣钱、寻求爱情、婚姻……但是,在无数 身强力壮的男性打工者谋生都异常艰难的异乡,她们的生存环境一般说来更为险 恶。为了在举目无亲、充满陷阱风险的异乡生存下去,她们付出的代价比男性打 工者往往更多、更惨重。   她们居无定所,为了一点可怜的收入,更容易被剥夺人的尊严。她们的贞洁, 在进城不久后,就很容易被贪官污吏、大小“色老板”甚至流氓混混轻轻松松就 无情地掠夺、撕毁,甚至长期遭到肆意蹂躏……在电台、广播、报纸上,不少打 工妹被强暴、摧残、折磨的消息可说是层出不穷。这些处在人生最美好阶段的花 季年龄的女性,还有不少人被拐卖、被逼良为娼,有的还被毁容、被害,有的自 杀、失踪、变疯……   由于千百万农村打工妹涌入城市,自然而然地对婚姻、家庭、伦理、道德带 来巨大冲击,城市中无数家庭因之破裂、解体。许多人因此歧视、敌视打工妹, 许多地方有“民谣”、“顺口溜”:“赶走骚村姑、还我好丈夫。赶走打工妹, 丈夫回家睡。”   我们的城市高楼大厦在不断耸立,国家的经济在不断发展。一代农村青春女 性、一个庞大公民群体组成的“打工妹”中,许许多多人在极平凡、低档的工作 环境中自尊、自强、创业、自立;但另一方面,确实也有为数不少的人在打工大 潮中挣扎、呐喊、哀哭、沉沦、湮没……   这一切,已使许多有良知的作家,抱着“反映现实、干预生活”的严肃态度, 去进行创作。要通过作品帮助整个社会分析:究竟怎样才能创建更和谐的社会大 环境,使得这些纯洁朴实的农村打工妹能有更好的生存环境?   近年来,随着“打工族”人口急剧增长,所谓“打工文学”类作品甚受欢迎, 引起文艺家、传媒与影视界的关注。如由影视制作人创作拍摄的《特区打工妹》、 《外来妹》、《山城棒棒军》等。   “打工文学”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必将成为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   “打工潮”,实际上就是农村人口向城市人口迁移,是传统农业社会向现代 化工业社会转型的重要一环。而反映这种重大社会问题的有分量的文学作品,至 今是不多的。一些所谓的“打工文学”,以通俗化、大众化为理由,一味媚俗。 甚至胡编乱造荒诞不经的“英雄爱美人”、粗制滥造的“奇遇”、浅薄乏味的 “爱情”,每每还夹杂着下作的色情与挑逗……   作者写作本书时,创作态度十分严肃,坚决杜绝这些无聊文字。   需要郑重说明的是:本书主要讲的是在世纪之交(2000年前后)发生在是四 川打工族中   的故事,反映的却是全国普遍性的问题。书中披露了一些曾震惊全国的凌辱 打工妹的案例(如给打工妹下阴上“贞节锁”、长年虐待囚禁小保姆等),以及 拐卖欺诈、卖淫嫖娼等社会丑恶现象。而类似这种凌辱打工妹的案例和某些社会 丑恶现象,绝非四川才存在。据作者本人掌握的在材料,沿海某些省市表现更为 突出。   本书反映了这个急剧变革年代中严峻的社会现实状况,也多处描述了中国广 大公安干警为消除各种“社会丑恶现象”作出的辛苦工作。   但是,本书披露的世纪之交的某些社会丑恶现象,近年来情况并未明显好转, 一些地方甚至更加恶劣。据2010年5月14日后中国各媒体报道:北京自4月11日全 市启动打击卖淫嫖娼专项行动以来,警方共打掉卖淫嫖娼团伙149个,抓嫖客小 姐上千人……这即明显列子。   中国当今最重要的问题之一,就是“三农问题”。到城里打工的农民工,是 我们这个社会中弱势群体之一。不解决这些问题,要建设“和谐社会”就无从谈 起。   要解决问题就得正视问题。本书反映的是中国备受关注的社会热点问题,讲 的是寻常百姓的真实故事,是世纪之交有关“农民工”的历史记录。   作者希望这本书,能在读者心中掀起波澜,让读者感动、吃惊、愤慨、叹 息……最后都能为建设“和谐社会”而尽力尽责。   成都打工妹   前奏曲   夕阳西下,川南长江边山上。黄泥山径旁有个乡民自发修建的简陋“土地 祠”。   三个十七、八岁的农村少女气喘吁吁汇聚此处。她们才上高中不久,要在这 里“结盟”出发:辍学、进城、打工。促使她们尽快外出打工的原因,是本地发 生一个骇人新闻。   “哎呀,简直太可怕啦!”容貌俏丽、身段窈窕的秦翠花面露惊恐,声音夸 张地尖叫:“离我家不远的那个邓吉祥,他亲生的小奶娃子死了,他、他硬是把 死娃娃煮来吃了!”   “我们都晓得这回事一一《宜宾日报》上都登出来了!”外表温顺、模样乖 巧的田秋桂和个子稍矮、面黄肌瘦的陈小芬异口同声叫起来,也满脸恐怖表情。   原来,50来岁的穷光棍邓吉祥,5年前从镇上垃圾堆中“捡”回一个不明来 历的疯女人。疯女人先生下一死婴,一年后又在破厨房柴草堆里生下个女孩。女 孩8个月时害病死了。正月初六,邓吉祥将死娃娃切烂放入锅中,当腊肉煮起 来……一个村民发现,吓得魂飞魄散向警方报了案。   《宜宾日报》记者跑去见到了正在水田里光脚播种的邓吉祥。邓老头木讷愚 鲁,嘀咕着:“我错了,我现在安心劳动,再不吃了,那是错的……”他回家牵 出那个哑巴似一言不发的疯老婆,又嘟囔说:至今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哪 里人?他穷得心慌,一直没有成亲,5年前“捡”了这个疯女人,生活全部都要由 他照顾,也没和她办任何手续。疯女人先生了一个死女娃,他很气。后来又生个 女娃,但疯老婆没奶,他只好到处替人帮工挣钱。钱太难挣,两个月后,奶粉都 吃不起了,只好弄米糊糊来喂,娃娃身上的衣裤都是别人送的…....春节前的一 天,娃娃突然病了。他背着娃娃到10公里外的镇上看病,花掉全部家当,娃娃仍 死了。邓吉祥就把死娃娃煮熟,自己吃了,还拿给疯女人吃……   田秋桂说:“我看报纸上,有个成都的心理医生分析说:生活贫困、文化落 后就必然产生愚昧,邓吉祥长期心理压抑,神经也有了毛病!”   秦翠花叹了口气地说:“在这穷山旮旯实在呆不下去了,我要到大地方去! 我表姐沈竹青到成都打工好多年哦,每年回来过年洋里洋气,穿得花枝招展,她 说每月要挣一千多元!她嫁的男人原先对她凶巴巴的,如今反倒要讨好她了,说 啥子:‘家里头辛苦一年累死累活,几亩地还挣不到一千呢一一还是我婆娘有出 息!’嘻嘻嘻……”   田秋桂说:“你长得漂亮,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到大城市,肯定比你表 姐还有出息!”   三个女子齐扑扑跪在土地菩萨面前。秦翠花带头说:“我三个有福同享、有 祸同当!土地爷爷,你要保护我们平平安安、恭喜发财哈!”   田秋桂祈祷说:“土地菩萨,我虽然只是农家小女子,但我爸是村小学老师, 我从小喜欢读书,也有志向,城里人是人,我们乡下人也是人,有哪点不如他们! 土地菩萨,你老人家保佑我,出去能干点事业!”   陈小芬嗫嚅着说:“土地公公,我笨头笨脑,只愿出去不再挨打挨骂……我 真地舍不得我断脚杆的爸爸,舍不得我家啊,呜呜呜!”她号啕大哭起来。   秦翠花把陈小芬一把拖起来,嘻笑道:“哭你个狗屁一一又没人估倒你嫁人! 还不快些走,再迟些就赶不上过路客车了!”   离开贫困的家乡,几个打工妹真实而离奇的故事将从这里开始。   第一章 草台班子闹江湖   1.撞上剧团招“演员”   在四川打工族眼里,成都的九眼桥最出名了。   这个有个中国西南最大的劳务市场,是农村打工者“杀”进大都市的跳板, 是吉凶难卜、崭新生活梦的开端。   秦翠花、田秋桂、陈小芬三个农村少女,风尘扑扑从红牌楼方向乘公共汽车 下来。   九眼桥上人行道,那几年有不少地摊:擦皮鞋的、卖旧书的、卖小百货的、 卖瓜子炒胡豆的……桥栏旁活像个自由巿场。秦翠花三个人满身土气,讷讷地问 路:“大爷,九冤桥市场在啥子地方?”   一个卖旧书的老头是个“老古懂”,眼光从老花镜片上瞟一眼三个操“南路 口音”的小村姑,慢吞吞说:“啥九冤桥啊?叫九眼桥!这桥古名叫宏济桥,建 于明万历二十一年,下头有9个桥洞,所以清朝乾隆年后改名为九眼桥。妈的, 古色古香的九眼桥,好多的老百姓和专家都要求保护,结果1992年冬天还是被硬 拆了!如今的九眼桥是1988年新建的……市场?直走是宏济路批发市场,卖肉、 卖菜、卖鱼。桥下星桥电影院对面,又有个‘劳务市场’,我们本地人叫‘人市’ 一一抵拢倒拐,左手河边上就是!”   老头正说得起劲,突然远处有人吼一声:“城管人员来啰!”   摆地摊的小贩们把地上塑料布上摆放的东西席卷而起,惊叫着“来啰!来 啰!”狼狈不堪四散而逃。   只见几个戴红袖套的人耀武扬威而来,手上缴获不少小贩的“战利品”。一 个红袖套呵斥三个呆站不动的村姑:“找活路买票进劳务市场去,少在这桥头上 晃来晃去一一谨防被卖啰!”   三个村姑莫名其妙,吓得急忙走开。秦翠花说:“我们老家赶场有米市、猪 市、牛市,这里有‘人市’,未必硬是可以卖人嗦?”   九眼桥是水陆码头,眼前是南来北往急驰的大大小小汽车,路人熙熙攘攘。 路边竖满汽车站牌,四通八达。许多农村打扮的人,肩扛铁锤、锹锄,身背装化 肥尼龙编织袋扎成的背包,操着各路口音,吆吆喝喝往前走。三个村姑也急忙跟 着走。      20世纪80年代后,农村劳动力开始进城谋生。最初,进城民工零零星星站在 府南河边南台寺一带等着当保姆或打零工。因阻碍交通,后来被赶到新南门桥头、 安顺桥、九眼桥等地方,人越来越多,从几百人增加到几千人。1988年,有关部 门在九眼桥桥头至合江亭之间的河坝空地上修了两间平房作劳务市场,地狭人多, 常常爆棚。1990年在这里成立了“莲花池辖区临时劳动服务站”。但来的人如水 如潮,越涌越多,进去要买一元钱一张的门票,务工者不愿进场,密密麻麻聚在 河边露天坝子上。1994年,“九眼桥职介所”正式挂牌,广州、深圳、苏州、新 彊、云南等地都来招人。于是,九眼桥劳务市场名闻中外,被誉为“全国第一 所”、“天下第一所”…..直到2000年9月1日,市场才搬迁到下游的二环路旧货 市场旁。   此处插图   0101:1999年时九眼桥下自发形成的“人市”,锦江岸畔、马路边上,人头 攒动、闹闹嚷嚷,十分混乱。图片来源:本书作者收藏。   秦翠花三个村姑下桥来到这里,只见人头攒动,人挤人、脚踩脚,闹闹嚷嚷 一片。打工的人背筐携包的在地上坐着、蹲着,还有人不怕掉落河中,横七竖八 地高坐在河旁栏杆上……田秋桂皱着眉头说:“你们看,这里地上瓜子壳、水果 皮、烂纸飞飞扔得到处都是,硬是像我们家乡赶场一样!”   秦翠花往河边瞅一眼,脸一红低声说:“你看,这里又不是我们元兴场的猪 市,咋个还有人清光白日往河头乱屙尿呢?”   三个村姑都长得不错,许多混迹于此私下搞职业中介的“人串串”围上来, 从头到脚地看。田秋桂生性温顺,羞得低下头。陈小芬傻里傻气,也直呆呆盯着 “人串串”。秦翠花性格泼辣,被看得不耐烦了,说:“怪糟糟的,紧盯着我们 干啥子嘛?又不是庙子头看菩萨!”   这时候,一个头发梳得油亮、穿件旧西装的中年人上前说:“小妹儿,我见 你们样子长得乖巧,我们单位正要招几个演员!”   这个男人温和,模样又挺拔不俗,秦翠花有些惊喜地问“招演员?演电影还 是演电视?”   中年男子语气很诚恳:“別误会、別误会,我们单位没有那么高级,只是个 巡回演出的小剧团。不过,上次大导演张艺谋还硬是把我们团里一个顶竿竿的女 演员要走了呢,只不过是去《秋菊打官司》中当个配角!”   “《秋菊打官司》?我们看过,巩俐演一个大肚皮女农民嘛,我姐姐怀娃娃 时比她还漂亮!”秦翠花不由心动,在田秋桂耳朵边嘀咕:“我们在学校头就经 常唱歌跳舞,去不去?”   田秋桂心眼细,她说:“去一个小剧团也没有啥了不起。只是,刚才桥头上 戴红套套的人说,应当到劳务市场头去登记嘛!”   穿西服的男子说:“进去登记,可以啊!但你们先就要缴20元的中介服务费。 我们签了合同,你们还得交半个月的工资!”   “啊,咋个钱都没有挣到,就先就要交20元手续费啊?”秦翠花吃了一惊。   那西服男子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们要去,就跟我走!”说着,一招手,路 旁停的一辆面包车前走来一个瘦筋筋、剃短平头的男人,连拉带劝地簇拥三个女 子上车。   秦翠花不再犹豫,一边走一边娇嗔道:“哎呀,我自个儿晓得走,不要拉拉 扯扯的一一又不是拉肥猪!”陈小芬迷迷糊糊也跟着走。只有田秋桂总觉得有点 不对头,当车门咣当一声关上时,田秋桂依稀听到刚才紧盯人看的“人串串”在 哗笑:“呵呵呵,又有三个‘鲜兔’遭‘点杀’啰!”   田秋桂晓得大事不好,尖声叫嚷:“我不去,放我下车!”   短平头恶狠狠骂道:“吼个毬!再闹,老子弄死你!”面包车已如离弦之箭, 离开九眼桥疾驰而去……   此处插图   图0102:图为成都九眼桥上一些“招工者”正在 “招聘”打工妹,但这些 打工妹却明显心存疑虑。图片来源:友人提供   车子开到离成都40多里的一个大场镇。三个女子昏头昏脑地下了车,秦翠花 不怕事,她竖起柳眉问:“你搞啥子名堂啊!我们从乡坝头到成都打工,咋个又 把我们弄到这个乡场上来了?”   穿西服的中年男子温和地说:“你们上车干吼啥子嘛?九眼桥管市场的人听 你们喊娘喊老子的,以为我们拐卖妇女呢!我就是‘飞天’剧团的团长,人家喊 我‘栾飞天’。你们叫我栾团长、栾大哥都可以!”   秦翠花扑嗤一声笑了:“乱飞天?你那个‘飞天’剧团在哪儿嘛?”   栾飞天说:“场口边边上那大帐篷不是!”   三个女子都吃了一惊:“啥子?那个烂篷篷是剧团?”   只见帐篷外稀脏邋遢,插了些红红绿绿的彩旗,贴了花里胡哨的海报,竹竿 绳子上还晒了些旧外衣、破内裤……秦翠花一撇嘴说:“你是演猴戏嗦?我们又 不是猴子,把我们找来干啥子哟?”   栾飞天叹了一口气:“小妹儿,你们以为我是吹壳子的骗子?老实对你们讲, 我栾飞天几年前是地区川剧团顶竿竿的角色!”   旁边拉她们上车的那30来岁的短平头,瞪着一双发红的牛眼睛,在旁边帮腔: “哄你们做啥子嘛?栾哥子硬是当过我们川剧团团长的!”   秦翠花说:“你那个乱飞天剧团,活像我们家乡扯敞子卖打药的!”   栾飞天脸红了红,半晌说:“你们说得确实不错,我们如今就是在演坝坝戏, 有的时候连卖打药的跑滩匠都不如,像个讨口子!”   田秋桂见栾飞天语气直杠杠的,像有一肚子闷气,忙说:“栾、栾团长,我 们远处乡坝头来的,年纪小不懂事,不会说话,你莫怄气哈!”   栾飞天叹口气,盯着三个女子说:“我干脆给你们讲老实话吧,不然你们也 不会在我剧团头干!这几年,时代发展、电视普及,再加上歌厅、舞厅、麻将…… 大家耍的东西多了,曲艺团、川剧院,关门的关门、转向的转向。我们川剧团工 资发不出来,搞放录相、租影碟、开茶馆等杂七杂八的‘多种经营’,还是活不 下去了,干脆卖地皮散伙!像我们这些从十来岁开始,干吼了几十年川戏,舍不 得丢老本行,又没得其它门路,只有当江湖跑滩匠,行话叫‘艺马子’。有的 ‘艺马子’单枪匹马去‘拱地’,到茶馆、夜总会、酒吧、农村‘九斗碗’乡 宴……去找点遭孽钱。有的三五成群小团体跑滩卖艺,行话叫‘拖火把剧团’。 总之,哪里能 ‘打皮’挣钱, 就朝哪拱!”   三个女子听得似懂非懂。秦翠花说:“栾团长,原先我以为只有我们农民恼 火,这会儿才晓得,你们唱戏的演员黄连树下弹琵琶,阴到苦!嘻嘻……我们又 唱不来川戏,找我们有啥子用嘛?”   栾飞天哼地一声,说:“如今单唱川戏,连老头儿、老孃儿都不得来看!我 们团里个个都是‘多宝道人’!他叫李大伟,筋斗翻得好,艺名‘李滚龙’,还 能表演硬气功、少林拳!”   “他这副干筋筋、瘦壳壳的样子,还懂少林拳?”秦翠花掩口而笑。   “李滚龙”恼怒地盯她一眼:“少林拳算个毬?老子还能打‘婆娘拳’呢!”   三个女子都一怔。栾飞天忙说:“嘿嘿,你们不要在意,这两天没挣到钱, 李滚龙心头不舒服!”   秦翠花说:“我们是来打工挣钱的,你们都在喊黄,还有啥子我们挣的?秋 桂、小芬,我们走!”   栾飞天忙说:“哎呀,你这个女娃子太性急了,听我把话说明白嘛!这两天 我们两个女演员跑了。团里总共才五个女演员,三个男演员,跑了两个女的,观 众当然少了!”   “李滚龙”旁边帮腔:“你们才从山旮旯跑出来,以为城市头到处是金山银 山,就等你们拿粪桶来挑嗦?你们去成都东郊看一看,下岗工人满街都是……我 以前在川剧团演武丑,观众巴巴掌拍得算响的一一如今一个月能挣四、五百元, 都心满意足了!”   秦翠花说:“我不管你这些那些!栾团长,我们家头穷,是出来挣钱的,到 底能挣几个钱啊?”陈小芬听了,在一旁直点头。   栾飞天说:“我保证你们每个月最少250元嘛,另外管吃管住,今后凭贡献, 再说!”   秦翠花说:“我们又表演不来,咋个上台嘛?”   栾飞天忙说:“这个倒好办!我在九眼桥一看你两个长得漂漂亮亮的,跟我 们上两次场就成名角了。她嘛一一”他指指陈小芬,说:“她要是实在登不了台, 就卖门票、煮饭、打杂。”   秦翠花说:“那我们就去看看嘛。”   三个女子跟着栾飞天和“李滚龙”走去。大帐篷设在场口空田中,栾飞天说: “租这个地方,文化馆、派出所、农民都收了钱的!”   大帐篷里,用破破烂烂的木板、砖头搭了些长凳子,可容纳两百多人。大帐 篷外又有个小帐篷,杂七杂八摆了些锅瓢碗盏,还有小半盆馊稀饭。   秦翠花皱眉说:“团长,你这个‘飞天大剧团’,咋个连我家头的脏猪圈都 不如啊!”   栾飞天心急火燎,苦着脸说:“哎呀,莫说空话啰!救场如救火,你们来了, 今下午就演一场!”   说完,他对一个冬瓜脸胖男人说:“孙胖子,赶紧写海报,到场上多贴几张! 就写美女红歌星红牡丹、白玫瑰、黑芍药,今天加盟‘飞天剧团’闪亮登场,观 众勿失良……喇叭也给老子马上吼起来!”   秦翠花慌了,忙问:“喂喂喂,哪个是走红明星哟?”   栾飞天用手一指:“你美丽大方,当然就是红牡丹啦。田秋桂温柔可爱、一 笑一个小酒窝,自然就是白玫瑰嘛。陈小芬太阳晒多了,人有点黄黑,就是黑芍 药啰!”   秦翠花叫起来:“要不得,我们从来没有登过台,咋个眨眼睛就成走红明星 了?团长,你莫赶鸭子上树哈!”   旁边长对泡泡眼、胖胖的女演员杨德仙挤眉弄眼说:“你们硬是土老俵嗦? 只要麻起胆子往台子上一站,不就成了大明星啦!团头每个人都有艺名,哪个观 众不流起憨口水说我‘杨贵妃’丰满诱人!”   她说完扭腰耸臀地做了个舞姿,有意让胸脯上半露的两个大肉球活蹦乱跳。   栾飞天语气和蔼说:“翠花,‘杨贵妃’说得对,不要怕嘛!你们生得好, 又秀气清纯,往台上一站,随便唱两首歌扭摆两下,都会受观众捧场的!”   外面高音破喇叭已经闹起来,在放《女人是老虎》的流行歌曲:“……老虎 真可爱!嘿嘿嘿,真可爱!”   栾飞天又介绍女演员赵小艳说:“小艳嘛,长得过于苗条,同杨德仙‘杨贵 妃’丰满恰好成鲜明对比,所以小艳艺名叫‘赵飞燕’。那个染黄头发的冯珠珠, 像高鼻子法国女郎,最会跳艳舞,艺名叫‘红葡萄’!”   “赵飞燕”嫉妒地瞟三个新明星一眼,挺着戴假乳罩的搓衣板胸脯去播音。 喇叭里响起她的干吼声:“好消息,闻名国内的‘飞天剧团’巡回在此演出,节 目丰富多彩!有川剧、谐剧、散打评书、艳舞演唱、杂技、少林武术、硬气功…… 另外,东方美女红歌星红牡丹、白玫瑰、黑芍药,今天应邀从首都北京乘波音 887飞机赶来,加盟‘飞天剧团’,闪亮登场!门票五元钱一张,下午4点钟准时 演出,不清场,随到随看!”   秦翠花对栾飞天说:“团长,我们啥子时候‘爸爸骑飞机’哦?她吼得筋红 筋涨,说假话卖打药嗦?”   栾飞天忍不住一笑:“这二年,哪个不说假话!‘卖钱不卖钱,摊子要扯 圆’,她不使劲吼,屁大爷来看!”   “杨贵妃”找了三件红、白、黑的裙子,做出老练样子说:“快化装,老姐 子把你们三个打扮成‘东方大美女’,让台子下面的瓜娃子眼睛都要鼓暴,憨口 水流他妈几尺长!”   2.刚到就成“大明星”   田秋桂脸一红,害羞地说:“这裙子巾巾吊吊的,穿起像啥哟?”   秦翠花也皱眉头:“咋个衣服好汗臭!”   “杨贵妃”尖声叫起来:“哎呀呀,又不是进洞房干好事穿婚纱,穷讲究干 啥子嘛!” 她 叽叽喳喳地,又拿来些劣质胭脂、口红,半拖半按地给三个女子 涂得个唇红齿白、面如桃花……   栾飞天站在一旁,眼睛发呆,连说:“俗话说:‘人是桩桩,全靠衣裳’…… 你们三个一打扮,硬是纯情美少女!”   “杨贵妃”瞪着泡泡眼怪腔悟调说:“吔,吔,栾飞天!栾团长!她们台子 都没上,咋个你憨口水倒先流起几丈长啰?以前我才来的时候,你也怪眉怪眼死 盯着我,说我是‘纯情美少女!’你吃到碗头又看到锅头嗦?”   栾飞天又气又恼,一挥手:“空话少说,上场!上场!”   观众稀稀拉拉,人还在陆续进场,栾飞天对孙胖子说:“‘羊子’还没吆进 圈,先唱两个川戏拖时间!”   “杨贵妃”是报幕小姐,妖妖娆娆登场:“我们‘飞天剧团,文发(化)下 乡、巡肥(回)演出,第一个节目:川剧唱段《蚂蝗放龟》,由著名川剧艺术家、 ‘飞天剧团’团长栾飞天先生表演!”   秦翠花在幕后疑惑问道:“栾团长,川戏又不是童话剧,你唱《蚂蝗放龟》 嗦?”   栾飞天瞪她一眼:“我唱川剧名段子《马房放奎》,啥子《蚂蝗放龟》啊? ‘杨贵妃’是川北人,‘花’要说成‘发’、房子说成‘黄子’,一操椒盐普通 话来更爱扯拐!”说完,穿上皱巴巴的戏装,急忙钻进大帐篷内粉墨登场,咿咿 呀呀唱起来。   栾飞天唱得展劲,但场子中许多人却不耐烦了,咳嗽声、吵闹声一片。有个 光头小伙子闹得最凶:“尽倒唱个毬?换一个!换一个!”   “杨贵妃”急忙钻上台,先用四川话说:“哎呀,吼啥子嘛?” 然后送个 飞吻,又作娇媚状操起“椒盐普通话”:“下个节目,由著名散打评书演员、艺 名‘孙快嘴’的孙不空先生表演《大舌头李瓜娃》!”   孙胖子拿着把折扇,自个扛了张破桌子上场,惊堂木一拍,全场安静。   孙胖子挣起喉咙说起来:“我昨天对隔壁住的李瓜娃儿说:‘你这个大舌头, 许久未见。今天又碰到啰!’他不服气说他是大舌头,跟我干吼:‘哪个龟儿子 才是大舌头!’我说:‘那我们两个就来对下嘴。’李瓜娃说:‘你又不是女人 家,哪个和你对嘴亲嘴哟!’我说:‘你一天到黑只晓得亲嘴!我说对嘴,就是 比赛绕口令,看哪个说得快,又不许说错!’李瓜娃说:‘这个哪个不晓得嘛! 我穿开裆衩衩裤时,我姐姐就教过我:凤凰墙上画凤凰、画了一只飞红飞红的红 凤凰……’。我说:‘你娃还有点基础,那就听我先说。山前有个姓朱的,长了 两条粗腿,山后有个姓苏的,也长得腿粗。到底姓朱的腿粗,还是姓苏的腿粗? 快说!快说!’李瓜娃这时候就有点瓜了,抠脑壳说:‘哎呀,你这个硬是有点 咬口!好好,我说:山前有个杀猪的,长了两条粗腿。山后有个他姑,长了一张 猪嘴……’我说:‘喂喂,你咋个张嘴巴就开黄腔啊?啥子猪嘴哟,还要牛嘴呐。 是‘长得腿粗’!’瓜儿他就更慌了,更操乱说:‘对对,是长得腿粗。山前是 猪腿粗,山后在吹水猪……’把我气得莫奈何,说:‘李瓜娃,你娃还不承认舌 头大。你颈项都挣粗啰,尽说啥子猪腿粗、吹水猪?又没进屠宰场杀猪!’……”   大帐篷内笑声一片,直吼:“接到说!接到说!”   幕后小帐篷内,秦翠花、田秋桂、陈小芬也抿着嘴笑。   栾飞天刚才还怏怏的,这时说:“人家孙胖子以前是大曲艺团正儿八经相书 老演员,只是过于老实,出不了名,只好出来跑烂滩!”说完跑出去收门票钱去 了。   大帐篷外孙胖子又说起来:“李瓜娃不服气,说:‘这个不算,再说一段!’ 我说:‘好嘛,又说嘛,场前有个姓庞的,长了一对胖膀,场后有个姓黄的,也 长了一对胖膀。场前这个叫庞胖膀,场后这个叫黄膀胖。庞胖膀拿一个筐筐,黄 膀胖揑了一根棒棒。二人上场比膀膀,不晓得拿筐筐的庞胖膀比揑棒棒那个黄膀 胖的膀胖吗,也不晓得揑棒棒那个黄膀胖比拿筐筐这个庞胖膀的膀胖?看哪个的 膀子长得胖?’李瓜娃眼睛都鼓圆啰,脸红筋涨地说:‘场前有个姓庞的,长了 一个筐筐。场后有个姓黄的,长了一对棒棒。庞膀膀拿个铛铛,黄胖子在卖生姜。 二人上场来比胖,不晓得拿梆梆这个庞胖子比杵棒棒那个黄胖子吃得胖吗 还是 黄胖子请庞胖子吃汤汤……’把我气得更恼火,我说:‘你龟儿只晓得吃汤汤, 还要呑牛屎呢!是不晓得拿筐筐这个庞胖膀比揑棒棒那个黄膀胖的膀胖吗,也不 晓得揑棒棒那个黄膀胖比拿筐筐这个庞胖膀的膀胖?’李瓜娃吼起来:“大、大 舌头就大舌头!再和你亲、亲嘴,老子舌头更翻、翻不转啰!’说完,他龟儿吓 得跑都跑不赢……”   场子中叫好嘻笑声不断。小帐篷内,三个才来的女子笑得气都喘不过来。   孙胖子下场钻进来,秦翠花说:“孙老师,你表演得好喜剧哟!”   孙胖子叹口气说:“我是‘上门找丈母娘借钱一一在估倒装笑’,搭班子不 容易,民间艺术更不值钱!有次我去一家大度假村联系演出说:‘我们有金钱板、 川剧、清音、魔术……’我嘴巴都说肿了。哪晓得老板眯起眼睛半天嘣出一句话: “哎呀,你不要给老子说那么多,如今屁大爷看你们那些啥子‘传统艺术’!你 还不如去找几个年轻漂亮的小姐来,她啥子本事莫得,观众都要欢迎!’几句话, 说得我孙胖子几乎眼泪长淌!你们不要看李滚龙都是个恶人,一次在都江堰一个 场镇表演时,他当众被几个‘土操哥’上台子来硬是把裤子都给他扯脱了……唉! 稍有其它门道,哪个舅子才跑到草台班子头来踩浑水!”   栾飞天这时从大帐篷钻进来,狠声说:“孙胖子,莫操乱说哈!快协助李滚 龙上‘武棚’!”   大帐篷台子上,“杨贵妃”报幕:“下一个节目‘五马昏(分)尸’,由艺 名‘李滚龙’的高级武功大师李大伟表演!”   李滚龙上场,连翻了十多个筋斗,亮了个“武松打虎”的姿式。   小帐篷内,栾飞天说:“莫看他精瘦,功夫好得很!”田秋桂怯怯地对低声 秦翠花说:“他那双眼睛好歪啊!”秦翠花也说:“凶神恶煞的,像个烂滚龙!”   只听见“李滚龙”大吼一声:“啊嗨!”接着用根拇指粗的大绳,挽了个套, 套在自己脖子上。“杨贵妃”让台子下上来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配合演出,左 布各站4人,像拔河比赛般狠狠拉扯起来。   “李滚龙”站成马步,“啊啊嗨嗨”地怪吼。   “杨贵妃”在声情并茂解说:“‘五马昏尸’,又叫‘自愿上吊’,我们的 武功大师李滚龙,硬是胜过他师兄李小龙!要将肚皮里头的气运到颈项上,功夫 不过硬,有生命危险哟!”   秦翠花在幕后扑嗤一声说:“这个节目都要拿出来哄人嗦?我们在学校的时 候,班上男同学都表演过,那绳上早就悄悄打了个死疙瘩,绳子拉断都不伤人!”   栾飞天说:“表演是要‘上拖’嘛,这叫做‘礼中奸,气神仙’,‘礼’就 是真本事,‘奸’就是耍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啥子奇怪的?”   “五马分尸”扯了十多分钟的绳子,“李滚龙”又表演“口嚼碗碴”:把一 只土巴碗“哗啦”一声摔碎在地,他抓起一把就“哔哔剥剥”嚼起来,像在嚼干 胡豆。接着,他又表演“特异功能土遁”……节目拖泥带水搞了一个多钟头,又 陆续进来不少人。   幕后,栾飞天说:“李滚龙耍的是手彩魔术,嚼的是暗藏手板心头的墨鱼骨 头碴。土遁嘛,其实就是魔术中的‘空箱遁人’……”正说着,“李滚龙”一身 臭汗喘着粗气“驾土遁”钻进小帐篷来了。   孙胖子又上场拖时间,表演口技:“乡亲老表,大哥大嫂!今天你们赶场吃 油大,要杀猪,猪当然要喊救命哦,狗也要来吃点欺头,鸡儿鸭儿吓了,也要提 抗议嘛……它们咋个叫的呢?”于是孙胖子挣起喉咙学猪叫、狗叫、鸡鸣、鸭 啼……弄得脸红筋涨。   黄头发的冯珠珠“红葡萄”又接着哼哼呀呀地唱情歌。   正唱得展劲,许多人望台子吐口水、甩果皮,齐声大吼怪叫:“妈的,丑八 怪唱个毬?爬下去啊!三个东方美女出来!出来! 不出来退票!”   有个光头小伙子更吼得起劲:“再不出来,老子把帐篷给你们掀毬啰!”   小帐篷内的人大惊失色。场中越闹越凶,“杨贵妃”串上台子,忙说:“莫 吼莫吼,我们三姐妹先给各位哥子跳个巴适的劲舞!”   台子上,“杨贵妃”、“红葡萄”、“赵飞燕”三个扭腰杆、甩屁股,在刺 耳的喇叭音乐中又唱又跳。   观众吼得一团糟:“屁大爷看巫婆跳神!爬下去啊,让‘红牡丹’她们上 场!”光头小伙子等泼皮抓起地上泥巴石块往台上甩。   “杨贵妃”三个女郎还算久经沙场,一边躲闪一边仍乱窜乱跳…….“杨贵 妃”送着飞吻大声叫嚷:“哎呀,哥子们莫毬乱甩嘛!”她又朝幕后吼:“里头 快出场!布蓬蓬都要遭几爷子掀垮了!”   小帐篷内,三个新到女子不肯上场。   “李滚龙”凶像大露,抽出把亮闪闪的匕首,吼道:“妈的,你三个给老子 快上去!”   秦翠花胆子最大,叫道:“我们又没有卖给你们,你要吓哪个!”   栾飞天双手作揖说:“哎呀,停演两三天了,水费、电费都欠人家一大截。 今天好不容易卖了近千元,你们不上场,观众要退票!你们上台随便唱几首歌, 有啥子嘛?硬是乡坝头的土老俵嗦?”   “哪个是土老俵?秋桂、小芬,走,上场就上场!”秦翠花一咬牙说。   栾飞天吐了口长气,连推带掀地把三个女子带上场。秦翠花三人登上土台子, 反而不慌了。“杨贵妃”又操起“椒盐普通话”来:“青春美少女红牡丹、白玫 瑰、黑芍药闪亮登场,大家热烈翻迎!”帐篷内劈劈叭叭掌声一片,有人兴奋嘀 咕:“三个女娃子硬是长得漂亮!”   “杨贵妃”低声问秦翠花:“你们三个表演啥子名堂嘛?”   三个女子你望我、我望你,秦翠花说:“我们唱《在那桃花盛开的地 方》…..”“杨贵妃”转身报幕:“纯情美少女,为大家献上情歌一首:《在那 头发伸开的地荒》…..”   场子中那个光头奇怪地问左右同伙:“喂,毛娃!老子们天天看黄碟子、歪 录像、吼OK,没听过啥‘头发伸开得心慌’?”同伙也莫名其妙:“不晓得胖婆 娘椒盐话报的是啥子!”   正说着,台子上已经轻轻唱起来:“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是我可爱的家 乡…..”秦翠花、田秋桂唱着唱着,像回到学校,声音越来越大也越发自然,连 陈小芬也跟着哼哼。   “这三个女娃子长得乖,没得半点骚气,一看就是学校才出来的嫩鸡儿!” 光头兴奋地说。歌还没唱完,几个人带头拍起巴掌来。秦翠花三个大受鼓舞,又 唱《让我们荡起双桨》、《追太阳》……场子中不少人色迷迷地叫好,姓郭的光 头还带头把许多一元、两元的钞票甩在台子上,乱吼着:“三个嫩花骨朵,唱得 安逸,哥们散碎银子奖励!”   小帐篷内,栾飞天眉开眼笑,连一脸凶像的“李滚龙”也嘻开嘴巴面露喜 色…….   这一场演得圆满结束。   观众散尽,栾飞天抽出几张钞票给秦翠花三人:“我们‘飞天剧团’的规矩 是按月扎账。你们嘛,第一场演出,破例每人先发50元!”“李滚龙”李大伟也 和颜悦色说:“翠花、秋桂、小芬,你三个只要好好干,听话点,不得亏待你 们!”   秦翠花三个女子接过钱,都有些兴奋,她们跑到帐篷外说悄悄话。秦翠花说: “妈哟,出来打工硬是安逸,唱几个歌就挣了50元!”   晚上,栾飞天、“李滚龙”高高兴兴到场上买了些凉办猪脑壳、滷鸡脚、烧 鸭子和三瓶绵竹老白干酒。表演土台子成了大餐厅,拼凑了些破桌子、烂板凳。 栾飞天举起酒杯说:“来来来,不管男女,都扯他妈一杯!首先庆贺翠花她们三 个新秀加盟我们‘飞天剧团’……”   他话还没说完,“李滚龙”已经“啯”的声呑了一杯,抢嘴说道:“第二嘛, 当然是庆贺翠花、秋桂她们今天演出旗开得胜!”   秦翠花三个新手忙说:“我们不会喝酒!”孙胖子打圆场:“你看我们班子 头老演员都欢迎你们!你们不喝酒,多吃菜!多吃菜!”   众人吃得个杯盘狼藉,不觉夜深。秦翠花问:“团长,今晚上我们咋个睡 啊?”   “李滚龙”醉眼乜斜:“哎呀,出来跑滩,想、想咋个睡,就、就咋个睡!”   “杨贵妃”也喝得迷迷糊糊,还在啃最后一个滷鸡爪爪,她喉咙头说:“咋、 咋个睡?你、你们想睡荤的,还、还是素的嘛?”   秦翠花三个你望我,我望你,莫名其妙。   孙胖子微微叹口气,说:“小帐篷旮旯头有几张活动钢丝床。我们男的各人 随便安在大帐篷头,扯起塑料布,各睡一处。你们女的嘛,打伙睡在小帐篷 里……..”   一夜醒来,秦翠花、田秋桂她们发现,小帐篷内只有“红葡萄”。“杨贵 妃”、“赵飞燕”头发凌乱,相继从大帐篷钻到小帐篷内,又在蒙头大睡…….   田秋桂悄悄说:“咋回事哟?”秦翠花脸一红说:“我好像有点明白,又好 像啥子都不明白……”   3.“斗裸比赛”打擂台   接连几天,“飞天剧团”观众不少,每场都能进账近千元。栾飞天笑嘻嘻对 “李滚龙”说:“这里马上要开半个月的秋季商品交易庙会。看来‘有火烤’! 到时候多分点银子给你…..”   “你我两兄弟,一起‘拖火把’这么多年,还有啥说的!”“李滚龙”给栾 飞天敬了只烟,按燃打火机说:“还多亏秦翠花三个新来的女子,样子乖、扯买 主一一就是红苕屎还没有屙干净,土里土气,不会打情骂俏!”   栾飞天说:“这个你娃就不懂了,土里土气反而惹人爱!你没见这几年,很 多人就爱吃土里土气的野味、野菜!”   “嘻嘻嘻,哪天老子先‘点杀’一个野味!”“李滚龙”嘻皮笑脸说。   栾飞天忙说:“你龟儿子把稳点,还要靠她们挣钱!不要像上次那两个女娃 子,没搞几天就把她们吓跑毬了!”   “李滚龙”有些不高兴:“栾哥子,你不要装得人模狗样的!那次老子本来 已经要先上了,你又横插一脚先尝鲜,毛手毛脚惹得人家惊叫换,咋个怪我呢?”   两个正扯得动气,孙胖子跑来,神色慌张:“老栾,‘垮方’了!我到场镇 上交管理费,另外有三家才到的‘火把’也在办手续,都要来赶这里的庙会!”   栾飞天像挨了一闷棒,神色大变。“李滚龙”也蔫了半截:“拐毬啰!这下 子要弄得饿狗抢屎了!”   第二天,“飞天剧团”对面一片20多亩的空地上,三家大帐篷一夜间雨后蘑 菇般突然冒出来。彩旗一家比一家多,喇叭声一家比一家高。“飞天剧团”刹时 显得可怜巴巴,任凭“赵飞燕”赵小艳喉咙吼干,也没有几个人买票进场。   此处插图   图0103:色情表演的江湖“草台班子”全国很多。图为2004年4月,安徽铜 陵顺安镇庙会时色情表演的大篷剧团,被国内媒体爆光。图片来源:2004年4月 23日 《江淮晨报》   栾飞天、“李滚龙”脸色惨白去“踩点”。   他们走到来自湖南的“南方火凤凰杂技歌舞团”前,只见大帐篷的入口处, 悬挂的都是只穿三点式的裸体妙龄女郎画像。上面赫然写道:“妙龄女郎、青春 时尚,性感!动感!美感!表演大胆,暴露,让你一次看个够!怪怪怪,泰国人 妖引人入胜!”   两人买了门票进去,帐篷内嘈杂声四起。栾飞天低声说:“他们来事!‘进 圈’的起码一百多个‘羊子’,把那么多的学生娃娃也逗进来了!”   几个内穿黑色三点式、外披轻纱的浓妆女子扭动着身躯上舞台,在疯狂嘈杂 的音乐声中扭着身姿,卖弄风骚,不时摆弄出各种挑逗性动作。跳了几分钟,台 上女子便开始嘻笑着脱衣“比赛”:先脱去披纱,下面就“啊呀呀!”叫好声一 片……   场子中有人急不可耐,怪吼:“脱啊!脱啊!”   舞女们先松开胸罩,抱着松垮的胸罩转了两圈,胸罩便被摘落在手。上身袒 露完后,又挑逗性地将三角短裤拉上拉下,吊足观众胃口……刺耳的音乐和掌声、 嘘声、怪叫声乱成一片。   报幕小姐“煽情”喊道:“下一个节目,泰国人妖与观众亲密接触!”紧接 着,一个打扮妖艳似男非女的“怪物”走向观众,东搂西抱,场内一片哗然……   栾飞天两人走出场子,守门的问:“怎么不看了?还有更精彩的呢!”   栾飞天有气无力地回答:“有点事!”   他们又走到相邻的另一家来自安徽的“狂龙美女新、奇、绝歌舞团”帐篷前, 这里广告更为搧情:“人蛇杂交生出美女人头蛇身!蛇钻咽喉!脱衣女郎激情四 射,与观众热情配队跳舞!让你眼动、情动、心动不如行动!”   大帐篷四周安放许多个高音喇叭,高喊道:“十七八岁的姑娘美,包你见了 流口水……”阵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加上这挑逗的吆喝,吸引许多人前来围观。 喇叭接着吼:“快进场观看,脱!脱!脱!想饱眼福,赶紧入场,不脱退门票!”   栾飞天、“李滚龙”又买票进去。只见一个歌女正在台上引吭高歌、飞媚眼、 撩大腿、扭屁股……完了,一个女人泳装出场,抱着一条大蛇缠在一起,嘴里故 作娇声胡说:“这条大蟒蛇是我老公,我天天和蛇老公同床共枕、亲亲热热 啦…….”   女人表演“与蛇亲嘴”、“与蛇缠绵”,人蛇像油炸麻花样扭成一团。   另一个泳装女人又上场来,拿着一条小蛇,张开嘴巴让蛇游进去,让蛇慢慢 地蠕动,然后从鼻子里再把它抽出来……台子下怪叫声一片。   演完了,报幕女人也是一身泳装,上台尖声报幕:“天下奇闻!你听说过人 头蛇身吗?你见过人头蛇吗?广西一新婚少妇和蛇交配,生下了人头蛇身的美女 蛇!美女蛇母亲当新娘那天,曾在田间小便,一条大花蛇向其扑去,数月后即产 下人头蛇身的怪婴,而这一怪婴现已长成15岁的美女蛇了!我团高薪聘请美女蛇, 现在正申报世界吉尼斯新纪录!”   只见台子上摆着一个木箱,木箱中有个美女脑袋,正转动着眼睛楚楚可怜地 向观众致意,脑袋下面则是一条长长的蛇身……   “李滚龙”大为叹服:“假得干净!箱子头藏反光镜子,看起来婆娘脑壳硬 是和蛇身子连在一起……..灯光道具特技也做得巴适!栾哥子,还看不看?”   栾飞天愁眉苦脸说:“这两家班子简直在‘斗裸比赛’,连报幕员都穿泳装 一一下面跳起艳舞来,一定连三角裤衩衩都要脱得精光,来个全裸一一还看个狗 毬!”   两人走出帐篷,只见这两家紧连一起的草台班子,为吸引观众已经在“打擂 台”:起初在喇叭中比谁喊得响,眼见声音压不过对手,“火凤凰”的广播员叫 出几个仅着“三点式”的女演员一齐上阵,在帐篷外扭摆,现场的农民顿时被吸 引过去。   “狂龙美女”哪甘示弱,立即也叫出几个妖艳舞女,穿着巴掌大的“三点式” 在售票处甩屁股、扭蛇腰,广播员高吼“全裸了!全裸了!”一名舞女将胸罩吊 带扯下又迅速弹起,继而又夸张的拉扯下面那块遮羞布,将半个白屁股露了出来, 惹得观众一阵惊呼!   此处插图   图0104:图为一个江湖“草台班子”的色情“艳舞”表演,如同“群妖乱 舞”,充满利用肉体“诲淫”的成分。图片来源:见1999年1月20日《华西都市 报》等四川媒体   “火凤凰”急了,忙令一位女演员表演“更来事”的动作:只见她嘴里叼着 香烟,手举旗杆,一会儿挥舞彩旗,一会儿双手握旗杆向自己大腿中部做出活塞 式猛插的“暧昧”动作。   看热闹的男人嘻笑怪叫:“啊哟,太凶险了!”也有围观妇女在嘀嘀咕咕骂: “不要脸!把小娃娃都教坏了!”   此处插图   图0105 :四川报纸揭露草台班子黑幕. 图片来源:见1999年1月20日《华西 都市报》等四川媒体   第三家大帐篷打的旗号是“河南少林绝技武功表演团”,不沾女色,广告却 另具“特色”:“李连杰的师兄释永祥率领释小龙的师兄等38名弟子下山,挑战 天下武林英雄……”   栾飞天两个人买了张票进场,只见场中充当“嘴子”的报幕男子,雄赳赳的 全身武打装饰,用河南话在高吼:“嘿呀!俺桌角没有猪脚好吃哩!”   随着激烈的音乐声,舞台上一个穿黄袈裟的光头“和尚”用嘴叼一张小桌子 的桌角,在表演“铁齿功”。小桌子叼起来后,“嘴子”又往桌上放了装一半水 的水桶,“和尚”憋得满脸通红,终于把桌子摇摇摆摆叼起来。   之后,“嘴子”又报幕:“现在表演真功夫一一少林寺八大苦果之一的‘断 臂还原功’!”一名自称姓张的“大师”上场。只见他将手捺在地上,身体慢慢 转动,面部作痛苦状,数秒钟后突然趴在地上不动了……台上的“嘴子”解释说: “他胳膊已经脱臼断了!”并随后用“气功”将其右臂穴位封住,令其“昏迷”。   这时,“和尚”们合掌大念阿弥陀佛:“我们这次演出,是由文化部、河南 省文化厅、嵩山少林寺方丈办公室批准,为拯救少林寺藏经阁,重修大雄宝殿而 到四川募捐演出的。捐10元钱的送佛像夜光佛珠一串,捐20元送的更高级……这 些都是100年前由广天大师开过光的,能疗百病、逢难呈祥!”   接着7名“和尚”捧着各种“灵物”走下舞台,同观众一番讨价还价,“和 尚”们共卖了20多件“吉祥物”。一名胖“和尚”在“昏迷”的“张大师”身上 猛点一下,“大师”醒过来,断臂也还原了。   节目表演完,这些“和尚”说:“出家人慈悲为怀,现在为观众治疗各种病 症!”一个老太婆说腿疼,一名“和尚”为其在腿部“嗨嗨”运“气功”,贴了 一剂药膏,一贴要价30元…….   栾飞天、“李滚龙”走出帐篷,垂头丧气像打朦的兔。   栾飞天自言自语:“‘垮方’了,‘垮方’了……耍把戏又耍不赢那些会耍 蛇的婆娘,打又打不赢这些吃铁吐火啃桌子的假和尚,咋个办啊?”   “李滚龙”也眉毛胡子皱成一片,嘟嘟囔囔:“咋个办?咋个办?”   他突然吼将起来:“我们‘飞天’班子头,只有我一个人跳‘武棚’,那些 假和尚‘吃铁吐火屙秤砣’的花样,我们是比不赢人家的!耍蛇,我们又莫毬得! 不过,脱裤儿还不简单?幺指头的力气就够了!叫秦翠花她们都脱嘛!那三个女 娃子‘盘子’长得好,尤其是秦翠花,天生长他妈一个水蛇腰,是块裸体模特儿 的料,一脱就扯眼睛、动骚火!还怕比不赢那两家丑八怪婆娘?”   栾飞天圆睁双眼,怔住了:“这个、这个,恐怕要不得啊,人家才从乡坝头 来的黄花闺女,这样做有点缺德吧?”   “李滚龙”恼了:“哎呀,你少假装好人!杨贵妃、赵飞燕、红葡萄……她 们才从乡坝头来的时候,哪个不是黄花闺女?还不是一个个都遭你弄了,如今她 们哪个还在乎脱裤儿!”   “你乱毬说一一杨贵妃嘛,我承认。赵飞燕明明是你先搞了,我才、才……” 栾飞天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李滚龙”嘻皮笑脸说:“算了,算了,都不要假绷正经,也不扯这些风流 滥账!那你说不让她们脱又咋办嘛?”   栾飞天想一阵,有些无可奈何:“明天表演中,先来些以前耍过的‘猜谜抽 奖’引‘羊子’进圈。然后嘛,也想法让秦翠花她们脱、脱、脱!”   两个人灰溜溜走到自家帐蓬前,守门的赵飞燕低声说:“才、才卖了十来张 票,还有几个人闹着要退票……”   栾飞天强笑着说:“不要慌!他们那些剧团,有的裸体亮屁股,有的吃铁吐 火屙秤砣……我们明天耍脑壳!”   第二天,“飞天剧团”帐篷外新贴出大广告:“节目丰富多彩,特增有奖猜 谜,特等奖一万元!”树子绳子上还拴了些花花绿绿的彩纸谜语。   “赵飞燕”今天也不操“椒盐普通话”了,喇叭中用四川话叫道:“意外惊 喜,快来哈,快来哈!为丰富群众的文化生活,‘飞天剧团’特设‘有奖猜谜’! 演出门票每人五元,竞猜每注2元钱,试运气赌一把,要发横财赶紧来哈!”   栾飞天、孙胖子在帐篷外配合“赵飞燕”。栾飞天对围观者说:“不想发财 嗦?还不下注买票进场?”有个赶庙会的瘦老头问:“哪个龟孙子才不想发财! 你们那些甩屁股扭摆舞,我不感兴趣。猜谜咋个发财嘛?”   一些小学生兴奋得吐舌咂嘴,忙问:“怎样才算猜对嘛?”   栾飞天—本正经:“简单得很!绳子上那些纸飞飞就是谜面,每张只有一个 谜底,在36种动物中猜—种,你猜哪张纸上写的是啥子动物,就下注买哪几张。 我这里收钱开对奖号,猜对了1注是三等奖,奖4元。猜对2注是二等奖,奖20元。 猜对5注,是一等奖,奖100元!连猜对10注,重奖1万元!”   上次来看过演出的那个姓郭的光头和几个兄弟伙,也来看热闹。郭光头疑惑 问:“你们会不会扯靶子、丢卡子,哄瓜娃子啊?”   孙胖子晓得这是几个当地爱惹事的“杂皮”,便不开腔。栾飞天说:“咋可 能哟,谜底是提前写好的,当场开奖,作不了假!”   一些人围着桌子下注买起来:“我买蛇!”“我要一注青蛙!”“—注家 猫!”“来只耗子!”郭光头一伙36张谜,每张都买。   栾飞天、孙胖子急忙写下注票:“买3号纸条一一猜的是耗子!”“买25号 纸条,猜的是公鸡…….”这一卖,将近七、八百元,栾飞天喜上眉梢。   几十个人进帐篷,无心看节目,吵吵闹闹说:“先猜谜!先猜谜!”   “杨贵妃”花枝招展上来报谜:“‘—物生来真奇怪,能大能小变化快。有 时悄悄去偷菜,你说奇怪不奇怪?’一一谜底吗,是刺猬嘛!”   “妈哟,我猜的是耗子,它连田头红苕都要偷一一咋个谜底是刺猬哟?”干 瘦老头叫起来。   “杨贵妃”又开始报谜:“‘一个姑娘长得巧,天天都在山里跑,有人经常 想吃它,无人知它多和少’一一谜底吗,是乌龟!‘万里长江水流急,三峡下头 更神秘,吸引世界漂流者,风里浪里做游戏’一一谜底吗,是螺丝!”   “杨贵妃”报完,把台子上遮住的写有谜底的白纸展开,台子下人人喊冤枉。   郭光头气得破口大骂:“妈的,老子买了36张,就是‘缺牙巴咬虱子’,也 该猜对两个嘛,咋个火火落空?你那个‘一个姑娘手又巧’,明明应当是兔子, 你们偏说是乌龟。‘风里浪里做游戏’,老子猜明明是乌龟,你们又偏说是螺丝! 乌龟咋个又变成‘姑娘’,在山里跑?螺丝又咋个跑到三峡去了嘛?”   “小伙子,乌龟有水乌龟,也有旱乌龟,也有公乌龟,也有母乌龟,母乌龟 不是姑娘嗦?逮住了炖汤喝,咋个不是‘有人经常想吃它’呢?螺丝嘛,只要在 水头就能生活,未必三峡里就没得螺丝?”栾飞天笑咪咪解释。   郭光头气得要吐血,话也说不清楚了:“有、有你们这、这样挽、挽套套, 让瓜、瓜娃子钻、钻嗦?”   那个瘦老头也叫喊起来:“吔,吔,把孔夫子请来猜你们这些谜,把他脑壳 抓破来想,都猜毬不到!”   “李滚龙”在台子上干笑说:“你们都猜到了,我们吃个铲铲!”   郭光头一伙大吼大叫:“退钱!退钱!不退掀篷篷!”接着,抓起泥巴,石 块、砖头,雨点般乱砸上台,“杨贵妃”、“李滚龙”、栾飞天早挨了几下,抱 头鼠窜。台后秦翠花等人也吓得面无人色。   吓得栾飞天忙叫唤:“退钱退钱,莫掀垮了出人命!”   结果,“李滚龙”、栾飞天“猫咬尿脬空欢喜”,把到手的钞票又乖乖退了, 狼狈收场。   4.风雨之夜辣手摧花   晚上,马路对面几个大帐篷灯火辉煌、闹声喧天,“飞天剧团”无人进场, 全班人马凄   凄凉凉,饭桌上饮食无味。栾飞天和“李滚龙”已灌了两斤烧酒,眼睛红得 吓人。   栾飞天说:“咋、咋办?摊子要垮、垮毬了!”   “李滚龙”干巴巴叫起来:“咋办?只有脱、脱、脱,大家跳脱衣舞!”   田秋桂、陈小芬大惊失色,不知说啥好。秦翠花眉毛立起,大声说:“喂, 栾团长,我先对你说,我们是来打工的,啥子脱衣舞,我们是不干的哈!”   “不跳,不跳去喝西北风!” “李滚龙”跳起来吼道。   “管你喝啥子风哟一一结清工钱,我们走,另外去找活路做!”秦翠花也叫 起来。   “李滚龙” 满脸凶相,摸出身上匕首,“刷”地猛戳在饭桌上:“有狗屁 工钱!哪个敢走,老子把脸盘子给她抹了!”   陈小芬吓得哇的声哭起来,田秋桂脸色惨白,直往孙胖子身后躲。秦翠花也 有些害怕,抢个桌上的碗,声音颤抖:“你、你敢乱来,看、看我把碗给你甩、 甩来!”   孙胖子忙劝住“李滚龙”:“哎呀,莫来莽的啊,有话好好说嘛!”   栾飞天也拉“李滚龙”坐下,长叹一口气说:“其实,哪个想让你们跳那莫 名堂的脱衣舞嘛……..”他醉眼惺忪,无限惆怅地回忆:“孙胖子,你是晓得的! 我们川剧、曲艺的演员,也有过黄金岁月啊!唉,以前,传统剧、曲艺的观众真 多啊。单成都就有省、市川剧团,还有望江川剧团、群众川剧团,各区县川剧 团……你们的曲艺也兴旺得很呀!”   “老栾,你说得对头!”孙胖子也兴奋了,“那几年,总府街有 ‘实验书 场’、鼓楼北街有 ‘芙蓉亭书场’ 、东郊有 ‘如飞书场’ 、人民商场有 ‘成都市曲艺场’……每天唱腔悠扬!电台也天天播放曾炳昆的相书、贾瞎子的 竹琴、李月秋的清音、涂绍全的扬琴、邹忠新的金钱板……四川哪个不晓得这些 曲艺家!还办有曲艺刊物《锦江演唱》、《锦江文艺》,报纸上也经常刊登地方 剧、曲艺。”   “是嘛!哪像如今,报纸上尽登些歌星舞星三角恋、姐弟恋、同性恋,哪个 女歌星肚皮头怀儿了、哪个和哪个又‘乱爱’了……”栾飞天忿忿不平,又灌了 杯酒说:“妈的,那几年我们照样上过报!我和李滚龙两师兄还得过市上‘优秀 演出奖’,市上当官的上台子颁发荣誉证书,又是握手又是拍肩膀。那几年,我 们硬是觉得自己是民间艺术家,光荣啊!自豪啊!”栾飞天真的激动了,有几分 疯癫似的,夸张的双手比划,眼泪花却一颗一颗往下落。   秦翠花、田秋桂、陈小芬诧异地盯着他,生出几分同情。   孙胖子也长声悠悠悲叹:“唉,传统艺术发表无刊物,演出无场地,后继无 来者……全国许多戏剧、曲艺品种已经消失啰,像我们金钱板、相书、快板等民 间曲艺,又沦为江湖‘讨口子艺术’了!”   栾飞天话题一转说:“是呀!翠花,你们再老太婆一样,一本正经只唱些老 掉牙的歌,确实比不赢人家一一挣钱难啊!”   “我们家乡,夏天再热,女娃儿出门都不会穿短裤,别人要笑话的……”田 秋桂低声说,陈小芬也直点头。“你们挣钱难,就变坏,就逼我们跳脱衣舞?那 农民挣钱更难,就更去杀人放火违法乱纪?”秦翠花更不服气。   “到老子这里来了,脱也得脱,不脱也得脱!”“李滚龙”又露凶像,匕首 再次插在桌子上,“红葡萄、赵飞燕,把你们大腿亮出来!”   “红葡萄”和“赵飞燕”乖乖地捞开裙子。只见她们大腿根部,有烟头烫的 烧痕,还有隐约刀疤旧痕。“李滚龙”吼道:“她们才来的时候,嘴巴比你们都 狡,要不了两三个月,都要听话!”   田秋桂、陈小芬吓呆了,紧紧抱住秦翠花。秦翠花咬牙说:“我不信就莫得 王法了?我们要走,你又不准我们走,逼我们跳脱衣舞一一我们要到公安局告 你!”   “李滚龙”暴跳如雷,挥起匕首向秦翠花戳来:“老子又不是没进过公安局! 你害羞,你要脸,老子先把你盘子划了再说,你好去告!”   闪亮亮、白晃晃的匕首空中猛挥而来,已经要戳在秦翠花脸上了,幸亏孙胖 子把秦翠花往后急拉,才算躲过。秦翠花三个脸色惨白。   这时“杨贵妃”说话了:“哎呀,跳脱衣舞又有啥子嘛?你们看每天电视上、 报纸杂志上,那些大明星,坦胸露乳、叉腿亮胯的还少吗?翠花,你们既然出来 打工,脑壳还古板啥子哟,开放一点嘛,脑壳古板挣不到钱……这二年,男女睡 瞌睡都不当一回事,你们没听过:‘裤儿一松,挣钱轻松,裤儿一脱,当吃补 药’!女娃子嘛,早晚都要陪男人睡觉当婆娘,跳脱衣舞算个屁!”   田秋桂、陈小芬羞得面红耳赤,秦翠花闭上眼,咬牙说:“不听你这些烂话, 反正我们不脱!就是不脱!” “李滚龙”又恶狠狠要扑上来,栾飞天忙拦住他。   “杨贵妃”端起一个茶壶,给秦翠花、田秋桂、陈小芬一人倒了半碗茶水, 又提起酒瓶子给在座其他人都倒了杯酒说:“李哥,你也不要勉强她们脱不脱了! 翠花,今天场子演砸,大家心头都不舒服。你们三个喝不来酒,以茶代酒,大家 敬栾团长他们一杯,喝了好睡觉!”   秦翠花三个只好端起茶碗。只听得几张喉咙管里“啯啯啯”的响,酒杯见底, 秦翠花三个茶水也喝干。   哪消片刻,秦翠花三个女子都头重脚轻只想睡觉,忙去小帐篷躺下……孙胖 子此时酒意全消,却故作不胜酒力状,嘴里含含糊糊说:“我、我也喝醉了,我、 我啥子都不晓得了……”他缩在大帐篷角落处去了。   “红葡萄” 冯珠珠、“赵飞燕”赵小燕胆怯地望一眼满脸凶恶的“李滚龙” 李大伟,嘟哝说:“我、我们也要去睡了……”说罢起身离去。   栾飞天低声对“李滚龙”说:“你龟儿子叫杨德仙在茶水里下了‘面面药’? 硬是要‘霸王硬上弓’来莽的一一要不要得哟?”   “毬才要不得!”“李滚龙”嘴巴一歪说,“这些山旮旯来的瓜女娃子,你 要老实对她,她偏偏假巴意思装正经。把她‘点杀’弄了,她脸皮一厚反而听说 听教的!红葡萄、赵飞燕,不都是这样的?你去陪贵妃娘娘安寝,我今天晚上把 秦翠花抱到我床上尝个鲜。这个女子最野,先把她‘点杀’制服,剩下两个让你 先尝!”   “李滚龙,你龟儿今天晚上骚劲不要太大,谨防弄出人命来!”“杨贵妃” 冷笑一声,扯着栾飞天钻到帐篷另一个黑暗角落去了。   这一夜风雨大作,肮脏帐篷里发生的一切异声怪事,都被风雨声掩藏在沉沉 黑暗中……   好像又回到家乡那所山村学校……春光明媚、桃花盛开。那个教语文课的岳 老师,长得是那么帅气,女学生都暗中开玩笑,说他像电视上的周润发。岳老师 能唱歌、拉二胡、还爱在同学们面前朗诵自己写的诗歌……不晓得从啥时候开始, 成了春心萌动的秦翠花心中青春偶像。哟,岳老师怎么一下子变坏了,向秦翠花 追来。她又惊又吓又暗中欢喜,向前跑啊、跑啊,岳老师在后面追啊、追啊……. 追到桃花树下,岳老师一下子抱住秦翠花,嘴巴凑过来接吻来了!啊啊,岳老师 更胆大了,把自己裤子强脱下来,他压在自己身上…….秦翠花只觉得下身一阵 巨痛,她在反抗、挣扎,把桃花树都蹬得乱摇,花瓣乱飞…….岳老师怪怪地笑 着,说:“妹子,不要动嘛,不要动嘛…..”   啊啊,岳老师的笑脸怎么眨眼间变成凶神恶煞狞笑的“李滚龙”了?   秦翠花感觉身子像被绳索捆绑,一动也不能动。隔一会儿,又感觉自己像团 棉花样飘浮空中,不知将飘向何处……秦翠花在拼命挣扎、挣扎,终于睁开了眼 睛。   她觉得头昏痛得厉害,而且下身也隐隐作痛。她一摸自己,吓了一大跳:怎 么赤身裸体?一看才摸下身的手上有血,还有沾乎乎的脏东西!她往身旁一看, 更吓了一大跳:梦中的“李滚龙”,也赤条条睡在自己身边!那张凶狠丑恶的面 孔正在酣睡,眼皮半睁、嘴角流涎,他一只手居然还放在自己胸脯上……   这一瞬间,秦翠花还不大明白究竟发生了啥事。她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把 床角自己的衣裤急忙穿上。“李滚龙”被惊醒,懒懒地嘟噜一句:“好累…..不 再睡一会儿?”   秦翠花心中狂跳不止,她急忙跑出帐篷,在公路上乱走。天已大亮,冷风一 吹,她终于完全清醒过来:昨夜,茶水里有药,昏昏沉沉睡觉一一天哪,自己被 强奸了!   她六神无主,心中说慌不是慌,说怕不是怕,只觉得胸口堵得像要爆裂!脑 子里乱糟糟一团,却又像一片空白…….   “离家出来还不到一个月,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娃子,就变成杨贵妃说的 ‘陪男人睡觉的婆娘’了!消息传回家乡,我爸在众人前咋抬得起头来?咋办? 我该咋办?不如碰死算了!”   她突然发疯般抱着路旁一棵大树,用头“咚咚咚”狠撞,撞得头破血流。路 上行人诧异地看着她,终于有个尖脸妇人冲上前来把她拉扯住:“妹儿,你咋个 啰?你疯啰?啊哟,脑壳都撞烂啦!”   一些人急忙拿毛巾、拿纸给她揩血。秦翠花披头散发,推开众人尖叫嚎啕大 哭起来:“飞天’剧团,‘飞天’剧团…….我遭了!我遭了呀!我不活啦!我 不活啦!”   此处插图   图0106 :四川报纸揭露打工妹进草台班子后的悲惨遭遇. 图片来源:见 2001年5月15日《天府早报》   “妹儿,哪个人整你的?快报案嘛!”尖脸妇人又一把拖住她。   旁边一个山羊胡子老头议论:“跑滩的‘飞天’剧团一一该不是耍男女朋友, 她和男的在打冤家啊?”   另一个胖大嫂一撇嘴说:“这些事报案有屁用!镇上那家‘花蝴蝶’舞厅, 逼迫女娃子陪男人睡觉,女娃子跳楼,脚杆都摔断成两截啰,报纸上登了,警察 也来了……关几天门,如今生意不照样闹热!”   秦翠花挣扎开众人拉扯,狂叫道:“我、我遭弄成婆娘了!我、我要杀了 他!”   她跌跌撞撞转身跑去。尖脸妇人忙说:“啊呀,要出人命!快去报案哟……”   秦翠花跑回帐篷,看“李滚龙”还睡在床上,那副毫不在乎和慵懒的神情, 活像饱餐后正在剔牙缝回味…..秦翠花热血上涌,咬牙切齿拔下昨晚“李滚龙” 还插在桌子上的匕首,那匕首上还沾有血迹,是那天“李滚龙”杀鸡后没有揩干 净的。   秦翠花握着匕首,狠狠向“李滚龙”脸上戳去!   “飞天剧团”在“李滚龙”惨叫声中乱成一团。   警察来了,成都报纸的记者也来了。满脸血糊糊、痛得喊爹叫娘的“李滚龙” 被送到镇上医院急救。栾飞天、孙胖子和秦翠花、田秋桂、陈小芬都被带到派出 所去了。   几家草台班子在干预下,当然也偃旗息鼓了。   那帮“和尚”不能挣钱了,在镇上馆子里买了几斤猪头肉、几斤鸡爪子,大 喝烧酒。一个个骂骂咧咧地,喝得像要醉打山门的“花和尚”…..   一个年轻记者去采访“南方火凤凰杂技歌舞团”的络腮胡子班主。   记者说:“你们有演出许可证吗?”络腮胡子硬梆梆回答:“哪有什么证? 我们就是出来‘要饭’的!”   记者问:“有色情表演吗?有淫秽下流动作吗?” 络腮胡子答:“不就是 穿三点式哄点钞票?你对下流东西有兴趣,快去采访宾馆酒楼的‘野鸡’!”   年轻记者倒被弄得一怔,想了想又问:“你知道色情表演是违法的吗?”   络腮胡子火了:“违法个鸟!老子到处拖班子演出,都办了手续,交了票子 的!那家‘飞天’班子男女睏觉弄出事情,害得老子交了钱又不许演出,这才是 违法的!你咋不去问各地收我们钱的部门,为啥要允许我们扯场子?你咋不去? 咋不去?一一奶奶的!”   干瘦的年轻记者见络腮胡子拳头紧握青筋怒张,很有点像要“来一手”的先 兆,忙支支吾吾两句,落荒而逃。   他又去采访“飞天剧团”剩下的三个女子:“你们了解外号李滚龙的李大伟 强奸秦翠花的事情吗?”   “杨贵妃”杨德仙挤眉弄眼,怪声怪气说:“男女两个的事情,有啥子强奸 不强奸的啊!女的不愿意,男人能估到干?哎呀,你的女朋友陪你睡觉,是你强 奸她的?”   这年轻记者嘴巴张得鹅蛋大,面红耳赤,倒不知说啥了。   “红葡萄”冯珠珠见这小记者可怜兮兮的,想了想,说:“这个班子这一闹, 肯定散伙,我也不怕啥子了!我从乐山乡下来,半年前被哄到这个烂班子,强迫 演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哪个情愿嘛?但不干,就要挨打,拿烟头烫,拿 刀子戳,你敢不依顺?开始还感到丢脸,慢慢嘛,也麻木了!强奸不强奸,还不 是那回事?变了泥鳅,只有钻泥巴。你们报纸要登这些,只劝那些乡坝头来的年 轻女娃子,莫来当我们这些‘歪演员’……”   此处插图   图0107:2005年1月28日,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以《艳舞跳进了烈士陵园》 为题,曝光四川泸州忠山宾馆存在色情活动和有关部门查处不力的问题。其后有 关方面进行了严肃处理。图片来源:见2005年2月3日《成都商报》。   第二章 “人串串”和职介所   1. “花茶铺”惊魂   田秋桂和陈小芬又凄凄惶惶站在九眼桥上。陈小芬泪水在眼眶里转,望着河 水说:“离家出来才28天,我就像做了个怪梦。‘李滚龙’不晓得是死是活,翠 花也留在那里问情况,她杀了人该不会判刑啊?唉,我两个咋办哟?”   散伙时,孙胖子叹气说:“其实,栾飞天和李滚龙以前也不是这样坏的。我 常劝他两个不要太乱来,他们横起眉毛说:‘你来搭班子,挣你的钱,其它事少 说少管’!唉,今后我改行,吃清汤汤稀饭都不会出来乱跑啰!”   孙胖子虽然有些心痛,还是摸出100元钱说:“挣的两个钱,都在栾飞天那 里,如今他又留在派出所里。出门在外,吃住都要钱,连上厕所都要收两角钱….. 这100元,你两个一人50元,总能支撑两三天!”   “孙老师是好人!”田秋桂有些惆怅,“小芬,我们每个人身上只有一百多 元,要赶紧找活做啊!”   陈小芬望着桥下熙熙攘攘的“人市”,担惊受怕地说:“这个九眼桥‘人 市’,有些吓人啊!”   成都人向外地人介绍成都时,脸上往往有几分得意:“成都风景名胜多啊! 府南河、武候祠、杜甫草堂、青羊宫、天府广场…….成都生活好安逸!茶馆中 的盖碗茶、处处可听到的麻将声…….成都小吃更名是‘不摆了’,闻名中外! 麻婆豆腐、回锅肉、火锅、串串香…….”   但是,成都人也许想不到的是:在许多外地人心目中,成都最有名的却是九 眼桥。不但是四川省内,就是西藏、甘肃、陕西、云南、青海、新疆、贵州...... 到成都来想打工的人,一下车首先甩开脚板就往这里跑。在那些背着大包小包脏 兮兮的外乡人心里,九眼桥绝对是个好地方:他们希望从这里改变命运。   不论春夏秋冬,只要不下雨,自九眼桥头起往西数百米的府南河边,总是密 密麻麻挤满人。蚂蚁样动来动去的人中,打工妹还干净一点。大多数打工男人有 一个共同的特点:脏一一脸脏、手脏、衣服脏,连提的大袋小包也脏,因为除了 装东西,还要随时丢在地上垫屁股。他们来这里只有一件事:等一一等用工的人 雇用。而用工的人则对比鲜明:大都衣著时髦、满脸骄傲,以居高临下甚至鄙视 的目光,从头到脚审视……许多求职者蹲着、或坐在稀脏的地上,面前用纸烟盒、 破纸片,歪歪扭扭写着:“求职打杂”、“求职厨师”、“求职泥工”…….见 要用工的人走来,他们一拥而上,七嘴八舌:“老板,要不要人嘛?”   大批大批农村人口源源不绝来到这里,而雇人的“老板”却因“生意不好做” 越来越少。许多想“鸡脚杆上剐油”的人,做起从穷求职者身上赚几文的生意: 先是有人用大筲箕装冷包子、馒头、糖油果子、盐茶蛋、炒瓜子胡豆、劣质矿泉 水、竹笺插的波罗……在人群中穿梭叫卖。   慢慢的,有人黄昏时在河边上搭起破桌子、烂板凳,开起“苍蝇快餐”摊子 来:白米饭五角钱一碗,咸泡菜一角钱一碟,素菜两角、三角随意…….荤菜, 一元钱就可来一盘,那是暴病不幸牺牲的瘟猪肉、或无疾而终的长寿老母猪,用 红辣椒凉拌、或用红染料滷得油红发亮,仍逗得痨肠寡肚的穷求职者谗涎欲滴。 还有一元钱一大碗的“白酒”,无疑是酒精加冷水的“勾兑”杰作……许多打工 者也围坐此间吃得个“呼儿嗨哟”。   “城管人员”经常下班后再杀个“回马枪”,桌子板凳被踩得稀烂、佳肴美 酒被倒进河里、老板落荒而逃……   从早到晚,还有同样周身脏兮兮的小贩,在这里向打工者兜售从火车站荷花 池市场批发而来的百货、衣、裤…….这些“歪货”往往上身就烂,被形容为 “打个屁都会把裤子绷破”!这些手蘸口水不停数着零钱的小贩,多数人也像他 们的顾客一样,曾在求职打工者队伍中眼巴巴求职,等不到老板雇用,只好自己 风餐露宿、当起极可能血本无归的“遭孽老板”。   一些才进城的打工妹,会在这些“老前辈”地摊上买小塑料梳子、小镜子、 发夹、五角钱一只的“相因”口红,学习化妆技巧,迈出与大都市“接轨”的第 一步。   一些不怕羞的打工女人,坐在河边替别人刷皮鞋;一些年轻女人更胆大,嘴 巴涂得像喝了鲜血,只需两只小矮凳,手揑几寸长的小小挖耳勺,坐在黑乎乎桥 洞下,为男人“掏耳朵”。其实,女人装模作样掏耳朵时,男人多半在乱摸女人, 或正在讲价还价……那种暧昧样子,让人立刻联想刷鞋掏耳只是揽低等嫖客的幌 子。这道成都最怪异的九眼桥风景线,“联防人员”多次驱赶,这些女人屡败屡 战…..   夏天和秋天的夜晚,美丽的府南河边,总有很多求职者搂着他们的行李,在 蚊虫嗡嗡进攻中蒙头大睡;波光倒影的霓虹彩灯、高楼大厦,成为他们可望而不 可及的梦中天堂…..   此处插图   图0201:图为2003年成都九眼桥马路边上一些打工妹,正为找不着工作,既 无可奈何又焦急。图片来源:友人提供   九眼桥这个成都最大露天“人市”,2000年后迁到二环路河畔,在国内外仍 “享有盛名”,具有浓厚“江湖神秘色彩”,令有关方面头痛,也是为媒体提供 新闻的“风水宝地”:杀人、抢劫、诈骗、拐卖妇女...... 2001年10月16日, 由四川省公安厅打拐办公室和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主办的打拐、防拐大型法治宣传 活动,在成都市九眼桥劳动力市场举行。连副省长李进、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项目 官员小野正博和王大鸣等人,也亲自向打工妹们讲解防拐骗知识及法规、散发宣 传资料。   成都九眼桥劳动力市场每天的求职人员近万人,许多人贩子,和“非法职介” 混杂,成都人通称为“人串串”,骗人花样千奇百怪,一个良心发现的“人串串” 曾向《天府早报》记者透露:“在这里当‘串串’的有100来个,以请服务员为 名,骗卖去当‘小姐’,每年至少有1万个女孩被骗”!   而据官方统计资料,2000年4月四川省公安厅刑事侦察局通过网上调查: “统计全省上网的人贩子及拐卖犯罪嫌疑人员达55685人之多。拥有这样一个拐 卖犯罪‘军团’的四川省无疑是全国拐卖妇女儿童的重灾区。每年至少有数千名 妇女儿童被拐卖……”(见李彬林、肖兴文《“打拐” 路漫漫——对我省“打 拐”工作的观察与思考》,《四川日报》2000年4月28日)   又据警方极不完全的统计,2000年后仅两年间,九眼桥“人市”就有200多 名妇女被拐卖到另外七个省市。手段也恶劣,从“介绍对象”、“招工做生意” 的拐骗,发展到药物麻醉,武力劫持、强奸毒打。拐卖妇女的新闻层出不穷,还 曾经惊动国务院,总理李鹏曾批示:从速查处。   “人串串”贼滑,同行间交谈全是云遮雾罩的“黑话”,相互间除小团伙外, 极少透露真实姓名和住址,嗅到危险,迅速消失…..也许让人想不到:许多“人 串串”也是从农村来打工的。有的“串串”团伙有20多人,全是姑爷、舅子、老 表的亲戚关系。   派出所和“治安联防”的便衣混在求职打工者中游弋,同“人串串”在玩 “猫捉老鼠”的游戏,但很难逮“现行”:“人串串”可以理直气壮说:“在这 儿聘人,你凭啥子管我?”   “这两天‘发货’没有?”被称为“黑三娃”的小胡子问同伙“王老幺”。   “王老幺”西装革履,很像个老板。他吐着烟圈:“老子这几天倒霉,遭派 出所拘了几天,刚放出来!昨天诓了一个30来岁的‘乌鸡子’婆娘,转给一家 ‘农家乐’。这个‘乌鸡子’专吃‘卖肉’钱,上车一个屁都没放,下车就忙着 去‘上班’接客!本该200元,老子才得了老板150元中介费……. ”   “乌鸡子”是行话,指货色不好,按行规要打“折扣”50至100元。   “黑三娃”说:“上个星期我们几个兄弟伙,‘编’了个20来岁的‘丁丁猫’ 胖女子,货发到华阳。胖女子路上不听话,遭老子捶了一顿,最后400元卖给中 和场的OK厅!”   “人串串”把十七八岁的漂亮打工妹叫做“丁丁猫”(四川人对蜻蜓的称 呼),是“上等货”。这些“人串串”与成都周边市、县、场镇如温江、崇州、 华阳、龙泉等地“色情”业老板勾挂密切,以招“服务员”为名,骗卖一个年轻 貌美的“丁丁猫”,最高的可得800元的“职介费”。被卖后,这些“服务员”, 老板先“调教”(行话,指诱惑),若像新娘子样哭着久不“下轿”(行话,指 接客),老板就会“做手脚”(行话,指下春药),或“拈胆”(行话,指暴打、 强奸逼迫屈服)……   田秋桂和陈小芬来到“人市”,几双眼睛立刻寻猎物般盯上她俩。   “啊,又来了两个‘丁丁猫’……我们打伙上!”“王老幺”对“黑三娃” 低声说。   “妹儿,找工作啊?”“黑三娃”殷勤地跟在田秋桂、陈小芬身边,热情之 至:“我同用工单位熟,帮你忙嘛!”叽哩呱啦花言巧语说了10多分钟。陈小芬 几乎被说昏头,在犹豫。但田秋桂摇头不搭理。   外表老实,有几分风度的“王老幺”此时凑了上去:“妹儿,我有个哥们开 个度假村和OK厅,聘用吧台小姐和服务员,每月底薪400元,酒水还有提成!”   田秋桂、陈小芬仍有些迟疑。“王老幺”鼻子里“嗤”地一声:“这几年讲 法制,你们怕啥子哟?一个电话,110就来了!你们不放心,这是我的身份证, 你两个揑到嘛!”   “王老幺”显得十分老实坦诚,终于令两人心动,但田秋桂正色说:“我们 只先去看看,不愿意就要走哈!”陈小芬也直点头。   另两个年纪稍大的女人见状,也愿去。四个人随“王老幺”、“黑三娃”上 了辆白色面包车。 那两个女人从简阳县来打工,一个方珍、一个叫石蓉。   车飞快地向城外开,不久开到温江公平镇涌泉乡一处农家房里。“黑三娃” 对“王老幺”说:“我把这两个‘乌鸡子’发到这里,你在车上把两个‘丁丁猫’ 看好!”说着带方珍、石蓉下车去了。   田秋桂二人见他两个挤眉弄眼说摸不着魂头的话,心头疑虑。突然听到那两 个女人哭叫:“放我们走,我们不在这里!”接着是一些男人的打骂声……. “王老幺”忙对田秋桂说:“她两个素质低,只有在这个条件差的‘农家乐’上 班。等会给你们介绍更好的工作!”   “黑三娃”上车来了,捏着400元对“王老幺”说:“得了4‘碟’钱!”   这时那两个女人嚎哭声越发凄惨。田秋桂和陈小芬慌了,忙说:“哎呀,我 们不去了,带我们回九眼桥!”   “黑三娃”鼓起眼睛乱骂:“不去?老子车钱、油钱、酒饭钱哪儿‘起坎’? 上了车,由不得你们啰!”陈小芬嚎啕大哭起来。“黑三娃”对她肚子上就是两 拳,痛得她脸色惨白哭都哭不出声来…….“人串串”一般不打脸,“盘子”破 了不值钱。   “黑三娃”接着恶狠狠一把撕开陈小芬衣服,骂道:“你们再嚎丧乱叫,老 子揪你们的奶奶、扯你们的×毛!”两个女子哪还敢叫!   开面包车的司机是个“野租儿”,专吃“送货”钱,对这些事见惯不惊,把 车开得风快,七弯八拐地在金马旅游区一处装饰富丽的白色小楼前停下。竹竿上 扯了个蓝布幌子:“快活林茶庄”。附近环境幽雅,竹树婆娑,一群人正在搓麻 将。房间内还有人乱吼“OK”。   “黑三娃”和“王老幺”挟持两个女子直往里走进一间办公室。隔着窗户, 只听得一张茶桌上新来几个男人,在小工过来沏茶端凳时问:“你们这儿除‘砌 长城’打麻将,还有啥子好耍的?”   那小工一听,立即一改刚才木讷表情,嘻皮笑脸凑上前说:“人耍人,最好 耍!我们这儿卖‘花茶’,好耍得很!”   此处插图   图0203:图为2005年四川报纸揭露成都新都区一处“花茶铺”的丑行。图片 来源:见2003年3月20日《成都商报》。   田秋桂尖起耳朵听,心里想:“喝茶嘛,有素茶、花茶、红白茶…..咋个喝 ‘花茶’变成好耍的了?”又听得那几个客人问:“‘花茶’啥子价钱?”小工 说:“这里的行情,一般每碗收80到100元,根据货色,小费随意。如果‘出 堂’,店方只收‘出堂费’80元。”   田秋桂吓了一跳:“咋个每碗花茶要卖80到100元啊,他这茶里有人参?” 又听到那几个客人说:“有没得好货色?”小工脑壳鸡啄米般说:“有有有!”   田秋桂心想:“菩萨保佑这个地方是正经茶庄!”   这时已是黄昏时分,两个女子被带进里面一处有卷帘门和铁门的小院内。过 了一会儿,来了一个满脸残妆、打着呵欠的尖脸女人。她把一叠钞票递给“黑三 娃”说:“一个货色好点,一个差些。老价钱--好的800元,次品500,共1300 元,数好!”   这尖脸女人转身懒懒地对田秋桂说:“你们两个妹儿,到这儿就要听话,乖 一点,少吃些苦!干脆给你们明说吧,老板买你两个当陪客人耍的‘小姐’,你 们看见的哟--我给介绍人1300元!你们每人为老板挣够3000元,想走、想 留,随你们的便!”   她身后站着一个穿黑背心、染一绺黄头发、手握电警棍的小伙子打手,横眉 竖眼恶狠狠地盯着田秋桂二人,吓得两人打了个冷颤。“黑三娃”、“王老幺” 正手指蘸口水哗哗地数钱。   田秋桂终于什么都明白了,歇斯底里绝望地哭吼道:“我、我一辈子都记得 到你两个!”   “黑三娃”、“王老幺”看着两个女子满脸泪水、愤怒的眼光,也不禁身子 发抖,忙揣好钱窜出门去了……   尖脸女人说:“把脸皮抹下来,上班松活得很,又挣大钱!这屋头有床,今 晚上你两个好好睡一夜。不要乱跑哈,外头有大狼狗,咬死人不负责!”   那女人刚走,那个黄头发打手不晓得从哪里突然钻出来,嘻皮笑脸说:“两 个妹儿还有水色!没有遭男人弄过吧?老子教教你们今后咋个上班!”说着,死 劲把田秋桂按在床上,乱扯衣服。   田秋桂吓得惊呼乱叫,拼命挣扎。陈小芬先是一愣,马上大喊:“救命啊! 快来人啊!有流氓啊!”她拼命在身后扯黄头发的衣服。这时,那个女老板恰好 在远处喊:“朱二娃,你死到哪里去了?快出来招呼客人!”   黄头发悻悻然,恼怒地转身给了陈小芬一耳光,骂道:“你这两个滥婆娘,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老子明天再收拾你两个!”   此处插图   图0204:图为四川报纸关于警方解救3名从九眼桥被骗到双流县中兴镇“花 茶铺”、并被老板强奸的打工妹的报道。图片来源:见2003年3月21日《天府早 报》。   两个女子惊恐不安,急忙把门抵紧。陈小芬说:“我们马上逃跑!”   田秋桂说:“啥子地方都不晓得,朝哪跑?你没听到外头狼狗又叫得吓死人? 我、我们只有明天找机会逃走……”   两人担惊受怕,几乎一夜没睡。   第二天上午,那个尖脸女人主动借钱200元,并陪田秋桂俩人上街买衣服, 后面跟了那个黄头发小伙子。田秋桂心慌意乱,瞅机会对陈小芬耳语说:“我两 个被控制起来了--想办法报警察!”   她们在一家商店看衣服,尖脸女人在铺子门前和熟人扯闲话。田秋桂忙对陈 小芬说:“你快去上厕所!” 那黄头发监视陈小芬往厕所方向去了。   田秋桂按捺住心慌,对店里卖衣服的女孩说:“我打个电话,叫她们也来选 两件!”   女孩忙说:“你打嘛!”女孩一转身,田秋桂早按了个110,声音有些发抖: “我们被骗到这里来了,快来救我们啊!电话是27818…….”她不敢多说,电话 匆匆挂断。   尖脸女人刚好走进来,撇起嘴巴说:“挑巴适没有?马上去上班啰!”   田秋桂、陈小芬被尖脸女人带回茶庄,强迫浓妆艳抹,穿着新买来的裙子。 那黄头发开着一辆本田大摩托,叫田秋桂桂两个女子坐在后面。他眯着眼怪模怪 样对二人说:“老子带你们先去兜风拉客,你们坐好哈,不要东倒西歪的。车子 弄倒了,谨防老子压在你们身上,还要捶你狗日的两个!”   两个女子晓得碰上了亡命之徒,只好听天由命。   摩托车轰轰隆隆载着两人在金马旅游区内乱逛。一见游人汽车开来,那黄头 发就轰着油门开到汽车前说:“老板,到我们那里去耍嘛!我们那儿吃的安逸, 耍的安逸,小姐更安逸!”   令田秋桂二人吃惊的是:这里至少有10多辆类似的摩托车,车后也都坐着 一个、两个衣着   暴露、浓妆艳抹的妖冶女子,到处拦车拉客。附近有个小路牌,写着“金马 旅游区六条街”。   (作者注:田秋桂、陈小芬招工被骗遭遇,完全依据真实案例而写。事见 《求工心   切姐妹花落入淫窝》,《天府早报》2001年6月6日。被骗到温江金马的为打 工姐妹林和   林莉。另外,《商务早报》2000年3月8日《OK厅逼疯被拐女》一文中披露: 打工妹许   某带着表妹在九眼桥,双双被骗到温江卖给了金马旅游开发区六条街 一家 OK厅强迫卖淫,   被解救回来后,许某已变痴呆。)   .   突然,有两名警察也骑着摩托从远处迎面开来。   田秋桂、陈小芬拼命大喊:“警察!警察!”   黄头发慌了,吼道:“不准吼,老子弄死你两个!”   话音未落,警察的摩托车已开到眼皮底下:“是不是你们报的警?”   田秋桂、陈小芬尖叫:“是,是……救我们!”她们忙着下车,黄头发手忙 脚乱,摩托车倒在地上,三个滚成一团…….   此处插图   0208.“拐卖”并强迫打工妹卖淫罪恶活动一度非常猖獗,图为四川报纸 1999年披露打工妹被“拐卖”到温江悲惨遭遇、惊恐逃亡的报道。图片来源:见 1999年2月6日《蜀报》   两个女子被警察救回成都,两天后才晓得:她们算幸运的。同车被卖到温江 公平镇涌泉乡的方珍、石蓉遭遇更惨。这两个女人下车后,不到10分钟,方珍被 一个高大强壮“莽大汉”拉扯到一个外号陈巫婆的女人家里,关在只有1架床的 小屋里。深夜11钟,陈巫婆的男人叫方珍“招待客人”。方珍以“来了例假”为 由好不容易打发走客人。石蓉则被陈巫婆的男人带到了另一个地方,被强暴后, 石被带回交给另一处“人肉”老板“独眼龙”廖军。   凌晨零时许,“独眼龙”的帮手--也就是那个“莽大汉”,受“独眼龙” 指示,又把石拉到附近一中年瘸子家被瘸子强奸;1个多小时后,“独眼龙”又 强行把石拖出屋外,在附近机耕道上强奸了她。早晨天刚亮,陈巫婆的男人又带 了一个中年嫖客到方珍房里,方仍以“来了例假”为由才躲过一劫。     第二天上午9时许,石、方哭闹踢着上锁的卷帘门,也许是怕闹得太凶发生 意外,“独眼龙”开了门,搜走她俩身上仅有的380元钱才放了她们。   身无分文的方珍和石蓉怕老板派人追杀,不敢走大路,只好边问路边沿小路 逃生。直到第二天下午5时许,她俩才回到了土桥方珍的亲戚家。   一顿号啕痛哭后,方珍的表哥胡宽决定报案。小学文化的方珍、石蓉怕遭报 复,先还不同意报案,胡宽向报社投诉。几天后,成都几家媒体的记者和石蓉、 方珍、胡宽三人一起再次来到公平派出所。在石、方的强烈要求下,才立了 案…….   成都报纸的记者在这一带采访时发现:这里没有茶坊,也没有OK厅,尽是一 些普普通通的农家住房。在距机耕道仅数十米远的一片竹林里,是一座半草半瓦 的破屋--用单砖隔成的4个单间仅容得下一张小床,“独眼龙”等人就是在这 些屋子里强迫妇女卖淫的……(作者注:方珍、石蓉遭遇见《两受骗女子淫窝逃 生》,《华西都市报》2000年8月26日).   看来,色情业泛滥,这里只是“低档”淫窝。“拐卖”,已到“活抢人”地 步。   此处插图   0212.九眼桥市场甚至有“拐卖”打工小伙子、并强迫去提供性服务的罪恶 活动。图为四川报纸披露乐山来成都的打工青年兵兵,被“拐卖”并强迫“接客” 的遭遇。图片来源:见2005年2月25日《成都晚报》。   2.职介所风波   田秋桂、陈小芬被警察送回成都,在九眼桥附近巷子内又脏又乱的“鸡毛店” 小旅馆里睡了几夜,才惊魂稍定。这天早上起床,陈小芬揉着发红的眼睛说: “夜夜都听见耗子成群结队打架,睡一夜还收5元钱…….我们回家算了啊!”   田秋桂咬咬牙说:“翠花又没得消息,我两个咋回家?小心一点,再去‘人 市’天!”   她们再次来到九眼桥,怯怯地往人多地方站。   旁边有个20多岁的小伙子,人又高又结实,长得很帅气。他穿着棕色旧卡克、 背帆布书包,像个学生,手里捏着张纸条:“求兼职小时工”;还有一张报纸, 他说报上有他的“作品”。   那些脏兮兮的打工男人问:“你学生娃娃,又一表人才,咋个混在我们这些 ‘打滥仗’的打工崽中间抢饭碗啊?”   这个学生其实有点紧张,故作潇洒说:“我嘛,是江油县乡坝头来的,在四 川大学读‘自考大学’。 ‘自考大学’低人一等,学校又不管分配工作。我现 在都毕业了,家里又穷,一时又没找到合适活路做,要趁自己挣生活费。我身上 只有30多元钱了!这报纸上有我写的两篇‘豆腐干’小文章,可能会有一百块钱 稿费吧?我去报社,人家不耐烦地说刚整理到前几个月份的,还早呢!我哈着腰 问他们要不要打杂的?人家冷冰冰回答‘不要!’嘻嘻……”   田秋桂是很内秀的女子,晓得小伙子强装笑颜,心里很同情他。   这时,很多人围观小伙子,在拿他开玩笑:“你是大学生,这副样儿又乖, 可以应聘去找个成都小婆娘,当上门女婿嘛……哈哈哈!”   小伙子脸红筋涨,眼光突然与田秋桂相碰,倒把田秋桂也弄得不好意思,忙 转过头去。   有个中年瘦子过来了,一脸刻薄样,“喂喂”两声,喊牲口一样把小伙子喊 过去。看到小伙子纸牌子上写着“可完成各类工作(电脑操作及脑力体力)”, 就从鼻子里怪声怪气说:“吔一一你啥子都能做?能打原子弹?吔一一你啥子都 能做?我给你一百块钱一小时,去把蜂窝煤给我洗白,你干不干?吔一一龟儿 子……”   他阴阳怪气骂骂咧咧了走了,小伙子弄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又一个满脸涂粉、眼睛纹眉,化妆得像妖精般半老徐娘走来,公鸭般喉咙大 声问:“你是不是大学生?”小伙子说:“就算是吧…...”妇人立起起眉毛、 凶极了,就像在审贼:“把毕业证拿出来给我看!”小伙子低声说:“我毕业证 书还没有发下来……”   妇人干吼起来:“毕业证书都没毬得,还敢乱冒皮皮臭绷大学生!”又嘴里 不干不净地走了。   小伙子面色惨白,看样子十分难受。田秋桂一下子觉得同病相怜,心里酸酸 的……她转身对小伙子说:“你不要和这些没教养的人一般见识!”   旁边刚才乱开玩笑的农民也宽慰起他来:“妈的,这些城里人可恶得很,包 包头有两个钱,就洋歪歪的,昂起脑壳乱踏屑人!你莫难受,这些人说不定是人 贩子!”   “人贩子还要拐买男的?”田秋桂惊讶地问。   那些农民七嘴八舌:“嘿,偷鸡贼还分公鸡母鸡嗦?人贩子还管你是男是女! 老子看刚才那个老婆娘就像专拐小伙子的!”   陈小芬说:“我们前天就被骗到温江去,好吓人哟!”她和田秋桂你一言我 一语说起来。   打工的农民们听她两个讲完,日妈捣娘地乱骂起来:“我日他先人板板啊, 我们农村出来的女娃子,像牲口样卖来卖去,硬是没毬得王法啰!”   正说着,一个50岁左右的瘦女人走来,打扮时髦,说话尖声娇气的。她走到 面前,指着陈小芬说:“你去不去我家当保姆?管吃管住,每个月250元……”   陈小芬见女人像个有钱人,忙说:“我愿去!愿去!你家在哪里嘛?”她急 切地拉着田秋桂说:“阿姨,我两个一起出来的,都去你家当保姆,行吗?”   那瘦女人说:“我家住肖家河街。我们两口子都是国家干部,又不是做生意 的大老板,哪有福气用得上两个保姆啊?”她又指着田秋桂说:“我刚才悄悄把 你两个看了半天,这个女子比你长得漂亮,又鬼机灵样子,不是当保姆的人!你 嘛,看起来要老实一些……但我话要先说清楚,我看你也像个会做事的女娃子, 就是要作风正派哈!”   陈小芬忙问:“阿姨,啥‘作风正派’哦?”   瘦女人撇嘴说:“就是当小保姆,不准和我家男人乱来!”   陈小芬脸一红:“人家哪会乱来这些啊!”   瘦女人说:“我们干部家庭,我谅你也不敢!走嘛,去试试再说。”   陈小芬转身犹豫:“秋桂,我走了,你又咋个办啊?”   田秋桂掏出圆珠笔,记下瘦女人的电话。她强作镇定说:“这个阿姨不会亏 待你的,你放心走吧……我找到活路做,就通知你!”   陈小芬一团高兴,忙跟着瘦女人走出“人市”。田秋桂望着她两个一路走一 路说的背影,想到:三个人热热闹闹结伴出来才一个月,秦翠花杀了“李滚龙”, 这时不晓得究竟怎样?而陈小芬又去了…….霎时,她感到形单影只、凄凄惶惶, 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她觉得这么多人,又不好意思,忙掏出手巾揩泪水,可是那泪珠子忍也无法 忍,仍扑簌簌地落个不停……这时,那个大学生走到她身前,轻轻说道:“你不 要难受,出来打工早迟都得分开的!”   田秋桂使劲擦干泪水,红着脸说:“谢谢你……我们三个人一起出来,就剩 我一个人了,我、我实在害怕呀!”   大学生沉默一阵,有些犹豫地说:“这个九眼桥‘人市’,实在太凶险啰…… 你一个弱女子,不能再在这里了!我叫邹志成,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们一起去招 聘会、去职介所,那里多少把稳一些!”   “我、我信得过你!”田秋桂望着对方虽然只有20多岁,脸上却很有些疲惫 沧桑的愁容,她突然涌出一种感觉:这个落难的大学生,目前成了自己最可信赖 的人了!   田秋桂和邹志成离开闹闹嚷嚷的“人市”,往新南门方向走去。过了安顺桥, 一串临街旧瓦房店铺子。邹志成说:“这里是成都有名的卖假烟的场合,警察经 常来按窝子,没几天又死灰复燃!”   烟铺子中间有家“献爱心职介所”。门外招牌上红纸写着:“急聘!高薪! 讲诚信、献爱心。本所代理多家大公司、工厂,急聘大堂领班2名、公关小姐5名、 司机10名、推销员20名、服务员30名、电工、焊工各40名…….”   田秋桂眼睛都睁大了,又惊又喜对邹志成说:“啊哟,早晓得这里在急聘人, 我们何必在九眼桥瓜兮兮地呆站嘛?”   邹志成有些怀疑:“我们去看看再说嘛。”   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妇女坐在店内旧藤椅上翻报纸,见两人走进店内,她声音 柔和,笑吟吟地问:“你们两个找工作哇?请坐。”田秋桂忙说:“我们想找个 活路做!”那妇女说:“我们这里工作岗位多得很!”   田秋桂奇怪地自言自语:“咋个九眼桥人那么多,都找不到活干呢?这里工 作岗位这么多!”中年妇女瞅她一眼,咧嘴笑道:“你这个妹儿好天真!我给你 说:九眼桥大都是下苦力、没文化的‘弯脚杆’民工去的地方,只有建筑工地背 砖头、淘下水道、挖粪坑坑的单位才爱去那里找零工,哪个有档次的大单位去那 里找人哟!”   田秋桂转身问邹志成:“啥子叫‘弯脚杆’?我看九眼桥‘人市’上没得残 疾人,哪里有那么多‘弯脚杆’哟?”   邹志成愠怒地说:“这是城里人挖苦糟踏农民的话!农民一年到头挑重担子, 脚杆没有城头人伸展,人家就骂是‘弯脚杆’,又叫成‘弯弯’!还有人叫农民 是‘挛儿’、‘农二哥’、‘广耳石’,重庆叫成‘农花儿’,有的地方又叫成 ‘乡巴佬’、‘土老俵’的……哼,没得几亿‘弯脚杆’,城里人只有去吃牛 屎!”   戴眼镜的妇人忙赔笑说:“嘿嘿嘿,城里人爱这样叫,我也跟着这样叫惯了。 再说,我看你们两个长得洋洋气气、漂漂亮亮,实在不像农村出来的!你们不要 怄气,我给你们找个好工作!”   邹志成说:“哪个有心思跑到你这里来怄闲气啊!你们咋个介绍工作嘛?”   那妇人说:“先交80元‘建档费’,我们3天之内就给你们联系合适的工作。 用工单位录用你们后,根据情况再交100元至300元的‘中介服务费’。”   田秋桂“啊哟”一声:“要收这么多钱嗦?”那妇女白她一眼:“不收钱, 我们吃啥子?总不能像这个小伙子说的那样,去吃牛屎嘛!就是我们要吃,城里 头又哪有那么多的牛屎?你上了班,每个月至少挣五六百元,交这点钱算啥子?”   田秋桂对邹志成说:“也是!真的一个月能挣五六百元,这些钱也值得。” 她转身又问:“交了建档费,能保证找到工作吗?我们不要白交钱啊!”   那妇女像受了奇耻大辱,脸都气白了:“你没看我们招牌是‘献爱心’?我 们以‘诚信’为宗旨,不能介绍工作退你钱!墙上玻璃框框头是我们正儿八经的 营业执照,工商局颁发的,每个月给国家纳税、合法经营一一你们弄清楚,我们 不是九眼桥‘人市’上专骗瓜娃子的‘人串串’!”   田秋桂忙陪小心,柔柔地说:“阿姨,你不要生气,我不会说话。我这就先 交建档费!”   她拿出钱包,对邹志成说:“我刚才在‘人市’上听你说,你身上已经没有 钱了。我这里还有近两百元,我先给你交。”邹志成忙阻止她:“不忙!不忙!”   那妇女扶扶眼镜,笑着说:“哎呀,我看你两个真是郎才女貌!既然耍朋友 了,还分啥子你我哟?”说着,早把田秋桂手上的钱收了,哗地一声锁进抽屉中。   田秋桂和邹志成都脸刷地通红,又无从解释,尴尬呆立。邹志成无可奈何皱 着眉头讷讷说:“哎呀,你着、着啥子急嘛!”他又忙问那妇人:“你说介绍不 成功要退钱!”   那妇人白他一眼:“哎呀,你这小伙子好啰嗦!我们诚信为本,咋个赖你们 这两个钱哟?”两人刚把登记表填完,门外突然闯进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 田秋桂一看,叫起来:   “啊哟,你不是陈小芬邻居毛正刚吗?小芬刚才都和我在一起,她到川大一 个退休老师家当保姆去啦!”   毛正刚矮个子、脸黄瘦,一脸汗水,像心急火燎的样子,他说:“啊,我晓 得你一一你是村小学田老师的幺女田秋桂嘛!等会儿我再和你说其它的,这阵子 我要先找这家职介所退钱!”   邹志成忙问:“你是咋回事?”   毛正刚气呼呼地说:“我看‘人市’上不好找事做,他们这里说得花哨,在 这里交了80元啥子建档费,被推荐到二环路西二段天德实业公司当押运员。公司 李经理说:‘试用期400元,期满工资600元,每天还有5元钱的误餐补助’!叫 我三天后去上班……”   田秋桂说:“可以啊!你上班了?”   毛正刚叫起来:“是啊,我一听可以嘛!三天后,我去公司上班,对方让我 过三天再来。我熬了三天再去上班时,被一位热情的小姐拉住说:‘赶紧办手续! 健康证、工作证、生育证、工作服押金,还有返还‘献爱心’职介所的100元……. 全部办完要580元。到处都是这个价,我们公司破例,以后可以给你报销200元。’ 我好说歹说,交了400元钱,那个李经理对我拍着胸口说:‘三天后你肯定来上 班!’我又眼巴巴地等了三天, 赶到公司上班。楼下一位好心太婆对我说: ‘小伙子别上去啰!这公司一阵叫“地德公司”,一阵又改成“天德公司”,以 后还不晓得又改成啥子公司呢!那搂上的“天德”早搬飞了!’我一听,眼睛都 大啰!忙问太婆:‘你老人家晓得它搬到哪里去了啊?’老太婆说:‘搬到哪里 去了?只有天晓得、地晓得、他自己才晓得!’我、我就跑到这个职介所,找他 们要个说法,要求退钱。来了几回啰,来一回推一回…….”   此处插图   0214. 四川报纸揭露骗了农民工血汗钱就“搬月亮家”的职介所的恶行。图 片来源:2003年3月24日《成都晚报》。   毛正刚在铺子里吵吵嚷嚷地讲事情经过,许多人跑来看热闹。邹志成马上叫 起来:“你们这里诚信个铲铲!把我们刚才交的钱退来!”   那个眼镜女人有些慌了,忙向里屋叫道:“万经理,快出来哇,有人闹事 情!”   里屋里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秃顶男人,摇着把大纸扇子、趿着一双塑料拖鞋 不慌不忙走出来,对毛正刚大声武气地说:“你又来干缠啥子?我早就对你讲了, 我们职介是成功的!你去报到后那个‘天德公司’同意录用的回执单子,是你亲 手交回来的哟!”   毛正刚又急又气:“那、那‘天德公司’跑了嘛!”   万经理鼻子里“嗤”地一声:“它跑了,关我们啥子事?就像婚介所拉皮条, 保证你讨了婆娘后,还要保证你婆娘不偷男人?还要保证你婆娘生娃娃不难产? 还要保证你们不打离婚案?嘿,你硬是‘弯脚杆’嗦,怪头怪恼的!”   毛正刚的脸更蜡黄了,额上汗珠子直冒,他急得带着哭腔:“吔,吔,我们 从乡坝头来打工,挣的是血汗遭孽钱啊!这几百元钱,是我、我工地上背砖头挑 水泥,日晒雨淋,皮都磨脱几层挣、挣来的啊……..你、你们城头的人,就、就 这样子黑起心整、整我们冤枉嗦?”   邹志成接着说:“我们不登记了,把160元建档费退来!”   万经理勃然大怒,鼓起眼睛对邹志成说:“你咋的?你想来就来,不想来就 走,把这儿当饭馆子啊?你交了建档费,已经填了表,我们三天之内保证给你们 介绍合适的工作,你凭啥子交了钱又要退钱,想耍我们嗦?”   田秋桂见他凶巴巴的,有些害怕。邹志成麻起胆子说:“介绍成功?我怀疑 你们搞的是职介所与用人单位设置的连环骗局鬼把戏!”   “你说啥子呢?你敢破坏老子‘献爱心职介所’的声誉?” 万经理手指来 回地掸着衣服,冷冰冰地对邹志成说:“小子,你还不了解我的脾气。我生气了 就不好惹哦,那时别说退钱,恐怕你连人都走不脱!”   “你要干啥子?要打人?我要去告你!”邹志成也急了。   “你快去告啊!你不去告,就是臭虾子。明告诉你,老子红黑两道都有人! 你破坏职介所声誉,老子今天就要收拾你娃娃!”说着,万经理一拳头呼地甩过 来,吓得田秋桂“啊”地尖叫起来。   那戴眼镜的妇女忙拉开万经理,细声慢语对胸脯上挨了一狠拳的邹志成说: “小伙子,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自己心甘情愿交钱填表,我们答应三天内给你们 找到工作。屙泡尿的时间,你又要求退钱一一大家来评理,看到底是哪个不对 嘛?”   旁边批发假烟铺子的一个瘦老头说:“对头!小伙子,你吃饭都不再长的人 了,又没得哪个强迫你交钱。就像我们卖纸烟,你买之前就要脑壳头想好,钱一 过手,还兴反悔么?”   毛正刚泪水哗地流出来,嚎哭嚷道:“妈哟,我们说又说不赢你们,打又打 不赢你们,我和你们城里的人拼了!”   他一头就要向万经理碰去,田秋桂拼命拉住他,尖叫道:“要不得!要不得! 慢慢讲嘛…..”   此处插图   0216.图为一个被骗1500元的打工妇女在向有关方面愤怒投诉。“黑职介” 骗人恶行累累,成都政府多次严加惩处。图片来源:见2005年2月22日《成都商 报》。   3.“人串串”的“九阴白骨爪”   正闹得不可开交,马路上人围了一层又一层,汽车堵塞了一长串。这时候进 来一个戴大沿帽、手臂上戴个红袖套的胖子,一脸油光,嘴巴头还喷着酒气。他 嘴里吼道:“又在闹!又在闹!”他板起脸对毛正刚说:“你说啥子要‘和城里 的人拼了’?未必城里的人都得罪你了?现在讲究法制,你咋个来不来就拼命哟? 影响治安、破坏交通,你能负责?你说那个天德公司跑了,你到法院告状嘛,应 当让法律保护你嘛!如果法院判定职介所有责任,就追究他的责任嘛!”   “对头!对头!”旁边瘦老头等卖假烟的人异口同声,“这些乡坝头来的农 民,硬是一点法律都不毬懂!”   那胖子又转身打量邹志成几眼,说:“看起来你是有点文化的年轻人嘛!应 该晓得啥事情都应当‘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人家有执照,照章纳税, 也应该受到法律保护。你张口就说人家搞啥子‘连环骗局’,你的根据在哪里 嘛?”   “这、这……”邹志成张口结舌。   “算了算了,不要再在这里影响秩序了!”胖子对毛正刚说:“天德公司是 不是确实跑了,你可以去报个案。”他又转身对邹志成说:“人家保证给你们三 天内找个工作。如今农村头的人一潮一潮地往城头涌,职介所给你们联系工作单 位也不容易,你们不要太着急嘛。三天后,再来说嘛!有啥子值得吵吵闹闹的? 人都散开!快散开!”   田秋桂、邹志成和毛正刚垂头丧气离开职介所。   毛正刚眼睛还红红的,嘴里日妈捣娘地乱骂:“妈哟,龟儿子说得轻巧, ‘报案’、‘法院告状’……..老子饭都吃不饱的穷打工崽崽,成都东南西北方 向都弄毬不醒豁,去找鸡巴大爷告状啊?”   田秋桂对他说:“你现在打算咋办呢?”   毛正刚说:“我和三十多个人挤在东光小区工地窝棚里,原想找个好一点的 工作,哪晓得连一个月挣的血汗钱都蚀进去了!只有再下苦力去卖命嘛……东光 工地离小芬去当保姆的地方近,我有空就去找她!”说完,心事重重走了。   田秋桂心头也慌乱起来:“城里找个工作咋这样麻烦啊!要是我们的钱也被 骗了,几天后又找不到活路做,我、我身上只剩几十元钱了…….”   邹志成安慰她:“你先不要紧张,三天后那个啥子‘献爱心’职介所找不到 工作,我去报社告他龟儿子!听说城中心今天有个招聘会,我们再去看看。”   两个人过了新南门、锦江宾馆,沿人民南路,不知不觉到了市中心的天府广 场。   邹志成说:“这个地方就是成都人常说的‘皇城坝’,传说三国演义中的刘 皇叔刘备就住在里头,其实这些是瞎扯。明朝才在这里建蜀王府,‘文革’年代 ‘破四旧’,把几百年的老皇城硬拆了,1968年后在这里修个‘万岁馆’,塑了 个毛主席像一一你看,那不是毛泽东挥手的塑像!以前,那些年‘老知青’ 不 满上山下乡,说:‘毛大爷挥手对我们说:‘红卫兵小闯将,去吧!到农村当 ‘农二哥’修地球、吃红苕吧!’知青家长安慰娃娃们说:‘儿啊,不要难过! 毛老人家并拢五个手指,表示最多在乡下干5年!’”   田秋桂说:“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邹志成接着说:“时过境迁,这个歌功颂德的‘万岁馆’,如今叫省展览馆, 全国糖酒交易会、四川国际电视节等等都在这里轮番亮相。如今最爱搓麻将成都 人,说毛主席塑像向前伸手是表示‘五番胡’;喝酒行酒令的人又说那是‘五魁 手’;外地人还有喊作‘成都大佛’、‘大菩萨’的;好多打工的农民来这里逛, 又说:‘毛主席正挥手杆,欢迎我们农民都进城头打工啊!’”   田秋桂扑嗤一声笑了:“肯定是胡说!”   邹志成也笑了:“毛主席老人家风里雨里站了三十多年,也够辛苦的!他肯 定想不到他在世时,几千万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如今弄颠倒了,是上亿的农民反 转来涌到大城市!”   看着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田秋桂眼花缭乱,她说:“大都市真繁华啊!” 邹志成叹了口气:“大都市再繁华,不是乡下人的!”   田秋桂说:“你是大学生,毕了业还怕在城里找不到个好工作嗦?我好羡慕 你啊!”   邹志成望着她:“你以为这几年大学毕业还好走俏么?揣正规大学毕业文凭 的,找工作都难,何况我们这些‘自考大学’又是农村来的大学生,要想‘杀’ 进城,艰难!”   两人走到人民公园附近,一幢大搂门前果然挂着“现场招聘会”的大布横幅。    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头发梳得油亮、穿一套黑西 装笔挺,热情地走来说:“你们两位找工作吗?我们周二、周五举行现场招聘会, 兼职、专职应有尽有!”   他引田秋桂、邹志成到大院内一幢楼房的2楼上,只见挂着“‘寰球’人才 交流中心”的金字铜牌,有6个科室和1个财务室。那个男子呱啦呱啦地介绍: “我们人才中心每个科室分工不同,1、2、3科室为专职招聘,4、5、6科室为兼 职招聘…...”   邹志成伸颈项看每个科室:空荡荡的,都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旧椅子、一部 电话。   那男子问了两人的学校、年龄、家庭住址后,说:“我们这里要交10元钱的 建档费。田   秋桂睁大眼睛:“咋个又要交建档费啊?”   那男子有些奇怪:“啥子‘又要交’啊?你们交过了?”   邹志成把刚才的经过说了一遍。那男子迟疑一阵,爽快地说:“我看你是川 大学生,不   瞒你说,我叫龙如海,是这个中心的业务经理,也是川大出来的,我两个还 算是学友呢。我干脆和你‘月亮坝头耍刀一一明砍’!这每个人10元的建档费你 们还是要交的,但我不会整你们冤枉。我们这两天正缺工作人员,你两个干脆先 到我们这里来当‘串串’:每拉来1个求职者,你就可以提成5元钱,中午还要管 一顿盒饭。我们这里最行的人一天能拉10多个求职者。”   “哎呀,叫我们也去骗人嗦?”田秋桂轻声说。   龙如海有些不快:“话也不能这样说嘛!如今是信息时代,靠信息流通挣钱, 也是正大光明的行业。我们搞职业介绍,牵头介绍成功的也不少。当然啰,求职 者交10元钱进场打个‘水漂漂’搞空事的情况更多一一这也是正常的嘛!不然我 们盒饭哪里‘起坎’?办公室租金又哪里开销?我要不是看你人材长得好,很有 潜力,你男朋友又是川大学生,不得和你们说这些!”   田秋桂脸又一红,转头不再开腔。   邹志成说:“龙经理,既然你这么直爽,把我当小兄弟看,我们交!”   龙如海拍他肩头笑着说:“这不就对啰!”接着,龙如海带他到财务室,邹 志成从仅有的30多元钱中,掏了20元交了建档费。他问龙如海:“龙经理,你是 我们老师了,教我们咋个成为合格‘串串’嘛!”   龙如海扫视他俩片刻,笑着说:“凭你两个形象和高素质,保证你们十分钟 毕业,比在川大啃那些烂书本本撇脱多了!”接着他一言不发,把两个人径直带 到大街上。   望着络绎不绝的行人,龙如海一本正经说:“你两个听好,‘师傅’传授 ‘九阴白骨爪’一一抓钱的真经啦!你们首先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观察容易 ‘上钩’的几类人:在职介所门口犹豫、或主动上前询问的人,说明他们需要工 作,正逼得心慌;衣着普通甚至寒酸者,说明大多包包头缺银子用;学生娃儿打 扮的,女生呢,多半想打工挣点时装衣服钱、口红钱,男生嘛,则多半想点啤酒 钱、上网钱、零花钱….. 你两个再听好,‘师傅’接着传授‘揽客绝招’:要 主动攀谈,滔滔不绝,介绍各种适合他们的职位,而且要吹嘘薪金优厚,赞扬求 职者形象气质好,以获取好感和信任。使用的招数是察言观色、连拉带扯、花言 巧语……”   邹志成扑哧一声笑起来:“龙经理,你这些‘绝招’,不就是刚才拉我们进 去的经过嘛!”   龙如海板起脸孔正色说:“大学生进学校啃了几本教科书,就自以为‘上知 天文、下知地理’,成大知识分子了--其实,那些书本知识,用四川话来讲是 ‘当毬疼’!哥子我已前也走过弯路。‘真传一张紙、假传万卷书’,兄弟,你 不要小看我刚才对你两个的‘培训’!”   不到10分钟,龙如海“培训”结束,他说:“我要上楼办事,你们马上‘实 战演习’。兄弟,我再给你画龙点睛一个大窍门一一‘学生娃儿最好骗’!”   龙如海转身上楼去了。田秋桂瞟了邹志成一眼说:“硬是‘学生娃儿最好骗’ 一一你咋个也被骗,想当‘人串串’起来?”   邹志成脸一红,似若有所思,慢慢说:“那个姓龙的说的话,也还是很有道 理的!再说,交20元钱,我两个干几天还能混几顿盒饭,又学些社会知识,吃不 了啥子亏!”   这时,两名学生模样的人头挨头、手挽手走来。邹志成壮胆上前搭讪:“你 们两位找工作吗?我们周二、周五举行现场招聘会,兼职、专职应有尽有…..”   学生情侣却无动于衷,从他身边绕了个曲线扬长而去。田秋桂掩嘴笑着说: “人家忙着说悄悄话都搞不赢,咋个像找工作的嘛?”   邹志成再次主动出击。一位长发女孩经过,他上前游说:“这里免费进场、 职位多多、薪金优厚……小姐形象气质均佳,适合做红酒促销!”   “真的呀?”那女孩不禁怦然心动,邹志成把她引上楼去。但旋了一转,那 女孩听说要交钱,敷衍几句逃也似离开了。   近一个钟头的“实战”,邹志成、田秋桂没拉到一个求职者。龙如海拍着邹 志成肩头说:“万事开头难,兄弟,你不要太着急!你还可以再找一些同学,也 来当‘串串’。”   邹志成说:“我都没求到职,再去找‘串串’干啥子?”   龙如海说:“兄弟,这你就不懂了!我再干脆给你亮底:职介所除了赚求职 者的钱外,还和‘串串’们之间形成一种‘金字塔’关系。职介所处在‘金字塔’ 尖尖上,‘串串’呢,形成‘金字塔’一级级阶梯……‘串串’的‘上线’不仅 赚求职者的钱,同时赚取‘下线’的钱,这是职介所不怕串串多的原因!”   田秋桂听得云里雾里,睁大一双杏眼发懵。邹志成说:“龙经理,你看在我 们都是川大学友的情份上,再讲透彻点行不?”   龙如海摸出支“骄子”牌香烟,点燃深深地抽了一口,又想了想,慨然说: “兄弟,既然你很诚恳,我也确实想找一两个得力可靠的助手,干脆和你摆一下 我的经历吧!别看我现在是这家人力资源市场的部门经理,月收入2000元以上, 但当初干这行硬是被逼迫出来的。”   “莫非你当初也‘学生娃儿最好骗’一一遭哄了?”邹志成吃了一惊。   龙如海挥挥手:“你莫打岔我!我川大毕业后,在龙泉驿区一个学校当‘叫 咕咕’老师,挣不了几个银子。3年前,我拿着毕业证书跑到城头跳槽。没头苍 蝇样乱窜了几天,去了现在这家人力资源市场,填完表,交了20元报名费,被告 知等候通知。可左等右等不见动静,我就气鼓气胀地找他们‘要说法’!正当我 和‘市场’工作人员交涉得很脸红筋涨、差点打起来时,有个看起来像‘管事’ 的男子斥退工作人员,把我叫到旁边,神秘兮兮说:‘凭你的条件,完全应该找 一份高薪工作!’我说:‘只要真能找到个好工作,我情愿多给点中介费!’这 ‘管事’拍着胸口说:‘你只要交上1000元介绍费,保证3天内给介绍一个好工 作!’”   “你当真交了哪么多钱?”田秋桂和邹志成异口同声问。   龙如海淡淡一笑:“找工作那么难,人一急哪会想那么多?下午我把仅有的 800元交了,为表示诚意,居然写了一张欠条,说明上班后第一个月还那200 元……..钱交了,我自然每天打电话问上两三次。果然,第三天上午,他们通知 我去高新区一家公司面试,当公司公关部副经理。我为了面试成功,理发、剃胡 子,忙得团团转。面试结束,公司当场表示我被录用了,第二天就去上班。”   “那就好啦一一龙经理,你就挣大钱啦!”邹志成说,田秋桂也松了口气。   “好个铲铲!兄弟,你不是说那个‘献爱心’耍的是用人单位与职介机构串 通这一招吗?第二天我去上班才发现,那家公司的公关部其实是一个虚名,所谓 副经理就是帮公司上门推销化妆品、剃须刀之类的东西,因此必然四处碰壁。累 死累话干完一星期,我才推销出100多元的产品,按其20%—30%提成,连交通 费都不够!更万恶的是:公司在作一周业绩总结时,以我的业绩居尾而当场宣布 被解聘。第二天,记得那是星期三,我去这个‘人力资源市场’讨说法,当时他 们正开现场招聘会,生意红火,负责人怕我把他们生意搅黄,立马许诺下午招聘 会结束后协商退钱……他还一脸苦相说:‘既然大家熟识了,我们这天人手不够, 请帮帮忙,帮忙接待一下入场招聘的单位负责人’!”   邹志成忙问:“你也开始骗人啰?”   龙如海说:“是嘛,我骑虎难下,也开始骗人啰!一天忙下来,我虽有一种 在骗人的感觉,但接待工作做得仍很到位。招聘会散场,老板把我叫到办公室, 说:‘今天下午干得很好!’他马上付给我200元工资,说:‘我们正要找优秀 的部门经理,如果你愿意,可给底薪每个月600元,外加提成…….至于你交的职 介费嘛,当然是不能退了’。我当时想了想,找其他工作既然也困难,不妨先试 着干一下,于是就答应了一一这一干就近3年!”   田秋桂、邹志成听得尖起耳朵,默不做声。   龙如海说:“兄弟,我看你,就想起3年前我的样子,所以给你讲这些。你 记住:高薪诱惑、量体裁衣、耍赖恐吓……这只是歪职介机构最寻常不过的招式。 交一大笔中介费后却让你成为职介所的员工,或职介机构与用人单位串通以‘试 用不合格’再被解聘,这是‘九阴白骨爪’中最狠的两招一一求职者吃了亏,还 喷嚏都打不出来!”   此处插图   0218.针对种种“黑职介”的恶行,成都政府2005年后启动“春风行动”, 让农民工避免上当受骗、帮助他们更好就业。图片来源:见2005年2月18日《天 府早报》   田秋桂说:“龙经理,你咋个把内幕都讲给我们听呢?”   龙如海一挥手说:“我确实想找助手,你两个很符合我的要求一一这是进一 步在‘培训’你们嘛!再说,我谈的都是公开的秘密,没得啥子要紧的!”   田秋桂又天真地问:“既然这是‘公开的秘密’,咋个仍然有人上当呢?”   龙如海凝视她片刻,说:“妹儿,你确实还很单纯!这有啥子稀奇的?十年 前,农民进城来,只要舍得干,擦皮鞋都可以发财一一那时候擦鞋的人少嘛!如 今,大街小巷、饭馆头、公园头、茶铺头……到处都在问‘擦不擦皮鞋?’农村 人口还不断往城里涌,而城头那么多工人又‘下岗’--说得好听,其实就是失 业嘛!大家嘴巴又不能拿张膏药贴起,都要张嘴吃饭,‘职介’不就成了朝阳行 业,欣欣向荣啦!人逼慌了,明晓得可能受骗,也要乱去碰运气一一何况也总有 职介成功的!像我们这个人才中心,还算比较正规的。有些无证摊子的黑职介更 ‘巫教’!像我晓得的,成都市五块石附近有一‘歪公司’,长期以职介名义, 诱奸未成年少女,还强迫人家卖淫呢。有个16岁的女娃子叫张玲,她从城北客运 中心刚下汽车,有个叫陈小峰的‘烂串串’叫住她说:‘你皮肤好,有气质,愿 不愿卖化妆品?’一听工作有了着落,张玲忙交了40元职介费,跟着另一个叫李 翔的小伙子‘去上班’。跑了一天,回到五块石出租房内,累得筋疲力尽倒头就 睡。半夜醒来,张玲才发现身边一个陌生男人,她才晓得自己被嫖客‘那个’ 了…...(作者注:所述张玲遭遇系真案例,见《介绍工作为名诱奸少女 职介公 司胆太大》,《天府早报》,2001年09月02日)   田秋桂脸刷地通红,头扭到一旁。   4.“陪聊小姐”的“梦想”   龙如海谈起兴致来,又点燃一支烟,边抽边说:“青羊宫附一家职介所还推 出‘情感新服务租情人’业务,实质也是诈骗。要交30元建档费、300元保证金, 才能‘租情人’…….”   邹志成问:“他哪有那么多‘情人’啊?”   龙如海说:“那还不简单?有些漂亮女子来求职,职介所收了职介费,就两 头吃钱,让人家去当‘情人’,陪人出去旅游、玩耍、谈心……那还能不出事? 像你女朋友这个漂亮样儿,就是他们‘租情人’最佳对象了!”   田秋桂脸又通红起来,邹志成忙说:“她、她咋个可能随便当人家的‘情人’ 嘛?”   龙如海说:“是嘛,有些人不愿乱当‘情人’,职介所就去找些‘发廊妹’ 和‘猫儿’来哄人!”   邹志成问:“未必有关部门就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嗦?”   龙如海嘻笑说:“咋个不管呢?各区都有劳动保障监察中队,但涉嫌欺诈就 又该找警方。而职介所合法不合法,哪个说得清楚?求职者为几百元上法院打官 司,花更多钱不说,劳神费力结果可能都是搞空事…….不单成都,这种情况全 国都差不多!”   田秋桂一听,害怕地说:“龙经理,我不当你说的这个啥‘串串’,你、你 另外帮我找个工作嘛。”   龙如海盯着田秋桂沉吟一会儿说:“这个妹儿声音甜甜的很好听,说话又温 柔,倒是有个单位很适合她--我介绍你去当‘陪聊小姐’,工资待遇很不错, 还可预支点工资!我这就算是帮熟人一样了,你关工资后,再扣交200元中介费。 你愿不愿意?”   邹志成忙问:“陪聊小姐是干啥子的?”   龙如海说:“这也是近年才从广东沿海那一带传进来的一项家政服务,通过 提供异性陪聊,起心理咨询、心理减压的作用。我给你们一个电话,你们去吧!”   两人和龙如海道别后,邹志成说:“我两个在九眼桥‘人市’上认识才大半 天,别人都把你说成我的‘女朋友’了!”   田秋桂脸刷地通红,隔了好一阵才说:“我才从乡坝头来的打工妹,咋个配 和你这个大学生耍朋友哦?”说完秋波一瞬,有意媚态地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邹志成见她娇羞动人,也有些不好意思:“啥子配不配的,我还不是江油县 乡下的人!耍就耍嘛,这二年城头开放得很。我们四川大学,男女学生耍朋友多 得起串串,好多人成双成对在附近的郭家桥、红瓦寺一带租房子同居呢。还有人 在学校里打情骂俏,你喊‘老公’、我喊‘老婆’的,连‘打胎’、‘刮娃娃’, 都不算稀奇事!”   田秋桂听得不好意思,隔一阵瞪大眼睛说:“那么猖狂嗦?学校不管?”   邹志成说:“管得了?成都有些大学,用照相机把男女学生谈情说爱动作偷 拍下来,在校园曝光台上公开曝光。相片上有亲嘴的、拥抱的、搂肩搭背的…… 曝光台还给照片配文:‘光天化日,切莫冲动!’好多学生抗议:说这是‘打黑 枪’、‘侵犯个人隐私’,是‘乱棒打鸳鸯’!”   田秋桂说:“读书育人的地方,是不该太‘那个’嘛!”   邹志成说:“啥子该不该的?如今高校男女学生都以耍朋友为骄傲,甚至同 学间攀比:看谁谈得多、换得快、朋友找得漂亮,就算有魅力,比读书用功还光 荣!还有正大光明去当‘二奶’的!”   他一把挽着田秋桂胳膊,嘻嘻一笑:“校园里不该亲热,街上亲热点总可以 吧!”   田秋桂脸又一下子通红,低头说了一句:“你们大学生,脸皮也越来越厚 啰……”   邹志成也低声说了句:“我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一见钟情嘛!”田秋 桂心头甜滋滋的,嘴巴上却说:“哪个和你‘一见多情’哟?人家孤单单的时候, 你是‘乘虚而入’!”   两个人手挽手,亲亲热热俨如相识已久的恋人。   邹志成说:“我去打个电话了解下情况。”   拨通电话后,听筒另一端传来:“这里是‘真好温馨家政服务公司’,提供 异性服务员陪您聊天。我们这里有18至45岁的服务员陪您聊天、吃饭、看电影, 甚至商务考察等。只要您提出要求,我们将尽力满足您的要求。”   邹志成问:“你们如何收费?如何见面呢?”   “每小时公司只收30元,见面地点时间由您来订。如果对服务员的各种服务 满意,小费那当然是随您给了,不过这与公司就没关系了。”   打完电话,田秋桂笑着说:“这工作还轻松嘛,吃饭聊天、商务考察……”   邹志成盯她一眼,慢慢说:“我们去看看再说!”   两个人到了西门外那家公司。老板刚出去,有个自称叫娜娜的高个子、瓜子 脸姑娘热情带他们看家政公司的聊天室。这里称为聊天室的房间,面积不过五、 六平方米。屋内除两个简易沙发和一个茶几外,还有几个皮墩。聊天室的门可以 从里面锁上。   娜娜非常老练,见邹志成皱眉不太满意的样子,像背熟了台词一样说:“公 司可有规定,不准员工干过头的事。我们只是陪人聊天,做心理咨询、心理减 压。”   这个看起来还带几分稚气的哪娜姑娘话锋一转,又开玩笑似对邹志成说: “不过,遇上你这么帅的小伙子,真让人喜欢哦,陪聊中就难保不发生浪漫故事 啰!”说着,一只手就勾在邹志成颈项上。   邹志成忙把她推开,娜娜嬉笑说:“你紧张啥子哦?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和 你在一起,我还和她争风吃醋呀?是不是,姐姐?”   田秋桂脸一红,对邹志成说:“工作那么不好找,娜娜妹儿既然说这里要聘 员工,我就暂时在这里干嘛!”   邹志成犹豫一阵说:“那好嘛,我先走了!”说完恋恋不舍地走了。   田秋桂拉着娜娜的手说:“娜娜妹儿,我一看见你就喜欢。我也才满18岁, 成都一个亲人也没有,刚才那个邹志成,也是今天才认识的……你可要帮我啊! 这里究竟是咋个回事?”   娜娜把她看了好一阵,叹了一口气说:“咋回事?要复杂些说,几天几夜说 不完!简单讲吧,我们当陪聊小姐的,除了在这公司里陪聊外,还和那些酒吧、 茶楼、夜总会等联手‘烧顾客’,去狠宰人家一刀!”   田秋桂听不明白:“陪聊又咋个成了宰客啰?”   娜娜说:“那还不好懂?比如说,我昨晚上被请到一个夜总会就遇到一位好 心聊客,这是一个剪平头戴眼镜的‘眼哥’。这个‘眼哥’从夜总会楼下经过, 被亮灿灿的霓虹灯吸引住了,正看稀奇时,被几个迎宾保安连哄带拉地请进来了。 这位有些帅气的‘眼哥’在问清了陪聊消费标准后,在候陪的人中点了我。按夜 总会的宣传,陪聊是相互的;也就是说,如果小姐把客人陪好了,客人给小姐小 费,若是客人把小姐聊高兴了,就是小姐付聊费给客人,或者说由小姐买单…… 事实上,昨天晚上的确是那位知识渊博的‘眼哥’在陪聊我。可以说,这位‘眼 哥’是我做这行来遇到的最有教养、最真诚的客人,整个聊天过程中他连我的手 都没有碰一下,我一直在专心地听他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是我闻所未闻的, 我好崇拜他哦! 我真地偷偷喜欢上这个20多岁的帅‘眼哥’,为他付了50元钱 到吧台,算是为他买单! 为他付了钱后,我就走了。可我后来才晓得,这位 ‘眼哥’仍被‘狂洗’!我们聊了一个小时,夜总会宰了他380元钱,凭空冒出 了100元的小费,50元聊天中介费,50元一杯的果汁,28元一杯的清茶,100元的 包间费和我早先自己付费的零食钱……为讲道理,这个斯文扫地的‘眼哥’还被 软禁,10多个保安站在夜总会门前,不让他走,也不让他打电话,还把人家的手 机都抢过去了,最后将他身上的 300多元钱全部“洗白”,只留了2元坐公共汽 车的钱……我后来好难受,本来还约他再来,我想和他‘发展’友情变爱情,哪 晓得‘眼哥’遭‘烧’得恼火,肯定把我当成合伙骗人的白骨精啰!”   田秋桂说:“陪聊就陪聊,为啥子要狠宰人家?”   娜娜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田秋桂说:“目前成都红星路、锦里路、红星 路、滨江路……全市至少有四五十家陪聊公司、伴游公司,专职和业余的陪聊女 可能有数千人……这些陪聊小姐每天的吃住都得公司负担,而公司所能收回的 ‘出台费’是很少的,因此就只有宰客。陪聊宰客主要有三招。第一招是‘玄广 告哄来瓜娃子’!陪聊公司在报纸上打广告,称只需用30元钱,便可找一位年轻 漂亮的小姐聊上一个小时,如果你特别能聊的话,一分钱不花,反而有30至50元 的收入……留下的电话是‘前站’电话,主要负责筛选客人。第二招是‘安上鱼 饵给甜头’,客人找到‘前站’,花的钱真的很少,若以一小时计陪聊费不会超 过100元的花销。然后,向客人示意,‘总部’还有更好的、‘荤的’……实际 上,‘总部’就是夜总会之类,所以第三招就是‘瓮中捉鳖狠下刀’!如果客人 好奇来了,保安就会想尽办法拉客人,比如客人问‘除陪聊外还陪啥子?’龟儿 子保安就说:‘还可以陪睡’!实际上就是利用我们陪聊小姐的‘柔情陷阱’, 去狠宰人家一刀……”   田秋桂大长见识,听了又问:“既然这里不是好正经,那你们又为啥子要干 这一行呢?”   娜娜俏皮地一笑:“不瞒你,当陪聊小姐的,好多都是像我们这样漂亮的农 村打工妹,除此外还有在校大学生、白领人士。陪聊小姐除了挣钱,还想碰运气, 遇上一个好男人,相当于在婚介所自己推销自己嘛!”   田秋桂听了心里一动,忙问:“真有这些好事哇?”   娜娜说:“陪聊小姐一天到晚陪男人‘冲壳子’乱聊。一般来的都是一些30 多岁到50岁的男人,而且还有不少操外地口音出差、旅游到成都‘找野食’的男 人……都是些‘野老鸹’,哪有那么多的好男人?所以才叫碰运气嘛。 我们这 个公司有个27岁的赵小曼,她还是大学专科学历呢,就在陪聊过程中认识了一个 ‘有情人’老板,都结婚了。我们都羡慕得不得了,所以说‘要坚持将陪聊进行 到底’!”   田秋桂听得又有些害怕,又问:“刚才你说啥‘荤的’、‘陪睡’……搞这 一行有没有危险哦?”   娜娜望着她的脸,隔一阵才冒出一句:“打工妹进城,哪一行没得危险!你 想陪睡是你的事,公司不得管你。陪聊女大都漂亮、文化程度高,有的还是在校 大学生,这和那些‘三陪女’有本质上的区别哦!至少在现在,陪聊这一行的口 碑还是很好的。哪个女人真想卖肉嘛?”   田秋桂一听,心里踏实了。   黄昏时分,戴副眼镜、打扮得知识分子一样的女老板曹赛英对田秋桂说: “我们公司正缺陪聊小姐,同我们挂钩的‘西海龙宫’夜总会,电话催我们今晚 快派些人去。你和琴姐、娜娜赶紧打的去!”   田秋桂紧张地说:“曹、曹经理,我陪聊没经验哦!”   曹老板还和气,细声细语说:“秋桂,陪聊还要啥子经验哟!你长得好,又 温柔,声音软绵绵的,男人肯定喜欢!他想听啥子你就说啥子,再陪些笑脸不就 完了?”说完又给田秋桂画眉打粉、梳妆一番。   田秋桂心里说:“硬成了赶鸭子上架,才来第一天就披挂上阵啰!”   她无可奈何地同琴姐、娜娜乘车匆匆赶到那个“西海龙宫”,羞答答地坐在 大厅角落的椅子上。   有个有70来岁穿着富态的白胡子老头,手指上戴着好几个亮晃晃的金戒指, 走到陪聊小姐身边,东瞅西看的。琴姐大方地迎上去挽着老爷子,满脸堆笑说: “大哥,我们聊聊吧,我可以帮你心理减压、心情舒畅!”   田秋桂心里惊讶:“妈妈哟,白胡子都拖到胸口上了,还叫大哥?”   在来时的出租车上,田秋桂听那琴姐说她是什邡县一个农村小学的教师,那 几间破庙子改成的“村小”半年都发不出工资,琴姐就跑到成都瞎撞。琴姐才28 岁,看上去已不年轻。虽然脸上用粉涂上了厚厚的一层,但仍无法遮住皱纹。   这时琴姐笑咪咪地对老头子说:“大哥,我一看你就感到亲切,你就喊我琴 妹吧,我包你会满意的!”   白胡子富态爷爷眼光还滴溜溜地在年轻嫩艳的田秋桂、娜娜脸上留恋不已, 被琴姐搂着拖走了,老头子还一步三回头。娜娜撇嘴巴说:“这个琴姐,拉生意 ‘穷痨饿虾’的,连这个胡子拖到胯底下的老骚怪也当成宝贝!”   田秋桂站起身子说:“我去偷看琴姐咋个‘陪聊’?”   她跟在琴姐和老爷子屁股后,只见两人走进一个灯光昏暗的小包厢内。琴姐 单刀直入:“大哥,你想要什么服务?只要舍得多给点钱,琴妹随你怎样!全身 按摩小费300元,你还要更高级的享受,我们再商量……”   琴姐解开了上衣的两个扣子,露出半边白白的乳房直在老爷子面前晃……   那老头捏捏琴姐的乳头,淫笑着说:“我没带那么多钱,只有300元哈!”   闻听此言,琴姐显得有些失望,也有些轻蔑地说:“没带钱还出来玩女人?” 说完顺手将上衣的扣子重新扣上了。   那老头子马上说:“我对你说,老子有的是银子,只是害怕出事!陪聊公司 不是不让有‘特殊服务’吗?”   琴姐叹了口气:“唉,公司是要这么说嘛!我们干陪聊的,每个人在外头干 啥子,公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真的只靠那一小时30元、卖口水挣的陪 聊费,公司得一半,到我们手头也只有15元,不早就饿死毬啰?不想法多挣点 ‘小费’,我们低三下四到这种场合干啥子!”   田秋桂听得发呆,琴姐在走到包厢门边,“砰”地把门闩死了……   5.“江湖客”大闹“刀头店”   田秋桂怔怔地回到大厅坐下,娜娜也被请走了。她正心慌意乱间,只见一个 牛高马大的北方汉子,面带几分凶气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粗声粗气用一口东北 口音问:“俺又到成都出差了,你们包间怎么消费?”   肩腰上穿红绶带的迎宾小姐忙说:“不贵!”   汉子问:“不贵是多少?”小姐回答:“60元。” 汉子接着问:“60元耍 多长时间?”   迎宾小姐愣了一下:“半个小时。”   汉子又问:“俺要超过一个小时怎么算?”   迎宾小姐不好回答,正犹豫不决,穿黑西装瘦瘦的大堂经理、外号“王干虾 儿”的忙走来说:“每小时80元。加到300块就不加了……”   那汉子探明底细,呵呵一笑说:“带俺进包厢!”   经理先生“王干虾儿”把那莽大汉引进一个小包厢,笑吟吟说:“这位先生 慢慢享用!”跟在屁股后的一个胖脸服务小姐问:“先生要什么?”   东北莽大汉说:“俺要两杯可乐!”   正当服务小姐转身欲去取时,那莽大汉又立即把她叫住:“告诉俺,可乐多 少钱?”   小姐说:“20元。”   莽大汉又问:“20元是一听还是一杯?” 小姐回答:“一听。”   莽大汉挥挥手,让服务小姐去了。   这时大堂经理“王干虾儿”笑咪咪问:“先生,要不要找小姐陪你聊天、唱 歌?”   莽大汉问:“俺正要请个漂亮的小妞玩哩!什么价?”   “王干虾儿”咧嘴笑着说:“你随便给了就是。”   莽大汉咕噜说:“‘随便’两个字有文章哩!恐怕不能随便给哟,到底多少? 把小姐叫来当面说好!”   大堂经理“王干虾儿”忙去叫田秋桂。田秋桂万般不愿,又不能推辞,惊恐 不安地走到小包厢内。“王干虾儿”对莽大汉说:“小姐小费100元,你想要陪 多久就多久!你给这位小姐要一杯桂林可乐吧!”   莽大汉忙叫住服务小姐:“你转来,桂林可乐多少钱?”   胖脸小姐望一眼“王干虾儿”,迟疑地说:“可乐价格都差不多。”   莽大汉穷追不舍:“差多少?”   胖脸小姐只好说:“58元。”   “王干虾儿”说:“虽然桂林可乐比你这杯可乐贵了些,但这位小姐说她只 喝得来这种可乐。先生既然请人家小姐,总不能让人家干着喉咙陪你聊嘛!”   田秋桂吃惊地望了那经理一眼,心里说:“我连桂林可乐是啥子名堂都不晓 得,咋个说我只喝得来这个?”   那莽大汉想了想,一挥手说:“去拿吧!”   隔一会儿,服务小姐端着可乐和果盘进来了。果盘是一种两层立放的小碟架, 每层三个碟子,每个碟子面分别放了屈指可数的几颗瓜子、开心果、花生、糖果。   莽大汉迅速伸手挡住服务小姐:“我没要这个果盘!”   胖脸服务小姐心虚地说:“包间的客人一般都要送的。”   莽大汉问:“是白送不给钱的吗?”   服务小姐又迟疑一阵,吞吞吐吐说:“要给钱。”   莽大汉一挥手,大声武气说:“撤走!”   这时大堂经理“王干虾儿”走进劝说,“这些东西又不贵,才30元,既然找 小姐潇洒聊天,总不可能只喝口水嘛!”   那莽大汉抠抠脑袋,昂头问:“30元买一碟还是全部?”   “王干虾儿”支吾了一下,说:“一碟。”   莽大汉叫起来:“还好呀,我及时问了,不然一下子被你宰掉一百八。俺走 南闯北,懂行哩,不要这个中看不中吃的哄人东西——快拿走!”   服务小姐很不情愿端走碟子走了,大堂经理“王干虾儿”做了个又气又恼的 怪象,出门去了。莽大汉“砰”地锁上包间门,田秋桂吓得心惊胆战。   还好,莽大汉坐在沙发上,一摸络腮胡子,点上一支烟,大大咧咧地对她说: “俺到成都好多次啦。他们都说这些‘刀头店’宰客吓人,老子不怕!俺晓得成 都这类店确实不少,市区内就有七八家!俺多次看到有顾客兴冲冲地进去,气冲 冲出来,骂骂咧咧地走开,上前一问,知道都是被宰了。昨晚上,俺看到有3个 陕西客在人民南路一个夜总会被宰了3488元,吵翻了天。俺走到滨江路上,又看 一家饮料吧店内人员追出来要帐乱吼:‘你给个成本,800元,就算了!’那个 广东客人说:‘几杯饮料怎么那么贵?’店里人说:‘这看你喝的什么饮料嘛? 是含人参鹿茸的性功能饮料!’那客人说:‘明明是一杯酸桔子水,怎么和鸡巴 性功能扯到一起啦?’俺见几个人把那单身客人围住,俺上去打抱不平,客人甩 出600元,双方才骂骂咧咧走了……”   田秋桂不知陪他聊些啥子才好,想到曹老板说的:“他想听啥子你就说啥子, 再陪些笑脸”,就挤出笑脸勉强附合说:“大哥见义勇为,是大英雄!”   那莽大汉被拍了马屁,高兴得哈哈大笑,声音震得包厢内嗡嗡响,他摸着络 腮胡子说:“小妞,俺对你讲,俺从小就上树逮鸟、下河摸蟹,俺5岁时就把隔 壁的狗蛋打瞎一只眼哩!俺走南闯北,知道全国各地那些不三不四的夜总会,门 外又站的是保安的场合,多半都是‘刀头店’,从端盘子的服务员,到你这样的 小姐,再到老板,都是别了‘刀’的!”   田秋桂吓得忙说:“大哥,我家里杀鸡我都不敢去看,我哪敢带刀哦?”   莽大汉一挥手:“嗨,不是说你带刀子,是说你这样的娘们照样黑心烂肺地 宰客!他们开刀的方法多,比如偷樑换柱,明明一杯红酒40元,结帐时却是280 元,因为他所说的一杯是指一小杯,客人喝的是大杯——这一刀宰下去就是240 元!第二哩,是障眼法:小姐随便说一句:‘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杯最便宜的混 合饮料……’嘿,你一听,这小妞还替人着想啊!结帐时才知道,他妈的‘最便 宜’是什么概念——288元!你不服气,老板可以拿店里的酒水价目表:‘你看 嘛,这是最便宜的了,我们这里最贵的混合饮料是3000多。’如果小姐再要一点 红酒,那简直要把人宰得半死,那一丁点红水水,他妈的可以说成是外国克林顿 总统喝的那种‘人头马’!”   田秋桂听得直瞪眼,讷讷说:“我们农村老家辛苦一年,喂头猪才卖几百元, 一杯饮料就3000多哪?这样宰客,还有人来哇?”   莽大汉说:“宰一个算一个、宰两个算一双。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 样的刀头店,有啥回头客?但他们生意都赚大钱咧!”   田秋桂不解地说:“为啥有人总要来上当嘛?”   莽大汉又是哈哈大笑:“在人民南路那些闹市路口,有不少自称服务员的人 专门为‘刀头店’喊客!更多的客人是坐出租车来的。俺最初也奇怪:这些出租 车把客送来后为啥不离开,他们在等个屌呀?俺有次上了车,听见他高兴地说: ‘今天老子发了,轻轻松松挣了400块!刚才送了4个客,店里给他返了400元!’ 他说以前这家店返得更高,有一次他送了3个客去,客人进包间刚点完食品,老 板就给他返了1200元。不过他又说,这样的机会不多,但大家几乎都知道哪个店 返给的哥‘点子’多少。这小子还得意洋洋拉开工具箱,抓了一把花花绿绿的卡 片给俺看,那是各种夜总会给拉客出租车的返成广告。如啥‘美梦轩’夜总会带 客1人200元、2人240元、3人以上300元……还送外国香烟一包!小妞,你听听, 客人还没有买单就返这么高,可以想象客人们的下场——悲惨哩!4个人不消费 三四千走得了路才他妈是怪事哩?”   田秋桂倒吸一口冷气,问:“客人遭宰,不去举报呀?”   莽大汉说:“成都‘刀头店’宰客刀法是从台湾那些地方传进来的,后来浙 江福建人学会了,就在内地开这样的店。在成都有个香港人开得最好,宰术堪称 一流哩。这些店哪做得长呀,差不多就两三个月,通常是去接一些要歇业关门的 娱乐场所,行内人叫‘宰尾子’,宰了就走,又换一家,刀法凶狠哩。进去的人, 没有人躲得过!宰的客人大都是外地客,有的还想泡妞,还去告个屌?但俺听说 滨江路有家开的时间最长、投诉最多的‘新大光娱乐城’,最近也被勒令关门 了!”   田秋桂傻里傻气冒出一句:“那、那大哥你不怕宰呀?还来!”   莽大汉哼地一声:“俺怕个他娘的屌?”说着把上衣一捞,田秋桂立刻吓得 半死,原来这汉子腰上才真地别了把一尺长的藏式砍刀!   莽大汉接着说:“俺是道上混的,到成都半月了,还没沾过女人,心里烦哩! 小妞,快让大哥放一炮,排排毒气!”说完,抓小鸡一样,一把将田秋桂搂在怀 里,就扯衣服、裤子……   田秋桂吓得哇哇大叫,莽大汉恶声恶气说:“小妞,你莫怄俺,俺生气了你 就惨啦!俺对你讲,南京有个农村来城里读书的女大学生叫黄秋萍,寒假中想陪 聊赚点学费。她第一次陪聊,俺要弄她,她不干,被俺在她胸脯上砍了一刀,接 着还是乖乖地被俺弄了!啧啧,还是一个一弄就开苞流血的嫩妞哩,胸脯流血、 腿上也流血,才精彩哩!俺再对你讲,你没见前几天报上登的消息? ”   田秋桂已吓得打摆子一样周身发抖,颤声问:“啥、啥子消、消息?”   莽大汉哈哈大笑:“2001年9月7日,北京黄米胡同有间平房内警察发现两 个白色塑料包,里面包的就是被砍成碎块的女尸,这女尸就是陪聊女哩!”   田秋桂呆若木鸡,瞪着眼望他。   莽大汉讲起劲,放开田秋桂,端起茶几上的可乐喝了一口,津津有味地接着 说:“小妞,你晓得这是怎么回事?那屋内地面有大量血迹,还强烈恶臭味哩。 他妈刑警还算有本事,确定这女人是外来打工妹,生前做陪聊女,凶手是租屋子 的北京人叫程冬涛的。小妞,你又晓得不?这个程冬涛把警察逗得团团转哩,前 两天上午才在成都长途汽车站被抓获……程冬涛这小子,英雄啊!小妞,你不依 顺俺,俺一时火起,也学程冬涛,把你一刀抹了,再一刀一刀砍成块子,像猪肉 摊上摆的那样哩!”   莽大汉说得口干,又端起可乐,啯啯地猛喝。   田秋桂一阵头晕眼花、脸色惨白!她突然大吼一声:“杀人哪——救命啊!”   她也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一跃而去扭开门锁夺门而出,一路跌跌撞撞逃去, 接连撞翻几张桌子!   大厅的客人吓得也怪声大叫:“杀人哪?哪个要杀人?”   十几个保安忙跑了过来。田秋桂跑到一个保安身边,有气无力地又喊一声: “救、救命啊!”脚一软昏死过去!   保安眼明手快,忙一把抱住她……   那莽大汉是个全国乱跑的亡命之徒、江湖“混混”。他原以为田秋桂是“三 陪小姐”,吓她一吓就会乖乖地脱裤子,任他不给钱玩弄一番。哪晓得田秋桂是 个“嫩雏”,几句话吓得魂飞魄散没命逃了。他气恼地把个高脚杯子摔得粉碎, 又一脚踢翻茶几,骂骂咧咧也出了屋,就要离开夜总会。   那大堂经理“王干虾儿”忙拉住他,说:“先生,你还没买单,咋个昂起脑 壳就想走啊?”   莽大汉说:“奶奶的!那小妞不陪俺玩,你们服务不到位,还要个屌钱哩?”   大堂经理晓得这小子是个“多毛猪——不好打整”,勉强陪笑说:“先生, 你对陪聊小姐不满意,喝饮料和包厢费总要给嘛!”   莽大汉瞪眼看着他:“你要收俺多少钱?俺给!”   “王干虾儿”拿起个计算机,翘起指头“毕毕拨拨”按了一阵说:“一共 480元!”   莽大汉跳了起来,怪吼道:“俺操你奶奶!俺才喝了两杯可乐烂水,咋收俺 480元?”   “王干虾儿”立刻变脸说:“你连包厢费、饮料费,还有砸烂我们酒杯的损 失费,收你480元,已经是按7折优惠你啰!换成其他人,还要加了35%的服务费 呢!”   莽大汉暴跳如雷:“放你娘的屁,一个破杯子管几个钱?俺晓得你小子要宰 俺!俺也是宰人的刀客哩!”说着一把扯出腰杆上那把亮晃晃的大砍刀。   大厅内的客人吓得惊呼怪叫:“动刀子啰,快逃啊,谨防血溅在身上!”纷 纷四下奔逃。   那大堂经理“王干虾儿”虽然瘦猴样,这种场面却对付得不少,他冷笑一声 骂道:“那是玻璃工艺杯,高级艺术品。你耍横,老子不优惠了,要你全陪,一 共要给800元!”   莽大汉亮出个要扑上来的架式:“操你奶奶的,你宰俺?俺就宰了你!”   大堂经理“王干虾儿”破口大骂:“我日你先人啊!你也不看看这里是啥子 地方,敢来撒野……兄弟伙,给老子上,下这龟儿子的‘零件’,‘见红’奖 500,下一只膀子奖1000——打了发奖金!”   那莽大汉举刀乱舞乱砍,10来个保安也扯出警棒围上去乱打,只见鲜血飞溅、 刀光剑影地乱成一团。一时间,夜总会里桌倒杯落、人仰马翻!有人在乱吼乱骂, 有人在打110报警,闹得个天翻地覆……   田秋桂再一次吓得昏死过去。抱着她的那个保安把他朝门外拖,慌慌张张叫 道:“哎哟,你这女娃子咋搞起的,打得呼儿嗨哟的,你还添乱!”   警车终于呼啸而至……   此处插图   0216.一些打工妹从九眼桥被骗到所谓OK厅当“三陪”, 任嫖客阅览挑选。 图为警方解救打工妹的报道   第三章 “边缘女人”生存怪状   1.奇形怪状的“砂轮厂”   当田秋桂、陈小芬两人离开“飞天剧团”,在成都一个当陪聊小姐一个当小 保姆,为生存奔波劳累时,秦翠花正孤苦伶仃地在成都蜀都大道上徘徊。   “我成了陪男人睡过觉的婆娘了,咋个办啊?”   秦翠花衣衫不整、头发零乱、精神憔悴。要不是她模样天生俏丽、身段窈窕, 眼睛仍清澈迷人--几乎会让人怀疑她是女乞丐,或者神经有毛病。   “李滚龙”脸被戳伤,并未危及生命。秦翠花被留置查问了几天,回到那个 破破烂烂的大帐篷。“杨贵妃”杨德仙、“赵飞燕”赵小艳都立起眉毛乱骂她: “你这个婆娘好歹毒,陪男人睡了瞌睡,又要杀人家!班子弄垮毬了,弄得我们 咋办嘛?要我们去当‘猫儿’卖×呀?”   只有“红葡萄” 冯珠珠还算友好,悄悄对秦翠花说:“你趁‘李滚龙’还 睡在医院,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一‘李滚龙’心子黑,他不会放过你的!我 早就不想在这个烂班子头鬼混了,我们一起走!”   到成都分手后,秦翠花身上有她表姐沈竹青上班的地址:北门驷马桥海龙中 餐馆。到那地方她傻了眼:沈竹青早不在这里了!   尤其叫她心慌的是:在成都乱跑了几天,身上不到10元钱了!就是想回家, 连张车票也买不起……..秦翠花只觉得自卑、可怜,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比她高 尚、快乐、幸福!她背着挎包,漫无目的地走着,眼睛盯着路面:“自己包包头 只有10元钱、10元钱……要是在地上捡张大钞票,就好了!”   蜀都大道上闹市区有家大商场门口,正在搞家电促销。商场外红毡子搭了个 歌舞促销台,一名穿长舞裙的漂亮小姐正在当主持人。她笑眯眯地挑选了个七八 岁的男孩上台,说:“请你用最快的建度不断说:‘我爸是我爸,我是我爸儿’。 说得快,又不出错,有大奖品哦!”   男孩一说快,就说成“我爸是我儿……”台下围观者笑得东倒西歪,连秦翠 花也不禁笑了一笑。男孩面露哭相。主持小姐忙拿出个电动“变形金刚”,男孩 才笑着下台。   主持小姐又情绪高昂地说:“现在邀请两个佳宾上台参加现场活动,要求用 动作演示出‘走路时踩到一样东西,俯身拾起来一看……’的动作。表演完成后, 根据表演是不是‘到位’,现场奖励20至40元红包!”   秦翠花怦然心动,心里想:“我在‘飞天剧团’也登过台,上去表演一下挣 点钱!”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窜上台去。秦翠花顾不得多想,也跟着跳上台。   主持小姐说:“表演开始一一你们正在走路!”   小伙子和秦翠花忙别别扭扭地装成走路样子。主持小姐又说:“忽然踩到一 样东西!”   两人又忙踏脚顿腿,像踩到东西。   主持小姐压低声音神秘地说:“快!快俯身拾起来一看一一”   两人慌忙弯起腰杆捡东西,秦翠花心头说:“我正想在马路上捡票子呢!” 她表演得特别进入角色。   谁知那主持小姐忽然惊诧诧地尖叫起来:“哎呀,你们拾到的是一团屎!怎 么办哦?”   小伙子和秦翠花都一下子不知所措,满脸尴尬。   主持小姐忙叫道“拾到屎怎么办?快表演,不然得不到奖品哦!”   秦翠花手足无措忙双手往衣服上乱揩。那小伙子精灵些,忙做出拧水龙头冲 洗双手的动作,秦翠花见状也跟着装成洗手。谁知主持小姐不依不饶,再次宣布: “哎呀,这里没有水管!”   秦翠花呆呆地看那小伙子,那小伙子一怔,学她刚才的样子双手往衣服上擦, 秦翠花也慌忙装成“把屎擦得满身”。   台子下围观者轰堂大笑,几个穿着时髦的青年男女指着秦翠花说:“这个乡 坝头的‘苕花’表演得到位,肯定在家里经常抓屎!”   秦翠花羞得无地自容。有个老太婆见秦翠花一脸难受,嘀咕说:“厂家这样 子搞促销太损人,不尊重人家的人格嘛!”   在众人指指戳戳议论中,秦翠花接过主持小姐赠送的20元红包,埋着头提起 挎包做贼似地逃出人圈子。   她跌跌撞撞跑到蜀都大厦门前,坐在花台上把头埋在双手中,大哭起来,喉 咙里在骂自己:“你这个下贱的婆娘,小丑!小丑!”路上行人都投来奇怪的目 光。   秦翠花啜泣好一阵才平静下来,心里想:“举目无亲,咋办?连出丑要来的 钱总共只有30元,支撑不了两天。只有给冯珠珠打个电话,她在成都打过工,对 这个大城市总比自己熟…..”   她揩开眼泪,到公话亭打传呼,冯珠珠很快回电话了。秦翠花像遇到亲人, 哽咽着问:“珠珠,你现在在哪里?在干啥子嘛?”   电话里冯珠珠带着笑声说:“我一到成都,就在砂轮厂上班!你找到你表姐 没有?”   秦翠花又惊讶又羡慕:“你好能干!咋一下子就找到工作了?”接着带哭腔 说:“我没找到人…….我、我简直不晓得该咋办!”   电话里冯珠珠沉默了片刻,忽然说:“翠花,你想不想在砂轮厂上班嘛?”   秦翠花忙不迭地说:“想,想,我咋个会不想嘛!”   冯珠珠说:“电话里也讲不清楚。你快顺蜀都大道西走,到天府广场毛主席 塑像那里,我两个见面再说!”   秦翠花好似绝处逢生,一路小跑,十多分钟后气咻咻地到了天府广场,冯珠 珠已站在她面前。秦翠花有些兴奋:“你上班的砂轮厂在哪里?”   冯珠珠长发飘肩,抹着口红、勾眉擦粉,穿着一件低胸薄纱黄色套裙。她嘴 巴一歪:“不远,离这只有几十步一一就在左手边下面洞洞头!”   秦翠花吃了一惊:“砂轮厂咋个开在洞洞头啊?”   冯珠珠诡秘地笑了笑:“带你去看看再说。”她挽着秦翠花往西走了不到一 百米,在一个叫“明远酒楼”的左侧有个地下通道入口,门口还放个木牌,写着: “老成都展览、地下娱乐城、舞厅、茶座…….”   两人下个斜坡,进了黑黢黢的洞里。   冯珠珠说:“我听人讲,这个地下通道有好几里长呢!‘文革’年代毛主席 说啥子要‘深挖洞、广积粮’,还要准备打仗,成都就把原来老皇城的御河,挖 成防空洞,这几年‘改革开改’,又用来搞开发挣钱了……”   再朝里走,陆续有茶室、麻将室,慢慢地一阵刺耳粗糙的舞曲声越来越响。 冯珠珠带秦翠花走到舞曲声起的昏暗灯光闪烁之处,往里一指说:“这就是我上 班的‘砂轮厂’!”   秦翠花从小门往里一看,里头热闹得很,黑不窿冬的不大空间内灯光似有若 无、难辨人影。一些男男女女,一个个胸口挨胸口、肚皮贴肚皮,粘成一团;这 些男女跳舞时,脚板慢吞吞地在原地打旋,双方身子却辛苦得很,左扭右扭摩摩 擦擦……   此处插图   0303. 成都媒体曾揭露一些舞厅曾变为色情场所的各种丑态。图片来源: 1999年6月27日《蜀报》。   冯珠珠说:“这只是‘砂轮厂’的‘第一车间’,这个长地道中‘车间’还 有好几个!”   秦翠花大吃一惊:“哎呀,珠珠,你搞的啥子名堂啊?”   她转身往洞外就走,冯珠珠忙跟了出来。两人走到毛主席塑像台阶上坐着, 都沉默无语。隔了好一阵,秦翠花问:“那黑洞洞头明明是个烂舞厅,你咋个说 成‘砂轮厂’呢?”   冯珠珠迟疑一会儿说:“这些舞厅,叫‘砂舞厅’,最初都从防空洞、地下 室之类地下建筑搞起来的,所以又叫‘洞洞舞厅’。我听人说,‘洞洞舞厅’从 80年代后就慢慢有了,到90年代越来越兴旺。因为有色情活动,成都警方曾多 次打击。但洞洞舞厅多分布在防空洞、立交桥和地下室这些偏僻、隐蔽的旮旯里, 警察哪有那么多精神天天来整哦! ‘洞洞舞厅’在顺城街的地下商城那些地方 也有,并以玉带桥为中心向周围发展,‘车间’越来越多。听说‘砂舞’如今已 经从地下黑洞洞头拱出地面,发展到正儿八经的夜总会、歌舞厅,还不断向一、 二环路的偏僻、隐蔽地方发展。最先搞‘砂舞’捞钱的老板还提出响亮口号,要 ‘砂光成都’呢!”   秦翠花说:“我还是没搞明白,烂舞厅咋个说成‘砂轮厂’?”   冯珠珠怪怪地笑了笑,面露几分淫相,说:“这个‘砂舞’,有人说从啥子 ‘贴面舞’发展起来的。你刚才看见了,跳‘砂舞’的男女抱成一团,就像用 920胶水粘成个‘联体婴儿’啰!男男女女一个个抱得梆紧,在舞池中一动不动, 只有胸口和下身敏感部位紧贴一处,在他妈的上下左右反反复复磨擦……这不是 活像砂轮正在打磨零件!所以叫‘砂舞’嘛。又有人把这叫成‘跳桩桩舞’、 ‘黑灯舞’,男女双方跳个舞,叫‘砂一曲’!”   秦翠花听得两脸通红,往地上啐了一口说:“这不明明是耍流氓嘛!”   冯珠珠说:“所以我们这些陪舞女人也觉得不光彩呀,人家问:‘你在哪儿 上班’?就随口胡说八道:‘在砂轮厂上班!’”   秦翠花摇摇头说:“我不去这个‘砂轮厂’,我要另外找活路做!”   冯珠珠盯她一眼:“哪个不想找个好一点的工作嘛?我比你大两岁,满21岁 了,从乐山乡下来成都两三年。苍蝇饭馆子、小食品厂、荷花池市场帮人守摊 子……啥子活路都做过。每天天不亮干到深更半夜,每个月累死累活挣三四百元 钱,到时候黑心老板还要七扣八扣少发工资!不然,我咋个会去栾飞天那个猴戏 烂班子?”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秦翠花也盯她好一阵,慢慢问道:“那、那……你如今 在这个‘砂轮厂’咋个挣钱的?”   冯珠珠说:“一般陪舞的小费是10元3曲。陪舞小姐漂亮的,最贵的跳一 曲可以挣10元!现在想来‘砂’的婆娘争着来呢!”   秦翠花吃了一惊:“咋个会争着来哟?”   冯珠珠撇嘴说:“想来‘砂’的,有下岗女工、待业青年、‘坐台小姐’, 还有不想读书的女娃子,甚至还有在校女大学生…但大多数是我们这些农村打工 妹,有的还来自新疆、甘肃、东北、陕西、河南等地方。这些来‘砂’的婆娘大 都年轻、漂亮,小婆娘只有十六七岁,大婆娘不超过三十来岁。收入嘛,根据各 人脸盘子和‘上班’的‘技术’啦,少的一个月可以轻轻松松地挣一千多元,多 的可以挣三四千元呢!我才上了几天班,每天也能挣三五十元,比龟儿子那个 ‘飞天剧团’安逸多啰!”   秦翠花心里一动,但沉默一会儿又摇摇头,说:“你不是说来的大多是些 ‘骚客’,我、我总觉得不、不大那个!”   冯珠珠脱口而出:“哎呀,你又不是没陪男人睡过觉的黄花闺女了!婆娘家 还在乎这些嗦?”   秦翠花一怔,呆呆地望着冯珠珠好一阵,忽然泪如雨下哭起来。   冯珠珠也怔住了,忙说:“翠花,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我、我比你更早 就成婆娘啰!”   秦翠花仍在抽泣,冯珠珠又轻声说:“其实,你去陪舞也可以自己掌握分寸 的,‘卖艺不卖身’。你长得漂亮,肯定找你陪舞的人多,你可以跳‘素’点, 不要‘骚客’乱‘砂’。等挣了点钱,我们再去找光彩一点的活路做。你要愿意, 就和我住在一起一一我在火车东站附近租了一间房子。以后,我两个也互相有些 照应!”   秦翠花慢慢揩干泪水,站起来望着那尊高大的毛主席塑像,讷讷说:“毛主 席他晓不晓得,他叫人修的防空洞下面,如今有‘砂轮厂’啊!”   冯珠珠嘻笑着说:“你以为以前好嗦?我爷爷就在啥子‘文革’时候被当成 ‘阶级敌人’整死了……如今比以前好得多!毛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只准老百姓 疯疯癫癫的跳啥子‘忠字舞’,哪个敢男女成双成对跳舞娱乐?那时候全中国饭 都吃毬不饱,饿起肚皮‘跳晌午’还差不多!”   2.“洞洞舞厅”有“行规”   冯珠珠带秦翠花回到火车东站附近租的房子内,这是郊区农民一幢灰扑扑的 二层破楼房。冯珠珠说:“妈哟,连农民也有贵贱!这家房东只住楼下一间,其 它六七间全租给打工崽、打工妹,每间每月150元。房东两口子坐吃租金,又不 做事,天天搂下茶铺头搓小麻将!”   秦翠花叹了口气:“二辈子变鬼投胎也要投到大城市!在我们家乡,有农民 种庄稼每年挣不到两三百元的。我舅舅还去卖过血,卖一次血,脸色惨白、偏偏 倒倒回屋,才挣三五十元……唉,我妈、老汉要是每个月有上千元收入,我也不 跑出来活受罪了!”   “就是嘛!这一带郊区农民都在租房子,比城头工人还享福。我们这些背时 从农村来打工的,到大城市后,又不是农民,也不是城里居民。要不办暂住证, 只能算‘盲流’!我们租间破房子,虽然有个狗窝啰,也比‘盲流’好不了多少! 报纸上不是叫我们这些女人是啥‘都市边缘女人’吗?”   “啥子时候,我们才能当个城头的人啊?”秦翠花坐在床沿上,黯然神伤。   冯珠珠说:“啥时候?只有咬起牙巴挣钱!挣钱!有了钱,买套房子,或嫁 个城头的人,不就‘杀’到大城市来啦?”   秦翠花望着她,凝神呆了一阵,低声说:“珠珠,你说得也有道理…….”   冯珠珠说:“我大编织袋里有从‘飞天剧团’带回来的几件舞裙,你穿过的 那件红裙子也在这儿,你正好穿。你这么漂亮,肯定逗得那些‘骚客’大把大把 地甩银子!”   第二天,冯珠珠把秦翠花妆扮了一番,两个人又去天府广场那个叫“仙人洞” 的“洞洞舞厅”。舞厅内白昼如夜,几盏彩灯朦朦胧胧,小门两边还挂着副歪歪 扭扭的对联:“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   冯珠珠对长着猴子脸样的男老板说:“魏老板,你看我给你带来个比巩俐还 漂亮的大美人来,这下子你生意更旺实,要发大财啰!”   魏猴子鼻子几乎凑到秦翠花脸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惊诧诧地尖叫: “哟喂,这个小姐硬是长得‘伸抖’喃!发财,发财,打伙发财!你们没看门上 那副对联?这是毛大爷写的诗啊!”   魏猴子接着捏了一下冯珠珠的胸脯,怪声怪气说:“我要靠‘仙人洞’发财, 你们也要靠‘仙人洞’发财嘛!”   舞厅里脂粉气混杂着烟味、霉臭气、尿骚臭……让人闷热。角落几张破沙发 里,陪舞女们个个搔首弄姿,有的躺在舞客的怀里,哥子妹儿地打情骂俏。狭小 舞场里面,几对男女,紧紧搂抱着,肥蛆蠕动似地正在互相“砂”,样子十分猥 亵。   秦翠花不禁打了个冷颤,感到恶心发呕。她差点一扭身跑出去,咬咬牙终于 忍住了。   不时有男人在门口探头探脑。魏猴子尖声说:“请进来耍嘛,门票三元一 张!” 他又指着秦翠花说:“我们‘仙人洞’的陪舞小姐巴适得很,还有才来 的漂亮女大学生!”   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男人进来了。几个打扮娇艳的小姐从秦翠花身边挤过, 争先恐后迎上去。一个圆脸女子手搭在那男子肩膀上,嗲声嗲气说:“先生,你 又来了嗦?既然来了就耍噻!陪舞‘相因’得很,10元跳3曲!”   那矮胖男子没理睬她,又挨个打量那些陪舞女子。最后走到秦翠花身前,生 硬地扯起秦翠花的手:“我两个‘砂一曲’!”那些陪舞小姐便悻悻地散开了。   秦翠花此时此刻身不由己,被胖子一把拖着抱在怀里。秦翠花只觉得一堆肥 肉向自己身子胶粘似地贴紧过来,那张肥脸也凑过来,一股浓烈的口臭味喷得她 脑壳发晕。矮胖子竟一句话也没讲,那堆肥肉就开始“砂”来“砂”去了,秦翠 花被“砂”得出气都困难…….她咬起牙巴、闭上眼睛,心头想:“咋个一来就 撞上这个骚怪物啊!”   秦翠花一米六五的身高,那矮胖子不到一米六,比她还要矮一截,踮起脚尖 着实‘砂’得恼火。好不容易一曲终,秦翠花忙挣脱到小门边长舒了几口气。矮 胖子也松了口气,歪坐沙发上摸出香烟吞云吐雾。   一曲又起,矮胖子甩掉烟头,急急忙忙又抱着秦翠花就“砂”,一边“砂” 一边问:“以前没见过你一一是大学生?上哪个大学?学的专业是啥子?”   秦翠花把身子往后缩,有些气鼓鼓地冒了一句:“以前上的‘飞天大学’, 如今上的‘洞洞大学’。学啥子?学咋个‘砂’男人嘛!”   矮胖子也不恼,继续踮脚身子前拱猛“砂”,嘻笑着说:“我一看就晓得你 是才进‘洞洞’的。我开五金公司,姓朱……”   秦翠花说:“我晓得你姓猪!”   矮胖子似信非信:“你晓得我姓朱?旁人叫我朱胖子,以后你叫我胖哥就要 得啰。你长得硬是乖,我经常来照顾你生意一一胖哥我有的是银子!”秦翠花也 不理他。   谁知第三曲时,朱胖子不但“砂”得更起劲,一只肥手干脆放在她胸脯上乱 揉起来。   秦翠花急了,低声说:“跳舞就跳舞,不准乱摸哈!   朱胖子怪笑道:“‘无限风光在险峰’嘛……”说着,更放肆地把右手往秦 翠花下身乱抠,嘴头说:“嘻嘻,你还‘天生一个仙人洞’咧!”   秦翠花又羞又急,使劲挣脱朱胖子,大叫起来:“吔,你乱发‘鸡爪疯’嗦? 陪你跳舞,你龟儿子咋个爪爪东摸西摸的!”   这一吼,把场子中的男男女女都吓了一跳,恰好乐曲也完了。朱胖子被秦翠 花掀了个趔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呆若木鸡,隔一阵他破口大骂:“这个婆娘 还凶喃,‘鸡脚神戴眼镜’,你这烂婆娘装啥子‘正神’?”   “你妈才是烂婆娘!你家婆才是烂婆娘!”秦翠花热血上涌,双手叉腰也乱 骂起来。   魏猴子忙跑过来,又是点头哈腰、又是敬烟倒水,赔礼说:“朱老板,原谅! 包涵!这个秦小姐才搞这一行,不懂规矩!” 他转身对秦翠花说:“在洞洞舞 厅头,不论啥子时候,也不论对谁,被舞客邀请时绝对不能说‘不’。即使舞客 有这个、那个不大礼貌的动作,陪舞不姐也不能吵闹、发火--这是‘行规’! 你晓得不?”   朱胖子听魏猴子这一说,来了劲:“你这婆娘不懂‘行规’,老子不给你的 陪舞钱!”   秦翠花一把揪住他颈子下的领带,带哭腔骂起来:“妈哟,你‘砂’也‘砂’ 了,抠也抠了,还不给钱,我和你拼命!”   旁边有舞女嘀咕说:“闹是闹,吵是吵,咋个不给人家辛苦钱哟?”   朱胖子扯起拳头,做出要打人的架式。秦翠花性格泼辣,也不松手,嘴里叫 着:“你打!你打!”   旁边有个三十多岁高个子男舞客,在一旁冷冷地说了一句:“朋友,人家这 么漂亮的妹儿,才十八九岁,又才搞这行。你上场就来‘莽’的!过了‘干瘾’, 不给银子怕要不得哟!”   朱胖子望了眼那男子,忙说:“贾三哥,哪个不给她钱嘛一一这个小姐气人 得很!”说完,他摸出两张十元的钞票,递给秦翠花,有些不顺气地说:“妹儿, 你要吃这碗饭,我劝你脾气不要太大了!”   秦翠花也不理他,接过钱。她见其他男舞客们也直接掏钱递给陪舞女,没有 丝毫的遮掩。陪舞女们接到钱后,有的装到袜子里面,有的往胸罩里塞。她也把 钱放袜子里。   乐曲声再起,那个叫贾三哥的男子走上前来,笑眯眯对秦翠花说:“妹儿, 陪我跳几曲,要得不?”秦翠花心里感谢他,点点头。   贾三哥挽起他,慢慢跳起舞,身子和她隔开,既不乱“砂”,更不乱摸。他 在她耳朵边轻声问:“你出来好久了?为啥子到‘洞洞舞厅’来挣钱?”   秦翠花低声回答:“出来还没得两个月。找不到工作,就来了。”   贾三哥说:“这些‘洞洞舞厅’水深堂子野,你注意些!我叫贾德雄,证券 公司上班,以后有机会,我给你找个好工作!”   黑朦朦中,秦翠花觉得贾三哥人长得英气,说话也甜丝丝的很中耳……秦翠 花陪他跳了十多曲。   贾三哥豪爽,笑眯眯地给了秦翠花五十元,倒把秦翠花弄得不好意思。她红 着脸推辞,贾德雄一摆手:“你客气啥子哟?”其他舞女看得眼红。   直到深夜,冯珠珠和秦翠花才“下班”。两人走出洞外,天府广场上灯火辉 煌、霓虹灯闪烁……..冯珠珠连吸几口新鲜空气,说:“翠花,你今天幸好遇上 那个贾三哥,好像对你有意思。我听说他还打光棍,朋友又多,所以那个朱胖子 不敢轻易惹他,不然你就要吃亏啰…….我今天有上百元,你起码有一百多元 吧?”   秦翠花捶了几下背:“有吧!挣的血汗下贱钱哦,站得我双腿发软,心头总 闷闷的不是个味道!”   冯珠珠说:“多搞几天就惯了!不要怕累,这个时候,还有搞我们这一行的 在上班呢。我听舞客说:舞厅分档次。文化宫那些大众舞厅档次太低,大多是一 些退休老头。市中心大舞厅有安乐宫舞厅、民贸、波尔多、白天鹅等。有的高档 大舞厅仿照酒吧风格,里面舞女漂亮,门票和小费也高:门票8元,小费是10 元1曲…….最大的舞厅,陪舞小姐就有一百多名!有些陪舞女郎,白天上班, 晚上来挣外快,跳一只贴面舞的价钱是10元。漂亮的陪舞女郎每月收入超过万 元!现在酒吧里还有一种‘学生舞女’,年龄不大,都是些心耍野了的中学女学 生,泡吧成瘾。陌生男人们只要买单请她们吃喝玩乐,她们就陪男人跳舞,甚至 去睡觉……”   此处插图   0302. 2001年4月成都警方曾对白天鹅等“洞洞舞厅”成都警方重拳出击, 抓获从事色情活动的舞女。图片来源:2001年4月26日《天府早报》   秦翠花说:“干这一行,硬是还竞争激烈呢!”   冯珠珠说:“是呀,我们这些‘洞洞舞厅’的打工妹舞女,只能算另一种讨 口子!听说有个高级舞女雪莉,她身着三点式单人艳舞,她来自重庆,正规舞蹈 学院毕业,才19岁。这个雪莉每夜在‘焦点’、‘牡丹阁’、‘自由天堂’等 高级地方演出,跳一个场子的报酬就是200元,她还嫌辛苦!后来雪莉开始下 台在观众席中作贴身艳舞,巡场一圈之后手里拿着、胸罩里塞着的便是一张张百 元大钞,数目常在千元以上!”   秦翠花咋舌:“我的妈……我们这样遭孽,她发大财!”   冯珠珠说:“当然雪莉这些舞女是少数啰。就是那些大舞厅,生意不好时, 舞厅工作人员就乱骂陪舞小姐,还让她们通通站起围成一圈,让舞客们像逛超市 买东西一样随意挑选!”   秦翠花说:“这还有人格吗?”   冯珠珠嘴巴一瘪说:“这二年还讲啥子人格哟?只要能挣钱就行!舞女不用 向舞厅交纳佣金和管理费,所以好多婆娘都抢着干这一行。你晓得不?据说成都 市区有好几千人在当舞女呢,还有外国舞女呢!”   秦翠花吃了一惊:“还有外国舞女?”   冯珠珠说:“成都的夜生活,被外地人形容为‘浓、香、艳’,有各种各样 的酒吧、夜总会、舞厅……有性感美女惹火表演的地方,才能吸引高消费顾客。 每天夜里9时后,在市中心那个夜总会,就有来自前苏联的外国舞女……唉,不 扯这些闲话了。今天收入不错,我们去吃点夜宵,吃过后潇洒一盘,不挤公共汽 车,去‘打的’,回狗窝窝睡觉!”   贾德雄从此成为秦翠花的常客。秦翠花也喜欢和他跳,听他一边跳一边亲亲 热热地在耳朵边摆笑话。   贾德雄说:“在我没给你找到好工作之前,你注意点,不要随便把自己卖 啰!”   秦翠花说:“我又不是瓜的!对你讲,从现在起,我陪舞尽量讲分寸,宁愿 少挣几个钱,不得随便拿给男人乱‘砂’!”   贾德雄嘻嘻笑着说:“那和我呢?也不‘砂’?”   秦翠花低声说:“你要‘砂’,去找其他小姐。在这个见不得人的黑洞洞头, 我不想和你搞这些恶心动作。”   贾德雄不开腔了,在她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秦翠花也不拒绝,在昏暗中盯着 贾德雄,泪水却一下子流下来。   贾德雄说:“我也不会在这邋遢地方和你乱来……以后我们出去耍!”   第二天,他给秦翠花买了个传呼机来,说:“送给你一一以后我可以随时联 系你!”   不知不觉,秦翠花和冯珠珠到“仙人洞”上了二十多天班,每天都要挣五六 十元以上。“洞洞舞厅”有早中晚三场。这天两人实在累极了,决定休息一天。 她们上午洗完衣服,   中午躺在床上摆龙门阵,慢慢都睡着了。   突然,搂下有人怪声怪气惊吼了一句:“快跑啊一一鬼子进村了!”   3.“鬼子进村”遇表姐   两个女子吓得从床上一跃而起。秦翠花揉着眼睛懵懵懂懂问:“啥子‘鬼子 进村了’?在演老电影《地道战》嗦?”   冯珠珠吓得面色发白:“毬个《地道战》--查暂住证的来啰!这儿的农村 打工房客,就怕查暂住证。有时候深更半夜,‘联防’人员凶神恶煞地来查户口, 活像电影头鬼子进村--没办暂住证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只穿着条‘火炮’短 裤、打着光胴胴的,躲到床底下的、翻窗子的、跳搂的…..硬是跑都跑不赢!今 天咋个青光白日也查起来啰?我两个快跑!”   秦翠花说:“没办暂住证,就不是中国人嗦?咋个像逮贼一样,弄得惊风火 扯的哟!”   冯珠珠急了:“哎呀,你还在慢吞吞地嚼牙巴!我两个没得暂住证,又打扮 得花哩胡哨的,遭他龟儿几爷子逮住,还不给你栽一砣一一搞‘卖淫嫖娼’,你 说得清楚个铲铲!”   两个人跌跌撞撞下搂。果然那些租房子的农村外来打工的,男的、女的、老 的、少的,呼爷喊娘地乱跑乱藏。冯珠珠人矮,跳一个臭水沟时,穿的高跟鞋的 跟子突然歪脱,一只脚插进臭水沟,烂泥巴糊了一腿。   秦翠花忙扯起她,两个人高一脚低一脚地跑到一个女茅厕内,每个茅坑上都 蹲了个惊魂不定的女人,正大眼瞪小眼地相互望着。茅坑不够,一些人就人挤人 地站在里面…….   茅厕里实在太臭,秦翠花捂着鼻子说:“哎呀,实在受不了啦,我们出去算 了!”   冯珠珠扯住她:“忍倒起!出去遭逮住,谨防‘砂轮厂’辛辛苦苦挣的钱要 遭罚脱!”   众女人正小声叽咕,只听得远处有人大吼:“不得了啰一一有人跳搂,摔死 毬了!”   这一喊,众人都说:“去看!去看!”捂着鼻子跑出茅厕来,每个人都长出 几口气。   秦翠花看见很多人朝一幢搂跑去,就拖着冯珠珠随大家跑到那幢楼前。   只见一个小伙子急着向众人说:“跳、跳楼的小女娃子叫江丹,今年6岁。 她父亲叫江斌,母亲叫羊秋蓉,都是乐至县人,在成都荷花池做服装生意已经6 年了。我叫王继春,是给江斌打工的小工。今天下午3时20分左右,我正在3楼楼 梯间熨衣服,江丹突然从一楼跑上来,惊叫着:‘查暂住证来了哟!’这个6岁 的小娃娃可怜兮兮的,惊吓得一个人跑上4楼的小杂物间躲了起来。我们农村来 打工的人都慌了,我急忙和另3个工人一起跑到楼顶躲藏。一会儿,上来一个戴 红袖箍箍的人。我们4个人忙解释说:‘我们都办了暂住证的,放在老板那儿’。 ‘红袖箍箍’根本不听,说:‘你们没得暂住证,就跟我走!’我们不服气,同 他争吵起来。‘红袖箍箍’态度粗暴,抓着我们一名工人的衣领拖贼一样,就乱 朝楼下拖,还喝令其他3人跟着走……我走在最后,刚走到3楼和4楼间的楼梯时, 就听见‘咚’的一声,随后听见楼下很多人在大喊:‘有人掉下来了!’我急忙 返回楼上,推开杂物间的门,发现窗户开着,小江丹不见了…...”   正吵吵嚷嚷间,小江丹的父亲江斌、母亲羊秋蓉闻讯急急忙忙赶回来,看到 躺在血泊中的女儿,已经人事不省。江斌、羊秋蓉顿时哭得呼天抢地。   那4名戴“红袖箍箍”的“协管员”则坐在一辆无牌、无照的长安车上,想 要开走。   打工的男男女女都愤怒了,骂起来:“妈的个皮!你们想罚款乱吃烂钱,把 人逼得跳楼了,就想一走了事嗦?!”   汽车被群众围得个水泄不通,那几个平时耀武扬威的“协管员”已偷偷摸摸 将“红袖箍”取了下来藏在身上。   一个“协管员”从车子里伸出颈项说:“哪个逼她跳搂?我们协管员是奉命 行事去查暂住证的,敲了可能是江丹躲藏的那间阁楼门,发现没人开门就走了 嘛……下楼后听见响声,才知道有人跳楼了。哪个逼她跳搂?哪个逼她跳搂?”   江斌哀求4名“协管员”:“这些都暂时不说了,求求你们,快用汽车把娃 娃送到医院抢救啊!”   “没得司机!”4名“协管员”说着,一个个趁乱溜了,把车子甩在那里。   江斌没法,两口子抱起女儿朝外跑,跑了数百米后才拦了一辆出租车,送女 儿到就近的二环路416医院。诊断结果是:左侧枕叶脑挫伤、左侧枕骨颞骨骨折、 颅内淤血,左侧肱骨折断。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医生称孩子处于危险期, 后果难料……   跳搂现场众人议论纷纷。   一个正拉蜂窝煤、周身污黑的络腮胡老头子说:“妈哟,我们农村来大城市 打工的,硬是比城头的人矮一截嗦?连小娃娃都要逼得跳搂!”   一个在“环卫所”打工扫地的小伙子插嘴:“成都这种事算得了啥子?没有 暂住证要得脑震荡,信不?不信?我在广东卖苦力时,东莞一个公司的会计叫王 治久,和旧同事在出租屋里聊天,5名穿制服的镇治安员闯进来查暂住证。王治 久的暂住证因厂里统一办理,未发下来,就把厂牌和身份证他们看。治安队员看 也不看,破口大骂,抓住姓王的头发从二楼拖到一楼,又抓着头发往水泥地上乱 撞,撞得昏死过去!后经医生诊断为脑震荡,并留有后遗症。广东四处拦人查暂 住证的人,有村治安队的,联防队的,保安队的,带个红套套就可以来查来罚 款……这个事情《羊城晚报》也登了的!”   “脑震荡又算啥子啊!”一个三十多岁从雅安来这里开小杂货店的男子说, “我也经常看报纸,郑州有个没办暂住证的18岁少女,在郑州金水警方的清查 中,吓得乱逃,从4楼上坠地身亡!抚顺有个村民姓朴,被沈阳一家派出所民警 带走,在收容遣送站里遭到7名工作人员多次暴打,硬生生地打死毬了!深圳有 个姓蔡的民工,被派出所治安员和便衣民警当街殴打,死得个不明不白。还有被 逮到收容所,活活打死的……”   “大城市对农村打工的,都这么霸道嗦?”秦翠花吃惊地瞪大眼,“北京是 首都,总不会这样子乱来嘛!”   在青龙场上“苍蝇馆子”当厨师的酒糟鼻子王大鼻子说:“一样的!一样的! 我在北京川菜馆子当过‘丘二’,有个民工遇到带盘盘帽子的凶巴巴来查暂住证, 这个民工不服气,有些嘴硬说:‘你凶啥子嘛?我有暂住证!’警察一把抓过, 看也不看就把它撕个粉碎,横眉瞪眼问:‘你还有吗?’各家单位里也常出现这 样的情形:上班时突然发现工作做得好好的某某人不见了,隔几天又有一个人失 踪了,音信全无…….费尽周折报案查找,才发现原来是因暂住证问题,被公安 抓走遣回原籍了……就连做生意的、投资的外地人在北京买了房子,仍旧得办一 张暂住证--‘暂住’在自己房子里!你们说荒唐不荒唐?”   “环卫所”扫地的小伙子乱骂:“妈哟,嘴巴头在说城市建设离不开农村民 工,一边又防贼一样对我们这些农村来的‘弯脚杆’!老子们不去扫地、掏茅坑, 看他城头的人还‘洋盘’得起来?”   厨师王大鼻子也越发激动:“宪法上明明说公民有迁居自由。可是呢,又对 没得暂住证的民工乱打乱骂、收容遣送……报纸上广播上,天天在讲要公民‘遵 纪守法’,可是呢,又把农村来的人当成贱民!嘿,这个限制人身自由、打人骂 人,就不是严重的违反宪法嗦?”   开小杂货店的男子细声慢语说:“你们晓得个不?为啥子各个大城市都办暂 住证积极得很?虽然有加强管理之类的理由,其实主要是想搞钱!我看报上说, 北京实行暂住证制度,一年获利10多亿元;深圳有外来工300万,每人一年 收360元,一年是10亿8千万!广东坪石收容站,就发生过5个外地人死亡、 4人失踪,被遮遮掩掩说成‘逃跑事件’…..收容站新建了豪华宿舍楼。嘿,站 长办公室比大公司还气派!有高级老板桌、皮制老板椅……他们那么有钱,凭啥 子?韶关市政法委有个领导点破其中奧妙:收容站‘是在搞创收’!没暂住证, 或是没有随身带暂住证的人,就成为几爷子吃烂钱的冤大头啰,每个人要强收 300元以上!有个19岁的湖北少女刘荷,到深圳宝安区沙井镇求职,就因为刚到 深圳第一天,没有暂住证被扭进收容站。在收容站里她苦等亲人来保领,最终被 一个陌生人冒领,成了人质,惨遭凌辱……”   秦翠花柳眉一竖,气呼呼地说:“今天逼得小江丹从楼上摔下来!这样子对 我们农村打工的人,就不怕把人逼慌造反嗦?刚才应该不准那4个协管员逃跑!”   酒糟鼻王大鼻子说:“兔子逼慌了都要咬人!前一向报纸上不是登过:成都 洞子口派出所民警在一个茶铺检查外来人口暂住证时,遭到拒绝。混乱中,两名 协管员被踢伤,一民警被打成轻微脑震荡。妈哟,看来暂住证问题不解决,‘脑 震荡’这些麻烦事不会完!至于谁把谁弄得‘脑震荡’,那可能就看当时谁厉害 啰…….”   “哎呀,相信政府总该了解这些嘛,迟早总会解决这些问题的!”一些太婆、 大娘交头结耳。   此处插图   0318.2003年因“暂住证”被打死的“孙志刚事件”轰动全国,使中国政府 高级领导层迅速作出反应。此后因“暂住证”发生的不良事件大为减少。图为成 都媒体的报道。图片来源:见2003年4月22日《成都晚报》。   秦翠花已听得垂头丧气了,她对冯珠珠说:“看来,我们跑到大城市来乱闯, 没得啥子前途!”   冯珠珠嘻笑说:“要想有前途,赶紧找个城头的男人贴紧嘛,嫁给他一一我 看那个贾三哥在打你的主意,你想点花样儿把他迷倒起!”   秦翠花脸一红,正要说话,忽然人群中看见一个女人。秦翠花惊诧诧地喊叫 起来:“表姐,你、你咋个也在这里哟?”   表姐叫沈竹青,长得和秦翠花很像:也是高挑身材、瓜子脸、柳叶眉,只是 人显憔悴、肤色略黄。她比秦翠花大了整整十岁,今年过28岁了。   沈竹青也吃了一惊,忙问:“你、你是翠花?你也跑到成都来了?”   秦翠花忙说:“我给你打了好多传呼,咋个不回?”   沈竹青快人快语:“咋个回?我回老家打离婚案去了一一这才回成都几天!”   秦翠花大吃一惊:“表姐,只晓得你们两口子经常吵得个呜喧喧的,硬是打 脱离了?”沈竹青说:“我到成都打了好几年的工,他留在老家种田耍泥巴,两 个人隔得天远地远,   还有啥子感情?我一年半载回去一趟,他捏起皮砣子就打人,乱骂我离家出 去‘偷男人’!我高矮要和他离婚,龟儿子又哭兮兮整死不干…….你说烦不烦 人?”   冯珠珠见她两姊妹啰啰嗦嗦,忙说:“翠花,你才遇上表姐,龙门阵啷个摆 得完哟?我一个人去上班啰!”   秦翠花忙笑着说:“好好!我刚碰上表姐,今天就不去上班了。”   冯珠珠走了,秦翠花问沈竹青:“表姐,你咋在这里?”   沈竹青踌躇一下说:“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那个村子住的大半是外地人, 最怕查暂住证。我们听到这里查暂住证把小娃娃都逼得跳楼了,就跑到这里看热 闹、打抱不平……你到我住的地方去,慢慢和你说!”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谈,弯弯拐拐走了20多分钟,到了一个位于成都城东郊区 的农村地带。远远看到有十几幢农村常见的那种两层水泥楼房,七零八落地分散 在田畴中。一条条只有一两米宽、高低不平的烂机耕道,弯弯曲曲通往各家小楼。 远看不错的楼房,近看垃圾遍地、墙体破损;楼下又东一处西一块地乱搭了许多 悬吊吊的烂石棉瓦……   沈竹青说:“妹子,你也到大城市来闯啦,姐也不瞒你了!实话对你说吧: 就因为这地方弯环倒拐的不方便,成了一些农村来的女人专门‘偷男人’的地 方!”   秦翠花一听,杏眼鼓得老大,吃惊问:“‘偷男人’?咋个‘偷’?”   沈竹青扑嗤一声笑了:“看你问得个急急忙忙的,未必你也想‘偷’一个 嗦?”   秦翠花脸一红:“表姐,你以前在老家说话比我还斯文一一到城头打工几年, 咋个变得疯疯癫癫的?”   沈竹青轻轻叹口气:“我进大城市打工,几年过去,人都成老太婆了,还不 变?”   两个人顺着阴暗楼梯上了楼。楼上共有三个房间,沈竹青轻手轻脚打开一间 门,两人进去。   秦翠花看房里,陈设很简单, 20平方米左右的小屋里,—张旧席梦思双人 床、一个旧衣柜、一套方桌椅,惟一现代化东西——有台17英寸的旧彩电。墙上 贴着几张旧明星大画,一个女明星嘴巴上用笔画了两撇八字胡,一个男明星胸脯 又画了对奇大无比的乳房……   秦翠花盯着明星画,有些奇怪:“表姐,咋个怪头怪脑的!”   沈竹青有些不好意思:“妹子,是我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乱画的……姐心头常 想:‘左等有等,那个死男人都不来!把老娘我一个人每天晚上孤零零地甩在这 里,像他妈个孤魂野鬼,下辈子变成男人就好了!’嘿嘿嘿,我就……”   沈竹青给秦翠花倒了一杯水,坐在床沿上接着说:“我在这里住了近一年了。 这里的生活水平低些,我这个房间每个月房租才100元钱。这个院子还住了三个 女的,都跟我一样…...”   秦翠花问:“你咋个不在那个餐厅上班了?”   沈竹青说:“那个班没得上头!累死累活稀脏邋遢,一个月挣不了三四百元。 妹子,姐不把你当外人,出来几年,我已经对老家那个‘弯脚杆’男人没得感情 了!我上班的时候,有个在驷马桥开洗车场的老板叫袁中方,四十多岁,人长得 富富态态的。他来馆子里喝酒吃饭,次数多了,就把我勾上了…...”   秦翠花忙说:“他成家没有?”   沈竹青说:“又不是昭觉寺的和尚,哪个四十多岁不成家?他有个婆娘,还 有个十多岁的女娃子,都上初中了。”   秦翠花面露不屑说:“你和一个有婆娘的勾勾扯扯,不硬是在偷人家的男 人?”   沈竹青说:“你先不要装正经一一到大城市来啰,红的绿的看久了,思想一 开化,你慢慢就觉得这没得啥子了!”   秦翠花听她这句话,脸一红,心头说“妈哟,你还好意思说表姐!自己才出 来两个来月,就遭弄成婆娘啰,如今又在黑洞洞头上那个说不出口的 ‘班’……..”   沈竹青说:“这一带破搂房,我们这些女人多,都不上班工作。每天姐儿妹 子们串串门、摆龙门阵,或者结伴去逛逛街,不然就打小麻将混日子。”   秦翠花说:“你们这些女的,不就是人家常说的‘二奶’嘛!”   4.“边缘女人”奇闻多   沈竹青表情不自然,勉强一笑说:“我们其实连‘二奶’的资格都没得,只 算是‘打折’的下脚货,几百元钱就可以包—个月,‘相因’得很!圈子里有些 人开玩笑说,拉三轮车的都可以来这里‘包’一个!”   她接着说:“我拿的钱在这个地方算好点的了。有的女的,野男人—个月才 给两三百元的零用钱!”   秦翠花皱眉头说:“表姐,为了一个月几百元钱,你们值不值得哦?”   沈竹青叹口气:“其实也不只是为了钱一一真的!想起以前虽然嫁了男人, 其实细想起来,那屋头的男人天天只晓得和我睡觉,连一句‘我爱你’都从没说 过!如今这个袁中方,知寒知暖的,啥子‘情人节’还四面八方去买红艳艳的玫 瑰花,屁颠颠地给我送来……袁中方只有个女花花,他要我为他生个儿子。生个 儿子他养,如果生个女娃子,就送人。他应允:我生个儿子,他给我五万元;生 个女,给我两万元。”   秦翠花说:“女娃子连男娃子的一半都当不了,硬是气人!表姐,你答应 了?”   “我和他好一场,生就生嘛,有啥子了不起?何况他给我钱,也不亏我!不 单是我,这个湾湾头我们这些女人,和野男人大都是有些感情的。我们有个不成 文的规矩:万一野男人把我们甩了,或者我们把野男人蹬了一一另一方是绝对不 准死缠的,大家好说好散。”   沈竹青又说:“这里的女人,有对以前那口子绝望的,有被老公抛弃的,有 单身吃过亏的,有年纪大了的坐台小姐,有刑满释放的,也有嫌下力挣钱辛苦的 打工妹子……基本上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年龄嘛,从20到30岁左右。肯定人家骂 我们是‘烂婆娘’,但我们不承认,觉得冤枉!”   秦翠花问:“那些男人都是些有钱的老板吧?”   沈竹青说:“到这里来的男人,不是啥子大款一一大款还不买个洋房子给婆 娘,哪还会踩烂泥巴到这个旮旯来?我对你讲:来这里的男人当然也都是稍微有 点钱的,或者做小生意的老板。他们一个星期一般来两次,到晚上8点过都要回 去,怕家里人发觉嘛。每个月这些野男人会固定付房租、付生活费,给零花钱。”   秦翠花说:“妈哟,咋个这二年,城头的人都学会讨小老婆啰!这幢楼上还 住的是啥子人?”   沈竹青说:“隔壁是刘元芳,几年前20岁从金堂县老家来城里打工,帮人守 摊子每个月挣200元钱。她要硬存150元,只剩50元做生活费,吃人家剩菜剩饭, 熬了三年。她耍了个男朋友,把口攒肚落积蓄的钱都拿了出来,又借了点钱开了 一家鞋店。那男朋友其实是社会上鬼混的‘烂眼’,有空到店里来帮她,狐朋狗 党就常来……那男朋友大方得很,从店里拿钱请客。刘元芳把他龟儿子当成‘初 恋’,啥事都依着他。去年过年,刘元芳从金堂老家回来开店门,里面空空荡荡, 东西、货款被那龟儿子偷得干干净净,不晓得一个跟斗飞到哪去啰…..她哭了几 场,有人给她介绍了个开出租车的男人,她就搬到这来了。”   秦翠花说:“这要怪她不会选人!”   沈竹青说:“你以为乡坝头来的打工妹是公主嗦?还想选人!再隔壁那个叫 代娟华,广元县人。她农村老家很穷,出来打工5年都不想回那个破家,乱谈几 次恋爱都没有成功,她说:‘其实我要求一点不高,只想找一个有间小房子的城 里男人。’农村来打工的女人那么多,城头男人是‘公鸡涨价’,哪里去找 哦?……妹子,有时候我们也瞧不起自己,因为那么多乡坝头来的女人,都正正 经经地在下力打工。我们呢,不想用很辛苦的方法过日子…….唉,一个农村女 人孤零零来大城市,离开男人帮助,独自生活实在太辛苦了!”   秦翠花有所触动,似自言自语地说:“女人家,是要找个好男人当靠山才 行!”   沈竹青一拍大腿说:“隔壁刘元芳有个同家乡的妹子叫刘家春,找了一个男 人,最近被她男人上了‘贞操锁’,报纸一登,把全国都闹动了!刘元芳正要约 一些女人,要去为刘家春讨公道呢,明天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秦翠花在沈竹青屋里睡了一夜,第二天起个大早,和刘元芳等十多个女人一 道,闹喳喳地结伴去看那个“大怪事”。   路上秦翠花问:“啥子是‘贞操锁’哦?”   皮肤白净、脸圆圆的刘元芳,总愁眉苦脸没有笑容。她皱眉头说:“报上说: 古时候的男人为防自家婆娘和其他男人‘乱来’,发明过‘贞操带’。或者在婆 娘肚皮上画图、写字,在手臂上用壁虎熬成的‘守宫’红砂点上,要是画图、文 字、‘守宫砂’消失了,就表示婆娘偷了人!有的国家在女人阴部安装一个金属 圈,钥匙由母亲保管,女儿出嫁再交给女婿,这种金属圈就叫做被‘贞操锁’….. 如果结婚前和男人睡过觉,不是处女,嫁都嫁不脱!”   秦翠花心头一沉,暗想自己不是处女了,今后咋个嫁人啊?她忍住难受,红 着脸说:“古今中外,咋个都把女人管这么严?”   沈竹青瞪起眼睛骂了句:“妈哟,当男人的,小老婆一串,还到处偷腥找 ‘野食子’,咋个不给龟儿子男人那东西上把锁?”   路上,刘元芳把刘家春的事,对秦翠花等人絮絮叨叨说起来。   今年22岁的刘家春,是四川金堂县转龙乡人。家里穷,刘家春小学都没毕业, 17岁就外出打工,还去过广东,后到成都一家“花仙子”小皮鞋厂上班。她眉目 清秀,很快和在成都武侯区郊区簇桥乡顺江村开“爱心诊所”的医生姚勇认识。   姚勇这年48岁,自称是四川崇州市燎原乡人,经常穿一件低档黑色皮卡克, 头发花白蓬乱、胡子巴碴的,瘦削脸上一双鱼泡眼。他去年9月到顺江村租了一 间临街的铺面开起诊所。那“诊所”简陋异常,布帘子把屋子隔成两截。外头是 姚医生把脉问病哄钱的诊断室;里面一张床,白天是病人检查治疗床,晚上是姚 医生做美梦的卧榻。   开张一月,刘家春就和姚勇同居。同居数月后,刘家春经常挨骂挨打、罚跪。   这天,村民贺青民等人路过诊所,见已有4个月身孕的刘家春又在诊所门前 大街上被罚跪。贺青民冲进诊所,气愤地问姚勇:“你是不是人?咋个这样子折 磨一个女人!”   姚勇眯着眼阴阳怪气说:“我屋头家务事,有你们屁事!”   贺青民等人和姚勇吵闹起来。女房东邓兰芬忙拖刘家春起来,让她到自己家 中去。刘家春双手提着裤裆、额头冒汗,一瘸一跛地走路,嘴里说:“邓姐,走 慢些,我痛!”艰难地到了邓兰芬屋里,表情痛苦。   邓兰芬奇怪地问:“你咋回事?”   刘家春泪如雨下:“他、他怀疑我要去偷男人,在我下面上了锁,我求他开 锁,他就狠起心肠打我!”   邓兰芬气得大骂:“他还好意思开‘爱心诊所’?还好意思当啥子医生?是 他妈的兽   医!”   消息传出,附近村民涌到诊所,围住姚勇大骂,有人想冲上去打,“爱心诊 所”的两块招牌被踩得稀烂,村民还报了警。   成都市武侯公安分局立即出警,在一间小房里,女警官古华目瞪口呆:刘家 春的阴唇两侧各被硬钻了一个洞,一把黑色的、重约50克的“永固”牌铁锁穿过 阴唇两个洞,锁得严严密密…….   古华警官冲出门外,把姚勇叫过来,气得声音发颤:“钥匙在哪里?”   姚勇装装疯卖傻说:“什么钥匙?”   古华急了:“你还不拿钥匙吗?”   姚勇慢吞吞拿出一把钥匙,古华进屋半天也打不开,出屋子说:“这钥匙不 对!”   屋外密密麻麻围观的人冒火了:“这虾子不老实,捶他狗日的杂种!”   姚勇这才又掏出一串钥匙。古华警官小心翼翼打开那把血糊糊的“贞操 锁”……当晚10点钟,姚勇被戴上手铐押上警车扭送到簇桥派出所。女警官陪同 刘家春去医院检查治疗。   警官们问刘家春:“唉,你年纪轻轻、漂漂亮亮,才20来岁,咋个和一个头 发都有些花白、年近50岁的江湖游医姚勇同居呢?”   刘家春哭诉:“有天我病倒了,去附近的‘爱心诊所’。他热情得很,给我 左看右看,说我得了‘冠心病’。他给我打针拿药,叫我第二天去输液。第二天, 我一个去输液时,他嘻皮笑脸叫进里间躺在床上输液。输完第一瓶液后我就昏沉 沉的睡着了迷不醒了。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醒来后才发觉自己已被他……我当时 没法,只有哭。他干吼:‘不准哭,再哭老子弄死你!传出去,你还有脸去上班? 还有脸回老家?我是医科大学高材生,有技术,你不要看老子现在混得不咋样, 凭我的本事,老子将来一定能大发!”   刘家春感冒病好,不听女伴们好言相劝,搬到姚勇处同居。   姚医生请刘家春几个朋友“吃了顿油大”,饭桌上宣布:“我两个结婚啰!”   刘家春“蜜月”没过多久,姚医生变了一个人。只要刘家春和其他男人说一 句话,他就横眉竖眼便把她拖回去暴打,问:“狗日的婆娘,你和他有啥子关系? 在嘀咕啥子情话?”刘家春出门稍微打扮,他就恶狠狠问:“打扮这般风骚,要 去会哪个野男人?”   左邻右舍三天两头听到姚勇打骂刘家春,打骂完了还会叫她跪在门口“悔 过”。   刘家春怀孕4个多月了,一天晚上,姚勇咬牙切齿大骂:“老子忍了好久了! 今晚上,你不给老子交代清楚和哪些野男人有瓜葛,老子杀你全家!老子早晓得 你干的那些丑事!”   姚勇要刘家春按7个问题“悔罪”,写“检讨书”:偷过多少“野男人”? 和“野男人搞那事”的地点、时间、次数?咋个搞的、啥子姿势、动作……末了, 要刘家春写上自己愿意下身上锁。   于是,姚为惩罚她的“不忠”,决定给她“做手术”!   江湖医生姚勇是这样给刘家春“做手术”的:   先毛巾堵嘴以防乱叫让人晓得,注射麻醉药,用捆包带将她的双手捆在床头, 用带子将她双脚“八”字分开绑在床脚,用一根木棍撑在她双脚之间。之后,姚 勇用手术刀在她阴部划破两个口子,用纱布条子打了一个结…..第二天他上街买 了一把中型“永固”黑色挂锁,锁在刘家春两个外阴洞上……   他把钥匙挂在腰间,他想“欢一盘”时,就把锁打开,完事后再锁上。   到案发前的5天内,刘家春就这样下身吊着一把铁锁,忍着疼痛,双手提裤, 艰难地去买菜做饭、扫地做事。   那天她痛得实在无法忍受,向姚勇求情,吵起嘴来,被姚勇打一顿后又被门 前罚跪。村民贺青民等人发现,这个“大怪事”成了在全国轰动一时的稀奇新 闻……   秦翠花听刘元芳讲完,倒抽一口冷气,不禁问道:“刘家春又不是瓜的、憨 的,咋个闭起眼睛跳崖,和大她近30岁的男人结婚?她心甘情愿嗦?”   刘元芳盯着秦翠花,苦着脸说:“秦妹儿,你才出来打工两三个月,还不大 理解:一个女人离开农村的穷家出来,飘来荡去久了,心头好累啊!好想找个男 人作终身靠山啊!飘来漂去就像毫无根基的浮萍,打工妹会把自己看得很贱。这 两天报上登了这事情,很多人都骂姚勇是‘兽医’、‘变态’、‘穷凶极 恶’…….那龟儿子当然该骂。但我作为刘家春的家乡人,觉得刘家春太爱虚荣、 图安逸--她是心甘情愿自投罗网的!”   秦翠花杏眼瞪得圆圆的,惊诧问道:“她吃错药啰一一会心甘情愿?”   刘元芳苦笑一声:“最初,她还以为运气来啦一一找上那个‘歪医生’像捡 了大元宝,一辈子不愁吃穿啰。认识姚勇不久,她就屁颠颠地给老家爸妈写信报 ‘喜讯’呢,我看过她写给家里人的两封家书!去年10月25日,刘家春被姚勇 ‘打来吃起’同居不久,她信中竟夸姚是她为家人选的‘宝贝女婿’。这之前, 刘家春刚和一个姓王的同乡小伙子订了亲。她这时随信寄回300元,其中240元用 来偿还王某的订婚花费,要他老爸快去退亲。她在信中写道:‘女儿的婚事请双 老放心,我是要找一个大学生,有事业,能一辈子都挣得到钱的好丈夫,我不想 在贫穷的山区里生活一辈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请相信我是有眼光有 头脑的……’!”   秦翠花问刘元芳:“这个刘家春出来闯了几年了,咋个没得一点‘眼水’ 哦?”   刘元芳翻起眼珠子说:“她还以为自己经验丰富,在精挑细选呢!去年11月 22日,她寄出的第二封家书说:‘我从17岁外出打工跑江湖,我看得很清楚,不 管走到哪里都需要用钱,这个社会是有钱就有了一切,同时也需要有很高的文化, 没有钱和文化就寸步难行……凭我的条件能找到他这样读过医科大学的大学生、 有知识文化有事业心没有家庭负担、诚实可靠、地区条件又好(的人)是我的运 气,我决心好好珍惜……’前两天,她老爸听到‘上锁’的消息,从金堂老家赶 到簇桥派出所,才晓得女儿信中夸得‘浑身都是优点’的未来女婿,竟是他妈的 一个衣冠禽兽,她老爸差点昏死过去!”   秦翠花脱口而出:“难怪刘家春挨打下跪、下头上啥子贞操锁,她都默默忍 受了。姚勇这龟儿子是不是‘变态’啰?”   刘元芳说:“华西医科大学心理医生杨燕春说:根据姚勇的暴行,和他事后 的反应,姚勇没有心理障碍!有个记者去照相,姚勇弯下身子,双手紧紧抱着脑 壳,像只耗子样朝墙角蹿去,嘴里连连哀求:‘不要照我的相,不要曝我的光 嘛!’后来他又火了,一下子松开手站直身子,吼道:‘照照照,照啥子照?我 们是家务事,你们管不着……我才是冤枉哟!我又没逼她,是她同意了的。我是 离了婚的,和她在一起是合法的,但她偷男人都偷了10多个。一个男人,哪里受 得了嘛?恰好她长了尖锐湿疣,烂了两个洞,我将就那两个洞给她锁上了,锁还 是她自己找的,只有我们在一起时才打开。我管教她也是为了不失去她呀!’说 到这里,这龟儿子泪水长流、哇哇大哭:‘我这样管她,她都还是改不了!我原 来的爱人也是作风不好,离了才重找了她,现在她又作风不好,我每天在家洗碗 做饭做家务……我的苦天晓得啊!’”   秦翠花听了,轻轻叹气说:“听你一说,这个男人好下贱、好恶心!我今后 找男人托终身,一定把眼睛睁大些,不会像刘家春那样慌慌张张的,生怕嫁不 脱!”   沈竹青打她一下,嗤笑说:“出门打工才两三个月,脸皮就操厚了一一张口 找男人闭口嫁男人!”   秦翠花晓得说走嘴,脸一红。正在这时候,腰上的传呼机响了:是贾德雄打 来的。   她无心再陪这几个女人去簇桥看刘家春了,慌忙说:“厂里来电话,我要上 班去了!”   姚勇给女友上“贞操锁”的事,全国广播报纸闹得沸沸扬扬,全国“妇联” 也大为震惊。2000年是“三八”国际劳动妇女节 90周年,全国妇联维权部就 “锁阴案”发表声明,要求严惩凶手。几月后,姚勇因侮辱妇女罪被判处有期徒 刑5年。   当秦翠花晓得这结果时已毫无兴趣了一一因为她也碰上了麻烦事!   第四章 从结婚“彩虹”中堕落   1.“灰姑娘”遇上“白马王子”   在“洞洞舞厅”陪舞挣钱的秦翠花,正深深陷入情网。   那个人称贾三哥的男子贾德雄,每天下午都要来洞洞舞厅。贾德雄三十来岁, 身材魁梧、风度翩翩,谈吐又幽默风趣,男人魅力十足。秦翠花宁愿少挣钱,也 丢下其他邀舞男人,欣然同他跳舞、或相偎角落沙发上娓娓谈心。   贾德雄这天搂着秦翠花,在她耳朵边再次说:“翠花,我越来越爱你!你一 天到晚在这个黑洞洞里陪其他男人跳舞,我实在难受!”   秦翠花说:“我想在这见不得阳光的洞洞头鬼混呀?三哥,你今天带我去散 散心!”   两个人出了地下舞厅,慢慢走到祠堂街口人民公园。两人在湖畔仿古茶楼 “绿荫阁”要了两杯盖碗茶。头上阳光灿烂,亭台楼榭、杨柳依依,秦翠花望着 人工湖上荡舟的一对对恋人,满脸惆怅。   贾德雄盯着秦翠花俏丽的脸蛋、丰满的胸脯,不禁喃喃说:“翠花,你苗条 的高挑身段,配上水汪汪的一对大眼睛,硬是迷人!”   秦翠花娇声说:“三哥,你看人家耍朋友的,好亲热!唉,我们认识几个月 了,你好话在我耳朵边说了几箩筐,就舍不得带我去你家一次!”   贾德雄轻轻叹气说:“翠花,你不晓得!我爸是省交通厅的一个处长,从小 把我管得严。我不听他劝,估倒他拿了60万元给我在大户室炒股。这半年行情不 好,股市上天天绿肥红瘦,我都蚀了10多万啰,哪个敢回去见他?”   秦翠花瞪大杏眼:“哎哟,我的妈,蚀了10多万,吓死个人!”   贾德雄淡淡一笑:“翠花,你从农村来的,对股市金融不懂。我曾经三天内 还赚过10多万呢!”秦翠花脸一红:“人家小地方来的嘛。再说,我看城头的男 人,又有几个像你这样聪明能干?”   贾德雄摇摇头:“我算啥子哟?大城市里,百万富翁、千万富翁多的是。再 说,再能干也有暂时到霉的时候。我老爸经常电话头把我骂得狗血淋头:‘你这 没出息的,成天东游西荡。老子60多岁的人了,一年也要挣10多万!你这几年股 市赚了,就自己花得精光,蚀了钱,就算老子的!钱用了也就罢了,又不正正经 经找个媳妇,早点给老子生个孙子!’嘿,你说这‘老把子’一天尽想些啥子?”   秦翠花心头一跳、脸一红,慢慢瞅贾德雄一眼:“你、你30来岁的人了,是 应该考虑这个事情啦…….你家庭条件这么好,人又优秀,眼睛肯定长在额头尖 尖上。”   贾德雄盯着秦翠花半天,低声诚恳地说:“翠花,你未必不晓得,我眼睛头 装的是你嗦?”   秦翠花声音有些颤抖:“三、三哥,你瞧得起一个洞洞舞厅陪舞的农村打工 妹?”   贾德雄握着她的手,也动了感情:“翠花,农村又咋个?你把你贾三哥想得 太俗啰!我老爸年轻时就是从四川最穷的雷波县山区来城市的!再说,我是城里 人,又不缺钱用,你嫁了我,隔几年不也是城里人了!”   秦翠花也不管大庭广众之中,泪水扑簌簌直流:“三哥,你、你当真是这样 想的?”贾德雄眼睛也红红的:“翠花,外国小说里,有个小国王拼命爱上了乡 下一个贫穷的‘灰姑娘’,‘灰姑娘’后来成了王后!我贾德雄不过是个城里人 罢了,又不是啥子国王。我爱上这么年轻漂亮、又对我一片痴情的你,还有啥子 可挑剔的?你就是个‘灰姑娘’!”   他话音未落,秦翠花已伏在他两腿上嘤嘤抽泣起来。偏偏这时,一个擦皮鞋 的农村中年妇人不知趣,手中鞋刷子“哒哒哒”地敲着小木箱,殷勤地在一旁连 连问:“先生、小姐,擦不擦皮鞋?”   秦翠花抬起头,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打进湖头去!她红着眼恼怒地瞪着她: “不擦不擦,讨厌!”贾德雄忙掏出5元钱给那妇人,和气地说:“我们不擦, 给你,请你走吧。”那妇人又惊又喜,千恩万谢地走了。   贾德雄又轻轻叹气说:“翠花,说句心里话,我早就不想你在那个‘洞洞’ 头挣钱!只是,你看我们一遍茶水还没喝完,就来了好几个掏耳朵的、搽皮鞋的、 卖报的、算命的、讨口的……说明现在找工作难。我要给你找个体面的好工作, 但要慢慢来。最近股市不顺,家也不敢回,我一个好朋友在青羊小区有个套二住 房,我暂时住在那里。翠花,我今天就带你去!”   秦翠花顿时高兴得像个小娃娃,拉着贾德雄就走。   两个人到了青羊小区一幢楼前,走进四楼一个套二房子。屋内摆设简单,不 过还干净,墙壁雪白。   贾德雄笑着说:“‘灰姑娘’光临,荣幸之至!只不过这不是我家的‘皇 宫’,太寒酸啰。”秦翠花从一间屋跑到另外间屋,嘻嘻嘻地娇笑说:“寒酸个 屁!这么宽,又有厨房、厕所、天然气,随时可以洗澡。哪像我和冯珠珠一起在 东站那边租的狗窝窝哟!”   秦翠花手脚勤快地烧水泡茶。贾德雄说:“冰箱里有火腿肠、番茄,还有凤 尾鱼罐筒、冷冻饺子、汤元。”   秦翠花幸福地说:“三哥,你这个有钱人硬是不同!咋个屋子头啥都有啊?”   贾德雄说:“就差一个家庭主妇!”   秦翠花瞟他一眼笑着说:“你这么好的男人,还怕没得?”说说笑笑间,两 个人已把开好的鱼、煮好的水饺、番茄汤、炒鸡蛋摆了一桌子。   贾德雄又开了一瓶葡萄酒,斟满两大高脚杯,笑吟吟地说:“翠花,庆贺你 走到我这个‘小国王’的‘行宫’来了!”   两杯酒下肚,吃了些东西,秦翠花脸红扑扑的越发动人。贾德雄眯着眼小声 说:“我给你打火,你去洗个澡!”   秦翠花不好意思地说:“天天在那个臭舞厅,租的农民房子又不方便,早就 想痛痛快快洗个澡啦!”说着向卫生间跑去,突然又伸出脑袋娇声说:“人家洗 澡,不准你看!”贾德雄摇摇头一笑,“嘎哒”声把热水给她打燃。   秦翠花悉悉索索地洗了好久才洗完。   贾德雄急不可耐,咣当一声打开卫生间门。只见她的肌肤白嫩无瑕,像晶莹 翠玉般的完美;高耸的乳房、丰满的臀部,窈窕曲线尽收眼底!贾德雄眼睛都绿 了,走进去一把她搂在怀里就往卧室走。   秦翠花“哎呀”一声尖叫,却闭上眼,把贾德雄紧紧抱着…….床上销魂, 自不必说。平静后,秦翠花紧紧偎着他,梦呓一般喃喃呼唤他的名字:“三哥, 爱你、爱你…….”贾德雄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清远淡雅的体香、散乱长发上飘 忽浓郁的发香……   贾德雄眼光里这时却闪过一丝不快之色,慵懒地偏起颈项问她:“翠花,我 还以为你是个黄花闺女!你——”   像一声炸雷头顶滚过,秦翠花霎时心里咚咚狂跳,她讷讷说:“人家是、是 第一次嘛!人家从小做农活,人家……”   贾德雄勉强笑了笑:“好啰,翠花,你啥都不要说了,三哥不在乎这些!”   秦翠花不敢再纠缠这个问题,佯装疲困,伏在他宽厚的胸膛上,不一会儿真 睡着了…….等她醒来,天已大亮。贾德雄说:“夜里,你睡得好死!我醒来的 时候,靠在枕头上看了你好久好久。你睡觉咬牙切齿说梦话,好像还在说什么 ‘杀、杀、杀’……是不是梦到我的情敌了?”   秦翠花大惊失色,暗想:“未必梦到李滚龙那个龟儿子啰?”她娇嗔道: “三哥,我不许你打胡乱说哈!人家从农村学校出来才半年,有啥子情敌嘛?”   贾德雄爱抚地说:“翠花,不管你以前究竟有过啥子,你不说,总有不说的 道理。不管你是不是处女,我都会爱你,和你结婚。从今天起,我们同居,住在 一起!”   秦翠花紧闭双眼,泪水却哗哗地直流,反把贾德雄吓了一跳:“哎哟,你干 啥子?我胸口上都湿完啰!”   秦翠花去洞洞舞厅,向冯珠珠说:“我正式和贾德雄住在一起了,三哥要和 我结婚!”   冯珠珠又羡慕又嫉妒,半天叹口气说:“你长得漂亮,命比我们都好!你晓 得不?‘飞天剧团’垮后,‘杨贵妃’杨德仙和‘赵飞燕’赵小艳,现在都在当 ‘猫儿’卖淫!”   “活该背时!尤其是‘杨贵妃’,和李滚龙一起害我,我至今恨死她!”   那个和秦翠花吵过嘴、开五金公司的朱胖子,一直对秦翠花情有独钟。这时 见两个女子叽叽喳喳说悄悄话,他涎着脸走过来邀秦翠花跳舞:“喂,秦小姐, 今天你那个贾三哥没有来,你陪我‘砂’两曲嘛!”   秦翠花白他一眼:“从今往后,秦小姐我不得和哪个男人乱‘砂’。要跳, 只跳‘素舞’!”   朱胖子晓得这个女子性格泼辣,不大敢招惹她,无奈地瘪嘴说:“啊哟,你 ‘瘸子的屁股--翘起来啰’,心头只有你那个长得‘伸抖’的三哥!”说完, 气鼓鼓地拉着冯珠珠“砂”去了。   秦翠花和贾德雄同居几月,幸福无比。她忙着写了封信回家,要家里快告诉 田秋桂、陈小芬的父母:请他们快写封信给田秋桂和陈小芬,告诉她们自己的联 系传呼是95819传1126。秦翠花要把自己的幸福与她们一起分享!   有一天,秦翠花又喜又忧地说:“三哥,我身上两三个月没来‘那个’啰, 怕要出拐!”   贾德雄眉毛跳了两下,忽然说:“你怀娃娃了?我老爸、老妈要是晓得了, 怕不喜欢疯?”   秦翠花忙说:“你没听人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三哥,你把人家肚儿都 弄大啰,还不带人家去见一下公婆嗦?”   贾德雄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这么漂亮的婆娘,肚皮头又揣了个宝贝,哪个 龟孙子才不想带你回去!” 他叹了口气又说:“翠花,你晓得的,我股市里几 十万股票都‘套牢’了。借这房子给我住的那个朋友叫何仁,如今正在广东。他 要我马上去广州接批手机,货到成都就能赚几万元。手上有了钱,带你回去也光 彩点!不然,我老爸还说我乱耍女朋友把票子花光了呢--今后你要受气!”   秦翠花忙点头:“你两手空空带我回家,是要不得!去广州,你哪还有本 钱?”   贾德雄有些为难地看她:“你没见我这两天有点心烦?”   秦翠花忙起身去打开衣柜,把一件花夹衣的夹层用剪刀挑开,取出一张存折 来急切地说:“三哥,我在‘洞洞舞厅’上班几个月,不敢乱花一分钱。折子上 是我全部积蓄,一万二千元,你拿去作本钱!”   贾德雄瞅都没瞅那存折,懒懒地说:“万把元,起多大作用?再说,钱虽然 少,但那是你遭孽兮兮陪舞挣的血泪钱——三哥能要你的?我只有把套牢的股票 割点肉卖一些,为我们两个的事,去广东辛苦跑一趟!”   秦翠花眼睛一红,紧紧抱着他颤声说:“人家都是你的人了,你还和人家分 你我!钱虽然少,总是我一点心意,多少总有点作用。”   贾德雄不再多说,眼睛湿润,叹了口气:“下午我就去股市卖票,取折子上 的钱。明天就坐飞机去广州,早去早回。我一回来,你就离开那个见不得人的 ‘洞洞舞厅’!”   两人这一夜颠鸾倒凤,说不尽的山盟海誓……几乎折腾了一夜未睡。   第二天早上起床,西装革履的贾德雄提着旅行包要走前,把秦翠花吻了又吻、 依依不舍。倒是秦翠花硬起心肠,强笑道:“哎呀,十来天就回来了嘛。你一个 大男人,婆婆妈妈的!”贾德雄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望着他的背影,秦翠花 泪如雨下,关上门扑在床上哇哇地哭了半天……   2.先生原来是“鸭子”   从这天起,秦翠花就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盼贾三哥快回家。度日如年等来等 去,半个月过去,贾三哥就像入海的泥牛,音讯全无!   秦翠花慌了,她在“洞洞舞厅”陪舞时,要么像个死人样不言不语,要么莫 名其妙猛踏一脚,踩得邀她跳舞的男人痛得怪叫:“哎哟哟,我的姑奶奶,你在 练少林腿法嗦?”   冯珠珠见秦翠花失魂落魄,忙把她叫在一边悄悄问:“翠花,你和贾德雄吵 架了?”   秦翠花闷了半天才说:“我三哥去广州半个多月,还没回来。”冯珠珠诧异 了:“半个多月?该不会把你一脚蹬啰?”   秦翠花愤怒地瞪着她:“不准你乱说三哥,我三哥有情有义,不是那号人!” 冯珠珠吓了一跳:“那、那半个多月,电话总该打一个嘛!”   秦翠花痴痴地自怨自艾:“我对不起三哥,我不是处女,三哥在生我的 气……”冯珠珠见她走火入魔,倒不好再说啥子了。   独守空房的秦翠花已显憔悴。这天一大早,突然有人敲门。秦翠花以为三哥 回来了,欢喜疯了,忙去开门。一个中年妇女进屋,对惊诧失望的秦翠花说: “你们租的这房子明天到期了,我们要用,请你们到期搬走。”   秦翠花大惊失色:“我三哥说,房子是他朋友何仁的嘛!”   那妇女扯开喉咙叫起来:“何(活)人?还要死人咧!房子是600元一个月 租给那个叫李俊才的。妹儿你看,这是租房合同……”   “洞洞舞厅”里,冯珠珠忽然见秦翠花提着大行李包,跌跌撞撞走了进来。   冯珠珠瞪大眼问:“你搬家啦?”秦翠花咬咬牙,痛苦地说:“还搬回去和 你住。龟儿子贾德雄,硬是假得凶喃,把老娘骗得好,跑毬了!”   冯珠珠见素来不说粗话的秦翠花变腔变调,忙说:“负心男人多,贾德雄条 件好,莫不是又被其他婆娘拐去了?”   秦翠花摇摇头说:“其他婆娘拐他也就罢了,我、我‘磨砂’挣的一万多元 的血泪钱,也拐跑毬啰!单单我肚子头播的种他不拐走。我上不沾天下不沾地, 咋个办?”   冯珠珠也替她着急了:“你肚子都拱起来啦,越来越像个怀儿婆!硬是咋个 办啊?想办法去找他嘛!”   秦翠花痛苦地闭眼说:“手机停机,哪里去找?这龟儿子说他老爸是省交通 厅处长。我跑到武侯祠大街的交通厅,疯子一样从这幢楼问到另一幢楼——人家 都白我一眼说:‘我们厅头只有真处长,哪有你说的儿子叫啥贾德雄的假处长 啊’!”   两个女子正在角落里嘀咕,一直想打秦翠花主意的那个朱胖子又走上前来, 嘻皮笑脸说:“秦小姐,你那个贾三哥好久都没来看你啰,你还不肯赏脸同我 ‘砂’几曲嗦?”   秦翠花瞅了他那一堆肥肉,厌恶地说:“我们三哥广州出差去了!”   朱胖子怪笑一声:“翠花小姐,你好会开玩笑——我前些天都看见他!”   秦翠花呼地站起来,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叫道:“贾三哥,他、他在哪里?”   朱胖子吓了一大跳:“喂喂喂,秦小姐,我今天没有惹你哈!咋个动不动又 来抓扯我领带哦?”   秦翠花忙松手,拉着他急切地问:“朱大哥,你快对我说嘛!你在哪里见过 贾三哥?”   朱胖子一边整理自己的领带,一边阴阳怪气说:“我凭啥子要告诉你嘛?”   秦翠花忙赔笑说:“朱大哥,我陪你跳舞,不要大哥一分钱,你告诉我嘛!” 说着拉起朱胖子就跳起来。朱胖子一把甩开她,奇怪地问:“你这是咋个了,以 往对老子那么凶,今天咋个大献殷勤?你不说,我不得对你讲实话!”   秦翠花咬牙切齿说:“这龟儿子把我骗了!”   朱胖子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这个时候才晓得‘把我骗了’?以前一口一个 ‘我们三哥’,龟儿子不就是样子漂亮点嘛,我们这些老好人,你就瞧不起!我 朱胖子今天告诉你:想让我说实话,就不但要陪我‘砂’,我还要享受贾三哥的 待遇——和你上床!”   秦翠花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朱大哥,只要你帮了我这次大忙,我、我 啥子都答应你!”   朱胖子喜不自禁,当下搂着秦翠花就又摸又“砂”地“跳舞”。秦翠花麻木 地由他乱来,不断问:“贾德雄到底在哪里?”   朱胖子又哼了一声:“这个贾德雄,人模人样!以前老子也以为他算个人物, 不久前才晓得,这龟儿子不过是个‘鸭子’!”   秦翠花糊涂了:“啥子鸭子、鸡的?”   朱胖子忙着乱摸,哼哼唧唧说:“哎呀,三言两语说毬不清!翠花,你只要 答应和胖哥干好事,胖哥今天就带你去逮你那个‘帅哥’的狐狸尾巴!”朱胖子 这时变得助人为乐起来,乱摸一阵扯起秦翠花就往外走。他一边走一边说:“娼 妓不是被叫做‘野鸡’吗?‘鸭子’,就是男妓嘛!”   秦翠花莫名其妙地问:“既然是妓女,还有男的嗦?”   朱胖子“哎呀”一声:“翠花,你这么精灵的人,还弄毬不明白?‘鸭子’, 就是广东那些地方说的‘三陪先生’,北京等地方又叫‘少爷’!”   “难道贾德雄是伺候女富婆,专搞、搞‘那个’的?”秦翠花脸红筋涨起来。   朱胖子说:“就是这话!成都玉林小区、人民南路那些地方,有些酒吧、舞 厅,专门聘有‘鸭子’,好听点的称呼是‘男公关’、‘行政经理’、‘坐台先 生’。搞这些邋遢勾当的男人,酒吧很少给底薪,靠酒水提成,伺候富婆得的小 费。据说开始几年,‘鸭子’少,对富婆也挑肥捡瘦。后来吃这碗饭的多了,客 人一天比一天少,‘鸭子’就饥不择食啰!‘鸭子’一般都二三十岁,长得清秀 瘦削,甚至显得单纯,装得像他妈个大学生!贾德雄30来岁了,还吃这个钱,肯 定是‘床上功夫’好,把女人伺候得‘巴适’,你说是不是?”   秦翠花一听,脸更涨得通红。   朱胖子接着说:“富婆多半找固定的‘鸭子’,也常发生麻烦:有些‘鸭子’ 拿了小费又尾随到富婆家里,进行勒索纠缠,为这些风流烂事,抢劫、杀人的案 件也不少。我听说,贾德雄那龟儿子,几个月前就为这种事和一个富婆闹起来。 那富婆雇人杀他,龟儿子不晓得到哪里去躲了一阵,最近又钻了出来。我前几天 经过‘嫦娥酒廊’,就看见他进‘鸭窝’里去‘上班’!”   此处插图   图0401:《商务早报》等媒体曾连续披露“坐台先生”很活跃的丑行《成都 “坐台先生”告急》。图片来源:见2000年12月11日《商务早报》。   秦翠花一听啥都明白了:贾德雄同自己恩恩爱爱几个月里,正是这龟儿子躲 祸事的时候!她痛苦地喃喃说:“我这一辈子,第一次巴心巴肝地爱一个男人。 好个贾三哥,你、你骗我血泪钱不说,还骗我一片痴心痴情!骗了我,还要在我 肚子头留个祸胎……贾德雄,老娘要杀、杀了你!”   朱胖子见她脸色惨白咬牙切齿,忙说:“翠花,我晓得你性子烈!你万一去 ‘鸭窝’见着他,好好说,让他还你的钱,不要来不来就拼命。弄出事来,不是 让我朱胖子惹火烧身?”   这时已是晚上7点过,两个人来到那家“嫦娥酒廊”。有个十多岁的男侍应 生拦住朱胖子,用自以为娇滴滴的鼻音说:“请看服务内容!”   拱门外立着一块用美术字写的木牌子:“特别注意:本酒吧是成功女士专有 休闲地带。一、单身男士谢绝入内。二、带宠物者谢绝入内。三、衣冠不整者谢 绝入内。四、女士买单。”   这时,陆续有十多个女士走入,多数是衣饰华贵的半老徐娘。有的还开着 “奥拓”、“雅阁”轿车前来。朱胖子嘻笑着说:“翠花,你没听人‘展言子’ 说:‘小富婆,骑摩托;中富婆,开‘奥拓’;大富婆,开‘雅阁’’……还硬 是这样!”   秦翠花哪有心思听他闲扯,昂头就要往里闯。   朱胖子忙拉着她:“莫急莫急!里头朦朦胧胧的,你又在火头上,进去不要 扯错人啰!‘鸭子’有个暗号:打火机竖放在桌上,或者香烟盒露出三支烟…… 都是他们的标志。”   秦翠花走进去在厅里转了一圈,哪有贾德雄的影子!她走到一张无人的桌子 边坐下,心想:“这龟儿子可能还没来?我来个守株待兔!”   这时,光怪陆离的灯光下,强劲的音乐猛起,舞台上一名长发男歌手正咬牙 甩脑壳地高歌《爱你一万年》。秦翠花心想:“一万年?枕头上贾德雄就情话绵 绵赌过这血咒!”   临近吧桌来了3个30多岁、妆扮时髦的女客,一个瘦脸说:“老公在外头泡 妞,老娘成了月宫头的苦嫦娥,今天下凡来泡个‘伙子’!”   另一个胖女人拖声曳调说:“是嘛,凭啥子只准男人偷‘鸡’,就不准女人 玩‘鸭’?”第三个塌鼻子女人猛抽一口黑管小雪茄,鼻孔里喷出一串浓浓烟雾, 一拍桌子说:“对   头,男女平等,妈哟,‘妇女要顶半边天’嘛!”   她们同一个男主管模样的人耳语几句,三个大约20多岁穿笔挺西装的帅哥同 她们坐到了一起,陪她们说笑、喝酒。几名女客看起来兴致很高,她们轮番灌 “鸭子”的酒,划着一种“英雄美女色狼”的拳,兴高采烈……..   一个漂染黄头发的小伙子,身体单薄,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穿着时兴休闲 裤、白色的高领毛衣,走过来笑眯眯地对秦翠花说:“小姐,你来这里玩啥?”   秦翠花心想:“我在洞洞舞厅陪人‘磨砂’,这嫩龟儿子也要陪我?”她说: “哦,我来找一个男人!”   那“小鸭子”女声女气地说:“这么漂亮的小姐,我太愿意陪你啦!”   秦翠花问:“你陪我干啥子?”   “鸭子”翘起“兰花指”说:“只要小姐乐意,人家‘小是小、功夫好’, 啥都可以陪嘛!”   秦翠花见他一幅“母兮兮”的样子,又故作淫态,差点把中午吃的东西呕出 来!她有些恶作剧地问:“你的服务咋收费?”   “小鸭子”直爽地说:“不定,100元、500元……看你需要人家坐‘素台’ 还是‘荤台’,干啥、干好久嘛!”   秦翠花又问他:“你咋不去读书,来搞这个灯?”   “小鸭子”说:“人家是眉山县乡下人,读了高中的!人家到城里没多久, 找不到合适工作,熟人介绍来的嘛。读啥子书哦?人家只想多挣一点钱,过潇洒 生活。人家白天睡到下午5点,晚上12点开始上班。男人喜欢玩年纪小的小姐, 这里来的女宾,又大多喜欢年纪成熟一点的先生。人家挣钱不容易,听同行大哥 说,当先生久了,要得肾亏。更可怕哟,好多老点的先生都得过性病呢!人家年 纪小点,干净得多嘛。”   秦翠花一听,涌出几分悲哀,她说:“小兄弟,你去帮我找个叫贾德雄的, 姐姐给你小费!”那“小鸭子”说:“贾三哥呀?是你耍的老相好?他有本事, 好多上年纪的女人都要找他。这时嘛,可能正在包房里‘特殊服务’呢!”   那“小鸭子”扭摆着腰肢去找人。隔一会儿,贾德雄脸上红彤彤地走过来, 笑眯眯地问:“请问哪位女士找我?”   霎时间,说不尽的酸甜苦辣各种滋味涌上心头,秦翠花猛然从椅子上跃起, 一把抓住贾德雄,疯狂般大叫:“老娘在找你龟儿子!”   如晴天霹雳,贾德雄简直吓破了胆!光怪陆离的灯光下,秦翠花一阵乱打乱 抓,哭着、吼着:“你这个狗日的贾德雄,你这个没良心的贾三哥,你这个哄人 的大骗子,还我的钱来!还我的情来啊!”   贾德雄脸上顿时抓了五道血印,惊慌失措叫道:“哎哟,你、你认错人了, 我认不到你嘛!”   秦翠花哭吼道:“妈哟,你龟儿子把老娘肚子都弄大了,还说认不到我!”   两个人扭成一团,把旁边富婆的桌子推翻,酒瓶子、酒杯子流汤滴水打烂一 地。三个富婆中有两个被掀翻在地,弄得花容失色,闹闹嚷嚷:“喂喂喂,咋个 搞起的?孙猴子大闹天宫嗦?”   “嫦娥酒廊”内乱成一团,几个“先生”忙跑过来,拖开地上滚成一团的两 个男女。满脸鲜血的贾德雄狼狈地叫着:“我碰到女疯子啰!”抱头鼠窜而去。   秦翠花拉不住他,在地上乱滚乱骂:“骗子、强盗……我不想活了!不想活 了啊!”   酒廊女老板见影响生意,忙跑过来说:“小姐,你又不是我们顾客,在这里 胡闹啥子?贾德雄早就跑了!这纸条上是他的住址,要闹,出去闹。再疯婆子一 样,我就报警啦!”   那朱胖子在外面苦等,想到今晚上就如愿以偿,又嘻嘻傻笑。他正热锅上的 蚂蚁般踱来踱去时,忽然听见里面大闹声,接着见几个“先生”把秦翠花拖出门 外,狠狠甩在地上,扬长而去……   3. 灵魂消失在茫茫黑夜   朱胖子忙扶起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秦翠花:“啊哟,叫你不急、不急,你 硬是在里头演功夫片嗦?”   秦翠花面色惨白,也不开腔。朱胖子替她理顺头发、衣服,叫来辆出租车。   车子开到锦江大桥附近的大宾馆。朱胖子定了个标准房间,把她扶进去。秦 翠花石板一样倒在床上,像生了场大病样软弱,紧闭两眼。   朱胖子忙不迭地脱衣脱裤跳上床。秦翠花一脚把他蹬下床,忽地站起身,右 手一摊,瞪着杏眼说:“拿来!”朱胖子莫名其妙:“拿啥子?”   秦翠花眼中含泪,厉声说:“拿啥子?拿钱来!你不是要‘嫖’吗,‘嫖’ 字咋写的?要给女人钞票!嘿嘿,我的贾三哥可以卖鸡巴,我当然也可以卖× 啰!”   朱胖子见她笑得怪声怪气疯了一样,晓得这个女子心头实在痛苦,自己却在 趁火打劫,不由得有几分愧疚之心。他忙掏出500元来递到她手上,低声赔笑说: “翠花,你也不要太难受。胖哥能帮你忙的,尽量帮!”   两人一觉睡到天亮。一夜尽兴的朱胖子,赤条条地搂着秦翠花,低声问: “你今天准备咋办?”秦翠花木然说:“我现在也冷静一点了。贾德雄这个龟儿 子,虽然是个穷混混,但好歹总是城里人。我既然肚子头已怀有他的种,这次就 原谅他骗我,嫁给他算了!那女老板给我那张纸条上,有他在一号桥附近的住 处!”   朱胖子愕然看着她,先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好一会儿才冒了一句:“翠 花,我不晓得你想的是啥子,我朱胖子都被你弄瓜啰!”   秦翠花也不再理他,匆匆起床胡乱梳洗罢,捏着那张纸条,在一号桥附近的 曹家巷工人村东找西寻。这里的楼房是“大跃进”年代后修的,既破旧又密密麻 麻。直到中午,秦翠花找得一身汗水,才在一幢红砖楼房三楼找到那地方。   这间屋不到20平方米,又脏又烂。房内有间大床、一张饭桌、一个旧衣柜, 多无余物。有个头发蓬乱、看起来憔悴苍老的黄脸妇女,正气呼呼地和屋内另两 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在吵。秦翠花进屋就问:“贾德雄在哪里?”   黄脸妇女说:“贾德雄?我都在找他!他骗了你们,你们缠着我闹干啥子?”   秦翠花心想:“这是贾德雄他妈?”就把纸条递到她眼皮下面说:“他上班 的地方,明明说他住在这里嘛!”   黄脸妇女头也不抬:“这破房子,是租的!”   秦翠花急了:“你以为说他穷得租房子住,我就不找他了?”   黄脸妇女瞟她一眼:“你年轻貌美,又不是找不到男人爱。你找他这个烂龙 干啥子?”   秦翠花叫起来:“我要嫁给他!”那黄脸妇女嘿嘿冷笑一声:“你嫁个铲铲! 我就是他娶了十来年的婆娘!”   秦翠花大吃一惊:“你年纪这么大,是他婆娘?贾德雄赌咒发誓他户口在成 都、从没结过婚!”   黄脸妇女冷冷说了一句:“成都户口?做他妈的白日梦,我两口子是地地道 道的雷波县农民!他到成都鬼混十来年,甩下婆娘、娃娃不管。我拖起八九岁的 女娃子,去年到成都脑壳碰晕了,才找到这个烂龙,他才每月花200元钱,租这 间破房子给我们两娘母住……我如今在菜市场卖点小菜,女娃子天天在外头捡塑 料瓶子卖。我们两娘母过讨口子日子,还不折磨老?你还想他的‘成都户口’!”   秦翠花一听,倒抽一口冷气!屋中那个涂口红的胖脸女人,有40来岁,忙扯 住秦翠花问:“妹儿,你年纪轻轻的,又不像我们这些半老徐娘,咋个也遭骗 啰?”   秦翠花眼泪夺眶而出,悲声断断续续说起事情经过来。   另一个干瘦、也有40来岁的女人听了,捶胸叫起来:“狗日的贾德雄,骗色 骗钱,太坏啰!太烂啰!”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向秦翠花叙说起来。   原来这个雷波县来的贾德雄,真名叫李俊才,十年前就进城打工,混了几年 一事无成。有一天,一部正在播出的电视剧中的男主人公,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 英俊长相,骗取一富家女人的芳心,从而平步青云。贾德雄大获“灵感”,他把 辛苦积蓄的2000元钱,把自己从头到脚装扮一新,又在市内租赁了一套房子。他 最初把目光盯在经常出入舞厅的女子身上,连骗了几个精神空虚的城里女人。有 次不小心“翻了船”,送去茶山“劳教”了几年。一放出来就重操故技,当了 “鸭子”,乱骗女人,欠下不少风流孽债……   屋中那个胖脸女人叫樊素华,贾德雄在大舞厅里冒充物资局的科长,“诚挚 邀请”她到他的住处。凭他龙腾虎跃的“雄风”,把樊素华弄得服服帖帖。一天 幽会后,他有情有义地说:“我两个好一场,现在自己正管着一项工程,你如果 入点股,利润可观!”樊素华高兴得连喊“乖乖”!火烧屁股一样把家里3万元 钱交给他……   那个干瘦的女人叫彭大娟,受骗经过也差不多。当樊素华正在为“乖乖”从 此人间蒸发而痛苦欲绝时,贾德雄却在另一个舞厅和独居女人彭大娟打得火热。 不到一个月,两人就如胶似漆,准备“去登记结婚”。贾德雄又以“夫妻情份”, 动员彭大娟“入股”。而这个可怜的女人则像吃了迷魂药,双手奉上多年积蓄的 4万元钱……   后来贾德雄又想敲诈一个外号“花母牛”的富婆。谁知“花母牛”是《水浒 传》中“孙二娘”那种不怕事的母夜叉,原本在“黑道”上鬼混,见这兔崽子竟 敢“老虎头上搔痒痒”,马上叫两个“马仔”揣着砍刀要把他“阉了”!吓得贾 德雄东躲西藏好久。后来他托朋友去“下话”求饶,“花母牛”念其枕头上没有 功劳也有点苦劳,才放他一马。   贾德雄躲祸事的时候,去不招眼的“洞洞舞厅”打发光阴,他最初也并不想 骗秦翠花。但秦翠花自己主动朝他“枪口”上撞,再说他当“鸭子”和东撞西骗 来的钱,胡乱挥霍,一些钱又投入股市打了水漂。秦翠花肚子头已结硕果,又天 天闹着和他结婚,他想:“妈的,拖下去后患无穷,这场戏收不了场!”于是如 乌贼屁股后放个烟幕弹一样,撒个弥天大谎逃之夭夭……   秦翠花此时此刻才彻底清醒:自己曾爱得刻骨铭心的情郎,不过是农村来的 无赖骗子!她如万箭穿心,脸色死白,喃喃问樊素华、彭大娟:“我、我该咋 办?”   两个女人齐声说:“有啥办法?你也只好再去报个案嘛!”   此处插图   0406. 《成都商报》媒体曾揭露骗财骗色、连骗8个女人的“师奶杀手”   秦翠花梦游一般回到和冯珠珠合租的地方,不吃不喝睡了两天两夜。   冯珠珠见秦翠花如得了大病一样,有些吓住了,强迫她喝了点稀饭,说: “哎哟,你硬是想死嗦?你肚皮一天比一天大,要先把这祸胎解决了!”   秦翠花有气无力说:“我、我要给他生出来。”   冯珠珠瞪眼说:“你碰到鬼啰!那龟儿子早逃到天涯海角去了,你生个小龟 儿子交给哪个?你想像他那个黄脸婆子一样,让你生的崽崽长大也去捡垃圾卖 嗦?”   秦翠花心想:冯珠珠的话确实有道理,只有想法先解决肚子头的问题!   冯珠珠叹口气,又对秦翠花说:“我看你肚皮已经胖了些,可能有一两个啰。 如今吃药贵得吓死人。你去医院,起码要一两千块钱!”   秦翠花讷讷说:“我如今只有几百元……”   冯珠珠说:“那你还尽睡在床上捞毬?等你翘起肚子当怀胎婆了,哪里去挣 钱?”   秦翠花心想:冯珠珠同自己是临时凑合“打滥仗”的伙伴,关键时候是帮不 到啥忙的。表姐沈竹青,在靠那个野男人每月几百元的“二奶费”过日子。再说, 以前自己嘴硬,还嘲笑过表姐和被“锁下阴”的刘家春,说她们“不会找好男 人”。如今去求表姐,不是自己扇自己耳光!   她爬起身来,咬牙说:“珠珠,我同你还去‘洞洞舞厅’,去‘砂男人’!”   到了“洞洞舞厅”,秦翠花一改以前的傲气,想多邀男人跳舞。但一上午, 舞客稀少,十多个舞女无聊地歪在破沙发上嗑瓜子、摆“骚龙门阵”。秦翠花心 头急了:“妈哟,像这样子,啥时候才凑得齐打胎钱?”   她倒盼那满身肥肉、一嘴臭气的朱胖子快来。好不容易盼到下午,腆着肚子 的朱胖子果然来了。秦翠花忙笑着迎上前去:“朱大哥,你来啦?人家等你好久 啰!”   朱胖子胖腮帮挤出一脸笑容:“呵呵,秦小姐,你好!你好!”   秦翠花想:朱胖子肯定会像以前狗舔骨头样,急着来搂抱自己。不料他迎面 擦过,搂着另一个才从资中县乡下来的“姚五妹”跳了起来。朱胖子一边“磨 砂”,心头在说:“这个恶婆娘肚子头有货了,谨防赖我去帮贾德雄揩脏屁股, 招惹不得!”   秦翠花头顶轰地一声炸响,像狠挨了一闷棒,只觉无限悲哀……正当她发怔 时,常到这里鬼混的“王宝气”走到她面前,鼻子里瓮声瓮气地说:“我两个 ‘磨’一盘嘛!”   这个“王宝气”,身高一米五多一点,身长脚短、屁股贼大。他容貌奇丑, 又不修边幅,稀脏邋遢,牙齿上总要粘点饭菜、辣椒皮之类。他是从达县农村到 成都当收荒匠的,专吼:“收旧电视机、旧洗衣机、旧家具、烂胶鞋烂皮鞋、牙 膏皮皮……”混了十来年,买了个二手烂瓦片房,居然混成个“二杆子成都人” 了。他还学会绷阔,专在陪舞小姐面前“亮宝”:“你们不要嫌收荒匠,老子百 元钞票一扎一扎当枕头!”   陪舞小姐嫌他脏丑,说话又“瓜宝”一样,都叫他“王宝气”,宁愿不挣钱, 也不大想陪他跳舞。“王宝气”也有点自知之明,就用票子勾引,常瓮起鼻子说: “其他男人10元钱跳三曲,我王宝气给20元,拿去!”   这时,秦翠花见以前从不正眼瞟一眼的“王宝气”邀舞,想都没想就说: “王宝气,我陪你‘砂’!”   “王宝气”大喜过望,抱着她就跳起来。可怜他身高才齐秦翠花下巴,想趁 机啃个嘴巴也是万难,只好脑壳在秦翠花胸脯上乱拱,像小儿寻奶吃似的又急又 躁。秦翠花此时头脑一片空白,任这宝气猖狂。   “王宝气”乱拱一气后,见平时傲气十足的秦翠花任他胡来,不禁淫欲大起。 他麻起胆子说:“秦、秦小姐,过这干瘾,弄得我实在恼火……你干脆到我家头, 我两个睡一盘!”   秦翠花麻木地说:“睡一盘?我又不是没陪男人睡过觉!你给多少钱?”   “王宝气”高兴得声音打颤:“找个发廊妹,最多只一两百元。我王宝气不 是小器鬼,给你300元!”秦翠花硬梆梆地说:“放你妈的屁!老娘又不是专门 卖×的发廊‘猫儿’,才值300元?”   “王宝气”心一横:“妈哟,给你500元。走,跟老子走!”   晚上,陪舞一天累得一声臭汗的冯珠珠回到出租房,见披头散发的秦翠花正 歪倒在床上,从贴身乳罩内取出几张皱巴巴的百元钞票,一边闻着钞票上的霉臭, 一边津津有味地反复数着:“一百、两百、三百……”   冯珠珠问:“你今天陪王宝气出去干啥子?”   秦翠花头也不抬:“干啥子?卖肉去啰!”   冯珠珠吓了一跳,眼睛直呆呆地盯着秦翠花,好半天才讷讷说:“翠花,你、 你咋变了个人一样?”   秦翠花吻了一下手中的臭钱,哭一般怪笑一声:“包包头是空的,心头就是 慌的。‘洞洞舞厅’,10元、20元地陪男人慢慢‘砂’, 实在太慢了。既然鞋 子都打湿了,还怕下水?我如今是破罐子破摔!”   冯珠珠呆了好一阵,才说:“今下午你走后,警察都来清查过‘洞洞舞厅’。 警察一来,我们和舞客就跳正规交谊舞,男人都装舅子一样斯斯文文……老板 ‘孙猴子’狡辩说:‘我舞厅头正经得很!’ 警察说:‘你不要打擦边球!我 们公安部门对严重影响城市社会形象的不文明现象,绝不姑息迁就。一旦发现哪 里有卖淫嫖娼,坚决打击、决不手软!’把我们吓出一身冷汗……‘杨贵妃’杨 德仙给我打过电话,她在‘扫黄打非’中都遭逮进去三回啰!”   秦翠花听了,无所谓地冒了一句:“逮进去正好,好给我打胎!王宝气那丑 鬼说:九眼桥附近的府南河边,还有大街小巷那些‘温州发廊’之类,都有人偷 偷‘卖肉’。我不想再在‘洞洞舞厅’打啥子‘擦边球’。卖都卖了,干脆卖个 痛快!”   冯珠珠听了,舌头吐出好长,半天缩不转去,她摇摇头说:“翠花,你咋个 一下子变得比我还坏了?”   此时的秦翠花痛苦至极,已是鬼迷心窍般自甘堕落。她听王宝气说:成都二 环路上几座立交桥下风尘女人多,找钱容易。第二天她整整睡了大半天,到晚上 略为涂脂抹粉,先来到离租房最近的北门府青路立交桥下。这里北接青龙场立交 桥,是成绵高速公路的入口,靠近火车东站,流动人口多,历来是治安隐患地区。 不远处一垃圾坝有几个盲流小孩在捡垃圾。路人在一旁说:“这个立交桥,还有 北门驷马桥一带,这些小娃娃在大人支使下白天做贼偷窃、抢挎包、扯耳环,晚 上就在附近垃圾场捡垃圾,供养自己和那些幕后支使者!”   一些外来盲流人员在桥下随便丢床破席子、扯块塑料布搭棚居住,与桥边灯 红酒绿的洗头房、娱乐场所相互辉映,实在不伦不类……秦翠花见立交桥北段不 远处,正有110巡警在解决一起恶性聚众斗殴事件。围观者议论纷纷:“像这 类事件,隔三岔五时有发生!”巡警们正厉声说:“你们不要太猖狂,违法乱纪 没得好果子吃!”   秦翠花见有巡警,早心虚了,忙坐上辆环城大公共汽车,来到西门营门口立 交桥下。   这里是成都去都江堰公路与二环路的交叉口,外来人口聚集,打架斗殴、抢 劫、偷窃事件时有发生,使得入夜后行人明显减少。这时,一辆警车正停在桥下, 旁边治安管理亭内灯火通明,路上不时有行人悠闲漫步。秦翠花正发怔时,一个 警察在她身边说:“姑娘,你放心走。前段时间,这里治安混乱,搞得人心惶惶。 经过我们公安分局和派出所大力整治,扫除盲流,这里平安多了!”   秦翠花吓了一跳,说声:“谢谢!”又匆忙坐车来到东门双桥子立交桥下。 这里是成渝高速路入口处,成都东门夜晚最为繁华的地段。桥下一排排卡拉OK 厅、音乐茶座颇成气候,不时有音乐声和男男女女鬼哭狼嚎般歌声传出。秦翠花 走向一家灯光昏暗不定的OK厅,门口坐着一群穿着暴露、举止轻浮的小姐,一 见过路男人就搔首弄姿,低声问:“哥子,价格优惠,只要70元,随便你咋个 耍,绝对安全!”   远处,好像正有巡逻警察往这边走。秦翠花又慌了,忙招呼一辆出租车,来 到人民南路立交桥下。这里南连机场高速路,桥下不远处有个大型滑冰场内人声 鼎沸,收费仅2元。半裸上身的青年男子和衣着暴露的女青年正携手嬉戏得欢, 而这时已是深夜一两点钟了。   桥下卖“鬼饮食”的“冷啖杯”座无虚席。桥西沿路口娱乐厅生意好像也不 错。不少神态慵懒的小姐,正半坐半躺地斜靠在门口的长椅上,双腿叉开。秦翠 花见有个30岁左右浓妆艳抹的妇人,正拉住一个男人说:“要不要‘荤耍’?” 那男人问:“多少钱?”妇人说:“150元,到附近的小区里面,绝对安全, 保证卫生,还可以洗澡。”这时七八个赤裸上身的青年男子围了上来,大有非要 那男人去耍一盘的架势,吓得那男人扯开脚板就跑……   三三两两叼着烟的男人,看到过往的单身妇女便指手划脚,窃窃私语。秦翠 花经过他们身前,一个尖嘴猴腮30多岁的男人尾随其后问:“小姐,卖不卖?” 秦翠花停下步子,低声回答说:“卖!只要100元,随便你咋个耍。”   一个迷失的灵魂,终于完全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4.当“流莺”巧遇“杨贵妃”   秦翠花挣了点钱,去做了人工流产手术。她休息还不到五六天,开始卖淫了, 最初还有些胆怯。   这天,她穿上长裙套装,软底高跟鞋,肩挎小包,眉毛和口红都涂得很浓, 脸上还抹了些粉。她今天晚上要去九眼桥附近的致民路“勾客”   成都致民路宽 10 米许,长不过数百米,东临九眼桥,西到新南门。这里既 非热闹商圈,也非人八交通要道。但是有段时间,每至夜深后,这条街上热闹得 很。几十辆一侧挂坐位、成都人称为“火巴耳朵”的偏三轮自行车云集于此,车 上乘坐袒胸露背的风尘女子,成都报纸上称为“半夜流莺”。一些不安分守己的 男人,半夜三更到此与“流莺”们“勾兑”,这道奇特景观到天亮才渐渐收场……   这天,已是凌晨 1 点后,短短的致民路上“冒”出来 30 余辆“火巴耳 朵”,每辆车上坐着 1 至 2 名女子。有的停在街边,有的极其缓慢前行,到路 口又折身返回。 秦翠花也坐上一辆“火巴耳朵”,在路上打旋拉客。   此处插图   0412. 成都媒体曾披露2000年前后,致民路“半夜流莺”的色情活动一度猖 狂。后来受到警方的严厉打击。图片来源: 2001年7月24日《天府早报》   秦翠花问“花车夫”:“听人说,这条路上有三大怪?”   “花车夫”说:“你才来的?连这个都不晓得!我们这些蹬‘火巴耳朵’的 都是农村来   打工的,白天野车子要遭缴,夜深后到这里挣钱安全些。我们一律打光胴胴, 一般人以为我   们热得很,其实这是‘花车夫’暗号,配合你们揽客嘛!这是第一怪。夜越 深,坐在‘火巴耳朵’上的姐儿妹子越多,都是农村来的妹儿。‘火巴耳朵’拉 起妹儿沿街停靠,或缓慢来回转圈圈找客,这是第二怪。夜深人静,连市中心都 清风雅静了,一些男人野鬼样来这里‘逛街’,出租车也爱到这条街下客,就像 ‘赶鬼市’,这是第三怪!”   秦翠花叹了口气说:“你们蹬‘火巴耳朵’挣钱,比我们体面安逸!”   “花车夫”说:“安逸个狗屁!我刚到成都在工地挖土方,挖一天才挣 10 来块钱,把病都给老子累出来了!我好不容易攒钱买了辆‘火巴 耳朵’,经常 被穿‘黄马褂’的交通协管员太婆撵得鸡飞狗跳!霉的时候,一天还挣不了 10 多元。不到一年,我被缴了三辆车!只要一听说警车来了,蹬‘火巴耳朵’的做 贼样蹬起车子逃命。要是遭缴了, 10 多天都挣不回本钱!不怕妹子你笑话,我 每遭缴一回,硬是要哭一场!”   秦翠花扑嗤一笑:“成都市‘火巴 耳朵’成千上万,如不整治就泛滥成灾 了!”   “花车夫”也怪笑一声说:“就像警察要抓你们一样,不抓,满街都是‘猫 儿’跑啰,城市头再正派的男人都要被你们弄烂!”   秦翠花见他话不中听,就不理他了。   两个男人在街中间东张西望,不远处一辆“火巴 耳朵”车上有个女人高声 揽客说:“哥佬倌,过桥不远到水津街招待所去耍!”   秦翠花忙抢着媚声说:“我要钱不多,更随便耍,包哥子们满意!”   拉她的“花车夫”在一旁帮腔:“划得着,比去大宾馆‘逮猫’耍小姐‘相 因’得多!这个小姐比那个漂亮!我‘火巴 耳朵’保证送拢,只要 10 元!”   那两个男人凑近一看,秦翠花果然姿色出众,问:“得不得出拐啊?”   “花车夫”说:“怕啥子?小姐坐在车上,警察来了蹬起就走,他知道是干 啥的?”   远处“火巴 耳朵”车上的女子跳下车,快步跑过来叫道:“喂喂,你这个 瓜车夫,说哪个比我漂亮哦?老娘这么性感,未必是丑鬼?她一个人要两个男人 轮奸嗦,一家一个嘛!”   夜色朦胧中,秦翠花和那个浓妆艳抹的胖女子靠近了。   两人都大吃一惊,秦翠花叫起来:“你是‘杨贵妃’杨德仙?”   对方也惊诧诧尖叫:“你是秦翠花?你咋个也吃这碗饭啰?”   秦翠花怒不可遏,冷笑一声:“追根究底,还不是要‘感谢’你在茶水里的 麻醉药下得好啊!”   杨德仙见她凶巴巴像要冲过来打人,有些心怯,后退了好几步。两个女人像 鸡婆竖毛样扯开架势,倒把“花车夫”和两个嫖客吓了一大跳。   眼看两个女子就要恶斗,正在这时,街两头突然许多人影包围过来。“花车 夫”叫道:“遭毬啰,警察包饺子来啦!”   一时间,只见致民路上“火巴 耳朵”、“流莺”、嫖客都惊呼呐喊地四下 奔逃。秦翠花脚杆长,忙跑到一条小巷漆黑的角落里。“杨贵妃”胖,跑了几步, 高跟鞋歪脱,被一个警察逮住。她尖声叫唤:“我有失眠症,夜里逛街,你们抓 我干啥子?”   那警察厉声说:“我们都抓你两三回啰,你失眠症都还没医好?告诉你,我 们打击卖淫嫖娼,决不手软!”   “杨贵妃”像逼慌的兔子,尖叫一声:“失眠症?老娘还有狂犬症咧!”叫 完,恶恨恨地一口咬在警察手腕子上。那警察万不料这女子敢咬人,痛得啊哟一 声松开手。危急中“杨贵妃”竟然敏捷许多,光着脚板没命地往漆黑小巷夺路而 逃……   秦翠花正趴在暗中旮旯里瑟瑟发抖,只见“杨贵妃”气喘吁吁也跑到这里, 和她挤成一团。秦翠花小声骂:“你跑到这里‘捞毬’?还要害我嗦!”   “杨贵妃”忙手捂她的嘴巴,惊恐地耳语:“翠花,你闹嘛,闹得一起逮去, 泡在收容所挨打受罪还要罚款,你这瓜婆娘就不闹了!我到广东去过两三个月, 被抓到公安局去过,没有人来赎,就送收容站,那真地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啦!广 东大多看守所和收容站都要劳动,每天要干十几个小时,不然就不准休息、睡觉, 还动辄就挨打,主要是‘仓霸’来打,大都是警察唆使的……那才不是人过的日 子啊,我后来好不容易才逃回四川!啥子时候啰?你还喳喳哇哇记仇!我两个如 今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说完,她竟抱着秦翠花嘤嘤哭泣起来……   秦翠花一怔,沉默一阵后长叹一声说:“唉,如今我滚都滚到染缸里头了, 再恨你有啥子用啊?”   “杨贵妃”一抹眼泪,悲声说:“以前我还不是有我的难处!我比你早两年 从乡坝头来打工,到那个烂‘飞天剧团’,遭栾飞天弄了,一心想嫁给他。栾飞 天拖‘火把班子’,又离不开‘李滚龙’李大伟,我才伙着那两个龟儿子害你。 结果,班子被你弄垮杆,都整成无业游民啰!我才晓得,栾飞天以前说和他婆娘 离了婚,都是在‘编筐筐’哄我,弄得我只好当‘猫儿’卖肉……”   秦翠花想起自己被贾德雄骗的事,两手捂头不语,好半天才说:“咋个好多 农村打工妹,都要走这条歪路啊?”   “杨贵妃”拉着她的手说:“不走这条路,未必还有啥子康庄大道给打工妹 走?算毬,莫恨我啰……你晓得不?你杀他一刀的‘李滚龙’,成了他妈个刀疤 脸,如今常在九眼桥头上晃荡,和栾飞天两条烂龙,在吃贩卖假文凭、私刻公章 那些烂钱!”   秦翠花咬牙切齿说:“‘李滚龙’?我恨他一辈子!”   “杨贵妃”唉气:“哎呀,就像你说的,‘滚都滚到染缸里头了’,恨一辈 子又咋个嘛?”   这时天已渐亮,警察也收兵去了,两个又累又饿的女子惊魂稍定,到街上一 家包子店坐下,要了盘包子和两大碗豆浆。   秦翠花这时细看“杨贵妃”,皮肤没有以前润泽,眉宇间已很有些苍桑之态。   秦翠花连喝几口豆浆,无奈地说:“警察搞得凶,看样子,半夜三更致民路 的‘流莺’也当不成了。咋办?”   “杨贵妃”这时又有了精神,一脸淫相说:“咋办?除了继续卖屄,还能干 啥子!”   秦翠花望着她:“又到哪里去--卖嘛?”   “杨贵妃”咬了口包子说:“‘繁荣娼盛’嘛,全国各地都在吼‘色情泛 滥’。报纸也常登打击色情活动的消息,听人说,啥子互联网上也有人写出《成 都八大色情场所》的文章来!”   秦翠花睁大眼睛:“哪八大色情场所?”   “杨贵妃”说:“我听嫖客讲,一个是东门外的啥子宾馆,宾馆外还有人站 岗,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安全。九十年代后,这里开始办夜总会等娱乐项目,可 算成都高档娱乐场所。嫖客找小姐‘打炮’,小费都是 600 到 800 元,加上房 费等其它费用,花费当上 1000 元!价格昂贵,‘猫儿’当然不像我们这些遭孽 兮兮的‘野鸡’,东躲西藏打‘游击战’。据说那里许多小姐大模大样开私家车 ‘上班’呢!”   秦翠花听得发愣。   “杨贵妃”接着说:“西门外还有个高级大宾馆,从前不对外, 90 年代后 改革开放,宾馆一将部分楼对外开放,同时兴办桑拿、保龄球、按摩。有按摩就 有‘乱摸’,就要卖屄!嫖客在这宾馆打一炮,小姐小费 400 元,加上桑拿费 和钟费,总记 700 元左右。那里小姐洋气咧,人家统一着装,坐在大房间里, 客人能看见玻璃墙里面,从外面挑‘美人鱼’,而里面小姐看不见外面,任人挑 选……这里和东门外那个宾馆,来的人要么是当官的公款消费,要么是款爷招待 重要客户,私人来享乐的很少!”   秦翠花忿忿不平说:“卖淫女人成了招待男人的一盘菜了!”   “杨贵妃”嘿嘿一笑说:“卖还是遮遮掩掩地卖,也不敢公开。我到广东、 深圳那些色情业发达的地方去过几个月,那些大宾馆红地毯走廊的尽头,都竖立 有一块镀金的金属牌牌,上面刻着大红的字:‘中华人民共和国深圳市公安局通 告:在娱乐场所不得……’ 这是夜总会之类必须张贴的告示。嘻嘻嘻,好幽默 哟,这才是中国特色的色情业哦!没想到这块庄重设计的金字招牌下,花枝招展 的‘小姐’每天就在金字招牌前走来走去,简直像在演喜剧!”   秦翠花说:“你不要给我摆啥子广东、深圳,我又不得去。你接着讲成都 的!”   “杨贵妃”说:“成都嘛,除了高级夜总会,就是成都附近中和、华阳、温 江金马那些场镇,色情业也猖狂,一家又一家的度假村、‘花茶铺’……名字取 得‘巴适’,像叫啥子‘九仙苑’、‘醉翁台’之类的度假村,其实不就是开窑 子嘛,客人哪一个不是冲着嫖来的?大门口有统一着装的保安迎接,人手一部对 讲机,客人一到,就通知里面接待,真是卖屄也现代化啰!所有小姐都在一间灯 火通明的大屋子里等客人挑选,一个个穿得比我‘杨贵妃’还露,胸口前两砣肉 都吊在外头打秋千!这些地方最大特色是小姐数量很多。听说 1998 年到 1999 年高峰时候,在这些大度假村‘上班’的小姐,有时每晚几十近百人,弄得久走 江湖的老嫖客见这阵仗都会手足无措,要挑花眼睛咧!这儿小姐服务十八般武艺, 啥子吹萧、冰火、后庭花……样样精通!生意火爆时候,条件好的小姐每天接客 能到10次左右,也不怕弄出病来!小姐小费一次 200 元,包夜 300 ,房间费 100 多元。嫖客一夜的开销,农民 1 年也挣不到!”   秦翠花见她说得眉飞色舞,不由深深地叹口气。   “杨贵妃”也跟着叹了口气说:“还有,就是各种打着卡拉OK、桑拿、洗 头房、按摩这些合法牌子的大众色情场合了。报纸上常报道,哪里哪里又被打掉 几大淫窝啦……可不久又他妈像田头野草一样,扯了又长!这些地方消费不高, 一般打炮就每次 100 多元到 150 元包干,简直是工薪消费!第五嘛,就是府南 河、九眼桥‘掏耳朵’、‘擦黄皮鞋’那些地地道道的‘野鸡’了,天都擦黑了, 还不收摊子,还在拉男人‘擦皮鞋’。擦着擦着,手就摸男人的脚拐拐,接着边 擦边讲价,能给50元钱算大嫖客啰!年轻点、奶子大点,容易成交。30岁以上生 过娃娃,奶子都垮齐裤腰带了,卖不起钱,20元、10元就拿给那些离家已久、痨 慌了的打工仔打一炮……唉,才卖这点钱,我都为那些婆娘难受!有一次,我见 一个拉偏三轮的把价刹到5元,说:‘你这么老了!’擦皮鞋的30来岁的婆娘, 顺手打那打工仔一鞋刷子,骂道:‘老娘的屄就那么老?干脆不收钱算啰!’”   秦翠花说:“骂得好,龟儿子5块钱也想嫖?”   “杨贵妃”说:“不值钱的野鸡,还有后子门和顺城街附近人防工程改建的 ‘洞洞舞厅’…”   秦翠花听她说“洞洞舞厅”,不由脸一红,心烦意乱说:“算啰,不扯这些 空话了。你说我们不能当野鸡打‘游击战’,又咋个办嘛?”   “杨贵妃”一口喝下剩余的小半碗豆浆,一抹嘴巴拍秦翠花的肩头说:“放 心,姐比你出道早,带你去‘幺五一条街’上班!”   5.“飞虎队”野猫被擒   秦翠花和“杨贵妃”杨德仙出了包子店,转弯上了九眼桥。突然,“杨贵妃” 一把扯住秦翠花叫起来:“李滚龙那龟儿子来了!”   “李滚龙”李大伟人更瘦、更黑,脸上有条红红的刀疤印,晃晃荡荡地在大 桥人行道上走,见有行人经过,就小声招揽生意:“刻章!办证!”   有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问:“咋个办嘛?”   “李滚龙”说:“你要做啥子嘛?我这里可以刻各类公章,各种公司的、机 关的……连派出所、公安厅的公章都可以刻!还代办一切证件:身份证、毕业证、 驾驶证、结婚证、护照、警官证、房产证……连死亡证明都可以做,我这里服务 项目多达四十几类!”   那小伙子忙往地上吐口水:“哎哟,晦气!办死亡证明干啥子?”   “李滚龙”说:“干啥子?用途广泛得很!现在的人都爱买保险,有了死亡 证明,活人也可领赔偿金。办这个证价钱还高呢,一般上千元!小师兄,见你这 样子,是想办毕业证?我这里川大的、清华的、北大的……理科、文科都有。大 学本科、研究生、博士文凭都买得到。你不要心虚,你没有看电视新闻,连很多 大官都在用假文凭升官发财呢!”   那小伙子说:“毕业证多少钱一份?”   “李滚龙”说:“一分钱一分货,硕士证1000元一份,本科、专科300元。”   那小伙子摇摇头说:“我现在还不想办毕业证。”   此处插图   0415. 成都媒体披露成都“假文凭”买卖一度十分猖獗。图片来源: 2001 年3月12日《天府早报》   “李滚龙”从怀里摸出本油印小册子说:“我还有油印秘本叫《金不换》, 里面有教人如何制作迷魂药、如何欺骗女性、如何偷电撬锁……”   那小伙子接过书一翻,这本56页的小册子,挤满了各种“揭破旁门左道”的 方法。小册子封面上堂而皇之地写着几个大字“现代科技”。书上目录中印着: “处处是就业新路,章章是致富诀窍,页页是经营门道,篇篇是技术高招!《揭 破偷电绝招》:可使电表反转或使电表不转,利用此法偷电100%发现不了…… 《药功绝学秘技》:有神魂暂归天术,勾魂勾心术,五更迷魂散,断魂香…… 《诱女药方》:能让女孩子主动陪睡、任人摆布……《实用奇术秘方》:可按法 自配包开百锁的钥匙……”   小伙子惊叹:“嗬哟,你这书好霸道,简直是拿去犯罪的教科书啰!卖多少 钱一本?”   “李滚龙”说:“一般人要卖800元。你是哥们,只收400元成本!”   那小子说声:“好贵!”忙退还小册子,骑车跑了。   “李滚龙”气得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摇摇摆摆往前走,不觉到了“杨贵 妃”两个女子身边。霎时间他眼睛定住了!   秦翠花只觉热血上涌,只想扑上去抱起“李滚龙”一起跳到九眼桥下去!   “李滚龙”从发愣中清醒,嘿嘿怪笑一声,两眼冒出杀气:“秦翠花,你这 个臭婆娘,胆敢把老子盘子花了!”   秦翠花丝毫不惧,也两眼狠狠瞪着对方叫道:“李大伟,你这条大烂龙,把 老娘害得好惨!”   “李滚龙”刷地从腰杆上抽出一把匕首:“老子今天也要把你脸盘子抹了!”   秦翠花扑上去,发疯般叫起来:“老娘不得虚你!老娘一个清白女子被你害 了,老娘要拖你跳府南河!”   眼看“李滚龙”亮晃晃的匕首要戳来了,“杨贵妃”把秦翠花往身后一拖, 大声尖叫:“李滚龙,人家翠花被你龟儿子害得当‘猫儿’啰,你还逞啥子凶 嘛?”   “李滚龙”听了这话一怔,鼓暴暴的眼睛把秦翠花看了好久。   秦翠花两眼血红,也恶狠狠瞪着他。   两人四目圆睁对恃好久,突然“李滚龙”眼光中凶杀戾气收敛许多,他叹了 口气,揣起匕首。这时一些人围来看热闹,“李滚龙”怕逗来警察,说了句: “老子不过就嫖过你一回嘛?你这婆娘闹个毬!”说完摇摇摆摆走了。   秦翠花肺都要气炸,怒容满面冲上去大嚷:“老娘这辈子不得放过你这烂滚 龙!”   “杨贵妃”忙拉住他说:“翠花,你尽吼个毬!你还耽心警察没抓到你嗦? 快走!”   两人走下桥,“杨贵妃”说:“翠花,你说那些嫖客坏不坏?”   秦翠花心头对“李滚龙”的仇恨正旺,咬牙切齿说:“狗日的嫖客玩弄女人, 咋不坏!”   “杨贵妃”说:“对付这些龟儿子嫖客,我们只瓜兮兮地卖肉,太划不着 了!”   秦翠花瞪他一眼说:“不卖肉又咋个挣钱?未必还去抢人?”   “杨贵妃”一拍巴掌:“翠花,你好鬼精灵哦,对头,就是要去抢嫖客!”   秦翠花莫名其妙:“抢嫖客?咋个抢?”   “杨贵妃”兴冲冲说:“翠花,我不把你当外人。我对你讲,在成都龙江路、 临江路一带,不时有些我们这些‘野猫游击队’的女人在河边上游荡。白天没生 意,我们打扮风骚,就去勾引那些花心男人!我们一般两三个野猫联手,只要把 龟儿子骗到没人处,几个女的围上去就抢,抢了就跑!”   秦翠花有些不相信:“男人脚板快,不撵上来逮你们?”   “杨贵妃”鼻子里哼了一声:“翠花,你不要看姐姐我比你丰满,多长了几 斤泡泡肉,你不晓得,我和那几个野猫行动神速,自行车技术又霸道,附近的居 民都叫我们是‘飞虎队’呢!”   秦翠花越发诧异:“‘飞虎队’?我好像以前看过电影,抗日战争中骑着自 行车在大街上抢日本鬼子的游击队,就叫‘飞虎队’嘛!”   “杨贵妃”又一拍巴掌,说:“对头,我们也是抗日英雄哦,要抗日就要抢 嫖客当‘飞虎队’嘛!当然啰,我们不仅仅是抢,还要骗。打得赢,就打呀!有 一天,有个老色鬼想嫖,我们几个女飞虎队员把龟儿子抢了。他大吼大叫:‘抢 人啰!’我们七嘴八舌向行人说:‘说好 30 元给他按摩,可他以服务不到位作 借口,只给我们 5 块钱!’结果,众人吐了这老虾子一身脏口水,都乱骂他: ‘你胡子拖到胯底下了,还想占人家女娃儿的便宜,想风流又不出钱,该打!’”   秦翠花听得目瞪口呆,隔一阵问:“你们那么凶?就没遭过?”   “杨贵妃”说:“抢、骗、打都实在不行,就不抗日嘛,就见机行事卖啊! 当然啰,久走夜路要遇鬼,咋没遭过?有一回我碰上个大学生叫邱青,他说在一 个神秘俱乐部上班,专门帮富翁找情妇。一旦被富翁看中,我们月收入上万元! 我和同我住一起的李瓶儿被说得心动,都想加入。邱青说:‘要加入俱乐部,要 先跟俱乐部老板儿子上床!’我说:‘上床算啥子?上山打老虎老娘都不得虚 火!’邱青第二天中午给我打传呼,说:‘其实我就是那个俱乐部的小老板!’ 后来,我跟邱青去开了一家旅馆。邱青出手阔气,马上掏出300元钱给我,说是 ‘定金’。我们睡了觉,离开旅馆时我才发现300元咋个不在了?邱青一脸不高 兴,埋怨我太不小心!”   秦翠花问:“你把钱弄丢了?”   “杨贵妃”说:“老子看他斯斯文文的大学生,又是小老板,哪个猜得到就 是他龟儿子趁我上洗手间,又把钱偷转去了!隔几天,他又叫李瓶儿也去旅馆开 房。他们一起睡到第二天早上。离开时,李瓶儿说:‘你都给了杨贵妃300元, 也应当给我意思一下嘛!’邱青说:‘要现金,得回家去拿。家也不远,就跑步 回去,当锻炼身体!’李瓶儿一听还有点浪漫,就笑嘻嘻同他打打闹闹跑步。那 晓得那龟儿子越跑越快,转眼间兔子一样,把李瓶儿甩毬!李瓶儿鼻子都气歪啰, 回来对我说:‘妈哟,我两个天天骗人家,今天倒遭那个大学生骗了!’”   秦翠花听得津津有味,说:“你们也有遭报应的时候!”   “杨贵妃”说:“老娘也气得要吐血,对李瓶儿说:‘哪能遭这龟儿子白白 弄了?去‘钓’他出来!’我们给他打传呼,说:‘实在喜欢你是个帅哥大学生, 不要一分钱都想和你睡觉!’他一听,有些得意,说:‘我承认骗了你们,当面 道歉!’当晚 9点过钟,我们在安顺桥河边,他要我们两人都跟他去开房。我们 装得高高兴兴地说:‘好愿意再和你这个年轻知识分子搞一夜情哟,就是一男两 女,咋个要得嘛?’他龟儿子高兴惨了,还冒了些酸水,说:‘古时候大舜同时 讨了娥皇、女英两个婆娘,你两个陪我,风流佳话,有何不可!’我就偷偷去约 李滚龙帮忙,李瓶儿很快把他引到出租房。邱青刚进门,李滚龙二话不说,就把 他暴打了一顿,逼他拿钱赔偿‘青春损失费’。邱青被打得鼻青脸肿,只好把藏 在内裤里的1000元拿出来,李滚龙和我、李瓶儿分了。我们还让邱青写了一封 ‘认罪书’,逼迫他第二天早上 9时前再付 3000元……”   此处插图   0416. 成都媒体披露大学生骗色、舞女骗钱的怪新闻。其过程类似“杨贵妃” 所言。图片来源: 2003年4月13日《成都晚报》。   秦翠花气愤地说:“你们和李滚龙狼狈为奸整人!”   “杨贵妃”点头说:“对头,我们和李滚龙狼狈为奸,狗咬狗,坏人整坏人。 我们以前就和李滚龙串好,我们去卖,他带两个人装成‘联防’去抓卖淫嫖娼, 抓‘嫖客’就罚款,大家都有搞头!哪晓得这次出事了啰!邱青那龟儿子垂头丧 气回校后,没得钱,他同学叫他到派出所报了案。李滚龙听到些风声,说警察要 抓我们,我们忙另租房子,跑了……后来才晓得,那个又没钱又想‘逮猫’的邱 青用的是假名,他真名叫邹志成。警察问他为啥要去嫖娼?他回答说,同一个打 工妹田秋桂耍朋友,田秋桂傍大款,把他甩了,他要报复女人……”   秦翠花大吃一惊,一把扯住“杨贵妃”问:“是同我一起从老家来的田秋桂 吗?她在哪   里?”   “杨贵妃”说:“我一听啥子田秋桂,也想:怕就是那个看起来温柔老实、 心头鬼板眼多的‘白玫瑰’哦?当时我被撵得鸡飞狗跳,怕被抓,还有啥子心思 去管她啥子田秋桂、白玫瑰的?不晓得她如今在哪里!”   秦翠花怅然若失,好半天才问:“风声过了,你又当‘飞虎队’?”   “杨贵妃”得意了,拍着胸脯说:“是嘛!翠花,我和另外两个姐妹在附近 新南门又租得有一间破房子。你在旁边看,今天姐姐表演一盘,让你见识见识!”   “杨贵妃”站在河边人少之处,眼睛四处乱瞟,搔首弄姿。   这时,有个留着板寸头、小胡子的男子骑着一辆嘎吱嘎吱响的破自行车,慢 悠悠地从远处而来。原来,这人叫王大雄,住城南高新区,是从安岳县老家来成 都,开了个卖卤鸡脚脚的小店铺。他骚气大、好色,许多人都叫他“雄鸡哥哥” 或“鸡哥哥”。   “鸡哥哥”小生意不错,日子过得滋润,这时哼着《十八岁姑娘一朵花》曲 子,歌词却是自己乱编创作的:“四十岁男人一朵花呀,一朵花!见了女人笑哈 哈呀,笑哈哈!”   他怀揣“凤爪一件、鸡尖一件、整鸡一件、鸡肝肠两件”的进货清单,去府 青路肉联厂进货。正唱得有劲,突然传来一声娇呼:“哥老倌,去‘耍’一盘 嘛!”   “鸡哥哥”刹车一看,路边有个既丰满又性感的风骚女子,红发、红衣裤、 红高跟鞋,浓妆艳抹,嘴唇也涂得血红……正盈盈秋波地盯着自己。   “鸡哥哥”煞时热血沸腾,冲口而出:“要得嘛!去哪里‘耍’?”   “杨贵妃”娇滴滴地说:“就在那河对面,几步路!”她往河对面一指,又 抛个媚眼。   “鸡哥哥”这时真像雄鸡见了母鸡,恨不得马上抖翅膀扑上去!他笑咪咪地 问:“好多   钱?”“杨贵妃”说:“60元,随便你咋个耍!”   “鸡哥哥”说:“太贵啰。我一斤卤鸡脚脚卖12元,要5斤鸡脚脚才耍一盘 ——划不着!”   “杨贵妃”嗲声说:“大哥哥长得这样子帅,好有成熟男人的魅力哦。人家 喜欢你,优惠你嘛,30元!”   “鸡哥哥”把车龙头一转,跟着“杨贵妃”就走:“不就30块,五六斤鸡脚 脚嘛——耍一盘就耍一盘!”   秦翠花站在远处一棵树下看呆了。   只见“杨贵妃”甩着肥屁股,把“鸡哥哥”往新南门车站后面小巷的一间出 租屋子里带。秦翠花跟在后面看稀奇。   “杨贵妃”把“鸡哥哥”引进屋,把门一关,很快关了灯。   “鸡哥哥”笑嘻嘻地说:“屋里好黑,硬是忙着耍一盘嗦?”   他正想跳上床去,只见门外一亮,又进来个女子,也不说话。这时,“杨贵 妃”和进屋的李瓶儿把“鸡哥哥”当成活宝,脱衣扯裤、拉手拖脚、抱头搂腰、 浑身乱摸……“鸡哥哥”以为大走桃花运,周身被搔抓得又痒又引发骚劲,忙说: “哎哟,你们两员女将,我咋个招架啊?不要急,一个一个上嘛!”   “鸡哥哥”虽然骁勇善战,却从未见过这阵仗,漆黑一团中被两个女人你拉 我扯了好一阵……突然,后来进门的那个女子拉开门,风快地冲出去。   “鸡哥哥”久走花丛,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些婆娘哪是调情?是在搜钱口袋! 他裤子两个包装了10来元“散碎银子”,起初还没当回事。猛地一想:“屁股后 头口袋被扯了出来,遭毬,里面装的500多元去进货的钱!”   “鸡哥哥”惊叫一声:“票子被进门那婆娘‘洗白’嘎啰!天咧,老子要卖 好多卤鸡脚脚才赚得回来哟?”   “鸡哥哥”心想:屋里人是跑不脱的,捉贼捉脏,先逮后进屋抢钱那婆娘才 行!   他面色发青,冲出屋乱吼:“贼婆娘抢人啦!快抓住呀!”百米赛跑一样追 上去,脚上一双破塑料拖鞋也跑脱了。   那个女子骑着自行车,左冲右拐地骑得飞快,“鸡哥哥”追得气喘如牛,上 气不接下气地乱骂:“遭毬,老子撞上飞天女侠啰!”他只好垂头丧气停下脚板 喘气。   李瓶儿正庆幸冲出重围,不料成都市交警三分局的一个副大队长老董带着几 个民警在新南门执行任务,听到“鸡哥哥”惊呼呐喊声,又见个女子惊惊慌慌地 从小巷子钻出来,不要命地绝尘而去……民警们忙用对讲机叫各路口上的民警拦 截,这个“飞虎队”的“女俠”落马被擒。   “鸡哥哥”也被叫到派出所取证。“鸡哥哥”这时不再“笑哈哈”,真正是 变成“十八岁姑娘一朵花,羞答答”了!   警察问:“你怎么光着一双脏脚板啊?”   “鸡哥哥”抹抹小胡子,羞答答地用安岳县口音说:“我、我原本是穿着双 烂拖鞋的。可惜撵女飞侠时,拖鞋甩飞嘎啰!那个女飞侠,抢了我进鸡脚脚的 600元钱,跑嘎啰!明晓得乱‘逮猫’也要遭罚,但600元进鸡脚脚的钱,我总不 能不要嘛!警察同志,那黑屋头还有个胖婆娘,快去抓哈,不要让她跑嘎啰!”   而这时,“杨贵妃”出屋后听外头的秦翠花说:她的“飞虎队”战友被抓了! 吓得“杨贵妃”拖起秦翠花就跑……   秦翠花见“杨贵妃”如惊弓之鸟,讥笑道:“亏你说得热闹,我要是瓜兮兮 地参加你们‘飞虎队’,这时候也栽倒罐罐头啰!”   “杨贵妃”面红耳赤,说:“抗日英雄不好当,幸好那屋头是卖肉的,我只 有一两件旧衣服和洗脸洗屁股的毛巾,不敢再回去了……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去 ‘幺五一条街’加盟好一点!”   6.“幺五一条街”   说着,和秦翠花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牛王庙街。   “幺块五,少了不做!”在牛王庙下街一家商铺屋里飘出来一个女人声音。 “杨贵妃”低声说:“这里有人叫做‘幺五一条街’,卖肉的铺子多!”   秦翠花问:“又不是打麻将,啥子幺啊五啊?” 她看店铺上方,招牌明明 是“红灯布艺”。“杨贵妃”说:“你不忙走近,我们站在树子下看一看你就晓 得啰!”   只见这家“布艺”店铺玻璃门半开,店内身穿红连衣裙的女子招手,将过路 的一个男人叫住,神秘兮兮地说:“进来嘛,进来!你进来,我给你说一个秘 密!”她把那男人拖进去:“做保健嘛,全身按摩!”   红衣女子连拉带扯将那男人拖到里屋夹层“包间”内,这里放着一张铺有凉 席的床。   那男人问:“嘿嘿,按摩?没得其他特殊服务?”   红衣女子忙淫笑着说:“有,不单给你按摩,还有更‘巴适’的……”说完, 手径直伸出来扯男人的衣服。   那男人慌忙说:“先说价钱!”   红衣女子说:“只按摩?50嘛,要不40!来荤的,幺块五,少了不做!” 那男人摇头出店,嘟哝着:“啥子幺块五啊,太贵啰!”   店铺外,“杨贵妃”说:“幺块五,就是150元!其实,生意‘秋’的时候, 幺块、七毛、八毛也做……所以报纸上揭露这里通常叫‘幺五一条街’, 是指 在那儿打炮每次消费150元。其实这也是全国许多低档色情场合通价……我们 ‘加盟’这里不行,跟那个男人走!”   两人再往前走不远,一家“美发店”内,坐了满满一屋年龄大小不一的年轻 女子,其中有两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为首的一个胖脸女人把那男人招呼进去, 说:“漂亮小姐多,随便点杀!” 一番色情言语后,胖脸女人说:“幺块五, 少了不做。”   男人又说贵,随后又降价至“幺块”。那男人要求再低一点时,胖脸女人不 耐烦道:“你去打听一下,整条街上都这个价!”   “杨贵妃”带着秦翠花走了好几家类似的美发店,发现里面的“按摩洗发女” 们竟清一色都在从事色情服务,牛王庙下街、一心桥街附近几条街上竟有数十家 此类美发店。   有趣的是,“美发店”都是“挂羊头卖色情”。店面招牌五花八门:“某某 建材店”、“经营各式农机产品”、“某电工器材店”、“某饮料店”……看样 子,这些“美发店”在开张之时,连原来的旧招牌也懒得更换掉。   有个“按摩女”对“杨贵妃”说:“这里就是新‘幺五一条街’!按摩女大 多来自江浙一带,其中还有十多岁的小女孩。为了表现‘老辣’,这些小女孩一 个劲往脸上涂脂抹粉!”   秦翠花站在远处,听到一家卖化工原料的老板正嘀嘀咕咕地对人说:“这些 色情铺子大多是一年多前搬来的,白天黑夜都揽客。按摩女们不仅‘坐堂’,而 且晚上成群结队地‘散步’,叫男人去‘消费’。附近居民气得很,老婆对自家 男人都‘严加管束’。附近派出所进行过严厉打击清查,但屡打不绝!”   “杨贵妃”走进一家色情店铺中申请“加盟”,站在人行道上梧桐树下的秦 翠花却总觉得这条街上气氛有些异样!   原来,头一天《华西都市报》上登了篇《新“幺五一条街”放肆拉客》的新 闻。今天,成都锦江区公安分局会同区工商、城管、牛市口街道办事处等有关部 门,联合对这条“幺五一条街”无证经营的美容美发店进行“地毯式清查”!   十余辆车呼啸着突然开来,载着百余执法人员开进一心桥街区。   这些色情铺子中的人慌了手脚,东躲西藏,有的关门拒检,有的连忙挡住记 者镜头。在大呼小叫中,执法人员带走40多个涉嫌卖淫嫖娼的理发妹、按摩小姐, 查封取缔20多家无证经营的美容店……   秦翠花和“杨贵妃”躲在远处,眼睁睁地看见一些男男女女尖叫挣扎着被拖 进一辆车中!   “杨贵妃”和秦翠花跑都跑不赢。到了安全地方,秦翠花说:“咋个到处都 撵得鸡飞狗跳的?”   “杨贵妃”从小挎包里摸出张报纸,叹了口气说:“四川警方厉害得很!你 看,报纸上写得有:‘从2001年4月开始,全省就开始‘严打’,截至到7月10日, 省公安厅治安总队对成都温江金马太极旅游区卖淫嫖娼活动、双流机场万贯宾馆 桑拿中心色情敲诈活动进行了查处。全省共查处卖淫嫖娼案件3743起……至今, 已有6名公安干警牺牲,负伤100余名。’   妈的,这几天整得最凶。翠花你看,报上不是又说,只在8月8日那天,成都 市锦江区公安分局就出动600多人‘严打整治’,对外来人口、‘三无’盲流人 员、出租房屋、录相放映点、茶铺进行大清查,那一天就清查娱乐场所20家、OK 厅、美容院18家、出租房屋600户、外来人员2000余人,还收容遣返100余人、关 闭娱乐场所6家……这只是一个锦江区,全市、全省就更说毬不完。妈哟,吓死 个人!”   秦翠花心都凉了半截,凄凄地说:“这碗饭不好吃,我还是去老老实实打工 算了。”   “杨贵妃”说:“呸哟,老实打工?一个月起早摸黑流臭汗,最多挣三四百 元,能买几包月经纸?你不是说,落都落到染缸头啰,再爬出去身上就干净了嗦? 抓紧时间去卖,挣点钱再收手不迟,去开个小铺子、找个挣只眼闭只眼的瓜男人, 好好过下半辈子!”   秦翠花盯着她:“卖?又到哪儿去卖嘛?”   “杨贵妃”也皱眉头。她两个走到马路边一个IC电话亭边,“杨贵妃”突然 兴奋地说:“有了,你看电话亭里贴的那几张‘小牛皮癣’!”   秦翠花走进去一看,电话亭里贴了几张杂志大小到一寸见方的小纸片,上面 写着、印着一个传呼机号码。   秦翠花说:“你叫个毬?这上啥字也没有,只有个传呼号。 我经常打电话, 在成都闹市区好多IC卡电话机边,都贴得有这些小纸飞飞!”   “杨贵妃”笑呵呵说:“你才晓得个毬!我听李滚龙说过,这些纸飞飞都是 办假文凭、色情服务的小广告,李滚龙那些人用油漆写,或胶水贴在城乡电杆、 墙上、厕所头、塞在人家门缝里……无孔不入、顽固得很,不然咋个叫‘城市牛 皮癣’呢?”   这些“牛皮癣”无孔不入:长期以来,成都府南河护栏上随处可见长达1米 多宽的“办证”广告;蜀都大道上路灯杆和路牌与视线平行处早已体无完肤;市 中心天府广场附近的旗杆底部每根都有不下20块“疮疤”……“牛皮癣”还不断 创新:一是由油漆大幅刷写变为名片式的小块张贴;二是由由城郊结合部转入市 中心、居民小区,遍及全城市各处;三是浆糊被淘汰,改用不干胶“速贴”或直 接喷涂“速写”;四是断“根”艰难:办证、刻章、买文凭、高薪急聘、疏通管 道……应有尽有。   秦翠花凑到电话亭里一看,几张“牛皮癣”中写着:“东方好莱坞高薪急聘 坐台小姐、酒吧小姐及先生月薪上万元,包吃住。”“女公关数名,高级伴游10 名,月薪2万元。”“大酒店急聘俊男靓女,望各位俊男靓女大胆开放。绝对保 密”……   “杨贵妃”掏出IC卡插进电话机,拨打那个传呼号。很快,一个女人回电话 了,问呼她有什么事?   “杨贵妃”一本正经说:“喂,我是开化妆店的,要招待客户,想找个‘小 姐’!”   电话那端的女人立即兴奋起来,说:“你算打对了电话,我们就是专门为孤 独、苦闷、寻花问柳的男人服务的,你要为你的男客户找‘小姐’,只要你留下 联系方式,我会为你安排一个漂亮‘小姐’,陪他逛街、购物、聊天、上床…… 总之让他满意,让你生意成功!”   “杨贵妃”问:“那你们是什么服务公司吧?咋个称呼你?”   那女人电话头回答:“女士,你高兴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你没有必要了解。 我还想告诉你的是,我们的收费十分合理,每小时仅5—10元,小费你可以随 便给,至于‘小姐’称呼也很时髦浪漫的,叫‘钟点情人’,她会像真正的情人 一样陪伴你的男客户!   “杨贵妃”又拨打另一张“牛皮癣”上的传呼号,这次回话的是个男的。   “杨贵妃”故作吞吞吐吐地说:“我现在很需要钱,但……但又找不到合适 的工作,我……我能不能到你们那儿来上班?”   对方有点吃惊:“你是干啥子的?”   “杨贵妃”说:“你们不是提供‘钟点情人’服务吗?我刚大学毕业,正缺 钱花,想来想去还是干你们那工作好,既轻松,又挣钱!”   电话那端的男子沉默了片刻,说:“你知道这工作实质上是干啥子吗?你晓 不晓我们有制度哦?我们每个成员都配有手机,加入之前要交手机费和400元 生活费……”   男人话未说完,“杨贵妃”说:“工作实质?顶多就陪男人上床嘛,有啥子 了不起的!”   那男人说:“啊?你他妈的好开放!干过这一行的?好嘛,如果你真缺钱用, 我给你提供两个地方,那里条件虽然差一点,但吹糠见米,找钱快,只需要从客 人所付的费用中拿出4成给老板就行。比如你晚上陪一个客人,他给你200元, 那你只需要付给老板80元,120元归你自己!你住在东边,找个近点的,就去二 仙桥找高老板,电话是411××××,就说是刘老板介绍来的!”说完挂断了 电话。   秦翠花在一旁听,吃惊地说:“这些卖肉拉皮条的胆子好大,居然敢在光天 化日之下打广告?”   “杨贵妃”兴奋了:“他们胆子不大,我们挣个毬钱!”   她马上拨通了高老板的电话。,一听是刘老板介绍来的,高老板马上热情地 说他正缺人手,要她们马上“打的”过去。   “杨贵妃”兴冲冲地拉着秦翠花 “打的”来到东门外十里店,穿过一家修 配厂,很容易找到高老板所说的那条巷子。这里数十家卡拉OK厅一座一座地紧 挨着,所有的墙壁都刷成了粉红色,每个OK厅外都用竹篱拦起个10余平方米 的小院,院内三五成群的小姐有的吃饭,有的抽烟聊天,有的正在打麻将。   “杨贵妃”犹豫不决说:“我的妈,连老娘都不晓得这个旮旯破巷子头还有 个‘情人一条街’!翠花,去那一家呢?”   秦翠花说:“你是‘老鬼’都不晓得去哪一家,我这个遭你拖下水的人又咋 个晓得呢?随便你把我再拖到哪个脏水坑去嘛!”   两人正徘徊不定,一个自称姓牛的男子带她们来到一家红房子前。   一进门,房间不大,不过20平方米左右,有七八个红男绿女横七竖八地躺 在沙发上,有的睡觉,有的看录相。屋角处的大彩电正放着一部赤身裸体男女 “干事”的“黄碟”。   “杨贵妃”小心翼翼陪笑问一个瓜子脸小姐:“我刚来的,不知这里是咋个 上班法?”那小姐纹了眉,眼睛像个熊猫样黑乎乎的,正架腿亮胯地抽烟。她懒 洋洋地吐了一口烟,   把“杨贵妃”、秦翠花上下打量一番,提高嗓门怪笑着说:“怎么上?晚上 来了男人就去‘冲’,白天睡觉养神,就这么简单!”   秦翠花也陪笑请教:“姐姐,冲是啥子意思哦?”   熊猫小姐瞟了她一眼,酸溜溜地说:“你这妹儿长得还乖嘛!才出道的吧? 这点都不懂,‘冲’,就是‘打炮’嘛!”   正说着,一个50多岁胖得像大冬瓜样的男人走了进来。沙发上的小姐们亲 热地招呼:“高老板回来了?”   高老板径直走到“杨贵妃”两人面前,眼睁笑成一条缝说:“你们两个打的 电话?好,好,来了就上班嘛!不懂的他们会教你两个,很简单!”说完什么也 没交待便走了。   “杨贵妃”见屋里“小姐”把她和秦翠花当成“竞争对手”,不瞅不睬的, 就把那个姓牛的男子拖到门外问:“哥老倌,做‘钟点情人’,那钟点费怎么 收?”   姓牛的说:“你是指‘冲客’还是指坐‘素台’?”   秦翠花忙说:“我只做陪客人聊天、散步的那种‘素台’!”   “杨贵妃”瞪她一眼:“做‘素台’能挣个狗屁钱!”   姓牛的说:“对头,‘素台’挣狗屁钱!其实聊天、散步的背后还是‘冲 客’。如果纯粹聊天,一般是每小时5至10元。这里的小姐都不愿做那种‘钟 点情人’,都愿意‘冲客’。‘冲客’的价钱一般150到200元,和客人‘勾兑’ 好了还会更多……嗨,哪有来这里又羞羞答答不想挣大钱的?”   姓牛的男人把手一摊,秦翠花还不晓得是咋回事,“杨贵妃”已掏出20元钱 “啪”地甩在他手上:“哥老倌引路,道谢啰!”   姓牛的也不多说,拔腿走了。秦翠花还莫名其妙:“这男人是干啥子的?”   “杨贵妃”说:“哎呀,你硬是才出道。这是‘引路客’,专带引嫖客和 ‘小姐’找‘窝子’的!”   不觉已到晚上,姓牛的男人又带了3个外地男子,称要“冲”3位小姐。   胖子高老板把带他们带到竹篱围起的院坝里,这时大部分的小姐都袒胸露乳 地坐在那儿,供客人挑选,选中一个便带进包间。   秦翠花悄悄说:“妈哟,这架势活像在菜市‘点杀’活鸡、活鸭一样!”   安顿好3位客人,高老板走到秦翠花两人身边说:“这里的包间你们还不了 解,我带你去看看!”   他带着二人来到200米外的一座居民房,一边开门一边说:“这里的包间 有上百间,都是民房改的。包间安在居民房里绝对安全,一来派出所不可能去搜 查民房,二来每个包间外面都有人站岗放哨,这点你们尽管放心!”   秦翠花观察了一下,所谓包间,只不过在房间里安了张双人床和一把旧藤椅, 比“鸡毛”旅店还脏、还简陋。   “参观”完毕,高老板说:“你们一百个放心,嘿嘿,来这里包你挣大钱! 今天就算熟悉一下环境,不用正式上班,有事打电话找我就行了!”   夜渐深了,这个“情人一条街”来来往往的车辆多了起来。巷子中拉客的男 人、小姐开始“激烈竞争”:   “老兄,下来玩玩,这里的小姐包你满意!”   “来来来,这里的钟点费最便宜,小姐最划算!”   高老板也站在巷子中指着秦翠花大声吼叫:“这边看看吧,这边有个才到的 大学生,全新的‘钟点情人’!”他一边吼一边叫那熊猫眼睛小姐把秦翠花扯到 一个个男人前“现场展示”招揽生意。   秦翠花骑虎难下,忍着应酬。她悄悄问熊猫小姐:“这里到底多少钱一晚的 包夜费吗?”   熊猫小姐将手指竖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小声点,让姐子告诉你这个嫩 鸡儿!‘钟点情人’有三个档,第一档是高级酒店,过夜至少一两千。二档是夜 总会,也500元以上。三档才是我们这种OK厅,包夜一两百,像你妹儿长得漂 亮点的,还可以多要价钱……在大酒店、夜总会做高级‘钟点情人’的,不仅人 漂亮,还要有文化,她们都配有手机,随叫随到,不必像我们一样,就像青年路 ‘卖吼货’一样,摆出来随人挑选!”   秦翠花不解地问道:“这儿的生意也很好嘛,为啥还要到处贴小‘牛皮癣’ 纸条打广告?”   熊猫小姐说:“这叫培育消费市场嘛!那些打传呼要‘钟点情人’的人,第 一次来‘素’的,勾兑的次数多了,只闻腥不吃肉嗦?他不‘冲’还过得了瘾? 所以,这条街大部分老板都用‘钟点小姐’来招揽客人,又可以同警察打点‘擦 边球’,说我们不是卖淫,只是陪唱歌、喝酒……这一招效果还真他妈好,天天 嫖客起串串!我们惨啊,忙着‘冲’客,天天熬夜、累死累活的。你看那边那个 最高的女子,她才16岁,弄得像不像二十七八岁的老婆娘了?”   夜已深,来往的车辆越发多了。这时,一辆车停在了高老板的OK厅前,前 后的车牌号都用报纸遮着。从车上走下来个中年男子,对熊猫小姐说:“听说你 们这里来了个大学生,让我看看!”   他说着毫无忌惮地淫笑看凑近秦翠花说:“是你?样子长得像电视剧《红楼 梦》里的晴雯……走,开包间,哥们包你!”   熊猫小姐忙说:“实在对不起,她今天来例假了,下头‘涨洪水’,不能陪 你。帅哥,我来陪你嘛!”   那中年男子淫笑一声说:“是不是哦?那我要检查一下,看是真是假?”说 着就伸出手来掏摸秦翠花下身。秦翠花一把推开他:“价钱都没说好,咋个来不 来就乱摸哦!”   正在这时,高老板突然神色惊慌地跑来对那中年男人说:“快开车走,有朋 友通风报信,公安局深更半夜要来按窝子!”他又慌忙转身对秦翠花、“杨贵妃” 说:“你们也快走,谨防栽到罐罐头装起!等几天‘严打’过了,再来……”   秦翠花、“杨贵妃”二人大惊失色,慌慌张张地拔腿就跑。秦翠花一边跑一 边奇怪地问“杨贵妃”:“公安局要来按窝子,咋个又有人通风报信呢?”   这时,只见这条“情人一条街”突然热闹起来,那些嫖客像遭遇火烧房子一 样,穿衣扎带地从一家家OK厅、酒吧里跑出来。   嫖客们有车的轰隆隆开车就跑,没车的脚板上擦油溜得比兔子还快……没过 多久,这“情人一条街”居然清风雅静了,一片肃穆景象!   秦翠花和“杨贵妃”杨德仙分手后,心乱如麻,心头想:“妈哟,竟然和害 过自己的婆娘穿一条裤子了!今后又是祸是福啊?”   第五章 错位的爱情   1. “信息台”像母猫“叫春”   自从“江湖客”大闹“西海龙宫”宰客“刀头店”一场风波后,“上班”不 几天的田秋桂,吓得再也不敢去那个“好温馨家政公司”当陪聊小姐了。   邹志成很热心,又带着她去找“‘寰球’人才交流中心”业务经理龙如海。   龙如海皱着眉头说:“既然你觉得面对面地‘陪聊’太危险,那我又介绍你 去只接电话的信息台上班嘛。信息台连男人影子都见不着,总安全啰!”   两人和龙如海道别后,按龙如海说的地址来到肖家河沿街,脑壳都转晕了才 找到那地方。   敲开门,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客厅里有一张沙发和一个茶几。窗玻璃 用窗花纸糊上了,屋里昏天黑地,白天也拉亮电灯,桌子上有几部电话。墙上贴 着从报纸上剪下的各种信息台的广告,并组成了英文“I LOVE YOU”的字样。   负责人黄小姐长着对金鱼泡泡眼,烫着卷发。她打着呵欠,像瞌睡没睡醒似 的,不客气地用普通话对邹志成说:“龙经理电话头给我讲了,好啦,你可以回 去啰,我们公司规定‘外人勿入’!”   邹志成讪讪地对田秋桂说:“你有空给我打传呼哈。我最近准备去个电脑公 司,找个工作做……”说完悻悻而去。   黄小姐指着墙上说:“田秋桂,这上面是我们信息台的《台规》,上头有 ‘不得泄露公司内部秘密、地址’等等,要一条条看清记牢。你马上填一份《员 工档案表》,以后关工资还要扣交50元的培训费。”   田秋桂忙小心翼翼填好表。黄小姐肃然说:“好,现在我开始培训你!声讯 台,全国各大城市都很多,成都人通常叫信息台,提供信息咨询和聊天。田秋桂, 你今后对任何咨询电话,用统一口径:我们这个台台长是李妈妈,台址在高升桥。 这里一切由我决定。若有人泄露公司地址,我就找谁算账!”   黄小姐泡泡眼恨恨瞪过来。田秋桂吓了一跳,忙说:“是,是,我一定按台 规……”   黄小姐接着“培训”:“你首先要把热线电话的‘导语’、‘结束语’、 ‘服务项目’背得滚瓜烂熟。导语是:‘哎,你好,欢迎走进2190XX,我是主持 人某某。’你名字叫田秋桂,不能用真名,就说:‘我是主持人秋香’!”   田秋桂心头想:“在‘飞天剧团’时,那个栾飞天把秦翠花取名为啥子红牡 丹,我叫白玫瑰,陈小芬叫黑芍药…….到这里,我又变成‘秋香’啰!”   她犹豫一阵,麻起胆子怯怯说:“叫‘秋香’,好不好哦?”   黄小姐也忍不住,哑然失笑:“我们信息台,接话小姐名字都煽情,什么 ‘菁菁’、‘柔柔’、‘菲菲’…….小姐电话越多,收入也就越多。田秋桂, 你成了‘秋香’,自然就有‘唐伯虎’来‘点’你啦!‘唐伯虎’越多,都厚起 脸皮来个‘三点秋香’,你还不生意兴隆呀?”   田秋桂心头不舒服:“这个信息台,就靠人家乱‘点’ 接话小姐挣钱嗦?” 嘴里只好说:“好吧,我就当盘‘秋香’嘛。”   黄小姐接着“培训”:“你说完‘哎,你好,欢迎走进2190XX,我是主持人 秋香’之后,接着就温柔地问:‘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怎么称呼呢,这位朋 友?’……聊天完后,结束语是:‘欢迎你再次走进2190×××,主持人秋香将 期待你的再次光临!’”   不到10分钟,培训结束,黄小姐要田秋桂“模拟操作”两次。   黄小姐满意地说:“秋香,你声音确实甜甜的,温柔动听,普通话也还可以。 好啦,你马上在信息台正式上班!这屋里专门有间屋,是你们6个接话小姐睡觉 的。”   田秋桂没想到如此顺利,吐了口长气。   黄小姐又说:“秋香,我要着重强调接听热线的技巧:要利用青春少女的声 音,加些‘荤话’来吸引客户…...”   田秋桂不解地问:“‘荤话’是啥子哦?”   黄小姐说:“哎呀,‘荤话’,说穿了就是‘色情语言’嘛!你声音要甜美、 柔软、训练有素,让男人一打通信息台的电话,总会听到这样的声音:‘嗯呀, 秋香我好想你哦,亲爱的哥哥……’‘你好,我今晚好寂寞哟,盼你与我共度良 宵!哥哥,你不陪我聊聊呀?’‘亲爱的话友呀,这里24小时都有美女,在痴心 地等待你哦’…….”   黄小姐长声悠悠、嗲声嗲气演习,田秋桂身上一阵阵起鸡皮疙瘩,心头说: “我的妈,好麻肉哟!这不活像电视头妓女拉嫖客的腔调?”   此处插图   图0501:刊登在国一些媒体上的声讯台广告,广告词五花八门。   田秋桂硬着头皮上班了。   台里其他5个小姐,想尽花样拼命在电话上与“话友”拖时间“十八扯”。 她们都有本厚厚的电话簿,密密麻麻写满“话友”的联系方式。电话冷清时,这 些小姐像热锅上蚂蚁坐立不安,集体出动给这些老话友、网友打传呼。有时逼慌 了,甚至“专烧熟人”:连一些普通朋友都传遍,留言清一色的是台号加“我好 想你”!   田秋桂私下问同她要好的“菲菲”小姐:“电话里你们和‘话友’亲热得要 命,你去见过话友吗?”   “菲菲”小姐叫陆志英,从四川富顺乡下来的,瓜子脸、小眼睛、大嘴巴, 其他小姐私下叫她“大嘴鲢鱼”。她张着大嘴低声说:“我们电话聊天,硬像两 口子藏在铺盖头说肉麻话……说久了,真想会一会那些男人!以前这事情经常发 生,如今不敢啰,见话友要被开除!以前台里规定,见一次话友罚款50元。后来 外界反映太大说:有些小姐见一个话友就上一次床,信息台成了‘猫窝’啰……. 台里就干脆硬性规定不准见!”   田秋桂听得面红耳赤。她暗想:“如今自己也和这些小姐一样,天天和那些 吃饱饭没得事情做的男人闲聊,就像母猫发情‘叫春’似的,真难为情,唉!”   她好想和邹志成谈下心啊。可是,这个穷大学生,哪有钱来打这一分钟一块 钱的“信息台”!   她实在忍不住,有时借下楼买东西之机,用公话同邹志成联系。她心酸地说: “志成,我好想见你哦!”   电话里邹志成不咸不淡地说:“好不容易找了个工作,你好好干吧。轮你休 假时我们见面找个地方耍。我功课多,有时又要到龙如海那里干点事,最近也 忙……好啰,就这样吧!”   每次田秋桂一团热情去打电话,放下电话时总闷闷的若有所失。   接话小姐日子实在不好过。信息台24小时轮流值班,吃住拉撒全在一个屋里。 田秋桂同“大嘴鲢鱼”挤一床。   隔了几天,又新来一个小姐,没带被褥,在地上铺几张报纸睡了一夜。她早 上醒来全身冰凉,喷嚏不断、鼻塞声哑,黄小姐鼓着金鱼泡泡眼三言两语把她打 发走了。   有天晚上睡觉,田秋桂悄悄问“大嘴鲢鱼”:“陆姐,我来这里上班都两个 星期了,电话也没怎么接,又是新手,不知到底能挣多少工资?”   “大嘴鲢鱼”在她耳边说:“我们这些啥子‘主持人’,实际上就是替公司 挣电话费!工资嘛,按6%到8%提成。信息台每分钟收费1元,聊天小姐接100分钟 电话才收入6元到8元。我才来时为这份工作,花掉近200元,在职介所交了100元, 培训费又交了50元……最初两个月还倒贴!你已经预支100元生活费,还算黄小 姐给那个龙经理的面子,你这个月再扣职介费、培训费,还有狗屁工资!”   “大嘴鲢鱼”陆志英接着说:“信息台规定每人每月要接听5500至6000分钟 的电话!只要电话铃一响,这里小姐都抢着接听电话。但许多打进热线的人,都 是点名找某个熟悉的主持人。你才来,即使接到几个电话,由于不太开放、‘荤 话’少,打电话的男人也没得兴趣同你久聊了。这样一个月下来,你连基本任务 都没有完成!完不成,要么自己灰溜溜走人,要么被信息台辞退。现在,全国各 大城市都有杂七杂八的信息台,北京至少有28家大声讯台,成都2000年统计, 有8家大声讯台,分台数量无法统计--至少六七十家!租一间小屋子、几张破 桌子、几部电话机就成了信息台……你没见报纸上成都几家信息台的广告?每一 个信息台电话后面都有一句非常挑逗的话,如:‘如何有好性情’?‘空中欢爱, 电你无限’!‘呻吟是什么感受’?‘你的小姨妹在这里’!‘电爽阿哥’!还 有啥子‘燃情专线’、‘红唇烈焰’、‘孤枕难眠’……你一听这些煽动性的字 眼,就晓得是咋回事啰!”   田秋桂说:“让我们天天用肉麻话哄人家打电话,太恼火了!”   “大嘴鲢鱼”说:“所以,信息台一年四季在招聘会上招聘热线小姐,后来 干脆委托一两家职介所介绍,都要交50到100元的培训费,让信息台先捞一笔, 你说黑不黑?我们这个信息台除了‘柔柔’、‘菁菁’两个‘台柱’外,每月换 人就像他妈走马灯一样!”   田秋桂一听,心凉了半截,凄凄地说:“没想到出来打工这么难….. 陆姐, 我该咋办哟?”      “大嘴鲢鱼”叹口气说:“有啥子办法呢?只有学‘茜茜’她们,先把脸皮 练得比城墙倒拐还厚!打电话尽量拖住对方,要培养一批固定的话友,通过电话 同他们谈情说爱。报纸上不是报道过:外地有个快50岁的接话‘小姐’,电话里 浪声浪气装出男女做爱的呻吟声,逗得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娃娃天天打电话时手淫, 把生殖器都弄烂了……你没看见我也在硬起头皮看《如何提高性生活质量》这些 书嗦?”   田秋桂听得好难为情:“这是啥子信息台啊?在当教唆犯!”   “大嘴鲢鱼”说:“到这里来上班,就要逗对方开心呀!对方一旦爱上你, 就会拼命给你打电话。虽然你不必当真,但你必须很投入。我也是这样,在1个 月时间里交了8个电话男友!打电话时,我像发梦癫,同这些不晓得是人是鬼的 男人们甜言蜜语!打电话的大致分为两类人,一类是好人,只谈感情,你要有技 巧,要学会留住他的心。要巧妙地迅速了解打电话来的人的经济情况。如果感觉 对方没有多少钱,就轻轻地说:‘哥哥,电话费很贵的,你只要每天给我打一分 钟,我就心满意足了。’对方一听,感到心里很温暖,就总想着给你打电话。另 外一类就是色鬼和乱寻开心的人,还有想在电话上过干瘾的人,这些人才是我们 信息台的财神菩萨哟!其实,男人过干瘾,说斯文点叫‘自慰’,是很正常的。 我们就在电话里帮助他、引导他,这就是‘空中作爱’,简称‘空爱’嘛。有的 男人就喜欢听女人叫床的声音,分中国式、日本式、美国式…….反正叫得肉麻 就行啦!但是又不能让龟儿子很快完事,先让他兴奋,隔一两分钟,再跟他插一 些话来分散他注意力,使通话时间延长……”   此处插图   0502. 成都媒体曾揭露“信息台”色情服务猖獗:《信息台发射“艳弹”— 语音抚摩步步逼近》。图片来源: 2000年11月6日《商务早报》   田秋桂红着脸说:“陆姐,你说得吓死个人,我从小胆子就小,脸皮实在厚 不起来啊!”   “大嘴鲢鱼”说:“秋香,你脸皮薄,就学一些‘宰客’花招。比如有话友 打电话来谈啥子婚外情,他觉得你很小没经验,你就说:‘我比你年轻,但我并 不一定不懂啊!’遇到是问性病的,你就装成关心地说:‘哥,我们聊点别的, 让我电话里给你带来几分快乐吧!’就把话扯到其它地方去了…….还有,每打 满60分钟,电脑会自动切断一次,你就暧昧地说:‘有一句话我没有对你说,你 最熟悉最想听的一句话……’电话刚好中断。第二个小时又要断了,‘有一句你 最想听的话,我没对你说……’结果又没说。那些臭男人,不就是盼那一句: ‘我爱你,可以和你上床睡觉’这句话?你就丢个悬念,让那些龟儿子上钩嘛! ‘柔柔’、‘茜茜’这些会做的人,就常钓到老色鬼大鱼…….你还可以‘吃公 家’,让朋友亲戚用单位电话打过来,拖着对方乱聊,甚至让朋友把电话放在一 边,接话小姐可以和朋友搞‘君子协定’:你帮我挖单位的墙脚,我给你回扣, 皆大欢喜……”   “大嘴鲢鱼”啰啰嗦嗦讲着,声音低微起来,终于张着大嘴巴沉沉睡去。   2. 爱情拒绝贫穷   田秋桂心头想:“看来,这个地方像那个‘飞天剧团’一样,绝不是久呆的 正经地方。可是,离开这里,又到哪里去呢?像陈小芬那样,去当小保姆侍候人, 也实在不情愿!怎么办啊?”想来思去,她泪水湿枕……   田秋桂勉勉强强上了二十多天班,好不容易盼来个休息日。她兴冲冲地和邹 志成约好,在川大旁边望江公园里相会。   公园内有个唐朝女诗人薛涛浣过诗笺的“薛涛井”。田秋桂站在井栏边,穿 的是她唯一一件最好看的白色碎花连衣裙,长发飘肩,亭亭玉立,引来无数男人 垂涎的眼光。等了好一阵,邹志成终于来了。他头发蓬松,仍穿着那件棕色旧卡 克上装,眉目间多了几分玩世不恭的样子。   田秋桂心咚咚跳着,红着脸低声娇嗔道:“人家等你好久了!”   邹志成上前挽着她,嘻嘻一笑说:“对不起!我才去给人家修电脑,挣了点 今天的开销钱呢。穷学生,以前愁的是要交学费和每月几百元的生活费,不敢把 精力过多投资在男女感情上……唉,只能眼巴巴看着女同学们,一个个钻进大款 的小轿车里,自己只好忙挣钱!”   田秋桂诧异地盯着他:“你跟着龙如海没跑几天,咋个变得张口钱闭口钱 的?”   邹志成挽着她往竹林中走:“变啥子?我还不是我!只不过现在我更真实、 更洒脱啰!” 接着他吟诗般说:“我曾经以为青春可以挥霍,错过许多美丽的 东西。在你最美丽的花季,我遇见了你。十八岁打工妹,美丽又清纯,老天爷赐 给我这个穷大学生。我们将靠得很近,又必将远离……...”   田秋桂勉强一笑:“你在作诗嗦?怪腔怪调!你耍不到大学女同学,暂时和 我这个打工妹搞耍?”   邹志成脸一红,分辩道:“你不懂幽默?这是我写给你的情诗嘛!”田秋桂 霎时心情压抑,低声说:“人家也读过几天高中,你以为我听不出你的‘诗味’ 嗦?”   邹志成一怔,叹口气说:“秋桂,你觉得我神经兮兮的,是不?我最近得了 病。”   “啥子病?我看你喜笑颜开嘛!”田秋桂怀疑地问。   邹志成说:“我得了‘穷学生综合症’——又自卑又自尊。说不定最近还得 了‘打工职业病’!”   田秋桂说:“你尽胡说,哪有这些病名哦?”   邹志成声音提高,鼓起眼睛说:“真的,农村来的穷学生日子实在不好过! 一想到毕业后没有父母拉关系找工作、又没有房子住,要想留在大城市只有要靠 自己拼命,压力大啊!我穷慌了,常在学校附近小卖部赊账,我的大名时常出现 在老太婆赊欠登记簿上:哪天赊方便面一包欠2元,哪天赊榨菜一包欠一元…… 以前年年暑假,有钱的同学成双成对外出旅游,或者回家到老爸老妈那里撒娇去 了。我们这些农村穷学生呢,只好打工!前段时间,我们几个穷学生给一家电脑 公司发广告单,抱上广告单有楼就上,有门就塞,有店就发!可怜我啊,遇到的 第一栋楼就有七八层高!左手托着广告单、右手发,要集抽、折、按、塞于一 手……正当我悉悉嗦嗦怎么也塞不进门缝时,门突然咣当一声打开,一个五大三 粗的莽大汉,手拿一把亮晃晃的菜刀,吼着:‘贼娃子,你要干啥子?’差点把 脑壳当西瓜给我砍毬了…….这一天魂都吓掉了,脚杆都爬酸了,挣了8元钱!”   田秋桂同情地挽着他,沉默无语,头靠在他肩上。   邹志成接着说:“我以前费尽心机,还在城中心当过钟点工,在一家‘肯德 基’当服务员。刚去时不懂啥子叫微笑服务,被领班板起脸训斥了好久。我只好 按店规,对顾客微笑,对员工微笑,对领班微笑,对经理微笑……我对我身边每 一个人微笑。直到有一天,下班后已是深夜11点多了,我回学校经过九眼桥,突 然有个陌生人出现在我面前,问我:‘同学,四川大学往哪里走?’我立刻咧开 嘴巴微笑起来,并伸出我的长臂标准而笔直地用‘请’的手势,向通向川大那个 方向的府南河说:‘欢迎光临,请您这边请!’那个陌生人一呆,但还是非常礼 貌地说:‘谢谢…..’只是一边走不时回过头来用疑惑目光向我张望。我更加高 兴,店里这种‘张望’是对我工作的肯定啊!是一种支持啊!所以我又高喊了一 声:‘先生您慢走,欢迎您再次光临’!这下不得了啦,那个陌生人高喊一声: ‘救命呀!’不知为啥子跑得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田秋桂扑嗤一声掩口而笑:“你最后说的,肯定是乱冲壳子!”   邹志成说:“哪个龟儿子才冲壳子,是真的!所以我才说我有毛病啰。丢下 书本,才发现自己如此卑微,其实和那些农村打工仔一个样!”   两个人走到茶铺里,倒茶的“丘二”,是个四川自贡乡下来的打工仔,穿一 件“油大”白工作服,人也油腔滑调:“学生哥,喝茶?毛峰每碗10元、龙井20 元!这里还卖得有炒瓜子,还有表示爱情的高级巧克力,专门请女朋友吃的!”   邹志成问:“最‘相因’的茶好多钱一碗?”   “丘二”扯起喉咙嘻皮笑脸说:“招待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咋个舍不得‘出 血’哟?‘相因’的?‘特花’,每碗5元!”   邹志成想了想说:“来碗‘特花’,再买一碗白开水——好多钱?”   “丘二”瞟他一眼:“老板说的,一茶一座,不卖白开水!”邹志成咬咬牙 说:“好,就来两碗‘特花’嘛。”“丘二”收了张皱巴巴的10元钞票走了,一 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毬钱没得,还要耍婆娘!”   话声随风飘来,田秋桂低头默默无言,邹志成红着脸骂道:“这些乡坝头来 的‘弯脚杆’ 打工仔,没得文化!没得教养!”   两个人的“恋爱浪漫”大刹风景,讪讪地谈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到了中午, 那“丘二”又来问:“茶铺里有餐厅,回锅肉、干煸鸡仔、麻辣鳝鱼、锅巴肉片、 红烧什景、凉拌肺片….. 啥子炒菜、蒸菜、凉菜都有,巴适得很!”   邹志成咽了口清口水,低声问:“我们节约时间,有没得简单的盒饭?”那 “丘二”懒懒回答:“咋个没得?5元一盒,里头有大锅炒的‘俏荤’,还有咸 泡菜。”   邹志成又忍痛掏出张10元钞票,两个人各吃盒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盒饭。 两人沉默起来,都直灌茶水。邹志成想打破尴尬,故作潇洒说:“秋桂,我曾写 过一首诗,你听不听?”   田秋桂凑趣地笑着说:“啥子诗?有没得意思嘛?”   邹志成忙说:“有意思!有意思!诗的名字叫《假如我有钱——仅以此献给 我可爱的女友》。”他摇头晃脑念起来:“假如我有五块钱,我可以买可口可乐。 可是我没有,我只能给你白开水润喉! 假如我有十块钱,我可以打的送你回府。 可是我没有,我只能请你‘甩火腿’走!假如我有一百块,我可以请你吃麦当劳 喝咖啡。可是我没有,我们只能望梅止渴! 假如我有一千块,我可以给你买漂 亮长裙。可是我没有,我只能呆呆陪你站在时装店大门口!假如我有一万块,我 可以带你外出旅游。可是我没有,我只能带你在九眼桥河边乱走!假如我有十万 块,我可以至少给你买‘奥托’。可是我没有,只有陪你在街上去闻汽油!假如 我有一百万,我可以为我们买新楼。可是我没有,只好让你四处漂泊泪长流…… 其实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有一颗爱你的真心吗?我有!你会羞红着脸说吗:‘我 愿嫁给你——跟你走!’”   田秋桂听了,泪水在眼眶里直转。邹志成喜滋滋地说:“我的诗写得好吧? 看,把你眼泪都感动出来了!”   田秋桂默默摇了摇头,隔一会儿揩干泪水,凄凄凉凉地说:“我听你左一句 ‘我没有’、右一句‘我没有’,啥子都没得,我们还耍啥子朋友嘛?我如今不 是‘四处漂泊泪长流’吗?还能不伤心!”   邹志成脸通红,讪讪地强笑着说:“秋桂,你不要嫌贫爱富哈!唐朝有个王 宝钏,嫁给穷光蛋薛仁贵,寒窑苦等十八年,薛仁贵后来当了征西大元帅!”   田秋桂淡淡地说一句:“苦等十八年?我还不等成一个老太婆啊!”   邹志成越发难堪,起身说:“我们走吧!我下午我还要去电脑公司打工呢。”   两人离开茶园,曲径通幽,竹吟潇潇。竹林深处,除他俩,再无人影……   邹志成拉住田秋桂,怔怔地说:“你、你今天好漂亮啊!”说着,一时色胆 包天,忍不住一把搂着她,右手伸进上衣内,发疯样乱揉她的双乳……   田秋桂如痴似醉呆了,软软地瘫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邹志成捧过她的脸来,一边深深亲吻,一边问:“秋桂,你不爱我吗?”   田秋桂闭上眼,任他在脸上乱啃、手在乱摸,心情既复杂又慌乱,喃喃说: “哪个说不、   不爱你嘛!”   邹志成动作越发胆大粗鲁了,喘着气说:“我要是有钱,去租一套房子,我 们两个就有个爱巢啰!我、我就和你睡几天几夜,我、我要弄你……秋桂,你愿 不愿意!”   田秋桂胸脯被他揉得精痛,呻吟般说:“人家咋、咋不愿、愿意嘛!”   邹志成的手直往下摸,激动得声音打抖说:“唉,前、前几天,我们川大有 对男女大学生,深夜10点过钟在这公园不远河边上讲恋爱。突然来了两个穷打工 仔,先抢了挎包,接着又要强暴这个女生……那个男同学拼命上前,结果——”   田秋桂吓了一跳:“结果怎样了?”   邹志成说:“怎样?那男同学遭那两个穷打工的杀死啰!”   田秋桂大惊失色,一把挣开邹志成的怀抱,尖叫起来:“哎呀,他两个没地 方,还乱耍啥子朋友嘛?这竹林子里冷冷清清,该不会也钻两个坏人哟!我们赶 快出公园算啦!”   田秋桂去“约会”后回到信息台,反生许多愁闷:“这个穷大学生毕业了, 像孤魂野鬼一样,满成都求生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看来,同邹志成 交往没啥意思!”   正闷闷不乐,黄小姐鼓起金鱼泡泡眼对她冷冷说:“秋香,你一天到晚胡思 乱想啥子?完不成这个月业务量,要遭辞退,你注意点!”   田秋桂喏喏连声,呆坐电话前。另一张桌子坐的是“柔柔”,脚高架写字桌 上,梦呓般“哥儿妹儿”说得起劲。“柔柔”叫林招弟,是新都县乡下来的。以 前帮人家守摊子卖过“吼货”,嘴巴会说得很。她今年都30多岁了,也熬成了信 息台“元老”。她样子丑:矮胖身材、寡骨脸、扫帚眉。大家叫她“林妹妹”, 她高兴得扫帚眉直跳。“大嘴鲢鱼” 陆志英私下说:“她以为人家夸她像林黛 玉,其实说她长得像林彪!”   这时“柔柔”故作娇声:“…..你很寂寞,我就在你身边,你有烦恼,我能 安慰你受伤的心灵…..”打电话的人想通过信息台结交女友。“柔柔”小姐热情 地拖时间:“大哥,你交女友的条件是什么?是交女朋友还是女性朋友?要交慢 慢发展型的还是快速式的?要交结婚的还是解闷的?……”   电话那头说“当然要漂亮的,要快速式,免得浪费表情,浪费时间!”   “柔柔”亲热推销自己:“大哥,大哥,我刚过19岁,长得丰满窈窕。 你……”见对方没有反应,她立即“乱开介绍信”:“大哥,我们这里乖妹妹多 的是!有长得水灵灵的,有温柔的、有大方又体贴人,我可以安排你们见面谈谈! 我马上给你翻女话友打来征友的…..”   接着,她装模作样把桌子上的日历薄哗哗啦啦一阵乱翻,还把电话凑过去 “录音”。好一阵,她才甜甜地说:“大哥,你看呀,我这里有化名‘郁金香’、 ‘雨儿’、‘情妹妹’的……啊呀,好多好多妹妹哟……我保证给大哥推荐一位 十分迷人的女友!” 再隔十来分钟,“柔柔”已经由嗲声嗲气变成肉麻“呻吟” 了……   田秋桂心慌意乱:“自己脸皮哪有那么厚?看来不能在这里存身了!”   3.咖啡厅的诱惑   正心情烦乱,电话铃响了。田秋桂忙说:“哎,你好,欢迎走进2190XX,我 是主持人秋香……”电话里低沉的男中音,像喝了酒含混不清:“啊啊,你、你 叫秋香?你、你咋个不叫秋风呢?不叫泥、泥鳅呢?”   田秋桂心想:“遇到醉鬼啰,咋办?”她脑子飞快转动,说:“这个大哥, 可能遇到高兴的事吧?能不能说说,让我分享你的快乐?”   对方长叹一声:“开心个屁?我撞上倒血霉的事啰!今晚上我喝了一瓶‘泸 州老窖’,顺手拿张报纸看,上头有你们的广告。看,啥子‘当你的私情暴光时 怎么办’?‘丈夫怎样对待越轨女人’?秋、秋香小姐,我叫唐先富,和我老婆 在科华路电脑城开了两个铺子。我老婆和其他男人通奸啰!这个婆娘偷的居然还 是店里农村小工!秋、秋香,你说我、我该咋个办?”   田秋桂心头发慌,不晓得如何回答,隔一会儿讷讷说:“唐先生,你、你说 该咋办嘛?”   那男人恶狠狠说:“我要杀了这个臭婆娘!杀了那个‘弯脚杆’!”   田秋桂普通话也顾不得说了,忙用四川话说:“哎呀,要不得,要不得—— 唐先生,你要坐牢的!”   那男人说:“老子杀了奸夫淫妇,就跑去跳楼!”田秋桂呆了呆说:“你值 不值得哦?我们一起出来打工的姐妹秦翠花,就因为杀了人,如今还不晓得是啥 结果呢?”   那男人奇怪地问:“出来打工?杀人?她咋个要杀人?”   田秋桂声音低沉,啰啰嗦嗦讲起“飞天剧团”的事。讲到最后伤心处,她眼 泪汪汪,声音哽咽说:“如今也不晓得翠花会不会坐牢?我没办法,才孤零零到 这个信息台来,马上要被‘炒鱿鱼’…….人家走投无路都没去想跳楼,你活得 好好的,跳啥子搂嘛?”   电话那头,那男人足足沉默了好几分钟,好像酒也醒了许多,慢慢说:“小 妹儿,你说得对头,我去杀人跳搂,划不着。我听得出来,你很单纯。信息台要 是容不下你,你到我店上来打工!”   田秋桂有些惊诧:“到你那里来打工?我在九眼桥‘人市’找工作时,上了 几回当了。我好害怕啊!”   那个唐先生见她说得可怜巴巴,嘻笑一声说:“说不定我就是个坏人呢!你 明天来见一面再说吧。我样子长得不大好,不要把你吓倒啰!”   田秋桂心想:“这个信息台肯定呆不下去,明天去碰碰运气!”值完夜班, 迷糊睡到9点钟,梳洗后按唐先富说的地址,找到科华路电脑城旁边那家“大飞 虹电脑”商铺。   店里吵吵嚷嚷,生意不错。田秋桂心里有些害怕:“姓唐的说他‘样子长得 不大好’,不晓得是个麻子还是瘸子?”她见店铺前站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 穿笔挺的黑西装、打着花领带,方脸阔腮、鼻子尖挺,气度不俗。   田秋桂犹豫一阵,问他:“先生,请问唐先富老板在这儿吗?”   那男子往里一指:“他在里头办公室!”田秋桂走进里间装饰豪华的办公室, 只见铺着红艳艳的地毯,黑漆老板桌、沙发、茶几、玻晶烟具和墙角的盆景都光 灿灿的…….屋内却空无一人。   她正畏手畏脚想出来,黑西装男子走进来,审视田秋桂一眼,慢慢问:“你 是秋香小姐?我就是唐先富。”   田秋桂这时真吓了一跳,心里咚咚直跳:“这个姓唐的,哪里难看哦,倒显 得气宇轩昂!”她强作镇定,羞涩地笑着说:“唐老板,你不要叫我‘秋香’, 我农历八月间生的,叫田秋桂……”   唐先富望着她一笑就露的小酒窝,忧郁的眉头微微舒展,一笑说:“啊,秋 桂?好名字!这两天我心头烦,这里谈话又不方便,我们另找个地方。”   他走出来,对店铺里几个正忙着的员工说:“你们看好点,我出去一趟。” 那些男女员工忙立正,毕恭毕敬说:“唐经理放心去,有事给你打手机!”   两人出了电脑城,唐先富说:“你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他开来辆黑色豪华桑塔纳轿车。他说:“找个地方坐一下,顺便吃 点午饭。秋桂,你最想吃啥子?”   田秋桂生平第一次坐上小轿车,有些被这男人的派头镇住了,她心里提醒自 己:“稳起点!千万不能说自己想吃酸辣粉、锅盔夹凉粉、炸酱面之类的,莫让 姓唐的笑话。”   她故作老练地说:“去吃‘肯德基’或者‘麦当劳’吧,我吃过几次,那个 味道还可以。”   唐先富淡淡一笑:“那些洋快餐,烤鸡腿死肉一砣、洋芋条淡而无味……. 有啥子吃头?我今天精神不大好,先去喝杯咖啡吧。”   不一会儿开到羊市街西延线“大浪淘沙”咖啡馆。   车还没停稳,一个穿保安服装的高大年轻人已经在车窗外举手行礼。刚停好 车,一个穿花旗袍的迎宾小姐又急忙上前,笑吟吟说:“小姐请!先生请!”   两个人刚走上铺天蓝色地毯的二搂,一个戴船形帽的男侍应生笔直地伸出手 臂用“请”的手势,小声微笑说:“欢迎光临,请小姐、先生选坐!”   小厅内如沉沉黑夜,灯光暗淡柔和,放着若有若无的优美音乐。装饰又典雅, 墙上镀金华丽的框子内是各种彩色图画,还有光屁股小爱神张弓射箭的壁塑……   两个人刚在雕花靠背椅上坐下,侍应生已悄然无声地在铺着雪白桌巾的小桌 上点上支小蜡烛,微红光彩使厅内影影绰绰,罩着梦幻气氛……   田秋桂立刻感受到温馨、优雅、浪漫的情调,恍若梦中。那侍应生恭敬地双 手奉上一张烫金菜单。   唐先富随便瞄了一眼:“咖啡先来一杯‘巴西山度士’、一杯‘卡布奇诺’; 再来一壶人参乌龙菊花茶,一份进口水果十锦拼盘。”   不一会儿,侍应生无声地将东西奉送上桌。唐先富用优雅的手势说:“秋桂, 这杯‘巴西山度士’味浓,喝了心跳。你喝淡点的‘卡布诺奇’——请!”他用 小匙在咖啡中加了点糖,轻轻搅匀,喝了一小口。   田秋桂学他样子,喝了口这平生第一次进口的黑糊糊液体,皱了下眉头。   唐先富笑了笑说:“茶叶与咖啡,是世界的两大饮料。茶,初尝时涩,继而 甘、醇;咖啡则相反,先甜,一会儿变淡、涩,甚至苦。东西方文化的异同,也 在此吧?秋桂,其实我也不大喜欢这玩意儿。这一向听到邓丽君唱的那首:‘美 酒加咖啡,管他妈去爱谁’!也就爱喝它了.…...”   田秋桂虽是乡下小女子,却很聪明。她柔柔地说:“唐经理,我一听你说话, 就晓得你有学问。我们乡下人常说:‘强扭的瓜不甜’。既然都出了这些事了, 你何必又耿耿于怀呢?”   烛光下,田秋桂越显娇媚可人。唐先富盯着她好一阵,说:“秋桂,你不要 以为我是做生意的老板——其实我只是个‘下海’的知识分子!”   田秋桂轻轻说:“我早看出来了。”   唐先富说:“我大学毕业后分到一个大厂当技术员,后来升为工程师。国营 单位,好多时候要拍马屁才能升官发财。我想:‘老子凭本事吃饭,为啥子要去 舔当官的臭屁股?’当官的就把我痛木啰,处处夹磨我!有句顺口溜不是说吗?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当个体户’!1990年后,我一气下 海,碰了好多壁,总算闯出一条活路来。那时刚用传呼机不久,我们两口子跑广 州、深圳去套购吃差价。火车上那时还查得严,我和老婆把机子绑在腰杆上、藏 在点心盒里,吃苦吃累带回成都,一个机子要赚好几百元!1994年后,电脑又兴 旺起来。我跑广东套购零配件,回成都帮人家组装兼容机电脑,装一台要赚两千 元……就这样辛辛苦苦挣了点家当。”   田秋桂看着唐先富,浅浅笑道:“你就‘先富’啦?我好佩服你啊!”   唐先富见田秋桂虽然才从乡下出来不久,却有一种不卑不亢、温柔可人的天 生灵性,心里不由一动:“这女子好逗人爱!”于是把椅子向田秋桂拉近一点, 叹了一口气说:“先富先富,一富起来就要扯拐!如今我开了两个店,我老婆管 东华电脑城那一家。她店里有个农村来的打工仔儿,读过几天书。才来的时候浑 身脏兮兮的,说话都抖不伸展。这龟儿子本来长得就不错,在店里工作半年多, 也‘女大十八变’一样,嘴脸更好看了,人也变得更油啰,员工都叫他‘帅 哥’……嘿,不晓得咋搞起的,他还懂得起‘傍富婆’喃,我老婆就阴悄悄地给 我戴了顶绿帽子!”   烛光下田秋桂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想了想,她嘴里跳出一句:“只怪你爱人? 唐经理,你真的就那么无辜嗦?”   唐先富脸一红,隔一阵慢慢说:“男人嘛,做生意外面应酬多些。她不平衡, 就常胡乱猜测我。”两人沉默,喝咖啡,静静听那低而优雅的音乐。   田秋桂很聪明,避开这个难堪话题说:“唐经理,你店里需要我上班吗?”   唐先富想了想,慢慢说:“秋桂,我实话对你说吧!你对电脑知识,目前是 一窍不通,咋能上班?秋桂,我想你最好先去读一年电脑高级培训班,一年学费 五六千元,连生活开销一起算下来,也不过就一两万元。”   田秋桂吓了好大一跳,心想:“我的妈哟!我都是‘万元户’了,还打个狗 屁工?”   她抿了口咖啡,淡淡一笑说:“唐经理,你不要开玩笑啦。你想我才出来打 工,哪有这么多钱读书哦?”   唐先富一挥手说:“我给你出钱。”   田秋桂惊讶地望着她,半天无语,好一阵,她才慢慢问:“你为啥对我这么 好?”   唐先富微笑着说:“天下之事,讲个缘分。我今天一见到你,就很喜欢。何 况这点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田秋桂慢慢说:“唐、唐经理,我觉得太突然了…….你对我这么好,我、 我有些害怕!”唐先富诚恳地说:“秋桂,你也不必太在意,就算我先借给你的。 你要是心里不安,以后上班挣了钱,慢慢还我,这不就行啰!秋桂,我再明说吧, 人一生都有所谓‘机遇’,看你能不能捕捉它!你们农村打工妹,进城后要迅速 走上自身发展的直路,如果东奔西走瞎碰,迟早要碰出事!”   田秋桂想起秦翠花的遭遇和自己骗卖到“花茶铺”的事,望着他直点头。唐 先富又说:“一个打工妹,一生中离不开依靠某个男人。最好能找一个有点钱的 男人,迅速走出困境、脱贫致富!”   田秋桂声音有些颤抖,她轻声说:“唐、唐经理,我觉得你、你在诱惑 我……”   唐先富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怜爱地说:“秋桂,干脆明说吧:我真的有些 喜欢你,喜欢你的单纯、温柔,机灵……..唉,你晓得,我最近心头很难受,很 想有个女人能给我些温馨、安慰!”   田秋桂低垂眼帘,声音小得如蚊子哼哼:“你、你是有妇之夫,我要是和你 发、发生点什么,这究竟算咋回事呀?我、我两个,难道还会产生爱情?”   唐先富脱口而出:“秋桂,当你细嫩的手因每天打苦工而红肿粗糙,当你每 天为了一毛两毛跟菜贩子讨价还价,当你想添件新衣对你想爱的贫穷男人无法开 口时——你还能说‘我是幸福的’?所以,宁可不爱,也不要贫穷的爱情!”   田秋桂听了这句话,霎时想到和邹志成到望江公园约会的尴尬情景……她默 不作声,慢慢吮着咖啡。   唐先富温和地说:“这洋饮料,空肚子喝多了不舒服,吃点东西!”   他拿起汤金菜单一招手,不远处恭候的侍应生早快步而来。唐先富对田秋桂 说:“这里有意大利空心粉、乌冬面、英式烤牛排,还有海味竹筒饭……你想吃 啥子?”   田秋桂茫茫然,不好意思地说:“我吃竹筒饭。”   在悠扬、美好的钢琴曲中,两人享用了一顿浪漫的烛光餐。饭后又喝茶,唐 先富谈兴越浓:国际国内、家庭烦恼、生意成败……   田秋桂很聪慧,既会凑趣又佩服唐先富的见多识广,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倾 慕地望着他。唐先富谈得个不亦乐乎。   买单前,侍应生双手捧了一个精致的小礼品盒送给田秋桂,里面是一只漂亮 的女式装饰手表。田秋桂好诧异,心里想:“这手表难道可以吃?”唐先富轻轻 说:“这个咖啡厅消费500元以上,要赠送一件小礼品,你收下玩吧!”   田秋桂心头又是猛跳:“我的妈哟,吃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花了500元以 上!我爸在村小学教书,喉咙都吼哑了,每个月不到一百元,还经常被拖欠不 发……”她心里是这样想,脸上却一点痕迹不露,笑着说:“这手表样式,还有 点乖嘛。”   两人直坐到下午四点钟,才离开咖啡厅。分手时,唐先富说:“我好久没有 这么开心啰。秋桂,你今天回信息台把你东西收拾好,明天一早晨到我这儿来!”   田秋桂心情复杂地默默望着他,两颗晶莹的泪珠慢慢滚出来,却一言不发。   唐先富见她小鸟依人,又显得楚楚可怜,抚着她肩头低声说:“你一个弱女 子,孤苦伶仃到这个大城市来,我会好好对你的!”   田秋桂不说话,低头转身而去。唐先富望着她腰身婀娜的背影,怅然若失……   4. 蛛网织成了“爱巢”   田秋桂回到肖家河街那家信息台,胡乱睡了一觉。   第二天上午,黄小姐黑脸秋风厉声说:“秋香,你昨天到哪里晃摆去了?到 值班时候都还不见人影子,你还想不想吃这碗饭!”   田秋桂冷冷说:“不想,你结算我这个月的工资。”   黄小姐愕然张口,金鱼眼瞪得越发大,好一阵才尖声说:“你有狗屁个工 资!”   田秋桂拿上早准备好的东西,看都没看黄小姐一眼,昂头出门而去。   她到科华路电脑城,唐先富一见到她,笑着说:“秋桂,我以为你就不来了 呢。你睡觉的地方我都替你安排好啰!”田秋桂笑着说:“安排我和你店里女员 工一起睡?”   唐先富诡秘地一笑,在她耳朵边说:“我带你去就晓得了!”   田秋桂心存疑虑随他走到附近热闹的玉林小区街上。唐先富带她上了一栋公 寓的三搂,打开一间房门,笑嘻嘻说:“你进去看满不满意?”   这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屋子,小客厅里放了沙发、玻璃茶几,一台电脑。另一 间卧室摆着张席梦思双人床,床边有个落地罩灯,杏黄的大灯罩。唐先富前去打 开,屋内弥漫着柔和灯光,使室内显得十分温馨。墙角的电视机箱架上摆着盆吊 兰,翠嫩欲滴的茎叶直垂地面,挨窗一只写字台,旁边书架上挤满书籍……   田秋桂惊诧地说:“哪个住这里?”   唐先富说:“哪个?我嘛!这是我午休办工的地方。从今天起,你住。这屋 厨房、卫生间都有,还方便,离你学电脑的地方也近。没事的时候,还可以帮我 整理点资料。”   田秋桂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像被催眠了一样,身体簌簌发抖又是那样的疲倦, 闭上眼把头垂了下去。唐先富说:“我想抱一抱你,好吗?”说着,他已把田秋 桂揽在怀中。   一切都那样突然,却又那样自然而然。唐先富那男人的冲动喘息声笼罩了田 秋桂,直到把她按在床上。田秋桂像在梦境中,没有反抗,甚至也搂着他。迷迷 糊糊中她想:在茫茫人海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他的相貌、身高、言谈举止, 甚至此时在她身上一切粗鲁的动作……都注定要落在自己身上。而这个人,就应 该是唐先富。   这种喜悦大于罪恶的感觉,如罂粟的芬芳弥漫全身。当她软软靠在他的臂弯 里时,她感觉到:这是大都市中躲避险恶的巢穴,是她爱情停泊的港湾……她真 愿意就此睡去,永不醒来。   田秋桂度过一段美好时光,眼前是崭新的生活,前景无限。她每天去学电脑, 以她的聪慧,实在轻松自如。每当她下课,都盼望那个成熟男人的身影。田秋桂 先叫他“唐大哥”,很快暱爱地改叫“唐唐”。   唐先富怜香惜玉、知寒知暖,下雨天,就会前来送伞。她会娇羞地上去挽着 他臂膀,倚着他宽厚的肩头。唐先富仿佛再次恋爱,从心里喜欢这个小尤物。他 说:“秋桂,我大你二十来岁,你怎么会喜欢我?”   田秋桂瞟他一眼,娇声说:“我才看了本书,大作家梁实秋追比他小三十多 岁的韩菁青,一天写几封情书,人家后来还结了婚呢!”   她心里想:“你和老婆已闹崩,我早晚要和你结婚!”   唐先富也无法遏制地对她产生了真感情:“这么小的女子,从农村出来,可 怜巴巴一个人,又对自己这样痴情,不能太对不起她!”   田秋桂把那个邹志成几乎忘了。这天突然又怀念起这个英俊的穷大学生:觉 得恋爱一场,应当向他郑重“道别”。   她给邹志成打了个传呼说:“我早离开那个信息台了!在一个新公司培训。”   邹志成好惊奇:“为啥不早告诉我?我给信息台打电话,说你早跳槽啰…… 我自考大学都毕业了,如今在电脑城一家电脑公司正式上班好久啰!”   田秋桂有些吃惊:“你如今也在电脑公司上班?”   邹志成奇怪地问:“啥子‘也是’?未必你也在电脑公司?”   田秋桂吓了一跳,心想:“不能说实话!唐先富爱我清纯,以为我从来没耍 过男朋友,才对我那么好。要晓得我曾经和一个打工仔大学生谈过恋爱,不马上 变脸跳八丈高才怪!而邹志成要晓得我在给开电脑公司的老板当‘二奶’,那也 麻烦……”   她忙说:“我在一家卖电视机的家电公司上班,也要学电脑,如今正在培训。 成都电脑公司上千家,你在电脑城哪家公司?”   邹志成说:“在‘坐行天下’电脑公司!”   田秋桂头顶像打了个炸雷,这一惊更实在不小:“我的个妈哟,这世界硬是 太小了——他竟然就在唐先富老婆詹群芳那个店!”   她支支吾吾说:“啊,啊,好嘛!你在哪店里干些啥子工作?”   邹志成奇怪地问:“你咋个一下子变腔变调的!”接着得意洋洋说:“我才 去时当维修‘丘二’,背起脏包包骑着烂自行车,一天到黑去人家屋头维修电脑。 后来老板说我是大学生,聪明能干,如今任命我当业务技师了,说不定马上还要 叫我当业务副经理呢!”   田秋桂突然想起唐先富说的那个给他戴“绿帽子”的打工仔,心里一下子就 明白了!她忍不住冒出一句:“你老板是女的吧?见你长得帅气,就对你那么 好?”   邹志成很敏感,忙说:“何出此言——你有经验呀?听口气你如今混得也不 错嘛——你遇到的肯定是男老板啰!”   田秋桂顿时哑口无言,隔一阵才开腔:“你才‘猪八戒倒打一钉钯’喃,我 遇到男老板就‘有一腿’嗦?那么多女人,单位上都是男老板,就都‘有一腿’? 你好笑人哦!”   邹志成说:“没得一腿,就好!秋桂,我最近好想你啊,出来会会吧!”   田秋桂心想见面一问,自己准出破绽,哪还得了!她忙说:“最近我很忙, 不能出来。”   邹志成很失望,气恼地说:“你一点不怀念我两个的爱情嗦?”   田秋桂脱口而出:“宁可不爱,也不要贫穷的爱情!”   邹志成气呼呼地说:“好多打工妹进城不久,就学会嫌贫爱富,一脚就把患 难过的男朋友蹬了,去傍大款。我想你如今肯定是在傍大款吧?”   田秋桂反唇相讥:“你也这么有经验,肯定是在傍富婆吧!”   邹志成忿忿然:“傍富婆又咋个?我还准备傍富婆生的女娃子呢!田秋桂, 你不要瞧不起我。告诉你,徐娘半老丰韵犹存的老板娘喜欢我,他含苞待放17岁 的女儿也喜欢我,比你还年轻、比你还漂亮,才是个高中生呢……说不定我以后 当乘龙快婿,从你看不起的穷打工仔摇身一变成老板,你后悔药都吃不赢!”   田秋桂一听此言,更是说不出的吃惊!她脱口而出:“邹志成,你又傍富婆 又哄人家女儿,好本事哦。才过了半年多,你简直成了情场老手!”   邹志成冷笑一声:“田秋桂,你虽然人很聪明有心计,文化却不高,没看过 外国著名小说《红与黑》!那书中的男主人公叫于连的,凭长相和本事去傍富婆, 就从一个穷鬼融入上流社会,成为人上人……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装成无知少女 的样子,其实还不同样是情场老手?不然咋个晓得去傍大款甩了我!不过,我也 理解你们这些打工妹,一心想嫁个有钱老公,这无可厚非。打工妹进城,趁着年 轻漂亮,嫁个有钱人,或者当二奶。别的打工妹流臭汗谋生时,你却好吃好住, 天天逛街买时装做美容。等到哪一天,私房钱攒够,再离婚,也就成了个小富婆 了!到那时候,再找个男人谈爱情,不仅为时不晚,而且还底气更足呢!所以, 你赶快批发你的青春吧,不要为自己欺骗了有钱男人的感情而不好意思,这理所 当然是用青春等价交换,这样的生意做得着!划算!”   田秋桂听了愕然,觉得对方句句刺中自己要害。她急了,大声说:“邹志成, 我没想到你变得这样子无耻,我不想同你再打交道!”   “哼,你瞧不起我?老子今后发了财,要你看到我都要觉得自己矮三分!” 邹志成气急攻心地把电话“砰”的声压了。   田秋桂也气得脸色发白,心里说:“哼,你小子能傍富婆发财,我就不能像 你说的,傍大款当女老板!”   虽是这样想,自从和邹志成通电话后,她心乱如麻,总觉得事情怪糟糟的: “我和邹志成耍过朋友,如今在当唐先富的二奶;而邹志成又和他老婆‘有一 腿’,这小子还在打他女娃子的主意……世上的事简直荒唐透顶!”   她脑壳都想痛了,又自言自语:“这样子也好!唐先富家庭危机四伏,弄垮 杆了,唐先富就可以和我结婚……只是,事情最后弄穿了,又咋个办哟?”她又 有些害怕起来。   这天,她在和唐先富幽会后说:“唐唐,我不想只花你的钱靠你养,就像个 笼子中的金丝鸟。人家学电脑都半年了,可以上班啦!”   赤条条的唐先富似有心事,搂着同样赤条条的田秋桂,捧着她的脸怜爱地说: “小乖乖,你在我店里上班,影响不好。我本来准备给你另外开个分店,让你慢 慢自立,当老板……但最近詹群芳和我闹得凶,说我‘金屋藏娇’包二奶!”   “她咋个会晓得?”田秋桂吃惊地望着唐先富。   唐先富说:“唉,女人较起劲来真可怕!我听女儿茜茜说,成都许多的IC卡 电话亭上都贴过张‘金矛侦探所’的‘牛皮癣’小广告,说成都今年有了全国第 一家私人侦探所。詹群芳依照广告打传呼,说男人包二奶,想他们帮忙追查一 下……有个男人听了说‘小事一桩,包管找到人,我们如今是成都闻风而起的第 三家私人侦探所!’第二天中午,詹群芳母女两个在天府广场旗杆下和那个‘李 所长’碰头。这个男的脸上有条刀疤印,夸口说:‘这是学习国外,国内还是先 进事物。很多人都以为我们是搞间谍的,其实侦探说法那只是广告而已。我们是 一家民间组织性质的调查所!业务范围包括:追捕欠钱逃跑老板,帮收货款,提 供商业机密、情报,提供个人银行存款及密码,打探婚外恋情史,调查私生子等 等……’茜茜问他们有没有工商登记?刀疤脸说:‘我给你们摆老实龙门阵!说 实话,金矛侦探所是秘密活动,从今年成立以来,没有固定办公场所,在九眼桥、 双桥子一带打游击;因为中国法制不健全,工商部门是不允许注册这一行的。现 在所里有8人,有警校毕业的、有公安出身的、有武术教官……个个都比英国的 私人侦探‘福尔摩斯’、电影《尼罗河上的惨案》中的波罗还厉害!我是所长, 叫李大伟,副所长叫栾飞天。’”   田秋桂大惊失色:“栾飞天?李大伟?啊哟,栾飞天不就是原来‘飞天剧团’ 的班主嘛,强奸秦翠花那个李滚龙叫李大伟,被秦翠花用刀戳成个刀疤脸……好 可怕!他们咋个侦探我的?我怎么一点都不晓得哦?”   唐先富也吓了一跳说:“就是害过你们的李滚龙呀?我后来打听到,他们本 身还代办文凭、刻公章、卖发票……是在九眼桥一带吃滥钱的‘杂皮’,不晓得 咋个又当起‘私人侦探’来啰!你说你不晓得有人侦探,嗨,不是前两天茜茜告 诉我,连我都蒙在鼓头呢!茜茜说,那李大伟吐露自己有‘绝招’说:‘我们的 侦探都有一双猎手眼睛,瞥谁一眼,谁就跑不脱,何况我们红黑两道上都有朋友! 你们放心,我们以信誉求发展,信誉就是生命。我们先侦探出结果,你们再给 钱!’茜茜说,这个‘李所长’很少正眼看人,始终斜眼瞅视,眼光很特别,凶 神恶煞让人不敢正视……”   田秋桂打了个冷颤,问:“他、他们侦探出来了?该不得像《尼罗河上的惨 案》一样,把我阴悄悄地杀啦?”   唐先富也不觉心惊肉跳起来:“嗨,哪有你说的那么凶险啊!”   田秋桂低声问:“他们咋个侦探出来的?”   唐先富说:“哎呀,这有啥子不好侦探的嘛?他们派个人在电脑城我店堂门 口游晃,我一出门就跟踪我,我差不多每天都要到电脑培训学校找你,不就两三 天就侦探出结果啰!茜茜说,昨天詹群芳才给了那刀疤脸三千元的‘劳务费’…… 秋桂,这几天你注意些,谨防詹群芳找上门和你闹事!”   田秋桂倒吸了一口冷气,吓呆了!   唐先富忙把她搂在怀里,安慰道:“不要怕,不要怕,有我呢!我尽快地给 你搞个铺子,你去当老板……”   田秋桂听了,眼眶湿了,伏在唐先富胸膛上,温柔地抚摸他,长久沉默……   她有种预兆:那个强奸秦翠花的“李滚龙”侦探出自己和唐先富的隐私,不 要硬是像《尼罗河上的惨案》一样,发生点不吉利的事情啊!”   第六章 小保姆万花筒   1.对楼相望的两个小保姆   秦翠花、田秋桂、陈小芬三个人结伴到成都打工。“飞天剧团”垮台,那个 和田秋桂在九眼桥“人市”上分手的陈小芬,去成都肖家河街当小保姆,也发生 许多奇奇怪怪的故事。   雇主家男人叫关达先,50来岁,大腹便便满脸油光。他老婆叫莫明华,也快 50岁了,但紧扭青春不放,说话嗲声嗲气故作撒娇状,常和她20岁的女儿关晓兰 抢穿时装。   瘦瘦的莫明华,一头长发、无袖低胸T恤、雪白裙子、黑色小挎包,嘴上哼 着:“十八岁姑娘一朵花……”从背影看还真像一朵花,让好色男人“充满希 望”,但追上从侧面看“已是失望”。再回头正面一看,让男人“绝对失望”, 要甩开脚板落荒而逃……   夫妻二人都在“端铁饭碗”的啥机关工作。关达先上班是一杆烟、一杯茶, 神仙般逍遥自在;他下班爱窝在沙发上忧国忧民,骂上司、骂同事、骂天气…… 莫明华上班,和女同事嗑瓜子摆龙门阵远比干正经时间多;下班比上班还累,饭 碗一丢就慌慌张张出去打麻将,半夜三更才呵欠连天回屋……女儿关晓兰,凭老 爸关系在另一个机关当打字员,小姐脾气也很大,动不动就立起小眼睛骂人。   两口子芝麻大的官,却都熬炼得满嘴脸的官气。   陈小芬一到他家,关达先昂起脑壳作报告样一脸正气说:“你来我家,要讲 究保姆的职业道德,要遵纪、守法、保密……你身份证在我们这里,犯了法我们 要报案的!”   莫明华则一把将陈小芬扯到窗前,指着对面一幢楼一家窗户娇声娇气说: “我们一家人都是国家干部,最讲规矩,不会像那家姓伍的老太婆一样,虐待小 保姆。但是你要不偷盗、不偷懒、不耍奸、不串门、不乱说、不……”   小姐关晓兰则黑脸鼓嘴地说:“我屋子头的东西,你不准乱翻哈!我盒子里 巧克力,有数的,你不准乱吃哈!我的化妆品,你不准乱擦哈!我……”   陈小芬心里很委屈:“一家人比防贼还凶!”但又想:“小保姆,不就是以 前伺侯人的小丫头吗?该人家歪。”   她不敢开腔,喏喏连声。从此陈小芬买菜、做饭、打扫卫生……房子是关达 先单位按官衔大小分配的,有150多平方米,陈小芬成天忙得团团转。莫明华又 爱兴风作浪,经常命令陈小芬把屋里的家具动来移去。莫明华指手划脚娇声说: “书上说的,经常挪动家具位置,改变环境,能使人青春常驻……你勤快一点!”   吃饭时,陈小芬在一旁跑来跑去端菜舀饭伺候。当关达先窝在沙发上剔牙缝 看电视、莫明华已出门合了两个“满贯”、关晓兰关上门电脑上网找男友聊天 时……陈小芬才匆匆忙忙吃些残汤剩菜,马上又洗碗抹桌忙个不停。关达仙一家 几乎三顿饭都在家吃,陈小芬少有空闲。   陈小芬有时站在窗前,见对面伍太婆家里,那个小保姆也愁眉苦脸、如呆如 傻地蜷缩在阳台上,与她四目对望……   有天当主人去上班时,她突然听见对面伍太婆家里传来声声惨叫。陈小芬忙 到窗前,看到这样一幕:那个披头散发、神情恍惚的“小女娃”出现在阳台上, 这正是伍太婆家的小保姆唐国珍。这个瘦弱小保姆给窗台上橡皮树浇水,一不小 心浇得太急,水从花盆里流出来。陈小芬只听到伍太婆一声怒吼:“你没长眼睛 嗦?浪费了那么多水!”   那个“小女娃” 唐国珍,其实已近25岁了!她是从四川金堂县金龙乡幸福 村来成都的打工妹,爸妈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她妈素来多病,长年吃药打针。 为给她妈挣医药费,唐国珍23岁告别家人,来到成都八宝街保姆市场,被叫伍家 明的老太婆相中。61岁的伍太婆说:“我女儿都在外地做生意,独自带一个外孙 女,闷得慌。外孙女又调皮,所以找个保姆。我每个月给你保姆费160元,你好 好在我家头干!”   唐国珍来到肖家河街伍家明太婆的家。刚开始,伍家明见小保姆做事勤快人 老实,也喜欢她。伍太婆经常带她出去闲逛,放心地把钱交给她上街买菜,和她 同桌吃饭、看电视、摆闲话……伍太婆对唐国珍说:“你到我家头,我就像你妈 一样!只要你好好干,这个月就给你加50元!” 唐国珍感激涕零,说:“伍阿 姨,我一定好好干!”   陈小芬曾经听关达先两口子谈过这些,却不明白伍太婆后来为啥又要虐待小 保姆?   这时,她听对面伍太婆夜叉婆一样怒吼,不禁吓了一大跳。陈小芬又很奇怪: 唐国珍虽说身材矮小,但也不致那样骨瘦如柴啊,远看去就像个小女娃娃!难道 硬是被伍太婆折磨了两年?   更惊人的一幕出现在陈小芬眼前!   陈小芬听到伍太婆又是一声怒吼:“你浪费了那么多水,给我爬上去,用嘴 巴舔干!”   那个小保姆唐国珍竟然顺从地爬上窗台,像狗一样用嘴又舔又喝花盆里和溅 到窗台上的泥水……流出的水太多,一时舔不完,伍太婆火冒三丈,一把抓下小 保姆,又一脚把她踢翻在地,接着抓小鸡一般把她扯进屋里。伍太婆怒骂道: “快脱下裤子!”   小保姆裤子被脱下,伍太婆用根竹棍子拼命狠抽小保姆的大腿、屁股,又戳 她的阴部……小保姆在嗷嗷惨叫、乱哭,伍太婆望了望这幢搂正呆看的陈小芬, 从地上抓起沾满污水的毛巾狠狠塞到小保姆嘴里……   陈小芬看得目瞪口呆!   晚上吃饭前,陈小芬实在忍不住,嗫嗫嚅嚅地对关达先两口子说起白天看到 的情景。关达先沉吟说:“以前还见那个小保姆下楼玩耍、买菜,有一年多没见 她出来过啰?”   莫明华靠在男人身边说:“这个小保姆唐国珍两年前才来时候,人很活泼, 没隔好久和街坊邻居都熟了。这女娃子嘴巴甜,爱跟人打招呼,不像那个老太婆 伍家明,一天到晚黑脸秋风,就像哪个借了她钱不还一样!听小区居民讲,这个 伍家明是四川宜宾人,长期无业,仗着女儿在外做生意,每月给她一笔可观的生 活费,平时趾高气扬,很少与邻居往来。邻居也对伍太婆‘不感冒’,但喜欢哪 个小保姆。尤其伍太婆楼下的一位张婆婆,和小保姆很谈得来。伍太婆见她跟别 的太婆有说有笑,以为她想‘跳槽’,就气得心慌。”   陈小芬在一旁憨憨地问:“莫阿姨,啥叫‘跳槽’哦?”   莫明华白她一眼,大声说:“就是‘这山看到那山高’,想更安逸的!”   她又转身对男人说:“有天下午,我听见伍太婆凶巴巴地吼道:‘姓唐的, 早跟你说过,不许和楼下死老太婆来往,你不听,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呀!’我接 着听唐国珍急忙申辩说:‘伍阿姨,我没有啊,没有的事呀!’伍太婆又吼起来: ‘你少给我装疯迷窍!我早听人说了,你想到她屋头去当保姆!看来不打,你是 不承认!’我就看见伍太婆拿起根竹杆朝唐国珍劈头盖脸地打去。那个小保姆吓 傻了,哭着跪下求情。伍太婆哪肯收手,一顿暴打。伍太婆一边打一边尖叫: ‘不准哭,再哭再打!’……从那时候起,那个小保姆经常挨打!”   陈小芬忍不住又插嘴说:“莫阿姨,关叔叔经常教育我要‘遵纪守法’。咋 不去举报伍家明太婆呢?”   莫明华立刻扭头训斥:“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左邻右舍的, 你不要给我家惹麻烦,少管闲事!”   关达先也板起脸说:“讲究法制,但举报也要证据嘛。伍太婆打人时候,你 录像录音没有?有啥证据?”   他的眼睛突然落在陈小芬日益丰满的胸脯上,不禁笑着说:“小芬,你只要 看看伍太婆虐待小保姆,就晓得我们全家对你多好啰!”   莫明华立即说:“是哟是哟,陈小芬,你千万要珍惜我们这个最懂政策、最 讲道理的干部家庭哈,不要不识好!”   陈小芬又喏喏连声,心里却闷闷的,眼前总浮现出对面那个小保姆披头散发、 神情恍惚蜷缩阳台上的可怜模样……   关达先最近没升上官,怨气冲天。他天天在骂娘:“妈哟,老子真才实学不 提拔。难怪社会上到处都有人‘展言子’说:‘一等人,掌实权, 批条画圈就 来钱;二等人,是官倒,倒了批文倒指标;三等人,有后台,弄点名堂就发 财……’机关头那几爷子吃回扣、收红包,欺头吃完啰,我们这些老实人,只能 啃点剩骨头!”   莫明华见他肝火太旺,劝道:“老关,你也不要太怄气,那些民谣顺口溜中 不是还说:‘四等人,吃官饭,旱涝保收加外快’吗?我们起码也要算‘四等人’ 嘛!不是还有‘六等人,当电霸,不给好处就抽闸;七等人,老大哥,工厂关门 没吃喝;八等人,乡巴佬,交了粮食收白条;九等人,来打工,城头人人对他凶; 十等人,是盲流,不知何处是尽头’!”   陈小芬在远处做事,话声飘到耳朵里,想起自己和秦翠花、田秋桂出来的遭 遇、对面搂上小保姆挨毒打时嗷嗷惨叫的情景,有些呆了。   这时,关达先拿过张报纸,上面有写彩票的文章。他摇头晃脑念道:“‘彩 票彩票,令人心跳。500万元,口水长吊。2元抛出,数万回报。美梦成真,终身 富豪’……硬是写得好啊!”   莫明华夫唱妇随,看着报纸接着娇声念道:“‘500万元,就在今宵。赶紧 去买,誓要得到!’哎呀,老公吔,硬是写得好啊--想发横财,我们多买些彩 票!”   两口子最近买彩票成了瘾。莫明华把家里和所有亲戚朋友的电话号码,反过 来顺过去地不知编了多少回。编完了,她又编一家人的出生年月,再后来就开始 盯上大街上的汽车号和门牌号码……   两口子每期买几十上百元,除得了几回2元的尾巴奖,战绩实在恶劣。关达 先开始找“灵感”:坐马桶、吃饭、睡觉时,他会突然“定格”不动,两眼发直、 满脸痛苦,活像癫痫发作前兆似的!这几分钟谁也不许打扰他。   陈小芬最初不灵醒,殷勤地说:“关叔,不舒服?喝杯水。”   关达先立刻鼓起眼睛急了:“你打乱我的思路,几百万元损失,你给我负责! 负责!”   陈小芬以为他忧国忧民,正在考虑单位里工作大事,这时才晓得是打断了他 发财美梦。后来,每当关达先突然中邪般寻找“灵感”时,莫明华和女儿关晓兰 都眼瞪瞪地跟着他发呆。陈小芬更是远远站立,大气也不敢出。几分钟后,才见 关达先缓过气来,突然猛拍巴掌吼道:“有了!”他随即飞快地用随身携带的笔 写下一组数字。   关达先晓得自己有些失态,对陈小芬说:“你才19岁,人很精灵,也很勤 快。不错,不错。你在我家头每月包吃包住,还挣250块钱,为啥不买几张彩票 呢?你可能也会中500万元大奖呢!”   “我的妈哟--500万?关叔,我能中500万?得那幺多那幺多钱?”陈小芬 简直惊呆了。   关达先“哎呀”一声说:“买彩票中奖嘛,不管是中央‘大脑壳’首长,还 是你这个小保姆,机会都是平等的!嘿嘿,昨天我在成都市青羊区宁夏街口的即 开型福彩销售现场,就亲眼目睹一个穷打工崽眨眼间成了百万富翁!这个打工崽 姓张,今年才20多岁,从外地来成都卖苦力,中午工地下班后来看热闹,他脑壳 一热也买了几十元钱……这次即开型彩票总额为6000万元,销售持续一个星期。 昨天才销售了400万元,龟儿子就中了这个唯一的一百万巨奖,成了成都这两天 头号新闻!”   莫明华听了不禁尖叫:“硬是运气来了,鬼都挡不住!我去武候区坝坝彩票 市场,那些人啊,潮水般涌来涌去,每个人买一大把彩票,蹲在稀脏邋遢的坝坝 头抠,眼睛都不眨一下,一个个紧张兮兮的!我也抠了上百元,指甲都抠痛了, 屁臭都没闻一个!”   关达先瞟着陈小芬胸脯,笑咪咪问:“小芬,你要是中了500万元大奖, 准备干啥子?”   陈小芬眨巴眼睛若有所思,突然憨笑着反问:“关叔,你猜猜看。”“盖房 子?”“不是。”“结婚?”“不是。”“做生意?”“不是。” ……关达先 一连猜了十多次,她都摇头。   莫明华奇怪男人突然对小保姆和蔼可亲起来,又好象感觉到男人眼光老在陈 小芬胸脯上来回晃,不禁有些忿然。她瞪眼对陈小芬说:“哎呀,陈小芬,你脑 壳摇得巴郎鼓样的,也学会扯精扯怪了!左个‘不是’右个‘不是’,你究竟要 干啥子嘛?”   陈小芬怯怯地说:“我要是中了奖,先拿些钱给我爸医脚杆。再拿些钱给我 妈,她有了钱就不得和我爸天天吵闹了!我还要当村长--”   “当村长?”小保姆这个回答出乎两口子意料,惊讶地望着她。   陈小芬说:“是呀。关叔、莫阿姨,你们不晓得,我们村的那个王村长好歪 哟,硬是比电影《抓壮丁》中那个王保长还歪、还恶!他到处吃欺头不说,有时 候还打骂村民,又不干半点为村民的正事……我们那里人均年收入只有几百块钱。 我如果中了500万元大奖,就回村里当个村长,拿出100万元,修一条通往 县城的公路。”   关达先点点头,紧张地问:“剩下的钱呢?”   陈小芬兴冲冲说:“我再拿出100万元,将后山的水坝筑起来,修一个水 库。以后,我爸我妈和村民们种田就不怕旱了。你们不晓得:每年担水浇田时, 我妈累慌了,要骂我爸几天几夜!”   莫明华盯着陈小芬:“剩下的呢,你肯定应该想得到嘛!”   陈小芬又埋头思考一阵,果断地说:“我再拿出100万元,办一个好大好 大的农场,让村民们多种经营,过年有好多好多肉吃。这样,邻村那个邓吉祥也 不会把死奶娃儿当腊肉煮来吃了!”   “啊嗬,戳脱300多万了!剩下的咋个办呢?”关达先两口子眼巴巴地盯着 小保姆。   陈小芬像真中了500万,两眼发亮陶醉在幻想中,她认真地说:“我还要拿 100万感谢关叔和莫阿姨!我要不在你家里当小保姆,能中500万吗?”   两口子这才松了口大气。莫明华对男人说:“亏她总算想得到我们,也不辜 负我们干部家庭对她的正面教育!老关,我们只得100万,你说好不好呢?”   关达先很高兴,连连说:“有100万,咋个不好嘛?”隔了一阵,他清醒转 来,长叹一声懊恼地说:“好倒是好,就是她没有中到--说大爷个毬!”   从这天起,莫明华不爱麻将爱彩票。陈小芬也像中了邪,每个星期都要在买 菜时买两张2元一张的彩票,心头默念:“这回肯定要中!”   2.彩票风波和“骚怪”男人   电视上,每期开奖晚会的锣鼓声在期盼中响起。关达先一家人和陈小芬,都 目不转睛盯着电视机。摇奖机轰然转动,那一转不要紧,把电视机前的人弄得呼 吸都有些困难了。一个一个的小彩球被扬风机乱搅乱抛,要转好一会儿,才有一 个慢悠悠地落下,让人一惊一乍,“啊嗬”惊叹声不绝……   只有在摇奖时,两口子对陈小芬才最宽容,她甚至屁股可以坐在小板凳上跟 着惊叹。七个号码凑齐了,几个人的眼睛都鼓得发账精痛,最后电视现场摇奖直 播,在屋里人痛苦、失望中结束,关达先又开始骂娘。陈小芬就赶紧夹起尾巴忙 着做事情……   莫明华终于说:“老关,打麻将就像鱼吐水泡,吞几口吐几口,还有输有赢。 买彩票还不如打麻将!你看,单是1999年8月3日四川省电脑型体育彩票首发式后, 我们在体彩上就花了两三千元,全成了肉包子打狗!”   陈小芬心痛地插嘴说:“连我前前后后都买了几十元了,也在打狗!”   关达先瞪她一眼,也垂头丧气说:“妈的,再最后买50元!要是再打水漂漂, 老子同彩票说‘古得摆’!”   莫明华转头把关达先写的25个号对陈小芬说:“明天是星期5,晚上又要摇 奖了。你憨人有憨福,这50元你去给我们买!”   陈小芬第二天买完菜,彩票销售点电脑噼噼啪啪的打着彩票。陈小芬排队等 候,心头想:“我都买了好几十元了,2元尾奖都没中一个,好心痛哟,还买不 买?”犹豫半天想:“只买1张,用我爸的生日4807280买1张!”   中午,她把一迭彩票交给莫明华。   晚上摇奖时,几个人都不像以往兴奋了。陈小芬也忙着厨房里洗刷,几乎忘 了自己也买了2元钱。突然,她听到大客厅里关达仙两口子惊喜地高吼:“中了, 中了,中了8000元的三等奖!”   陈小芬忙走出厨房,边走边还用围腰揩手。只见电视里摇奖机里最后一个小 彩球刚落下,关达先、莫明华相互又搂又打,脸兴奋得通红。   陈小芬傻乎乎地笑问:“关叔、莫阿姨,中了8000元?啥子号?”   这时电视上播音员正最后播奖,陈小芬眼睛霎时定住了,叫起来:“特等奖 是3807281,有5个连号数字是三等奖!这个号好熟哦--是我的两元钱买的票 嘛!”   莫明华把陈小芬盯了半天,冷冷地说:“吔,吔,陈小芬,你年纪轻轻见钱 眼开,咋个票又是你的钱买的了?”   陈小芬忙说:“莫阿姨,这张4807280真是我买的!我爸1948年7月28日出生 的……”   关达先一怔说:“小芬,你是年轻姑娘,千万不要为一点钱就犯法啊,国家 法律是健全的!不要因为家里穷,就乱想歪门斜道。报上登过,四川新都县一家 钢窗厂有个叫张鹏的,还是个大学生呢。他才29岁,就因为家境贫寒乱想发财, 挪用公司的货款30万元疯狂购买彩票!公司发觉了,开始查帐。张鹏自知难逃法 网,一不做二不休,从银行把所有货款提出,携款潜逃。新都警方最近把他抓获 归案,等待他的是坐大牢啊!小芬,你千万不要走这条歪路!”   陈小芬急得要哭:“关叔,是人家买的嘛。”   莫明华站起身来指着她鼻子厉声说:“你凭啥子说是你买的?明明是我拿50 元钱叫你买25张彩票!”   陈小芬终于哭出声来:“莫阿姨,我先买了25张,又自己掏2元钱买了1张 嘛!”   关达先气冲冲地说:“你数数,这明明只有25张,哪来的26张?”   陈小芬忙数彩票,果然只有25张。她晓得其中有鬼,又有口难辩,只有呜呜 地哭。   莫明华尖声尖气说:“你还有脸哭!既然是你买的,你为啥子不自己收捡好? 你会都拿给我们?”   陈小芬哭着说:“我相信你们嘛,我哪晓得这次偏偏要中奖嘛……”   莫明华脸一红,要跳过去说什幺,关达先忙拦住她:“好啦,小芬年轻,一 时糊涂,不多责备她啰!”   陈小芬晕头晕脑走到她睡觉的杂屋间,关上门大哭不止。她捶打自己脑袋喃 喃骂自己:“8000元啊,明明是我买的,我咋个要拿给他们两口子嘛?啥子国家 干部哦,没良心!没良心!”   陈小芬难受一夜,想通了一些:“以前我爸常说‘贪财无好报’,又经常听 人说‘蚀财免灾’。我一个伺侯人的小保姆,还敢同人家国家干部论理?唉,就 当这回没买这两元钱的彩票!”   第二天,她怏怏地仍埋头做她小保姆份内的事。倒是关达先两口子好象有些 心虚,对陈小芬说话似笑非笑,脸色尴尬。   有天晚饭后,莫明华打麻将去了,女儿关晓兰也不在家。偌大房子里就只有 关达先和陈小芬。陈小芬做完事,正在杂屋间她的小床上呆坐,关达先突然进屋, 一把抱住她!   关达先、莫明华这对年近五旬的夫妻,结婚20多年了,当年气宇轩昂的关先 生,机关端铁饭碗逍遥多年,不要钱的公款招待吃得又多,早已变成体态肥胖的 男人。当年丰满漂亮的莫太太,却越发干瘦。   陈小芬才来关家时,面黄肌瘦,模样也一般。但不到一月,在关达先眼里真 是天天在变:人也白嫩了,胸脯也高耸起来了。关达先肚子头慨叹:“真是十七 八岁无丑女啊!”   有天晚上陈小芬在浴室洗完澡,脸红扑扑地穿着一件紧身内衣出来,青春少 女身姿落在关达先眼里,异常撩他欲火。他想象小保姆脱去衣服的裸体形态更将 是如何诱人……正馋涎欲滴,一抬头看见太太莫明华虎视眈眈怒目而视,他才急 作老僧入定状。   原来,在陈小芬来这家以前,关达先早就闹过和小保姆的风流闹剧。   两年前,他家雇了个小保姆,是年仅18岁的王碧莲,从四川达县乡下来成都。 王碧莲长得乖巧,年纪不大却很有心机。她初中刚毕业便出来闯世界,怎肯当长 期伺侯人的小保姆?不过以此作跳板罢了。   关达先见王碧莲模样俊俏,对她很好。莫明华说好每月包吃包住净给250元, 关达先为勾引她,常私下又给她50、100元的,还神秘兮兮地说:“关叔叔对你 好,你不要对莫阿姨讲哈!”那王碧莲是个小人精,晓得这个男人在打她主意, 她就来个“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收了钱还故意娇笑一下:“谢谢关叔 叔!”   关叔叔被这小丫头歪起眼睛笑瞟一眼,早已魂不附体,一把抱住她,声音打 颤说:“你咋个谢我哦?”   这个王碧莲早就不是女儿身了,这时却故意装得又惊又羞,挣扎说:“关叔 叔,我怕,我怕……”   关达先哼哼着:“不怕!不怕!”   他当下和半推半就的王碧莲成了好事。完事后王碧莲装出伤心欲绝又抹眼泪 又要跳楼。关达先忙说:“莫叫莫叫,这种事情,传出去你以后还咋嫁人?我保 证两年后帮你在城里找份工作,让你做个城里人!”   他又掏出1000元钱塞给王碧莲说:“哎呀,你也不要太古板啰,社会上有个 《四小闹中华》的顺口溜说:‘小秘书左右领导,小保姆影响家庭,小四轮阻塞 交通,小企业污染环境’!碧莲,现在大城市开放得很,陪睡的小保姆很多。有 些地方行贿受贿,还专门送漂亮小保姆呢……关叔叔又不得亏待你!”   面对关达先的一迭钞票和承诺,王碧莲既未完全答应也没有拒绝,这让关达 先忐忑不安:这个小丫头真地敲锣打鼓到处嚷嚷,不要说莫明华要闹,也影响自 己“国家干部”的光辉形象啊!   王碧莲人小鬼大,晓得“叔叔”最怕什幺,但想到:没有证据闹出去,吃亏 还是自己。一天她上班买菜,用关达先给的钱买了一个微型录音机。   关达先见小保姆没动静,平静下来,准备慢慢享受这道艳福大餐。   有天老婆、女儿都不在家,他又把王碧莲拖到杂屋间,压在她身上。王碧莲 偷偷按下了枕头下录音机的录音键,痛不欲生地哭着说:“你是叔叔,你是国家 干部,我不要!我不要嘛!”   她嘴巴里严词拒绝,双手却紧搂着关达先,还帮他解扣子。关达先做梦都没 想到:在他欲仙欲死气喘吁吁甜言蜜语时,自己的胁迫勾引小丫头的拒绝挣扎声, 都原汁原味地被录了下来。   第二天,王碧莲偷偷检验录制效果后,到一家电器修理店将磁带复制了5盘。   当天晚上饭后,关达先、莫明华正亲亲热热地看电视,王碧莲对两口子厉声 说:“关达先,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堂堂国家干部,胆敢强奸18岁的小保姆。我 要到单位告你!到法院告你!”说罢哇哇大哭。   莫明华惊骇不已,盯着男人和小保姆半天,歇斯底里尖叫:“强奸你?你有 啥子证据?”   关达先如五雷轰顶,也跳了起来:“你、你污陷国家干部,你、你污辱共产 党员,你拿证据出来!”   王碧莲哭着,啪的一声甩出盒录音带说:“莫阿姨,他的丑陋犯罪言行全都 被我录制下来了,你放!”   莫明华惶惶不安地把录音带塞进录放机,真是顶呱呱的强奸犯罪的“现场直 播”!莫明华哭得个呼天抢地,乱骂:“关达先,该死的,挨刀的,砍恼壳的…… 你没得良心哪!”   关达先气急败坏,一把取出录音带扔在地上,又踩又踢。王碧莲从衣服包里 又啪的一声甩出盒录音带,抹着眼泪说:“还踩不踩?我这里还多呢……关达先, 我对你说:你是‘老革命遇到新问题’--我早寄了两盘回家去了!”   关达先这才晓得小东西烫手,就可怜巴巴地说:“王碧莲,你、你到底想干 啥子嘛?”   莫明华也立马对小保姆刮目相看,低声下气说:“我对你这幺好,关叔叔对 你更、更好,他一时间喝了烧酒乱发骚劲,你、你要原谅他这一回嘛!”   王碧莲揩干眼泪,慢慢说:“我只要向社会公布你的丑恶行为,你龟儿子啥 子国家干部,马上身败名裂!不过,我整你对自己又有啥子好处嘛?人家黄花闺 女,还要嫁人嘛……你能兑现诺言,人家就放你一马。”   两口子马上和小丫头回到谈判桌上来,吵吵闹闹好久才达成协议:1.王碧莲 是关达先、莫明华的干女儿,由关家尽快托关系为王碧莲找个好一点工作。2.关 家自愿给干女儿王碧莲1万元钱。3.所有磁带全部销毁。如果王碧莲再以此要挟, 就是诈骗。   关达先两口子请神容易送神难,费了好多功夫八方托人情,好不容易才为 “干女儿”找了份办公室当招待员的松活工作。他们又隆重饯行,奉送1万元。 那个小妖精,用四川话讲还算“落教”,很遵守这纸“君子协定”。她笑纳1万 元后,哀哀怨怨拉着两口子,抹着泪说声:“干爹、干妈,拜拜哈!”去机关当 她的“二杆子城里人”去了。   隔了半年,她打电话给莫明华说:“我和机关头给张副局长开小车的林永禄 耍朋友,都订婚啦。干妈,你帮我告诉干爹哈,到时要来给女儿‘扎起’哦,还 要坐上八位喝喜酒哟!”   莫明华霉气,莫名其妙遇上这个“干女儿”,气得和关达先哭闹打骂了好长 时间。   关达先最初退避三舍,后来毛了,鼓起眼珠子骂道:“现在外头去‘逮猫儿’ 嫖娼、包二奶的男人多的是。我不就和小保姆搅了一下,你闹个球?蚀了点钱, 想法多要点红包捞回来不就行了?人家王碧莲有录音带都不闹,你蚀了1万元还 尽闹,闹得左邻右舍都晓得这个事,是不是想鸡飞蛋打?”   两口子结婚20多年,感情也很不错。莫明华想想男人说的也有几分理,才慢 慢偃旗息   鼓。   此处插图   0506. 成都媒体曾披露一个资中县来成都的打工妹秋花年仅15岁,到一家面 馆打工,一年后被“老东家”诱奸而同居怀孕。其后“老东家”身故秋花状告 “强奸”欲分遗产但因“非法同居”而难得法律支持而自食恶果。图片来源: 2001年11月29日《成都晚报》。   关达先栽在一个毛丫头身上,又眼睁睁地蚀一大笔钱,有苦难言。家里离不 了保姆,莫   明华拖了好久,才又去雇相貌一般的陈小芬。哪晓得关达先见她老实,连 8000元的彩票奖被自己昧心吃了都忍气吞声,心想:“这是个瓜女子,肯定好对 付!”于是色心又起。   这时,陈小芬突然被关达先抱在怀里,一时间还没反映过来,呆了片刻,才 惊恐地尖叫道:“关叔叔,你干啥子?”   关达先紧搂着她说:“小芬,你这两天愁眉苦脸的,关叔心痛你啊!”一边 怪声怪气说着,一边用手摸陈小芬乳房。陈小芬长这幺大,连手指头都少被男人 碰过,这时乳房被关达先乱揉乱搓,一下子周身瘫软,哇地声大哭起来。关达先 又用手乱摸下面,说:“哟,你是不是处女?小芬,关叔好命苦,活了大半辈子 还没尝过黄花闺女是啥滋味,你陪我亲热一下吧。”   陈小芬吓得浑身发抖,回过神急忙挣扎说:“关叔,别、别这样!”   关达先又乱亲嘴,说道:“小芬,你只要答应我,关叔给你两千元!”   陈小芬虽然老实,却是个最正经古板的女子。她乱吼:“你给我两万、20万, 我也不做不要脸的事!”挣扎不开,她就张口乱咬。谁知关达先正亲她,她一咬, 刚好狠咬在鼻子上。关达先捂着血流如注的鼻子,嗷嗷怪叫着跑开了……   陈小芬也不管他,把身上衣服理好,昏头昏脑地照样做事去了。   晚上莫明华回来,看到男人鼻子上贴块白纱布,活像戏台上小丑,大吃一惊: “老关,你这是咋啰?”   关达先鼻子精痛,又怕陈小芬口无遮拦,呻吟着说:“我、我运气霉,碰到 门框上了!”   莫明华疑惑问:“你又不是近视眼,会瞎撞?”   陈小芬一边抹桌子,一边淡淡说:“可能他正乱想事情,就撞上了嘛。”   关达先松了口气:“对对,我正考虑单位上一个大事情,不小心就撞上 啰……”   其实,陈小芬心里很难受:“当小保姆真下贱!以前电视上常见有雇主色狼 对小保姆性搔扰的事,没想到关达先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国家干部,是个骚怪物。 唉,想不到我也碰上个大骚怪!”   3.轰动全国的“虐待小保姆案”   第二天,她做完事刚在窗前闷闷地站下,突然看见对面搂上伍太婆家又在肆 意凌辱那个小保姆唐国珍!   这天,伍太婆叫唐国珍煮饺子。唐国珍拿不准火候,怯生生地把锅端来给伍 家明太婆看。正在看电视的伍太破口大骂起来:“煮这幺几个饺子用这幺大的锅, 要多少水多少天然气!你想把我家弄穷整垮嗦?”骂着骂着,她一把夺过铁锅, 连汤带饺子朝唐国珍泼去。   陈小芬刚好听见那一锅滚烫的开水劈头盖脸泼下后唐国珍的惨叫声……   伍太婆最近虐待小保姆已近丧心病狂,她经常叫汤国珍吃剩菜剩饭,有时还 有意不准汤国珍吃饭。这个可怜的小保姆饿得难受,半夜偷偷起床找吃的。   她轻手轻脚正兑点奶粉开水喝,对小保姆时刻提防的伍太婆惊醒了。她冲进 厨房抓住唐   国珍的头发一阵乱打,又抓起根竹棍乱戳唐国珍的嘴巴:“我叫你偷嘴!”。   唐国珍用牙死死咬住竹棍,比唐国珍壮实得多的伍太婆见竟敢反抗,气急败 坏,竹棍狠   命一撬,唐国珍霎时被撬下四颗上下门牙,满口鲜血直冒……   伍太婆毫无怜悯心,又饿了唐国珍几顿饭,饿得小保姆头晕眼花,走路都偏 偏倒倒。   这天伍太婆脾气暴躁,泼开水烫小保姆,还因为他怀疑掉了钱。几天前,伍 太婆进门时尿胀了,忙把皮包放在沙发上进厕所。她出来拿起皮包准备进卧室, 突然疑神疑鬼猛踢唐国珍几脚:“你这个贱人,竟敢偷老娘的钱!”   唐国珍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手足无措分辨:“我、我一直在厨房里做事, 连客厅都没进,咋会偷钱嘛!”   这时,陈小芬远远地看见伍太婆端起煮饺子的开水泼唐国珍后,又扯下下裤 子,破口大骂着用棍子在她赤裸的下身乱捅。唐国珍声嘶力竭惨叫,她越叫,伍 太婆捅得越凶……   陈小芬联想到自己险被强暴,不由满腔激愤、热血上涌:“妈哟,人都要打 死了,还像关达先两口子那样‘各人自扫门前雪’?”   她啥都不顾了,跑进客厅翻开电话薄,拨了当地派出所的电话,叫道:“快 来人呀,救命呀,我们这里有人乱打小保姆啰!”   这次唐国珍叫声太惨太大,小区另一些人同时也报了警。   成都高新区肖家河派出所女警官刘伟接到报警,马上跑去调查。刘伟猛敲房 门,伍太婆从猫眼中见是警察,吓慌了,死活不让刘警官进屋。刘伟说:“没其 它事,查户口。”   刘伟进屋,见到蜷缩屋角的唐国珍,质问:“她是咋回事?你为啥子乱打小 保姆?”刘警官又发现门背后有10来根竹棍,有好几根两头都打开了花。   伍太婆慌忙支唔:“我哪打过人哟?”她连忙跑走,去找居委会主任说: “我有钱,你去帮我通融通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遭到严厉拒绝。   这一下,辖区内热闹了,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当披头散发、神情恍惚的的 唐国珍被扶下楼来时,人们议论纷纷:“是说咋个经常听到哪里传来声声惨叫, 原来是在打小保姆!”“这个小保姆不是在伍太婆家消失了两年啦,咋个变成这 个样子啰!”   围观的邻居们发现:原本健康活泼的唐国珍遍体鳞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小保姆头上、胸部被烫得通红,欲哭无泪、神情呆傻,还被伍太婆用棍子撬掉四 颗下门牙,弄得稀牙裂嘴的。被解救出来的唐国珍声音低微,断断续续向惊骇不 已的围观者讲述了她被伍太婆囚禁两年饱受折磨的经历……   众人这才晓得:自从伍太婆疑心生暗鬼,怀疑汤国珍要“跳槽”。唐国珍急 忙声辨:“我真的没有哦,阿姨,你相信我!”   伍太婆恶狠狠地骂:“你这小妖精嘴硬?看来不打你不会承认!”她不顾身 穿单衣的汤国珍哭嚎着跪下求情拿起竹棍杆劈头盖脸地乱打。唐国珍被暴打得皮 开肉绽、周身青一块紫一块。伍太婆捏着棍子叉腰尖叫:“不准哭,再哭再打!” 唐国珍吓呆了,含泪不敢再叫。   从这天起,伍太婆定下几条“家法”:一、不准再下楼或出门半步;二、不 准和自己同桌吃饭;三、不准看电视;四、不准她乱动屋里东西。伍太婆说到做 到,第二天开始自己接送外孙女上学放学,自己上街买菜。她怕唐国珍打求救电 话或逃跑,凡自己不在家,就把她反锁在厨房里,还专门在厨房外装了防盗门。   伍太婆瞪大眼威胁:“你这死女子,胆敢乱吼乱叫声张,老娘找人杀了你! 你胆敢逃走,老娘找不到你,就让你的妈、老汉有好看的!老娘有的是钱,整死 你个农村来的小保姆无所谓,没人管!”   唐国珍吓得要死,跪下求情:“阿姨,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伍太婆一巴掌狠打在唐国珍脸上:“你休想走!放你出去?放虎归山呀?放 你出去败坏老娘名声呀?”   从此,左邻右舍再也没见过唐国珍,许多人都以为她离开了伍家。附近几幢 楼经常听到伍家飘来的打骂叫声,还以为是性格暴戾的伍老太婆在教训外孙女。 还有人看见伍太婆经常带回些竹棍、木棍回家,做梦也猜想不到这些棍棒全是 “伺候”小保姆瘦弱之躯的。   有次伍太婆打麻将输钱,回来见唐国珍就烦,却又厚起脸皮笑着说:“我手 头紧,你借   钱给我,往后我发工资一起给你!”实际上,自从唐国珍被囚禁后,就没再 得过一分钱的工资。唐国珍以为伍太婆发慈悲,不会再打骂她了,忙拿出仅剩下 的380元交给她……谁知过后伍太婆照打不误。   据案发后急忙赶回家的伍太婆小女儿对警察讲:她每个月给太婆1500元,其 中500元   是给保姆的费用。伍太婆的大女儿有次从外地回成都,见老妈虐待小保姆, 说:“妈,你虐待小保姆不人道,是违法的,你让人家回家去!”   伍太婆敷衍说:“我这是在教育她嘛。等她表现好了,我会放她回去的!” 女儿走后她却变本加厉。   生性懦弱的唐国珍被伍太婆暴打“拈胆”后,不敢反抗。她想:自己身高、 力气都敌不过太婆,打又打不赢,如果反抗,只会惹得伍太婆更火。虽然她仇恨 伍太婆,但不敢呼救、接电话,更不晓得可以拨打“110”报案。在囚禁生活中, 她唯一有点安慰的是伍太婆年仅8岁还不懂事的外孙女,悄悄对她说:“我外婆 打你不对,我怕……”   伍太婆见这小保姆是个可以随便捏的“软桃子”,越发猖狂。慢慢的,唐国 珍就成了她的“出气筒”--这个骇人听闻虐待小保姆的事件由此发生……   当唐国珍出现在社区众人面前时,大家惊呆了:一个活生生的女子被折磨得 模样吓人!煮饺子的开水把她左耳至胸部烫伤还算轻的。两名老婆婆给唐国珍清 洗身上的血污时发现:由于伍太婆动不动就让她脱衣服裤子“惩罚”,唐国珍的 乳头、阴部常被伍太婆的手指抠、掐和竹棍捅得稀烂、血迹斑斑,周身血痕累累, 新伤重旧伤!唐国珍头发还被整束扯下,头皮多处没有头发,牙齿脱落……加之 经常挨饿,严重营养不良,健康已极差。几个女人流着泪水说:“那个伍太婆造 孽啊!这小保姆要是再晚几天救出来,恐怕小命都难保了!”   被解救出来的唐国珍神情恍惚,她痴傻般不住说:“我不要工钱,我想回家, 想回家……”刘警官将她带到附近饭馆,她竟然接连吞吃了三个包子、一碗面条、 一瓶水。当天深夜,刘警官又带她到饭馆吃饭,唐国珍又一口气吃下一大盘回锅 肉、几大碗饭。   刘警官忍不住眼泪长淌:“唉,可怜的小保姆,可见平时被虐待得好厉害。 我当了那么多年警察,还从没见过这幺残忍虐待保姆的事!”   愤怒的群众大骂:“伍太婆万恶!毒辣!”报纸、电台闻讯赶去的记者纷纷 将镜头对准伍太婆,长期目中无人的太婆用手捂脸哭哭啼啼:“不要照嘛!不要 照嘛!”   人们齐声高吼:“这种恶人要公开曝光!让全国人都看清她的丑恶嘴脸!”   伍家明太婆被带到派出所,先还一口咬定没打过人,后来才悻悻然说:“哎 呀,这个小保姆太怄人了啰。打雇请的小保姆又有啥子了不起嘛?顶多去向那个 小保姆认个错,不就了事啰?好啦?可以回家了!”愚顽之状令警察哭笑不得。   成都高新区公安分局因伍家明涉嫌故意伤害和非法囚禁他人,依法刑事拘留 了伍太婆。伍太婆签字前,咬牙切齿骂抓她的刘警官说:“你记到起,我总有一 天要找你算帐!”   第二天,警方送唐国珍去四川省人民医院。伍太婆头一偏说:“要命有一条, 要钱,没得!我不得给小保姆看病给钱!”   伍太婆两个女儿很通情达理。唐国珍入院后,她们赶回成都去看望她说: “小唐,你好好养伤,医药费我们出。我妈虐待你,不对,是违法的!”她们对 老娘虎狼行为感到不可理解,怀疑是“变态”,她们说:愿意配合警方调查取证。   经成都市法医学会鉴定,唐国珍伤情为重伤。   这事成都本地新闻媒体曝光后,国内上百家报纸、电台纷纷转载、转播。不 少成都人自发前去医院看望和安慰这个可怜的小保姆,社会各界很快为唐国珍捐 款5000元。被囚禁两年的唐国珍终于从痴呆和麻木不仁中清醒,感动得哭了一次 又一次。令人想不到的是,好心肠的小保姆恳请人们:“不要责怪伍阿姨,我实 在太饿了,但我不该偷吃她的东西,也不要把她判得太重……她以前做过手术, 身体不好。”   在成都做生意的乡亲唐国琼把报纸带回金堂县后,唐国珍老家金堂县金龙乡 幸福村的父母家人才得知消息。老妈段素芳从报上看到女儿伤痕累累的照片昏倒 在地,一家人哭成一团……   原来,两年来没有女儿一点消息,唐国珍父亲唐让世按女儿以前留的电话号 码打过去,伍太婆不是说唐国珍跟她的女儿到自贡卖衣服去了,就是说到梓潼县 做生意去了……后来,唐世让要求和女儿讲讲话,伍太婆翻脸不认人:“你们好 讨厌!我会把你女儿吃了?”咚的就把电话挂了。唐世让老实巴交的乡下农民, 也没其它办法。   尤其叫人哭笑不得的是:唐国珍的男友还以为唐到成都交好运,另嫁了有钱 男人,同爸妈串通一起欺哄自己。他三天两头找唐世让要“老婆”。这时,才晓 得唐国珍被悲惨地囚禁了两年……   唐世让赶到省医院,女儿哪还是离家时红光满面的健康样子?被折磨得缩头 缩脑倒像个小老太婆!父女抱头痛哭。这个老实农民痛苦地说:“这回,这回, 我要为女儿打官司!要讨公道啊!”   这个案子,在全中国都算是一个虐待小保姆的典型。媒体披露后影响极大, 检察机关很快介入此案。成都两家律师事务所要免费帮她打官司。从噩梦中醒来 的唐国珍怯怯地问:“我这个小保姆,还有讨公道的权力呀?”   唐国珍终于和蜀都律师务所签定了刑事代理委托书,鼎立律师事务所也向她 赠送了一份常年法律顾问卡。著名律师李渝生代理这个受到社会各界广泛关注的 案子。各大报刊、中央电视台等新闻媒体都有专访、追踪报道,反响强烈。原司 法部邹瑜部长来成都,听取了包括此个案的汇报……   受虐待的小保姆唐国珍经全国媒体报道后,有单位在公开场合慷慨激昂宣布: 欢迎唐国珍去上班、待遇优厚!激动的记者慌忙写出激动的新闻,上报后却沓无 音信。   半月后,成都府南河畔太升大厦B702室的宝光塔陵妙光分部。一个身穿洁白 套裙的女子正在给很多客人倒水。看她变形的嘴唇上,客人们说:“啊,你就是 那个小保姆唐国珍!”   经理许泽敏告诉来采访的记者:“唐国珍已正式来宝光塔陵妙光分部上班, 并得到诸同仁热情关怀!”许经理是佛教徒,她说:“佛教对人类最大贡献就是 慈悲与智能。宝光塔陵企业精神是热爱自然,关怀生命,所以我做这件事,按照 佛教观点来说和唐国珍是一种缘份。我们社会需要这种爱心……”   唐国珍还没有完全从“囚禁”阴影中走出,胆怯地讷讷说:“妙光分部花了 不少钱请人照料我,肖家河街道的居民们都很高兴……我如今才算在‘活人’ 啊。”   (本书作者于2003年6月19日曾电话追访当事警官,据称伍家明案发后很快 被判刑6年,民事陪偿唐国珍4万元。)   肖家河街一带还并没清静。伍家明太婆被刑事拘留了,居民们仍三五成群议 论纷纷。   有人夸陈小芬:“你打了举报电话,才救了唐国珍!”陈小芬忙摇手:“我 听警察说,去举报的还有其它人!”   众人异口同声谴责伍太婆:“都是女人,何必那么狠毒?就像奴隶主摧残农 奴!如果保姆不合适,你可以不用她嘛!”“以为自己有钱,就看人矮三分,把 保姆不当人,有钱就可以横行霸道吗?”“法律应该好好惩罚这种恶人,不然以 后谁还敢替人当保姆哟!”   有个戴眼镜中学教书的蒋老师说:“我昨天坐公共汽车到火车站接朋友,一 位操南路口音的农村妇女,背着竹背兜把女售票员碰了一下,售票员就乱骂: ‘我看你这个弯脚杆,连红苕屎都没有屙干净!’ 满车乘客都不开腔。城里人 天天在吃人家种的粮食,又把乡下人看成贱民,常用这句话骂农民……我憋一阵, 实在忍不住就说:‘全国9亿农民,都是屙红苕屎长大的嘛!你爸妈说不定也是 农民,就没屙过红苕屎?你晓得不?如今在美国,黄豆每磅只买29美分,红苕要 卖美金七、八角!’”   陈小芬正听得两眼发红,蒋老师问她:“你家主人对你好不好?”   陈小芬正犹豫难言之际,只见远处两双眼睛惊慌而凶狠地盯着她!她忙说: “哎呀,我要回家做事了。”   她一回家,跟在屁股后的关达先两口子也进屋,马上关了门。   莫明华黑着脸冷冰冰地说:“陈小芬,你好‘洋盘’哟,当了‘见义勇为’ 的英雄!”   关达先摸出250元钱,笑嘻嘻说:“小芬,你在我家几个月,也够辛苦啰。 我们家里最近经济紧张,要压缩开支,只好不用保姆了。你嘛,另外去找事情 做。”   陈小芬像挨了一闷棒,心里明白:“两口子见自己打了举报电话不舒服,关 达先可能还耽心我去举报他是个‘骚怪物’呢!”   她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心里问自己:“我被‘扫地出门’,又到哪里去啊?”   4.“少爷”能爱“丫环”吗   陈小芬凄凄惶惶提着行李离开关家,在社区门口刚好碰上蒋老师。   他听陈小芬要另去找保姆活做,叹了口气说:“我看报纸上,才登了九眼桥 ‘人市’有人以请保姆为名犯罪的事。有天晚上,许多打工妹还在九眼桥上碰运 气等工作,一个仁寿县来成都的农民古金华,穿得漂漂亮亮装成城里人,见有个 30多岁的女子长得好,就去说:‘你要找工作?我家中婆婆生病无人照顾,正要 找一个保姆。你愿干,每月工资240元。’这女子随古金华上了6路公共汽车。下 了车拐进田间小路,到圣灯乡东华一队的一片菜地。那女子见一片漆黑,害怕问 道:‘还有好远哟?’这家伙说:‘不远,就在前头。’说着猛地从后面扑了上 去,用手卡住女子颈项,将她连拉带拖摔倒在地上。龟儿子把人家强奸了,还抢 去女子身上的80元现金,逃啰!”   陈小芬身上揣了辛辛苦苦在关家挣的几百元工资,吓了一跳,忙问:“那后 来呢?”   蒋老师说:“那个女子哭哭啼啼向圣灯乡派出所报了案。几天后,古金华借 着夜色,同   样以请保姆为幌子,找另一个打工妹讨价还价。随后,又带人到圣灯乡东华 一队黑漆漆的菜地……正又要强奸犯罪时,耳边突然响起炸雷样的吼声:‘不准 动,警察!’几杆手枪对准他……古金华被抓后,自称去年耍的女朋友花了他 1000多元钱跑了,他认为‘这个世界上的女人都坏透了’,就要报复其他女人。 他供认自己已经强奸、抢劫好多个人啰!你要去当保姆,不要去九眼桥‘人 市’!”   陈小芬想到“人串串”把自己和田秋桂从九眼桥骗卖到“花茶铺”的惊险情 景,连连点头。蒋老师说:“成都黄瓦街,有个家政服务站,专门介绍保姆工作, 你去那里保险些!”   陈小芬乘公共汽车去黄瓦街。那市场狭小,年轻的年老的保姆三三俩俩站在 门里门外,起码两三百人。   “你们不要太急,多等等,用户会来的。今天还不算高峰哦!大年初五、初 六人更多……”一个年迈七旬的老婆婆安慰保姆们说。她是黄瓦家政服务站创始 人张学琼,被大家称为“张妈”。   1986年那会儿,全国保姆中介市场都刚起步,雇用双方都不太活跃。张妈原 在黄瓦街街道办事处上班,59岁的她退休后,花了10元钱的手续费,办起这个在 省内甚至国内都有名的服务站。   附近一位姓闵的餐馆老板经常来这里雇人,不如意就来吵:“你们介绍的啥 子保姆嘛!啥子不会都不说,还懒得很……”张妈必定马上另外调换人,同时开 导他:“你对保姆人好,人家自然也会对你好,将心比心嘛……”这些年闵老板 一直在张妈这里找帮工,张妈将他的脾气也调教得好多了。看见张妈走门口过, 他总会喊:“张妈,进来吃饭!”   10多年过去,四川许多县乡“妇联”都定期为张妈输送保姆来,这里平均每 天可成交10来桩生意。张妈成天风风火火,嘴巴都要说干,其实贵体也“多灾多 难”:长期患有支气管炎、慢性胆囊炎、肠粘连等病。张妈却不管风吹雨打准时 上班。《人民日报》和中央电视台“夕阳红”栏目都专访过这位太婆……   陈小芬走到这里,忙怯怯地问身边一个30来岁的圆脸大嫂:“这里不会上当 受骗吧?”   大嫂说:“这里比九眼桥‘人市’当然安全些,但是遇上色鬼雇主也麻烦! 前几天,有个住金琴路的男人叫王山松,在劳务市场外物色到一个29岁的保姆叫 李大兰,是井研县人。两个人为免交登记费,王山松私下把李大兰带到家中。屋 子里只有王山松一人,晚上10点钟后,王山松突然要李大兰陪他睡觉!”   陈小芬想起关达先搂抱自己要“睡觉”的情景,不由脸一红,忙问:“后来 咋个了?”   那大嫂说:“后来就惊险啰!李大兰坚决拒绝,王山松反锁铁门,恶狠狠地 说:‘老子坐过牢的,怕啥子?’ 李大兰见他又歪又恶,急中生智说:‘我洗 个澡,你先喝酒等我嘛。’ 李大兰躲在厕所里,写下了求救信……守门大爷突 然见七楼一个窗口处,有支打火机的火光不停闪烁,紧接着从窗口飞出一本小信 笺。守门大爷拾起来一看,啊,是一封求救信,急忙报警!金牛公安分局营门口 派出所民警立即前去,王山松只好乖乖打开铁门,李大兰才获救!”   陈小芬吐舌:“咋个到处都有骚怪坏蛋哦?”   那大嫂叹口气说:“老家活人难,出来活人也难哟!”   正说着,一个60多岁的老太婆走到她们面前问:“照顾两个老人去不去?”   那大嫂老练地反问:“好多钱一个月?”   旁边的妇女全围上来了:“我去!我去!”   那个老太婆说:“我刚才听你们说当保姆难,我们找保姆更难,不到两年, 我来来去去换了10个保姆!年轻点的,嫌生活太单调。有个30来岁的倒是勤快, 就是三天两头有人来找她,一会是她娃娃不好了,一会又是她男人要她回去了…… 我家刚走的保姆小胡,刚做一个月就说不干了。她倒很坦白,说挣点路费好到广 东去打工,把我们这当跳板了!”   此处插图   0608.图为《成都商报》等媒体报道《8旬台湾郎迎娶小保姆》。   那些保姆面面相觑,隔一阵嘻嘻哈哈说:“是各有各的打算嘛?”又七嘴八 舌问:“你家宽不宽啊?”“家电齐不齐全哦?”“放不放星期天哟?”   那老太婆连连摆手:“莫闹莫闹,脑壳都把我吼晕了……先说断,我不想找 结过婚的,也不想找正在耍朋友的!”   那些上年纪的妇女挤眉弄眼说:“哎呀,女人一辈子不嫁人嗦?限制这些为 啥子嘛?”   老太婆说:“为啥子?原因大得很!我找过一个小李,只要我们不在家,她 就四处打电话,把我家当成‘交友中心’,和同学聊天,和老乡联系。不到20天, 居然和一个打工同乡小伙子勾起了,一天招呼都没打一个,偷偷跑了。我交电话 费时,比上个月多了300多元钱!”   那些妇女又七嘴八舌说:“哟喂,你们城里人有的是钱,不要太小气嘛!”   老太婆恼怒地盯着她们说:“多交点电话费也就算了,还有更气人的!有次 我到女儿家去,我请的那个小保姆小邱趁机请来男友与她亲热,还邀了一帮老乡 来庆贺她的20岁生日。我晚上回家,那个小邱和男友又搂又抱又亲嘴地在沙发上, 五六个陌生男女则围着茶几喝酒吃菜,到处洒满残汤剩水,地上丢满了烟尾巴和 啤酒瓶子……简直把我家弄成了乌烟瘴气的‘酒吧’啰!”   保姆们嘻嘻哈哈说:“人家把你当成亲人嘛!”   老太婆哭笑不得说:“还有更稀奇的怪事呢!去年年底,我请了个19岁左右 的小保姆小曾,没想到这个身材胖胖的小保姆已怀了娃娃,又不对人讲。不久, 她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滚。我们只好送她到川医附二院诊断,吓死个人:她怀孕都 9个多月,结果很快生下个男娃娃。我们追问娃娃他爸是谁时,她整死不说,还 哀求我们不要告诉她父母,不然她就要跳楼!倒吓得我们处处将就她。她出院, 我们一家倒烫手啰,又请了一个保姆来伺候她这小保姆……小曾满月后,才抱着 娃娃不晓得到哪里流浪去了!”   那些保姆听得哈哈大笑:“这不是好事情啊?你有干孙女,干孙女又给你生 娃娃,你家添丁进口、四世同堂啦!”   老太婆摇着头说:“我都成了这个黄瓦街保姆市场的常客了!”她指着陈小 芬说:“你去不去我家当保姆?管吃管住,每个月280元……”   陈小芬见老太婆嘴巴虽然唠叨,却慈眉善眼,忙说:“我愿去!愿去!你家 在哪里嘛?”   老太婆说:“我家在东门郭家桥竹林村四川大学宿舍。我屋头就我们两老口 子,还有个小孙儿。我们老头姓江,退休早,工资低,人家都叫我江师娘。我刚 才悄悄把你两个看了半天,其他保姆叽叽喳喳的,你一个人在旁边闷起脑壳不开 腔,看起来要老实一些……但我话要先说清楚,你去我家头,我不得亏待你的。 我看你也像个会做事的女娃子,就是耽心你做不了多久,扯起脚杆又跑了!”   陈小芬忙说:“婆婆,人家不得跑的!”   江师娘摇头说:“小保姆才来,嘴巴一个个都蜜蜜甜。到我屋头呆几个月, 又去找好事做……唉,走嘛,去试试再说!”   陈小芬一团高兴,忙跟着江师娘去办手续登记。其他保姆望着陈小芬搀着太 婆一路走一路说的背影,有失望的,有瘪嘴嘀咕的:“啰嗦老太婆,屁大爷才喜 欢给你当保姆!”   那个圆脸大嫂见没请自己,倒把刚来的陈小芬请走了,更气得张开嘴巴乱开 黄腔:“这个江太婆才怪呢,说啥子她家小保姆怀娃娃,她还送小保姆上医院, 又另请小保姆伺候生娃娃的小保姆……我肯信这二年有这么好的人?是不是她家 那个70多岁的江老头儿,把人家肚皮弄大的哦?”说得其他保姆全嘻嘻哈哈大笑。   陈小芬跟在江婆婆屁股后,到了四川大学竹林村家里当小保姆。   江师娘的丈夫江教授70多岁了,儿子外地工作,他和老伴江师娘把孙子江小 川从小带大。小川也20出头了,在电子科大读书,每周回来两三次。他一回来, 江师娘就如天上掉下活宝,手忙脚乱地命令陈小芬煨骨头汤、炒肉、杀鱼……说 快给小川“补脑壳”。   陈小芬想:自己刚上高中,每当饿起肚子回家时,怪脾气的妈就立起眼睛乱 骂:“穷得饭都吃不起,读书?读个狗屁书?还不如出去打工!”她断脚杆老爸 缩在灶台前煮包谷饭,夹着尾巴腔都不敢开……   每次看到江师娘对比自己大两三岁的小川那种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眼神,她 心里就难过。   陈小芬老实口拙,却有些心胸狭小。她想:“妈哟,这个世界硬是不公平 喃!”   有一阵子,她故意在小川那碗骨头汤里多放盐。但很奇怪,每次他都没事一 样喝下肚皮。陈小芬奇怪:“这娃娃难道姓韩,不怕盐?”   但有一次她看到小川渴汤的时候,眉头紧紧皱了一下。   陈小芬有些害怕:江师娘嘴巴零碎,只要小川一抱怨,自己准几天不清静, 说不定还要解雇她!她晓得小川在袒护她,心里就悄悄喜欢他了。   陈小芬精神振奋,手脚更加勤快。她把汤煨得更浓,把他的脏衣服洗得更干 净……晒衣服时,她会把衣服摸来摸去发呆,想起电视言情剧里丫环和少爷之间 的许多“爱情”故事。直到江师娘在她面前惊讶地问:“你咋个流泪珠子啰?” 她忙揉眼掩饰:“人家眼睛头掉灰尘了嘛……”   但“少爷爱丫环”幻想很快破灭。不久后,每当小川回家,就有一个漂亮活 泼的长发、叫艳艳的女孩子来找他。这小子霎时活像小公鸡抖翅似的,眉开眼笑、 亲亲热热把艳艳带进小屋。两个人关上房门不晓得搞啥名堂,一呆就是一两个钟 头,开门出来时都脸红扑扑地像喝了酒……   陈小芬于是明白:自己哪配自作多情!以前江小川哪里是袒护她哟,是根本 不屑和她这个可怜的小保姆计较!   可是,有天发生的事,把陈小芬的生活完全打乱了。这天下午,小川突然回 家,陈小芬手忙脚乱地准备“丰盛晚餐”。   吃饭的时候,江师娘问小川:“今天又不是周末,你怎么回来了?”   小川说:“我回来拿钱,要去买样礼物,明天要送给艳艳!”小川拿了钱出 去了。江师娘老两口睡得早,怕小川没带钥匙,叫陈小芬给他留门。   一直到深夜12点后,小川才回来,喝得烂醉,回来以后就歪在他小屋子床上 吐。这时候江师娘老两口早关门睡了。陈小芬从来没有见过有人醉得这么厉害, 见小川不断在嘟嘟囔囔:“艳艳,艳艳,你好坏,老子恨你……”   陈小芬见他对另一个女孩子那样痴心,觉得又恼又气。她为他打扫、给他端 水漱口……突然,正哼哼唧唧呻吟的小川一把拉住她,把她搂在他怀里,拼命吻 她。   陈小芬这一辈子从没被男人吻过,小川满是酒气的嘴巴吸奶一样吮吸着她的 嘴唇,好像要把她一口吞进肚子里。被小川搂抱的感觉,也完全不像被那个“国 家干部”关达先非礼自己,陈小芬这时觉得自己也喝了酒,甜甜的、醉醉的,周 身瘫软地倒在小川怀里,仿佛在做一场幻梦……   她昏昏沉沉地想:“难道这个小少爷真地不和艳艳好啦,要爱我这个丫头 了?”   小川搂着陈小芬喃喃地说了好久醉话疯话,如果小川再往下发展干一切男女 之事,陈小芬肯定任凭他横枪跃马。可是这小子却突然像清醒转来,又止住了, 他一把推开陈小芬:“啊,你不是艳艳?你快走吧……”   第二天一大早,小川回学校去了。陈小芬只觉受了场天大侮辱,又无限的自 卑:“我算什么呢?给那酒后的小龟儿子替艳艳当了盘替身吗?”   她突然想到以前看过一部旧电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演农村女人没有 爱情。陈小芬深深悲哀:“我们这些农村穷女子,十几岁就到城市做小保姆、美 容小姐、发廊小工、端盘子的服务员……妈哟,又配不上城里人,我们只能嫁给 穷打工崽吗?嫁给打工崽有啥子出息嘛!”   她不由想起老家邻居毛正刚来……   此处插图   0412. 还发生过印尼保姻流浪成都街头的故事。成都有关方面给予这个来自 国外的保姆真诚帮助。图片来源:见2005年1月20日《成都晚报》。   第七章 含泪的“创业”   1. 速战速决的“结婚”   陈小芬老家的邻居毛正刚,在职介所被骗,讨钱时碰巧遇上田秋桂,得知陈 小芬在关达先家当小保姆后,两人常有联系。陈小芬到江教授家后,毛正刚更是 经常打电话找陈小芬。   江师娘先还让陈小芬接了几回电话,后来不耐烦了:“人不在这里!”就把 电话压了。   毛正刚按捺不住,有一天跑到楼下扯开喉咙拼命大吼:“陈小芬!陈小芬!”   教师宿舍白天很静,吼得每家人都把脑壳伸出窗子外,看这个矮个子、脸黄 瘦的打工崽毛正刚干叫。江师娘忙不迭地说:“哎哟哟,在喊魂嗦?你快下去 嘛!”   陈小芬忙下楼,毛正刚对她说:“小芬,你当小保姆没得啥子前途,我也不 想在工地卖苦力啰。干脆我们两个一起出去租间房子住,做点自己的事情!”   陈小芬看着她:“又没得好多本钱,能做啥子事嘛?”   毛正刚说:“我们两个相互有帮手,去市场卖菜!”   陈小芬犹豫不决:“我在这才干了几个月,每个月净挣200多元,江老师一 家又没亏待我……”   毛正刚急了:“保姆、保姆,保证你做成个老姆姆!当小保姆几年,钱没挣 几个,本事也学毬不到,还紧干啥子嘛?”   陈小芬讷讷说:“也是!我听秋桂打电话来说,人家都在学啥子电脑高科技 了。你先回去,我要离开这里,就到东光小区工地找你。”   她刚上楼,江师娘鼓嘟着嘴巴直抱怨:“一下去就说半天。女娃子应该自重 嘛,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晓得我屋头的小保姆和一个打工崽在耍朋友啰。才到城 头几天,就忙着嫁人!”   陈小芬想辩白几句,又口舌呆笨,不晓得该咋说,红着脸哼哼唧唧的。   江小川在一旁说:“陈小芬十八九岁啰,耍个男朋友也很正常嘛!”陈小芬 心里正感谢他为自己辩护,可小川又嘻皮笑脸奚落一句:“不过,嫁了人要讲 ‘计划生育’哈,不要和那个打工崽儿当‘超生游击队’。农村的人都是这样子, 就像猪儿生崽一样,一生一窝!”   他这一说,江师娘立刻欣赏地看着孙子,嘻嘻哈哈笑起来。连一向严肃寡言 的江老教授,此时眼光从老花眼镜上掠出,也怪怪地跟着“嘿嘿嘿”一笑……   陈小芬再愚钝,一时之间也觉得奇耻大辱,不觉哭了起来。   她心里想:“我给那酒后的小龟儿子替艳艳当了盘替身,小川还亲了我嘴巴, 摸了我……这下子酒醒了,一家老小又讥笑我!我有啥子可笑的?不就因为我是 乡下人?二辈子变鬼投胎,一定不再投农村!凭啥子小川这娃娃可以耍女朋友, 自己连交结家乡人,都要被冷嘲热讽?连江教授这个知书识礼的大知识分子骨子 里都看不起我这个农村打工妹,这个保姆还有啥当头?”   她霎时心灰意冷,揩干眼泪说:“爷爷、婆婆,我不干啰,我爸要我回老家 去。”   江师娘一家先愕然,又有些慌张,江师娘终于忿忿然了:“又走、又走、又 要走!不到两年,来来去去换了6个保姆,你才来五六个月,刚刚干熟点就走了! 硬是借房子躲雨,我家是客栈嗦?”   陈小芬结算好工钱,在江教授劝说、江小川茫然、江师娘责骂中毅然而去。   毛正刚喜出望外,对陈小芬说:“我们两个到二环路外三瓦窑城郊去租农民 的房子,一个月100多元,相因得很!”   陈小芬低下头说:“我、我们两个,又没有扯‘发票’,咋、咋个就住到一 起嘛?”   毛正刚急了:“哎呀,我们两家人的爸妈,早就给我两个订了亲的,扯不扯 结婚证有啥子关系?我表哥姚长久两口子在成都生的娃娃都4岁啰,也没得结婚 证嘛!我们这些农二哥,难道要像城头街娃一样,手挽手、一起走,看电影、压 马路……走那些臭过场、搞空事捞毬啊!”   “那就依你嘛……”陈小芬红着脸,跟在他屁股后就走。   毛正刚风风火火租了间房子,又打起光胴胴,安床、买蜂窝煤炉子、买锅盆 碗盏,跑来跑去忙得一身臭汗……两人又去荷花池批发市场,讲价还价买了些便 宜枕头、被子、床单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忙乱了两天。   毛正刚喜孜孜地说:“总算忙完啰!走,我们两口子到三瓦窑街上那家‘硬 是好串串香’火锅店欢一盘,庆贺我两个结婚!”   此处插图   0701.婚姻、家庭和“性”问题,一直是困扰农民工人群的大问题,并逐渐 形成社会热点问题。图为成都媒体调查:《性压抑—民工的难言之隐》。图片来 源:2003年10月28日《成都晩报》。   自1980年后,有名的重庆火锅慢慢在成都蔓延。“串串香”又被人叫为“麻 辣烫”,最初一些农村进城打工的男女们,找不到活路做,就把一些生熟菜用竹 签子串成一串,用个塑料桶提着;再提个破锑锅、一只煤油炉子、几只小板凳, 到总府街、青年路等闹市做“打游击”的小生意,居然也逗来不少嘴馋的人光顾。 于是,经常见到“城管”人员一来,踢翻炉子、掀翻锑锅的情景,把做过街野生 意的“打工老板”撵得做贼般飞叉叉逃……   成都餐饮小老板灵机一动,由此“发明”了“串串香”和“冷啖杯”。   于是成都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小火锅铺子。店内通常拥挤不堪, 都用红漆矮方桌,每张桌子中间都掏了一个圆洞,架着铁锅,热气腾腾的一锅红 汤。大把大把的竹签把荤的、素的往竹签上一穿,食客坐在幼儿园小朋友坐的那 种小方凳上,捏着竹签在汤锅里烫煮大嚼、吃喝得嘴脸通红。再加上煤气味、油 汤气,热雾缭绕,让食客如洗免费“桑拿”。   成都大街小巷上有一家挨一家的“串串香”摊子。海带、土豆、肉片、花菜、 莴笋尖、毛肚、香肠、鱿鱼、冬瓜、黄腊丁、贡菜、海白菜、魔芋、黄花、藕、 空心菜、排骨、牛肉……无论荤素,一角钱一串。   食客大吃大嚼,还大呼小叫:“掺茶!”“加点汤!”“拿油碟!”、“打 泡子”……花钱不多,却把店内打工“丘二”吼得脑壳发晕、脚杆都要跑断,结 帐时,再神气活现地大吼:“老板娘,数签签!”老板娘眼睛都数花了,也不过 二三十块钱,又过够“顾客是上帝”的干瘾!   这热气腾腾的样子,就成了成都特别一景。“串串香”迅速成为成都最大众 化的“名小吃”。“串串香”、“麻辣烫”也就由此名传海内,居然常引来高鼻 子洋人和大小明星也来“烫”一回。   此处插图   图0706. 摆小摊卖“串串香”勤劳致富的成都打工妹。摄影:郑光路,摄于 2009年   “吃点麻辣烫、打点小麻将、看点歪录像”,也成了许多慵懒成都人的生活 习尚……   其实,许多低档“麻辣烫”馆子的油锅红汤,多半是用“潲水油”(老板们 美其名曰“老油”)熬炼出、无数人享用过的“万年汤”。食客们到这些“苍蝇 馆子”赴汤蹈火,享用“串串香”、“麻辣烫”后,回家再享用“痢特灵”药片 甚至去医院享用“吊针”也是寻常之事……   毛正刚挺着胸膛,把陈小芬带到三瓦窑街上“硬是好串串香”馆子,举行 “婚宴”。   两人坐在矮脚小板凳上,小矮桌子上是一盆说红不红、说黑不黑的油汤汤, 浊浪翻滚烟雾腾腾。毛正刚今天大方得很,扯起喉咙吼道:“老板娘,荤的、素 的各样先来50串!再来两瓶桔子水给这位小姐喝,6元一瓶的二曲酒给我拿一斤 来!”   穿着一件稀脏邋遢白围腰的老板娘,忙捧一把竹笺子穿的肉片、鸭肠、鸡肝、 窝笋、茄子、藕片之类放在桌子上的小塑料筐头。   毛正刚抓起一把在油窝里烫着,一口一串大嚼下酒。左一杯、右一杯,喝得 脸上红霞飞……慢慢地,他舌头说话都搅不转了:“好、好安逸哦!我们结、结 婚啰,我们不当打、打工崽,我们要创、创业,当、当老板!”   陈小芬傻乎乎说:“老板?捞门板!我们究竟做啥子生意嘛?”   毛正刚乜斜醉眼:“先、先做点简单的,哪样赚钱做哪样……等赚钱啰,我、 我们也开个小火锅店!你、你看,这一串竹笺子,才穿他妈的两三小片肉,丁点、 丁点,就要、要卖一角钱,好来事啊!”   陈小芬看他醉得脑壳都要掉在汤锅里了,忙结账,咬起牙巴跌跌撞撞把他扶 回住处……   第二天10点多钟了,又醉又累的毛正刚还在睡。陈小芬坐在床上发呆:“这 就算结婚啰?电视里那些男男女女,为结婚哭哭啼啼、拼死拼活。咋个昨天夜里 毛正刚疯子一样和自己搞的那些事,哪有啥子浪漫、安逸的嘛?简直莫名其妙!”   毛正刚睡到中午才起来,出去跑了一趟,又忽然跑回来兴冲冲地说:“陈小 芬,后天是2月14号,你晓得是啥子节日?”   陈小芬糊里糊涂盯着他:“2月14日——啥子节日?”   “哎呀,情人节嘛,你不懂嗦?是外国高鼻子洋人过的洋盘节!”毛正刚说。   陈小芬羞答答地低头说:“咋个?你要和我过盘洋节?”   毛正刚一挥手:“哎呀,你我两个婚都结毬了,还过啥子乱搞灯的情人节哦? 我出去听表哥姚长久说,赶快到成都三圣乡种花农民那里去批发一点玫瑰花,我 们到城头去卖给那些谈恋爱的瓜娃子,肯定赚钱!”   陈小芬有些失落,马上又暗自嘲笑自己不晓得天高地厚:挣钱糊口的农村打 工崽儿,有啥资格过情人节哦!   毛正刚有辆周声都在响、只有铃铛不响的破自行车,当天下午就搭起陈小芬, 路上脱了两回链条,好不容易咔嚓咔嚓地奔到三圣乡。   来这里批发玫瑰花的不少,不少是农村来的年轻两口子,还有许多十来岁的 “超生游击队”的男女小娃娃,都跃跃欲试想趁“洋盘”节日赚他妈几个辛苦钱!   一个缺牙巴老花农对毛正刚说:“玫瑰花,情人节必不可少,包你们挣大钱! 普通带刺玫瑰批发价8角,由广东引进的无刺玫瑰和百合花,批发价都是每支一 元五角……”   情人节这天大早,毛正刚、陈小芬在路边摊子上一人啃了个一元钱一块的锅 盔油饼。毛正刚用自行车推花,陈小芬也背了一竹筐,匆匆忙忙往城里赶。走到 最繁华的春熙路、总府街已经10点过了。   陈小芬来成都半年多了,还从没有逛过大街。她惊讶地看到:几乎每个商场、 宾馆、酒店、酒吧都推出令人心动的情人节促销活动。商场内“爱情走廊”上摆 满了情人节礼品:首饰、香水、丝巾、玫瑰、巧克力、情侣装……贴满各种各样 的“爱情宣言”、“情人节快乐”、“情人节电影专场”、“情人套餐”、“情 人舞会”、“情人套房”等花哨彩纸。   一对对男女青年头挨头、肩并肩,搂着拉着从眼皮底下走过,陈小芬好羡慕! 毛正刚瞪着眼大声武气说:“陈小芬,乱看啥子哟?快卖花!”两人在商业场天 桥下,像农村老家卖菜一样吆喝起来:“买花,买花,买才从地头扯出来的、又 鲜又嫩的玫瑰花!”   但他们很快发现,竞争对手不少!   “买花哟,大哥哥,你给多漂亮的姐姐买玫瑰花吧!”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小 姑娘跟在一对年轻男女身后乞求。另一个十来岁蓬头垢面的小男孩更围追拦截, 跑去挡住去路。小伙子说:“昨晚上就买了,不要!”小姑娘低声说:“好事成 双哦,大哥哥,我今天不把花卖光,我爸要打我啊!”小伙子见她可怜,给了5 元钱。那男孩见不买自己的,在身后乱骂:“哼,不买我的花,你婆娘要跟其它 男人跑!”那小伙子鼻子都气歪了,转身打人,小男孩拔腿就跑。   蜀都大道上,一见出租车停住,卖花小孩们就蜂拥而至车门前,口中喊着 “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买朵玫瑰花吧!”拉住下车男女衣角不放。那些男 女被缠不过,就掏出2至5元钱扔给他们。   一个只有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娃也手持玫瑰花向行人追卖,奶里奶气带哭声说: “叔叔,买我的嘛,我只有4岁,卖不脱妈妈不拿饭给我吃!”   过往行人又讨厌又有点可怜。一个扫地女清洁工对路人说:“这些农村嫩崽 儿,都操成‘老江湖’啰!”   这时候,电视台和成都几家报纸的记者到闹市采访,见到两个农村来的年轻 人在卖花,摄像机、录音棒等长枪短炮都凑了过来,问:“你们也是青年人,在 这浪漫温馨的节日里,有啥看法?”   毛正刚见花才卖了一半,心头毛焦火辣,硬梆梆回答:“哎呀,这是城里人 过的,和我们打工崽有狗屁相干!我们工地一些老乡,带的钱用光了,两口子连 10元钱一晚的‘夫妻单间’都不敢住,只能在3元钱一晚的大铺上各睡各,还 ‘浪’个啥子哟!”   有个女记者又笑吟吟问陈小芬:“情人节,你希望他送什么给你?会请你去 吃情人餐吗?”   陈小芬脸红筋涨说:“哎呀,我两个扯了发票的,还送啥子彩礼哟!中午饿 了,去吃一元钱的素面或素粉嘛……”   记者们走了,忽然几个城管人员雄赳赳走上前来说:“喂喂,咋个搞起的? 卖花卖到人行天桥这儿来啰,胆子还大嘛,自行车也乱停乱放……罚款,不给就 扣自行车!”   有个四十来岁的女城管,一脚把陈小芬竹筐踢飞,嘻笑说:“扁担箩筐都卖 起玫瑰花来了——这些农民硬是会做生意喃!”   有人上前要推走自行车,毛正刚又慌又急,鼓起眼睛和他们吵了半天,好说 歹说还是被罚了10元。城管挥手撵他们:“快走,快走,再赖在这里,真的要扣 你们的自行车!”   两个人落荒而逃,车上、箩筐里的花已弄得花残枝断,落了一地。   两个人垂头丧气回到三瓦窑住处。毛正刚手指蘸着口水数零钞,骂骂咧咧: “妈哟,批发了200多元钱的花,这才卖了100多元……亏他妈近100元。”   他鼓着眼睛怄了一阵气,从箩筐里残剩乱花中选了几支好点的,递给陈小芬 说:“日妈的,老子也过盘洋节嘛!小芬,我送给你一把玫瑰花。”   陈小芬懒洋洋地接过:“是把韮菜,炒熟还可以下顿饭!”她把玫瑰花扔在 垃圾堆,一个人愁眉苦脸坐在床上,嘟着嘴巴生了半天闷气…….   2. “活人千万莫当贼”   黄昏时分,毛正刚的表哥姚长久和她老婆欧慧桃来了。   姚长久瘦高个、脸瘦削,才30来岁,胡子巴碴的。欧慧桃身子矮胖,脸有些 浮肿,两只眼睛倒灵活,滴溜溜的乱转。   两口子从口袋里掏出些奶粉、糖果、洗衣粉、牙膏之类,摆了一桌子。欧慧 桃嘻嘻哈哈说:“表弟咧,你们点大蜡结婚了,表哥表嫂送点礼品,小意思!”   陈小芬红着脸连说:“表哥表嫂,道谢啰……”   毛正刚唉声叹气对姚长久说起卖花蚀本的经过。姚长久架起“二郎腿”,大 口大口地抽烟,半天慢吞吞说了一句:“这二年,卖老实屁股挣钱,实在太遭孽! 想发财,要另想安逸点的门道!”   毛正刚忙问:“搞啥子才来钱嘛?”   姚长久欲言又止。欧慧桃瞟了陈小芬一眼,忽然叹了一口气说:“你们两口 子这么年轻,呆在这个吃饭屙屎都要钱的大城市,不赶紧挣点钱实在恼火!大家 都是亲戚,小芬妹儿,表嫂给你支条财路。你看桌子上的东西,实际上我们都没 花钱的!”   毛正刚、陈小芬都吃了一惊,瞪眼问:“咋、咋回事?”欧慧桃说:“城里 头有许多大超市,摆放的东西多得很。进去悄悄揣点走,拿出来卖了,有时候一 天就能搞100多元!”   陈小芬先有些羡慕,马上又讷讷说:“这、这是不是偷哟?”   欧慧桃立起眉毛尖声说:“偷个毬!这其实就像我们老家‘摸青’习俗一样, 半夜你到我家摘窝白菜,我到你家掐一把葱花--算偷嗦?”   此处插图   图0705.白天打麻将晚上扮乞丐 时髦女贼啥都偷。成都三瓦窑一群女贼,盗 窃超市及市政府重点工程设施。警方将这个女盗窃团伙一网打尽。   陈小芬嘿嘿笑起来:“‘摸青’?那硬是不算偷,以前我都去偷过毛正刚家 田头的藤藤菜,他把我家窝笋扯了十多根呢……”   欧慧桃又气乎乎说:“城头这些超市太日怪,你有时候清清白白,他偏说你 偷了东西。你当真把东西揣了走,龟儿子反而眼睛瞎了一样!几年前,我们才到 成都,我抱着4个月大的娃娃到一家超市准备买条秋裤。看一阵不合适出门,店 里人见我穿得破旧,是乡下人,硬说我偷了条秋裤。还有鼻子有眼睛地说货架上 10条婴孩裤只剩了9条,不是我偷了是哪个?我说我从不干偷偷摸摸的事,抱起 娃娃硬要走。店堂头人冲过来拖住我,我还挨了几皮砣子,被几个男男女女估倒 掀开上衣检查。娃娃衣服也被扒开检查,吓得哇哇大哭……街上的人都围过来看 热闹!搜了半天没找到东西,我又羞又气要求道歉,反招来臭骂:‘这次只是没 抓到现行,你东翻西翻又不买,不想偷想干啥子?’”   毛正刚咬牙切齿说:“职介所骗了老子几百元,今天又罚款、又踢陈小芬的 花筐筐,城头人硬是可恶!”   欧慧桃说:“你明天跟我们去一趟,你先不要乱拿东西,就当白看看,学本 事。”   第二天,陈小芬去“观摩”欧慧桃和另外两个背小娃娃的女人“摸青”。那 两个女人,一个暴牙齿的叫李兰,高颧骨的叫习明花。   四个人来到红牌楼附近一家超市,陈小芬心头咚咚乱跳:“城市里兴不兴 ‘摸青’习俗啊?”   超市里面,李兰、习明花以背着的娃娃打掩护,伺机将东西收入“囊中”。 陈小芬在远处见李兰在调味品货柜上拿了3袋味精、两袋茶叶,走到无人角落蹲 下去,把东西放在货架底层,警觉地瞟了两眼,确认旁边没人后,迅速将味精、 茶叶塞进了她与背娃娃之间—块布兜中。李兰站起身,双手从背后将娃娃住上— 托,“布兜”就完全被遮挡在娃娃与她的身体之间,李兰然后就一摇一晃地离开 了……   欧慧桃今天穿一件黑色长风衣,打扮得很是洋气。她在货柜前转悠,—副若 无其事的模样,还小声哼着歌:“让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 她挑选商品 的同时,眼睛滴溜溜左右来回瞟,如果旁边有人,就缓缓离开……两分钟后,她 把一袋干墨鱼、一袋大虾米、两袋奶粉变戏法般扯开裤腰带往暗藏口袋里一丢, 手里又拿了两小袋盐、一包洗衣粉,像一个幸福的孕妇,挺着肚子高高兴兴往外 去“买单”。   她走过来时,陈小芬见她忽然变样,惊讶地讷讷大声问:“表嫂,你、你肚 皮头咋个胀气啦?”   欧慧桃脸都惊白了,恶狠狠瞪她一眼,快步朝收费处走去!   一位售货员听见陈小芬的话,顿觉异常,跑到门边高吼:“有小偷!”   欧慧桃和暴牙齿李兰、高颧骨习明花忙夺路而逃,早被商场保安抓住,人赃 俱获。商场忙拨通报警电话。派出所数名民警火速赶到,一个中年胖警官一看欧 慧桃三个:“又是你们?根据掌握的材料,一年多时间内,你们这个团伙几乎把 了成都中小型超市、商场偷遍啰!”   霎时围满看热闹的人,有个老太婆颤颤巍巍说:“这么年轻的婆娘,当贼偷 东西干啥子哟?”胖警官哼地一声:“干啥子?这些人最初仅仅是小偷小摸,后 来形成三人五人的小团伙,放风的、下手的、转赃的……分工明确。有时候还花 30元钱雇请临时搬运工呢! 偷了,最初在九眼桥附近半价兜 售,再后来,卖给熟人或一些杂货铺。有些贼还干脆自己开起杂货铺当起老板来 了!”   被扭起来的欧慧桃气急败坏,恶声恶气大骂一旁呆站的陈小芬:“呸哟,你 这个丧门星婆娘,为你好,你、你还来害老娘!”骂声未绝,被民警们扭走了。   店里穿黑西服的值班女经理走过来,紧紧握住陈小芬的手:“感谢你,感谢 你!我们这个小超市,每个月要遭偷去几千元的东西,员工奖金都被扣得精光 啦!”   她说着,忙叫人提来一大礼品袋的东西,再次连连说:“感谢你见义勇为, 这点东西,略作表示!”   陈小芬稀哩糊涂,如在梦中。她推开袋子:“我不要!我不要!”然后夺门 而出,匆匆走了。她回到三瓦窑住处,声音发抖地对毛正刚说:“表嫂打胡乱说! 城头哪有‘摸青’习俗嘛,明明是去偷东西当贼娃子,还要拖我下水!”   毛正刚埋着脑壳低声说:“你们走后,姚长久要我和他们几个兄弟伙,去 ‘吃露水钱’,就是半夜去工地偷钢管、或者去府南河边偷下水盖子、路灯、电 缆线之类的……”   陈小芬呆了呆,板着脸说:“毛正刚,我两个几代人都是邻居,我老爸脚杆 咋个断的,你未必不晓得?”   毛正刚抬头说:“这左邻右舍哪个不晓得?你爸年轻时穷得心慌,去镇上偷 供销社的化肥卖,被逮住了,当场打得死去活来,脚杆也打断毬啰!”   陈小芬带哭腔说:“你晓得就好!你还该晓得,我爸从此披了张‘贼皮’, 人前抬不起头,连我妈也把他当龟儿子一样,想骂就骂……我嫁给你,你未必想 当第二个我爸?”   毛正刚怔怔地看着陈小芬,讷讷说:“哪个龟儿子才想!”   陈小芬说:“我从小就常听我爸一个人拼命捶着胸口自言自语:‘活人千万 莫当贼’……毛正刚,你听我说哈,人家不把我们农村来打工的人看上眼,我们 自己要看得起自己--再穷,也要凭劳力吃饭!”   毛正刚呼地站起来:“婆娘,我听你的!”   毛正刚不再乱想发财之事,当天就找房东租借了辆旧三轮车,又买了十来个 塑料盆子。凌晨两三点钟,两口子就去成都有名的宏济路批发市场。虽是半夜三 更,这里已是买卖兴隆、人声嘈杂。   一个专门批发火锅菜品的胖贩子对毛正刚说:“我这里血旺、毛肚、黄喉、 鱿鱼、玉兰片……批发价都相因得很。兄弟,你买去零售,负责你每天捞个百来 元!”   陈小芬打着呵欠坐在三轮车一侧铁架上,毛正刚“嗬嘿嗬嘿”喘着粗气搭着 她和货物,辛辛苦苦来到牛市口菜市场,天已大亮。两个人忙给了一元钱,在街 边居民家买了些自来水,把水发货泡起,两人才胡乱买了个馒头啃。   馒头还没啃完,收市场管理费的姆姆已经走到面前:“才来?扯飞飞——5 元!”   陈小芬忙说:“阿姨,听人家说每个摊摊收两元嘛!”   那姆姆顿时鼓起眼睛说:“你看你们盆盆桶桶占了好宽?再喊黄,扯10元!”   毛正刚忙不迭地把馒头囫囵吞下,硬起喉咙粗声粗气说:“我扯!我扯!”   牛市口市场很热闹。毛正刚水发货旁边是一个从简阳县农村进城做鱼虾生意 的女贩,二十六七岁,圆脸、短发,长得胖嘟嘟的带风骚相。她嫌毛正刚的塑料 盆挡了她,黑脸秋风地把盆子乱掀,弄得水花四溅。   毛正刚和她吵起来,陈小芬忙劝开,对圆脸女人赔笑说:“都是做生意的, 大姐,你多包涵些!”   那圆脸女人很会叫卖:“买活鱼活虾!我的东西活鲜鲜的,不像卖死货的, 泡在水头你晓得是不是‘歪货’哦?”气得毛正刚眼里冒火,又无可奈何。   一会儿来了个60来岁的老头子,推辆旧自行车。圆脸女贩脸笑得稀烂:“哎 哟,大爷,买虾哟!”   这老头有点不正经,把她看了又看。圆脸女人飞个笑脸,故意蹲下身抓虾: “大爷,你看我这虾好大好鲜哟!”她有意少系两个纽扣的衬衣领口大敞,丰满 的乳房隐约可见。   老头有些心猿意马:“我看看、看看……”低头看去,眼睛发光:“啊啊, 好不好哟?一斤好多钱嘛?”   圆脸女人嗲声说:“哎呀呀,我还会烧大爷你嗦?你上了点年纪,蹲下脑壳 要昏,我帮你选!”   老头早已看得如痴似醉,飘飘然说:“那、那你就选嘛……”   女贩东一把西一抓,胡弄抓了些装到小塑料袋,缓缓起身称虾。   老头怅然若失:“好嘛,称嘛。”   圆脸女人接过钱媚笑:“大爷,下次再来照顾我哟!”老头意犹未尽怅然离 去。   毛正刚忍不住骂起来:“妈哟,做小生意都碰到‘骚大爷’啰!”陈小芬忙 拿话打岔他。圆脸女人也不恼,对陈小芬说:“管他是个‘骚大爷,还是我在 ‘烧’大爷,反正卖了些死虾子给那个老虾子。妹儿,我看你还老实,从乡坝头 来城头挣钱,跟姐子我学点!”   陈小芬听她说得像绕口令,糊里糊涂。   正在这时,毛正刚忽然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瘦窃贼,右手正捏了把七八寸 长的不锈钢夹子,在夹那买虾老头裤子屁股后的钱包。圆脸女人嘻嘻说:“那老 虾子今天要遭偷儿‘洗白’!”   陈小芬忙说:“还不叫那个大爷抓小偷!”   圆脸女人满脸惊讶:“你脑壳头有包嗦?不怕偷儿报复你?”   话音未落,毛正刚早跑过去,一把逮着那窃贼的手,大喊一声:“贼娃子, 你要干啥子?”买虾老头忙回头,毛正刚死死抓住窃贼,急忙说:“大爷,我们 把这龟儿子拖到市场办公室去!”   那老头摸摸屁股,看窃贼一眼,连连说:“我包包没遭偷!”说着匆匆忙忙 骑车走了。   那窃贼挣脱,恶恨恨大骂:“老子哪偷了东西?你注意点!”说完扬长而去。   圆脸女人忙对陈小芬说:“这泼贼娃子,是个团伙,从金堂县农村来的,先 是打工崽,后来都成了贼,人称‘金堂帮’……你男人要背时!”   陈小芬吓得瑟瑟打抖。毛正刚横了,从三轮车上取下根粗铁棍说:“敢来报 复老子,跟狗日的拼命!”   话音未落,瘦窃贼带了两个五大三粗的同伙跑来,吼道:“哪个活得不耐烦 啰?敢来‘点水’!”几乎同时,两把亮晃晃的西瓜刀向毛正刚砍来。   毛正刚一闪,胸膛上已砍出条血口子。毛正刚红着眼大吼:“我日你们先人 板板!老子和你们拼啰!”他粗铁棍横扫过去。   窃贼不料毛正刚如此亡命,仓皇间其中一个被铁棍扫在眼睛上,手蒙眼睛嗷 嗷惨叫,西瓜刀也掉地。有人高吼“警察来了!”另两个拖起眼睛受伤者落荒而 逃……   隔一会儿警察来了,报纸、电台的记者也来了,围着毛正刚、陈小芬东问西 问:“你为什么要见义勇为奋不顾身同窃贼搏斗?是什么思想指导你的?”   毛正刚胸膛刀口虽不深,却痛得心慌,又见盆子里水发货倒了一地,有些人 趁机乱捡乱抢……他急了:“哎呀,有啥子思想指导哦!‘活人千万莫当贼’嘛, 紧倒问个毬哟?”   两口子心想今天这个生意做不成了,又怕那帮歹徒警察走后再来报复,忙把 地上东西收拾到三轮车上,离开市场。陈小芬吃力地蹬着车,毛正刚坐在车子上, 手按着胸口“哎哟哎哟”地呻唤。   陈小芬一路走一路抱怨:“贼娃子摸包包,那么多人都装眼睛瞎,管市场治 安的,人花花也见不到!你去绷啥子英雄好汉嘛?”   毛正刚恼了:“瓜婆娘!你一会儿要我当好人,一会儿又怪我管闲事,我到 底要咋个嘛?哎哟……”   好不容易回到三瓦窑住处,毛正刚说:“卖剩的这么多货,只有去批发给 ‘硬是好串串香’!”   两个人走到火锅店,老板娘抓起水发货看了又看,用稀脏的白围腰揩干手问: “咋个泥巴拉沙的?你垃圾堆捡来的嗦?”   两口子忙你一言我一嘴地说事情经过。   老板娘仍怀疑:“这二年,瓜娃子才会见义勇为!你们不要编个龙门阵来卖 ‘歪货’啊?”毛正刚急了:“哎呀,你说得笑人!我们就住在斜对门龚麻子那 幢楼。你还不放心,我   们两口子今晚上照顾你的生意,火锅里就烫我送的货!”   老板娘一听还划算,当下按毛正刚买货的价钱,把东西都买了。两口子坐在 小火锅前,毛正刚笑起来:“妈哟,今天总算没蚀好多少本!”   陈小芬叹了口气说:“人家是算每天赚了多少钱。你倒好,在算蚀了多少本! 这个生意还有啥子做头?”   老板娘要多捞回几个本钱,把毛正刚送来的血旺、毛肚、黄喉、鱿鱼、玉兰 片……一盘盘雪片般送来,摆了一桌子。两口子今天都闷闷的,毛正刚要了瓶低 价白酒,大口喝酒、大碗吃肉。   正借酒浇愁时,火锅店墙角电视机里播放“地方新闻”,突然画面上出现毛 正刚昂起脑壳的英姿,正在挣起喉咙说“活人千万莫当贼”的豪言壮语……不过 后面的“紧倒问个毬哟?”这句粗话当然被“艺术处理”了。   接着播音员评论说:“毛正刚虽然仅仅是农村进城的务工人员,却有城市主 人翁精神。这种见义勇为的精神,难道不应当大力提倡、人人学习吗?……”   老板娘惊风火扯地尖叫起来:“哎哟,毛师傅,你硬是个英雄喃!”   店里吃串串香的顾客眼光都齐刷刷射过来,异口同声赞扬道:“这几年贼娃 子太可恶了,偷盗、杀人,简直像棒客!像强盗!毛师傅这样的英雄行为,硬是 要大力表彰,还应该发奖金才对!”   有两个小伙子忙过来敬酒:“毛哥子亡命,佩服!佩服!”   毛正刚被连敬几大杯酒,脸红得像关公,粗声说:“没得啥子——是该做的! 该做的!”陈小芬也觉光荣,笑眯眯地接连为他烫了许多血旺、毛肚、鱿鱼挟到 碗头:“你不要只   灌马尿水,多吃点菜!”   这晚上,两口子肚子胀得圆鼓鼓的,吃得好开心!   3.总有条路该我们走   却不料乐极生悲,回去睡到半夜,毛正刚大叫一声从梦中痛醒、上吐下泻。 陈小芬吃得虽少,也翻肠倒肚。两口子一个接一个像“接力赛跑”一样,往搂下 厕所跑,到天亮已连屙十多次。   房东龚麻子习惯起床就要解大手,见厕所被毛正刚两人走马灯样换人,胀得 龚麻子提起裤子双脚跳:“哟喂,你两口子做个好事行不?咋个把茅房霸占球 啰!”   龚麻子见两口子已屙得脸色惨白像变了个人,走路都偏偏倒倒的,晓得不好, 怕出人命,急忙大呼小叫地叫人把毛正刚两口子送到医院。   医生一见就说:“是不是昨晚上在‘硬是好串串香’吃过火锅的?都有十多 个人送来急诊了!”   不一会儿,防疫站专门人员来了,报纸、电台热线记者也来了。   老板娘吓得声音发抖,指着病床上吊盐水的毛正刚说:“我、我们‘硬是好 串串香’,真的硬是好呀,硬是从来没遭过这些冤枉……是他昨天送的货嘛!”   记者凑到病床前一看,惊讶万分:“哎呀,这不是昨天牛市口市场的英雄? 咋个你又在卖‘歪货’哟?”   毛正刚有气无力说:“我、我哪有这些‘歪货’啊?你们快去宏济路市场, 找、找胖子……”   执法人员和记者忙找到宏济路市场那个胖贩子。胖子慌了,把人带到城北郊 外“毒血旺”加工窝点。一个矮子小工说:“老板是绵竹农村来的,现在跑 了……..大铁锅中的水烧滚后,把牛血倒入锅中,加适量工业用盐,血凝固后冷 水中冷却,再加入少量福尔马林加快凝结,就成了‘鸡血旺’、‘鸭血旺’。以 每斤一到两角钱批发给各农贸市场贩子,再卖给火锅店、居民……..毛肚、黄喉、 鱿鱼、玉兰片嘛,也是用烧碱、双氧水、福尔马林液体和硫磺这些工业原料制作 出来的。为啥要加福尔马林泡呢?因为泡了看起来很新鲜、吃起来很脆嘛!烧碱、 双氧水泡制过黄喉、毛肚,看起来又白又嫩,泡后的双氧水淋在地上,水泥地也 被腐蚀得坑坑洼洼……你们看,我的手都烂得不像样子啰!腐败变质的毛肚啦、 鱿鱼啦、黄喉啦、鸡鸭内脏啦,臭得让人发呕!经过处理后,嘿嘿,外行看不出 来,照样卖到市场上,照样吃到大家肚子里去!”   此处插图   0721. 成都媒体早在1999年就披露过不良份子制造“毒血旺”等真相。食品 安全至今仍是有待完善的大的社会问题。图片来源: 1998年10月11日《蜀报》   毛正刚在医院睡了两天才出院,他骂道:“这些‘歪货’老板丧尽天良,生 娃娃都没得屁眼儿!老子见义勇为的英雄,也遭狗日的整成狗熊啰,还要被人咒 骂!”   陈小芬中毒轻些,也被弄得蔫蔫的。她有气无力说:“都说农民老实,咋个 有些人一进城,为发财啥子缺德事都敢干啊?毒米、毒酒、毒血旺、注水猪、农 药菜……..尽整人害人。毛正刚,我两个笨头笨脑,又不愿黑良心,不是做生意 的料。还不如去下力!”   毛正刚埋头说:“也是,人人都想当老板,哪个又来当‘丘二’!鸡有鸡路、 鸭有鸭路。天底下总有条路该我们走!我两个命苦,只有卖苦力。你说我们去哪 里当牛嘛?”   陈小芬想了想说:“我以前在江教授家当保姆时候,他家每个月都要请清洁 公司彻底打扫。我们就干这行!”   毛正刚说:“我工地下苦力时,就每天掏下水道、扫烂泥巴……还有个毬办 法?就试一下嘛!”   陈小芬厚起脸皮给江家打电话:“江婆婆,我和毛正刚如今专门做清洁卫生, 你家里每月要不要我们来打整嘛?”   江师娘一听是陈小芬声音,鼻孔里连“哼”几声:“对你那么好,搞几个月 就扯起脚杆跑啰。这阵,你还好意思又来挣我家的钱?我晓得找家政公司!”   陈小芬低声说:“婆婆,你上次不是说,那家‘大圣家政公司’收了一年的 钱,做了三回就驾‘筋斗云’跑了!你对我知根知底的,又不怕掉东西。我们做 一次收一次的钱,只按家政公司‘包年’收费。上次我走,是我爸脚杆修房子刚 摔断了嘛,不回去看看尽个孝心呀?你老人家菩萨心肠,我们如今没法了,你就 不可怜可怜哦?”她说完,半真半假呜呜哭起来。   江婆婆心里怨气霎时烟消云散,连说:“莫哭莫哭,你一哭,婆婆眼泪花也 要跟着流啰……小芬,那你们就来嘛!”   两口子找几张旧抹布、买了些碱粉、清洁液、钢丝球,提着塑料桶,来到江 教授家。寒暄两句,两人挽起袖子就干。地板上有黑糊糊的油渍污垢,毛正刚用 湿布撒上白碱粉,两口子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擦,擦得透亮。接着擦窗子、抹桌子、 洗厕所……干了大半天,累出一身臭汗。   江家新雇的一个小保姆,满脸稚气、笨手笨脚的。陈小芬轻车熟路,又手把 手教她:“爷爷牙不好,稀饭要用最小的火熬,才香。小川哥哥爱吃回锅肉,但 不喜欢太辣,要少放点豆瓣……”   江师娘一旁看得眉开眼笑。   两口子要走时,江师娘问:“女子,要收多少钱?”   陈小芬红着脸说:“本、本来不好意思收婆婆钱的…….就收30元嘛。”   江教授马上在一旁开腔说:“要不得!近100平方米的房子,家政公司一般 每平方米要收8角以上。小芬,你两个这么辛苦,哪能只收30元啊!”   江师娘想了想说:“小芬,你们每月做一次,婆婆给你50元。你两个又吃苦 又老实,我给竹林村、郭家桥一带的熟人介绍,多给你们拉些生意!”说着,塞 了50元到陈小芬手中。陈小芬扭扭捏捏收下,千恩万谢走了。   两个人回到住处,毛正刚高兴地说:“虽然是脏笨活路,但吹糠见米,还有 搞头喃!”   刚吃完饭,他腰上传呼机“叽叽叽”叫了。毛正刚忙跑出去回电话,一会儿 兴冲冲回来说:“这个月稀饭钱有了!江婆婆说,郭家桥有处化粪池堵了好久。 居民要请人掏,人家要大价钱。通过江婆婆介绍,300元包给我们啰!”   毛正刚有经验,马上去买了根长楠竹,花成竹片,又找房东龚麻子租借三轮 车。两口子这一夜睡了个舒心觉。   第二天一大早,毛正刚“赫哧赫哧”地拉起长竹片、大尿桶、长漏瓢,到了 郭家桥居民小区。毛正刚不怕脏臭,跳下去咬起牙巴先用长竹片透,又用长漏瓢 舀堵塞的杂物粪渣…….陈小芬手忙脚乱地站在上面配合。   围观的婆婆大娘无不啧啧称赞:“这小两口子好能干哟!”   从早晨累到黄昏,大功告成。这幢楼的居民,喜喜欢欢地忙提水让两口子冲 手冲脚洗脸。给钱时,三楼开出租车的司机黄师傅马上对毛正刚说:“我老爸卧 病在床几个月啰,我们两口子又忙,想经常请你们来做卫生!”   毛正刚忙笑着说:“不请,不请,要来,要来!”   第二天—早,毛正刚、陈小芬到黄师傅家。   那个病老头屎尿乱屙,屋内臭气熏天。两口子忍着阵阵恶臭,袖子—挽,拖 地、擦桌椅、倒痰盂、刷厕所……做完这些,陈小芬还把病老头的脏衣裤,用洗 衣机洗、用手搓,扭干晒好。毛正刚还小心翼翼地给老头抹脸擦背。   黄师傅晚上回家,病老头咳着嗽,上气不接下气地直夸奖:“好啊,好啊, 两个年轻同志好啊!”   黄师傅看屋子变得清清爽爽,好不感动。他拉着毛正刚的手说:“兄弟,你 娃干得‘落教’,我道谢啰!走,街上吃‘串串香’喝酒,哥子我请客!”   毛正刚一听又要吃“串串香”,脸都吓白了,忙收下黄师傅硬塞过来的100 元钱,道谢告辞…….   从此客户一个介绍一个,两口子名声大振,业务欣欣向荣。两口子有了奔头, 越干越起劲,早出晚归,每天忙到夜深才回家。   这天夜里经过府南河九眼桥时,陈小芬说:“以前我和田秋桂在‘人市’上 被拐卖到‘花茶铺’,那时恨九眼桥、恨成都!”   毛正刚望着府南河畔灿烂灯光、悠悠河水,说:“我还不是一样?安顺桥附 近的职介所骗了老子几百元,害得我差点跳河!那时真恨城里人……如今,嘿嘿, 觉得成都硬是漂亮多了!你晓得不?成都府南河综合整治工程,相继荣获‘1998 联合国人居奖’、‘2000年地方首创奖’、‘2000年联合国最佳范例奖’……荷 哟,好多大奖啊!”   陈小芬说:“你又不是城里人,那么喜欢干啥子?”   毛正刚说:“喂喂,陈小芬,你莫忘了,你男人上过电视、报纸,当过‘见 义勇为’的英雄哈!那个播音员表扬我时不是说:农村民工进城,也该有城市 ‘主人翁精神’嘛!”   陈小芬高兴了:“男人有出息,婆娘脸上也光彩嘛。你说得对!”   毛正刚突然咬牙切齿说:“可恶!可恶!”陈小芬吓了一跳,忙问:“啥子 可恶哦?”   毛正刚愤愤说:“那些生产‘毒血旺’的、牛市口拿刀偷抢的……都差点收 了老子的命,你说可恶不可恶?还有更可恶的:2000年11月2日凌晨两点钟,有 个内江来的贼,才23岁,叫晋利。联合国环境署颁发的‘地方首创奖’在成都安 家仅10来天,这个晋利半夜三更窜到合江亭思蜀园,见这铜牌制品可以卖几个钱, 他龟儿子甩开膀子又搬又摇好久,把这块大约有35公斤的宝贝偷了!天亮,他找 来块破布把大奖裹了裹,背在身上走到东门大桥附近,碰上骑自行车的收荒匠刘 国全、李文春和袁明辉。讨价还价后,200元成交,后来送到冶炼厂当废铜溶化 毬啰!你说缺德不缺德?这个新闻弄得全国都晓得了!”   陈小芬说:“报上说,才隔了两天,成都市公安局紧急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 偷盗、销赃奖牌雕塑的4个坏蛋都落网了……哼,这些人从农村进城,想发财又 不走正路,活该去坐大牢!”   此处插图   0722. 成都媒体曾报道专偷路灯、电线等从农村来城市当小偷的恶行。图片 来源: 2005年3月9日《天府早报》   两口子叽哩咕噜一路走一路说,走到水井街健身广场,4个鬼鬼祟祟的黑影 迎面而来,忽然其中一个高长子拖着毛正刚叫起来:“表弟,你婆娘害得老子一 家好苦--你表嫂欧慧桃现在还关在牢房头咧!”   毛正刚一看是表哥姚长久,心想:“硬是撞到鬼了!才说有人坐大牢,就撞 上表哥说他婆娘关在牢房头……”   陈小芬见姚长久声音恶狠狠的,忙往毛正刚身后躲。   毛正刚说:“表、表哥,你们几个人鬼头鬼脑在府南河边上搞啥子名堂?”   姚长久火冒三丈:“搞啥子,老子几个在偷河灯!咋个?又要去报案立功?”   毛正刚一怔:“表、表哥,你硬是还在吃‘露水钱’?你晓得不晓得,报纸 上早登过:府南河边的河堤壁灯,每盏价值几百、上千元!你们偷了发财,太、 太缺德了嘛!”   姚长久破口大骂:“缺个鸡巴德?城里有钱人花天酒地,贪官贪污受贿,老 子们没办法,偷盏河灯可以卖20元钱,养婆娘娃娃!你龟儿子是城头人?是警察? 呸哟,你、你两口子还不是个揣‘暂住证’的农村‘弯弯’,装啥子正神嘛?”   毛正刚火了,也吼起来:“吔,表哥,我想到我们到底是亲戚,才好言相劝。 你乱吃黑钱,以后咋个回家见我姑妈、你的老娘?我、我就是不准你干坏事!”   三个身背贼货的姚长久同伙,又惊又吓:“你、你们两老表吼个鸡巴卵啊? 硬是要弄得翻船嗦?”   话刚出口,姚长久和毛正刚已拳打脚踢乱扭成一团,眼看就要滚进河里。陈 小芬吓得大声尖叫:“来人啊!来人啊!”   远处巡逻的治安人员闻声匆匆跑来,把姚长久等4人全抓获。警察说:“好 胆大的恶贼,你们几个家伙两小时就盗走了17盏河灯!”   被扭绑的姚长久气得想死不想活,发疯般大骂:“妈哟,丧门星婆娘,我两 口子都遭你害得惨啊!”   姚长久等 4人很快被批捕。陈小芬对毛正刚说:“我们又当了盘‘英雄’, 上了报纸,但表哥两口子都弄到‘罐罐’头泡进去啰!你姑妈还不找我们拼老 命?”   毛正刚也愁眉苦脸,抓了好一阵脑壳,叫起来:“管他妈的哟!姚长久两口 子不学好,怪哪个?老子不回老家了,就当个城里人!”他想了想,又说:“业 务越来越多,钱再挣得多,不要把我们两口子累死啰!”   陈小芬麻起胆子说:“干脆我们找几个‘丘二’,也成立个清洁公司。”   毛正刚瞪着她:“吔,婆娘,你咋个和我想到一起了!走,先去九眼桥‘人 市’找几个帮手。”   两人刚走到九眼桥,只听见有人大吼:“不好了,有人跳河自杀啦!”   府南河两岸霎时围满人。19岁的简阳农村来打工的小伙子张炬强边跑边甩 掉脚上皮鞋,纵身跳入激流中救人。毛正刚见了,也忙脱衣裤“扑通”一声跳进 河里……万莫料到,这个30多岁的“自杀”者,竟是个农村来的男疯子,长期露 宿九眼桥桥洞。疯子水性极好,没事就“自杀”恶作剧。   此时,勇敢下水救人的张炬强游到疯子跟前,不想疯子却伸手把他的头往水 下猛按,边按还边嬉笑。小伙子拼命冲出水面,又去拉他,疯子再次把他往水里 按…….如此反复三四次后,张炬强已消失不见了。毛正刚见状大惊,游去救那 小伙子,哪见踪影!接警而来的市消防支队抢险官兵驾皮艇,用长火钩在水底搜 寻10多分钟,才在桥拱底下捞起已牺牲的张矩强…….   打王   毛正刚爬上岸,见疯子又在桥洞“自娱自乐”,傻傻地冲看他的人笑。   陈小芬惊魂稍定:“该死的疯子害人!那个救人的小伙子白丢一条命。救个 疯子,还能当‘烈士’?”   围观群众都在长吁短叹,议论纷纷。毛正刚说:“为救疯子死毬啰,算啥 ‘见义勇为’嘛?老子淹死毬了,你只有当寡妇改嫁——以后少乱做好事!”   两口子随后去“人市”左挑右选,找了5个帮手,第二天起忙着去办工商执 照、租办公房子、申请电话……..忙得团团转。他们很快办起个“芬芬清洁公 司”,业务越来越忙。   这天,毛正刚拿起一张报纸从外头跑回来,兴高采烈说:“那个跳河救疯子 淹死的外地打工崽张距强,经报纸报道后,引起各界强烈反响啰!市民打进报纸 热线说:现在见义勇为的人越来越多,但英雄‘流血又流泪’的情况经常发生! 你看,《四川省保护和奖励见义勇为条例》今天出台了,张矩强这个小伙子,硬 是名正言顺成了‘救人勇士’!今后,见义勇为者都将获得法律保护和奖励,解 决医药费啦、生活困难啦…….其中有一条还说:‘农村户口可转为城镇户口’ 呢!”   陈小芬听了也很高兴,但想了想又冒出一句:“啥都好,就是‘农村户口可 转为城镇户口’这条不大对头,好像农村人口总比城里人矮三分样的,不做好事 就没得资格当城里人!不是说进城打工的人,都要有‘主人翁精神’嘛?‘主人 翁’还揣‘暂住证’本本?要见义勇为、受伤牺牲才能转户口嗦?”   毛正刚从包里掏出个小盒说:“哎呀,婆娘咧!你的问题太深沉啰,我哪搞 得懂啊?那些政府管的事都不说啦!你看,我给你买了个啥子?”   陈小芬一看,是对有珍珠坠子的小小金耳环,她眼睛都鼓大了:“毛正刚, 你干啥子?”   毛正刚说:“小芬,这半年多来,你嫁给我这个没出息的穷打工崽,不到20 岁的女娃子,天天跪在地上给人家擦地板、刷厕所,两只手都粗糙得像砂纸啰! 这下成立了小公司,钱也挣得多点啦,嘿嘿嘿,不该慰劳你一下?”   陈小芬接过小盒子,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第八章 血染风尘路   1.被“点杀”的“美人鱼”   秦翠花那天在“幺五一条街”遇上警方“扫黄”,吓得两人如惊弓之鸟样飞 逃。她和“杨贵妃”分手后,慌慌张张跑回到住处,前思后想闷了好一阵。   她心一横,对冯珠珠说:“我已经落到脏水里头,湿了鞋,还怕打湿裤子? 成都‘严打’   风声正紧,‘杨贵妃’要我干脆到九眼桥‘人市’去,让‘人串串’送我们 去州县好一点的色情场所,免得担惊受怕地当‘野猫游击队’!”   冯珠珠惊讶万分:“翠花,你以前连脱衣舞也整死不跳,咋个如今简直不怕 丢脸了?”   秦翠花怪笑一声:“珠珠,我卖也早卖了,还有啥子脸哦?破罐子破甩!”   第二天,她不顾冯珠珠的劝阻,和“杨贵妃”结伴到了“人市”上。   曾拐过田秋桂、陈小芬的“人串串”——被称为“黑三娃”的小胡子和同伙 “王老幺”,立刻寻猎物般盯上她两个。   “啊,又来了两个‘丁丁猫’……我们打伙上!”“王老幺”对“黑三娃” 低声说。   “妹儿,找工作啊?”“黑三娃” 花言巧语:“我同用工单位熟,帮你忙 嘛!”   西装革履像个老板的“王老幺”凑了上去:“妹儿,我有个哥们开个度假村 和OK厅,聘用吧台小姐和服务员,每月底薪400元,酒水还有提成!”   秦翠花冷冷地盯他俩一眼:“哥佬倌,不要唱戏啰!”   “杨贵妃”更干脆:“哥子,姐们落难了,给我们找个州县好一点卖肉的地 方!”   “黑三娃”、“王老幺”一怔:“小姐,你们还是个‘老鬼’嗦?”他两个 马上眉飞色舞:“既然小姐你们是老手,好说好说,带你们去一个捞钱多的地 方!”   “王老幺”和“黑三娃”带上秦翠花,上了辆白色面包车。   汽车飞快地出了成都,在一条国道上狂奔。既然是两相情愿,说话都“月亮 坝下耍刀——明砍”。“王老幺”对两个女子说:“公路沿线的夜总会、卡拉OK 厅本来就很多,这段时间,许多装修豪华的酒家饭庄,又冒了出来。每晚红灯绿 灯,好耀眼!好气派!啥子‘鱼美人’、‘狩猎场’之类招牌,把冷冷清清的公 路也搞得‘燥热’啰!”   秦翠花透过车窗一看:一些普通娱乐场所生意清淡,逗留门口的小姐没精打 采。   “黑三娃”说:“这些地方堂子小,客人大都被那些才冒出的高档场所弄走 了。你看嘛,哪个地方汽车打堆堆,生意就好得很!”   “杨贵妃”问:“你们送我到低档的还是高档的地方去?”   “王老幺”说:“你们是爽快人,我们也不骗你。其实只要你有本事,低档、 高档都能挣大钱!先送你们到那边镇上一家开设‘点杀美人鱼’的‘农家乐’去。 那里每晚轿车进出不断,‘幺块伍’的价格,小姐可提百分之六十,划算!”   汽车转入一条机耕道,不到1公里,便到了一座四合院,大门紧闭。   两个“人串串”叫了几声门,一个“孙二娘”般凶恶长相的中年妇女,从大 门小孔伸头瞪着三角眼狠狠张望几眼,然后按了一下小警铃。几分钟过后,两个 彪形大汉打开了大门,院内已停了10多辆轿车。   秦翠花听见老板娘正忙着对两个男人揽生意:“你们要‘点杀’啥子样式的 ‘美人鱼’嘛?我们这个地方小姐身材好、年龄小,都刚出道,嫩妹儿哦……. 你们一个个当面挑选,比皇帝选妃子还气派。我们开的农家乐在湾湾头,不容易 被公安发现,包你们安全!”      忙完了,老板娘这才回身带秦翠花两人看环境。几个人沿着楼梯上去,有间 房间房门没掩拢,里面稀脏邋遢,地上丢着避孕套、脏纸团……   一对只穿内裤的男女正在床上打情骂俏。“王老幺”伸着脑壳看了一眼,房 内男人破口大骂:“你看个狗毬?回去看你们老爸老妈嘛!”   老板娘急忙把门拉上:“你们快睡快睡!”   她回身对秦翠花说:“我们这个‘农家乐’开办近两年了,小姐平时也有四、 五十个,大多都是从九眼桥‘人市’来的,小姐每个月勤快点,小费都在5000元 以上,安逸得很!”   “杨贵妃”很想在此安营扎寨,秦翠花见老板娘满脸刁横,下搂悄悄对两个 “人串串”说:“这地方太邋遢,另去一处!”   “王老幺”也想卖个好价钱,于是车子又一阵风驰电掣,足足开了两个小时, 开到一家名为“海底世界”的豪华酒楼前停下。这是一幢漂亮堂皇的三层楼房, 还配有大停车场。经营项目写着:餐饮、娱乐、住宿、棋牌、茶楼、美容美发、 保健按摩……进得大厅,总服务台墙上挂有显示世界各地时间的时钟。   “黑三娃”对秦翠花说:“咋样?这里就像星级宾馆,总上档次了吧!”   一个大堂女经理也让他们先“熟悉环境”。   大餐厅内,几个成都来的男人正落座。酒楼娱乐部文质彬彬的李经理热情招 呼:“朋友,远道而来辛苦了。要不要找几个小姐轻松轻松?”   有个胖男人嘻皮笑脸说:“轻松?是啥子意思?”   李经理诡秘一笑:“朋友,你是明知故问啰!来这里的人都是晓得的嘛。男 人和女人在一起……还不明白嗦?哈哈!”   有个胡子巴喳的男人问:“在这里耍安不安全哟?”   “请你们一万个放心!”李经理胸膛拍得“通通”直响:“这一带,没有哪 家比这里安全。酒搂老板有后台,各方都有关系,放心!”   “你们的小姐怎么样?”几个男人色迷迷地问。   “个个都是鲜货,够得上档次的小姐才能进来。今天晚上有50多个,你们随 便挑选!”   “咋个挑又咋个耍嘛?”那些男人问。   “咋个挑?”李经理嘻嘻一笑:“上楼就晓得啰!”   李经理带那几个男人上了二楼,搂上有多套带卫生间的套房。李经理说: “你们先点菜,上了菜后我带你们去点小姐。小姐坐台一般30元一小时,今天看 你们几位够意思,小姐陪酒费就20元一小时。诸位有雅兴去开房,‘快餐’打炮 嘛,200元,房费100元;包小姐‘过夜’300元,房费200块……”   众人又来到3楼,首先看见一个类似茶坊的大房间,再上了—个裙楼,有间 玻璃房子。像个玻璃大鱼缸。透过那扇特制玻璃,秦翠花看见“大鱼缸”里还有 20 多个“美人鱼”,果然都是20岁上下,姿色出众……   李经理笑呵呵地问那几个男人:“咋样?够得上档次吧!”   几个男人兴奋地咂嘴舔舌。李经理说:“你们随便挑选,看中哪个就‘点杀’ 哪个。我们这里不像烂‘农家乐’乱拉拉扯扯。这里隔着玻璃,你们在外面可以 把小姐脸上雀斑都看得仔仔细细,而里面的小姐是看不见你们的,文明得很!”   秦翠花心头骂:“这些狗日的男人,有几个臭钱,就随意玩弄女人,龟儿子 还好意思说文明!唉,‘金鱼缸’里的女人毫无选择权,不管外面男人是老是少、 是麻子跛子、高矮胖瘦,一旦被‘点’中,只有认命!这同农村赶场的猪儿市场 有啥子区别?”   李经理显得很坦诚,对那几个男人说:“今晚的客人套房快全满了,你们要 ‘点杀美人鱼’,包房就快点。这个酒楼是去年下半年才开业的,在软件、硬件、 建设方面都上了档次,酒楼老板花高薪聘我管理。这里追求这样—种效果:猎奇、 刺激、安全。‘点杀美人鱼’的策划,就是我借鉴其它地方经验搞的!这里有吃 有喝有歌舞、娱乐,资格的‘一条龙服务’,简直是‘人间仙境’!酒楼还备有 ‘伟哥’,3 0 0元—颗,这玩意效果生猛得很,包你们干事生龙活虎!”   李经理谈笑风生地拉嫖客。这时,那个大堂女经理叫“王老幺”、“黑三 娃”、秦翠花三人下楼,当着秦翠花的面数了1600元给两个“人串串”。   “王老幺”和“黑三娃”揣好钱,对秦翠花、“杨贵妃”笑咪咪说:“两个 小姐,祝你们发大财!”   秦翠花心里无限悲哀:“妈哟,硬是被人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   “杨贵妃”脸皮虽厚,啥事都无所谓,但此时也凄凄地垂头不语。   从此,秦翠花和“杨贵妃”就留在这家“海底世界”,为“金鱼缸”里多添 了两条“美人鱼”……   酒楼娱乐部的李经理40来岁,瘦高个子,以前当过啥芝麻官,嫌油水不大, “下海”当白领。他会拉顾客,说话显得文质彬彬;对“美人鱼”们训话,却鬼 话连篇。秦翠花来的第二天,就听他训话像干部作报告:   “首先,我要讲形势。当前形势一片大好!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管小姐 的在南方叫‘妈咪’、‘爹咪’,我就是你们的‘爹咪’。酒楼小姐,也要懂特 殊服务的荤素规则。不管你们出‘荤台’、‘素台’,首先想着为酒楼、为自己 取得更大经济效益。大河有水小河满,小姐酒楼紧相连!过去的一年,是极不平 凡的一年。随着中国‘严打’色情业给我们酒楼经济带来的疲软,我们酒楼的事 业遇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但是,在酒楼黄老板的坚强领导下,发扬不屈不挠的创 业精神,我们酒楼也取得骄人业绩!中国繁荣娼盛,但也出现市场疲软。由‘叫 鸡市场’发展成为‘鸡叫市场’。各地夜总会、洗头洗脚房、花茶铺、农家乐、 街头野猫儿游击队…….都大打‘价格战’。原先顾客过夜要收500元,后来降到 300元、200元、100元、50元。甚至讨口子样的打工崽崽请女人吃两碗炸酱面、 啃个干锅盔饼饼,女人也就潇洒卖一盘啰……这严重干扰了市场正常秩序!”   七歪八倒坐在沙发上的“小姐”,挤眉弄眼嘻哈打笑:“李经理报告有水平, 要正常竞争嘛!”   李经理继续侃侃而谈:“第二,你们要对自己的职业感到光荣!如今,国营 大工厂的职工一个月最多挣上800元,而你们碰上个好主顾一次就可以挣几百元。 男人玩你们,你们也在玩男人嘛。女人嘛,当最需要钱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 自己的身体资源啰!‘裤子一松,胜过七级工’!这种行业既轻松来钱又快,还 会减少社会上强奸犯罪,所以连一些专家学者都希望政府尽快开禁呢。卖淫嫖娼, 年年都在喊‘严打’,越打越凶,弄得性病泛滥……妈的,与其遮遮掩掩,不如 正大光明设红灯区,像西方国家一样加强管理!早在80年代改革开放才开始时, 上海就有个妓女公开申请营业执照,要正儿八经从事卖淫职业,她真是中国第一 个敢吃螃蟹的妓女哟!我告诉你们:广州市政府自1979年就开始打击卖淫嫖娼活 动,那时只抓到暗娟、嫖客共49人,还枪毙了人。到1985年,被抓获色情犯罪的 达到了2000人,到了1987年6月,又猛增到11946名,其中嫖客占了4848名,国家 干部和党员就有66人。到了第二年1至4月份,共抓获党员与干部25人,比上年同 期增加79%。其中有县处级领导干部,也有中学校长,有教师、经理,也有工程 师和医生……这说明形势越来好,需要这种特殊职业嘛!连许多干部也认为,色 情业有利于招商引资、搞活经济。他们说,与其让污水到处流,污染市容,不如 修下水道,集中排污,可以考虑建立红灯区,政府还得到高额税收…… 所以嘛, 现在企业做生意、拉定单,应酬宴请时只吃喝没人领情,必须请‘三陪小姐’调 节气氛、代出嫖资,生意才谈得拢!所以,你们思想要开放,什么贞操、什么影 响都无所谓,人何必在一个模式里生活呢?天上那么多行星还各有各的轨道呢, 何况是人!更何况金钱是麻醉剂,在它的刺激下,你们既然都不是干第一次,又 能大把大把挣钱,还怕   个狗毬?”   “杨贵妃”和一些“美人鱼”拍起巴掌、怪叫声声……   李经理一脸严肃:“面对严峻的市场挑战,本人率先在酒楼实行打折优惠, 对熟客实行五五折,凡光临五次以上免费提供一次服务。你们要不折不扣执行这 个英明决策,不准强要小费,影响酒楼信誉。白眼狼式的小姐我要撵走,有的还 没出两次台,就向客人要手机要首饰……你们要搞清楚,我要对客人负责!我们 这儿也有大学生,但智商高、情商低,陪不好客人。我宁愿要情商高的打工妹! 你们不要看我和气哈,对不听招呼的小姐,我要叫人‘修理’,到时不要说我心 子黑哈……其它地方的小姐闲得打瞌睡,连月经纸也买不起,而我们这里却是车 水马龙,生意兴隆。所以,你们要加大招商引资的工作,积极搞‘身体大开发’, 要‘屁股搭台,金钱唱戏’,‘发展新客户,不忘老客户’是工作准则!”   “杨贵妃”听得脸都笑烂了,对秦翠花咬耳朵说:“他龟儿子说话好有水平 哦!”   李经理喝口矿泉水,又说:“如今客人的结构也在变化,刚开始耍小姐的, 是铲了一笔钱的‘万元户’。后来嘛,改革开放,生活好啰,饱暖思淫欲,啥子 人都会唱:‘路边的野花,不採白不採呀…..’”   他果真还一本正经咿咿呀呀唱了两句,接着又板着脸说:“如今,顾客中, 有坐‘奔驰’轿车的大老板,有衙门头捏印把子当官的‘人民公仆’,有靠戴盘 盘帽端铁饭碗吃欺头的大大小小‘杂皮’……这些都是我们老主顾、上帝。但你 们要以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要晓得,随着人民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从滚烂铁环 骑自行车的工人,到横起手背揩鼻涕的臭打工仔,都可以是顾客,也来‘打牙祭’ 风流一盘!从大学生、大学教授,到把‘一’字横起认成扁担、竖起认成树桩、 卖完红苕的农民老爷子,也可能来光顾我们这个人肉市场……所以,你们要尊老 爱幼、童叟无欺,发挥职业道德,还要苦练杀敌本领,提高业务能力、工作效率。 比如说嘛,我们酒楼的崔莺莺小姐,就吹拉弹唱十八般武艺俱全。她以前解决一 个客人要二十分钟以上,现在只要两三分钟!客人们还都夸她风情万种,夸她大 胆技术革新,比如她把‘老汉推车’改革为‘车推老汉’……我们酒楼如果评比 先进,我要发一张‘技术尖兵’的大奖状给崔莺莺小姐!”   他话没说完,“小姐”们淫笑声一片。   秦翠花皱眉头心里在说:“我的妈哟,这里简直是卖淫教唆大学!”   这里上班的“小姐”阴阳颠倒,每天睡到中午过了才起床,晚上如临大敌接 客捞钱。但这些“金鱼缸”里的“美人鱼”也有轻松之处:用不着浪费精神、口 水去拉客。被男   人“点杀”后,坐“素台”就去让男人捏屁股、揪脸蛋、灌黄汤;坐“荤 台”,就尽量施展狐狸精功夫速战速决,以利重整旗鼓迎新嫖客……如运气霉没 生意,干脆坐在“金鱼缸”里打瞌睡,或相互摆龙门阵。   这天是星期一,生意很差。二三十条“美人鱼”们闲得好无聊,在“金鱼缸” 里挖鼻孔、抠脚丫……终于,那个“技术尖兵”、身段瘦削的崔莺莺说打着呵欠 说:“妈哟,这个酒楼也没毬搞头啊勒!”   崔莺莺叫崔小莺,喜欢看书读报,常向众人摆《西厢记》里崔莺莺小姐和张 生私约西厢的事,所以“美人鱼”们都叫她崔莺莺。她是自贡人,自贡话卷舌音 特别多。莺莺小姐说话,听的人累得发慌,总觉得她嘴里衔了块鹅卵石。有次秦 翠花问她啥药避孕效果好?她一口正宗自贡话:“我吃啊勒那个药,就好啊!” 秦翠花听得着急。   “杨贵妃”是重庆妹子。重庆天气火辣,重庆人说话总是中气十足,不管是 男是女,开口像大吼大叫在吵架!她忙说:“我觉得还可以嘛,在这里少操好多 心哦!格老子我以前‘打游击战’,担惊受怕,头发都给老子弄白好多根!”   崔莺莺一撇嘴,卷着舌头说:“这‘海底世界’酒楼老板的屁眼儿也太黑咧, 四六分成。我们劳神费力地卖肉,才拿四成哟!这里的顾客杂呢,啥虚张声势、 乱冒皮皮的‘杂皮’、村干部都有,一身臭气,又舍不得多给一文小费。骚劲还 大勒啊,来一盘要弄你一两个钟头……唉,哪像以前我在城头那个‘天秀山大酒 楼’,那才算气派哟!接待的顾客好富态,一个个肚子挺得像个肥猪,只要伺候 舒服啰,四个人脑壳的百元钞票一撒就是十多张,人家眼睛都不眨一下勒!”   众“小姐”一听,嘴巴里啧啧连声。“杨贵妃”艳羡之至,脸凑过去问: “格老子好安逸!莺莺,你咋个又跑毬啰!”   崔莺莺说:“我安逸啥哟?在哪里当小姐还不都是零售,在一刀刀地割自己 身上肉卖?我认识的一个小妹子撞上个副市长,给她当二奶,才真是卖了个好价 钱勒,才趸卖得好哟!”   秦翠花吃了一惊:“给副市长当二奶?是咋个回事?”   众“小姐”全来了精神,七嘴八舌问:“给大官当二奶?肯定待遇好嘛,莺 莺,你快说是咋个回事!”   2.小打工妹奇遇副市长   崔莺莺见众人围着她急着想听,脸上好得意!她说:“这个龙门阵硬是精彩 哟!”接着,拖声曳气地讲起来。   原来,崔莺莺说“卖了好价钱”的那个妹子白丽莲,1983年1月出生在四川 省攀枝花市偏僻山村。那地方穷,她家里更寒酸,初中刚毕业后就在家做农活。 1996年5月,她才15岁,就背起个破行李包傻乎乎地到成都打工,和崔莺莺一起 在一家海鲜酒楼当端盘子的小服务员。她这才晓得:原来天地间人和人如此不同! 城头大老板随便请人吃一顿便饭,一甩就是几千元。当花花绿绿的大钞票在她面 前晃动时,她不敢仰视。她悄悄对崔莺莺:“妈哟,这些人咋个这么多钱哟!吃 顿饭,我家老爸脸朝黄土背朝天种田,十年都挣不到!我有一天能过几年这样的 日子,死了都划得着了!” 她觉得自己好卑微!   白丽莲年龄虽然小,脑壳却灵醒得很,无论同顾客、老板还是同事,都一说 一个笑,招人喜欢。酒楼大肚子王老板见她乖巧机灵、模样又俊俏逗人,对她说: “小白,你虽然才来上班没好久,我破格提拔你当大堂领班!”   白丽莲又惊又喜:“王经理,你咋个这么瞧得起我哦?”   王老板拍着她肩头说:“小白,做生意难哟!我们海鲜城虽然常有当官的和 老板来光顾,但回头客还不多。这些高消费的顾客岂止是衣食父母,简直是我老 王的祖先人咧!你人漂亮,又机灵、又会笑、又会说话,不像其他乡坝头来的女 娃子,像木头桩桩一样,一天到晚黑脸鼓嘴,瓜兮兮地伺候人,我是顾客都败胃! 提拔你,就是把那些老板啊、官员啊,伺候得舒舒服服,让那些钱多得不晓得咋 个用的龟儿子们,常来消费!”   白丽莲见王老板重用自己,恨不得冲锋陷阵去效劳。   达官贵人来吃“勾兑”餐,进店时大都昂起脑壳、挺起胸膛装正神。白丽莲 主动去陪酒、说笑话献殷勤。那些客人们几杯黄汤下肚,色心大起,见这漂亮小 丫头能说会笑,摸个脸蛋、搂下细腰、碰下乳房不但不恼,还甜甜地斜起媚眼瞟 你一眼……客人们被小美人逗得满园春色、乐不可支。   从此回头客大增,来找她取乐。海鲜酒楼生意火爆,四川有个旅游城市的副 市长李益金也“微服出游”,改名换姓地常来光顾。   小小的白丽莲陪酒献笑之间,看惯了这些达官贵人酒席中行贿受贿“勾兑” 情景,才懂得天地之间,原来是可以这样轻轻松松谈“交易”的!   副市长李益金和白丽莲的“罗曼”史,还很有些戏剧色彩。   这天,王老板悄悄对白丽莲说:“那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中年人,听说是新 加坡来华经商的大商人,但我又听说好像是个大官……你伺候、说话注意点!”   “外国老板?大官?好气派,被前呼后拥的!”   白丽莲不觉一下子矮了许多,战战兢兢端着一盆十锦海鲜亲自送上桌去。哪 晓得越怕越出事,刚走到李市长身边,双手却不争气,打摆子样抖起来,将热气 腾腾的一盆菜汤咣当一声打翻在地,油汤飞溅在那个男人笔挺的高级黑西装裤子 上……   这时,不但白丽莲如觉天塌地陷,吓得几乎双脚瘫软,连吧台边远远观察的 王老板也“啊哟”一声叫起来:“出拐啰!遭毬啰!”   李市长也烫得“哎呀,咋个搞起的?”他跳了起来,正想瞪眼发作,一看原 来是那个早把人逗得心痒的小妮子,正吓得摇摇欲坠!   李市长怜香惜玉的温情顿生,忙去搀扶脸色惨白的小领班,嘴头说:“没关 系,没关系……”他不但不恼,还让白丽莲入席坐在身边。席上食客全都灿烂笑 容,说:“没关系,我们李老板和蔼可亲,长期同普通群众打成一片的!”   白丽莲红着脸蛋歪着半边屁股坐下,李市长一扫严肃之态,笑咪咪对她说: “小白,如果你道歉有诚意,就陪我干几杯!”   远处的王老板这才拿了张餐巾揩去额上汗水,长长地吐了口气。   白丽莲见这个来头不小的先生毫无架子,好生感动。她也放开拘谨羞态,陪 李市长一杯接一杯连喝三杯酒。旁边几个奉承拍马地在旁边干吼:   “人若不喝酒,白来世上走;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小白,喝啊!”   “能喝八两喝一斤,这样的同志才放心。能喝白酒喝啤酒,这样的同志要调 走。能喝啤酒喝饮料,这样的同志不能要……小白,喝啊!”   李市长喝得兴起,有些忘形了,大声说:“小白,不要听他们官场上那些烂 ‘言子’。我两个是‘感情深,一口吞!先来喝一碗,事情才好办,交情要发展, 再来灌两碗’……喝!喝!”   小丫头几乎被灌成酒仙李太白,也迷迷糊糊地说:“我、我舍命陪君子!” 在众人嘻嘻哈哈中又喝了一杯。   饭后,李市长脸红扑扑的,意犹未尽,拖着醉醺醺的白丽莲去跳舞、摸乳亲 嘴……这一天,市长和小领班都尽欢而散。   第二天下午,白丽莲腰间传呼机突然“叽叽叽”猛叫,原来是李市长热情地 邀请她到成都豪华的喜来登酒店吃夜饭。   酒足饭饱,李市长把白丽莲请到喜来登酒店豪华包厢中,两人肩靠肩搂着喝 高级咖啡、洋酒,吃水果,柔情绵绵地聊天。   李市长说:“我从新加坡来华经商,名叫李礼。你只要和我交好朋友,听我 的话,我让你赚好多好多钱!我还要让你干一番事业,从此不低声下气去伺候人 家,自己开店当老板!”   真是喜从天降!白丽莲这个小丫头如在梦中,呆了。李市长叫她喝一杯就喝 一杯,叫她亲一下就亲一下……这晚,她陪李益金玉又喝得大醉,两人在豪华宾 馆的房间内颠鸾倒凤……   李益金“老牛吃嫩草”,风流快活后搂着娇羞可人的白丽莲,慨然许诺: “好好跟我,我马上想办法,把你把户口转到成都!还要用你的名字,买一套豪 华别墅送给你!”   她还有些不敢相信:“真、真的呀?”   李益金捧着她的娇脸说:“哪个还哄你?实话告诉你,老子是个副市长!”   “你、你硬是个大官?”白丽莲吓住了,“我老家村长都歪得像要飞起来咬 人,更不要说乡长啰……你、你是个副市长?”她心子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脸 涨得通红。   “哎呀,小宝贝!市长又啷个?还不是被你这个小东西迷住啰!”李益金甜 蜜蜜地说。   白丽莲扑在他怀里,哇地哭了起来……   李益金果然说话算数。在1999年6月,他以白丽莲的名字在成都一个高档花 园,为“小宝贝”买下一幢价值61万元、面积162平方米的豪华别墅。又只过了3 个月,李益金没费多大劲就把白丽莲的户口从川南的穷乡僻壤迁到了成都。紧接 着,财大气粗的他又花107万元,在成都西门一个小区为白丽莲买了一处旺铺。   白丽莲从一个农村来的穷打工妹摇身一变,一下子成了一家 招牌叫“娇娇 茶坊”的老板娘!   崔莺莺说到这里,“海底世界”的“美人鱼”们全惊呆了。   秦翠花痴迷地喃喃说:“这、这是真的么?”   “杨贵妃”惊咤咤叫起来:“妈哟,格老子祖坟上硬是栽得有弯弯树嗦?运 气啷个这样子好哇!老子要是遇到这样的大贵人,不要说趸卖给他,龟儿子就是 每天要我光起屁股,在床上连翻几十个斤斗,老子也干。免得像我们这样关在金 鱼缸头,钝刀子割肉,零卖都难!”   “美人鱼”们面面相觑,全都沉默。   秦翠花呆了一阵,有些不服气地说:“我总觉得她安逸得过头了!莺莺,那 白丽莲后来又咋样嘛?”   “美人鱼”也急着纷纷问:“你接着讲,白丽莲后来当老板娘,咋个了?”   崔莺莺肩膀一耸,卷起舌头说:“啥子咋个嘞?人家李市长没隔好久,又为 白丽莲买了一辆亮晃晃的白色富康车咧!”   “美人鱼”们惊叹:“哇!龟儿子硬是捏得有国家金库钥匙嗦!”   崔莺莺又颠头簸脑地讲起“打工妹奇遇”的故事来……   白丽莲傍上这样一个有钱有势的高官,真是一步登天,像在美梦中。而李市 长有了不到17岁的小美人,夜夜良宵、天天洞房,也欢乐无限……他当副市长的 那座城市离成都100多公里,好在他有的是公家豪华轿车,方便得很!每天李益 金一下班,轿车在高速公路风驰电掣,赶到成都与白丽莲在豪华餐厅享受时,成 都本地普通工人、职员,还正骑着破自行车,在拥挤不堪的马路上心急火燎地忙 着往家里赶呢。   李益金和白丽莲过夜销魂,第二天早晨,又飞车回去上班,过的真是“现代 化”的美好生活……   崔莺莺说到这里,“美人鱼”们意犹未尽,秦翠花忙说:“莺莺,你接到摆 嘛!”   崔莺莺闷了一阵,冲口而出:“哎哟,天底下的事情咧,有好安逸,就有好 恼火!男人不都骂我们‘婆娘是贱皮子欠揍’吗?这个白丽莲靠上李市长这棵大 树子,过神仙生活,日子一长,她龟儿子慢慢地有烦恼啰!我们是关在金鱼缸头 的鱼,她还说她是关在笼子头的‘金丝鸟’嘞啊!”   她又絮絮叨叨讲起来。   这个白丽莲除了李益金回成都陪她床上厮混外,平时形单影只,连个说话的 人都没有。而李益金官当得大,心眼却比针眼还小。   有次崔莺莺约着几个海鲜店的打工妹子,去看一步登天的老板娘白丽莲,说 了几句话。后来听白丽莲讲,李益金李为此事把她臭骂一顿:“你如今身份不同 啰,咋个还同那些没得档次、没得文化的人来往?不怕学坏?”   白丽莲同男打工仔来往,市长大人更闹翻天。白丽莲有了钱,时装买了一件 又一件。她为讨李益金欢心,涂脂抹粉打扮得越发娇丽迷人,却把市长大人弄得 紧张不安,说:“你打扮得狐狸精样,要去勾年轻男人嗦?算啰,今后别墅交水 电费这些事,我李益金亲自去办理。你不要和那些年轻保安小伙子搅到一起啰!”   2000年2月14日,是新世纪的第一个情人节。李益金这晚岂不风流快活!下 午就屁颠颠地赶回成都,要与小美人共架浪漫鹊桥……烛影摇红,两人说不尽的 柔情蜜意、吃不完的美酒佳淆。   李市长正和白丽莲相抱相搂飘然欲仙之际,突然门铃“叮当、叮当”猛响。 李益金去开了门,门外站了一位送花小姐,捧着一大把五彩缤纷的鲜花说:“有 位男士,要将玫瑰花送给白小姐。”   这下不得了,李益金吹胡子瞪眼睛大骂:“老子对你这样好,你还勾得有其 他男人!”   白丽莲吓得魂不附体,忙分辨:“不晓得是哪个人乱开玩笑,我、我哪会去 找其他男人嘛?”   李益金怒气冲天,将鲜花扯得稀烂,甩在地上:“你还要狡辩?哪个会买这 么贵的花来开玩笑?你狗日的不晓得好歹,情人太多,连哪个送的花都搞不醒豁 啰!你肯定和茶楼那个小白脸打工崽崽勾起了,是他送的,是不是?快给老子说 清楚!”   话音刚落, 李益金怒不可遏,一巴掌狠狠地把白丽莲打翻在地。   白丽莲腮边流血,哭叫起来:“哪个勾打工崽崽嘛?你冤枉好人!呜呜 呜……”   李益金哪容她分辨,又扑上来踢几脚。哇哇大哭的白丽莲从地上爬起来,跑 到窗子边就要跳楼。李益金怕逼出人命,这才慌了,一把扯回白丽莲。他软硬兼 施对白丽莲又哄又吓:“你不听话,对我起二心,我就不管你了,把你打回原形 ——还让你去当端盘子伺候人的遭孽打工妹!”   白丽莲最害怕的就是这一点,忙抹干眼泪鼻涕说:“人家咋个敢不听你的话 嘛?咋个敢起二心嘛?”   李益金板起脸说:“那你必须写一份‘坚决不再勾搭男人’的‘保证书’, 我才不追究情人节送花给你的事!”   白丽莲乖乖地写下一份“保证书”……   秦翠花听到这里,气乎乎地说:“他一个当市长的大人物,咋个和给刘家春 下身安贞节锁的那个江湖医生姚勇一样,动不动也让女人写保证书哦?”   “杨贵妃”怕打断崔莺莺的话头,忙说:“哎呀,臭男人哪个不是这样子? 没勾引到女人前,最害怕女人不愿当婊子,他上不了手。龟儿子一旦把女人弄到 手啰,又巴不得这女人立起贞节牌坊,只让他一个人弄……莺莺,你接到说!”   崔莺莺忙鸡啄米样点头,卷起舌头说:“杨贵妃,你说得才好咧!哪个男人 不是这样?都恨不得天底下的婆娘,都只拿给他一个人弄勒啊!而且更喜剧的, 过了不久,白丽莲才晓得,情人节小姐送花的事哟,竟然是龟儿子李市长自己设 计的闹剧咧!只因为白丽莲见李市长只把自己趸买下来,慢慢玩弄,她就闹着要 李市长和她婆娘离婚,聚她!李市长当然不愿意啰……”   秦翠花快人快语:“这个白丽莲不晓得天高地厚,谨防把脑壳想扁啰!人家 当市长的,把原配婆娘蹬了,聚一个十多岁的打工妹,还不怕因此影响自己仕 途?”   “杨贵妃”忙赞同:“白丽莲发了大财,当金丝鸟又哪点不安逸嘛?还想提 前‘转正’当正房婆娘,龟儿子啷个这样贪心哦?”   “美人鱼”们议论纷纷:“对头,对头,我们做梦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她还 不满意……白丽莲太得寸进尺啰!”   崔莺莺又接着讲起来。   李益金害怕白丽莲红杏出墙,说:“老子随便递一个眼色,就有人忙着给我 送钞票来。丽莲,你还做啥生意啊?”   他不要她再当茶室老板娘,一心一意关在豪华别墅里过“金丝鸟”日子。白 丽莲闷得实在恼火,想出去逛街、买东西,必须向市长大人打电话请假:“我出 去一个钟头,就到超市逛逛嘛!”   李益金声音严肃地在电话中说:“一个小时后,准时回来!你写过保证书, 你又忘了吗?”   于是,白丽莲做贼一样,匆匆忙忙出去走一圈,回家后必须又打电话马上 “销假”:“人家回来了哈!”   李益金神通广大,又偷偷让人在白丽莲寝室里安装高级微型摄像机。这样, 白丽莲的一举一动全在他监视中。   白丽莲后来晓得有摄像机监视,实在难以忍受,扑通一声跪在李益金面前, 哭着求情:“我再也不敢要和你结婚了,你饶我吧,不要再这样子折磨我啦!”   李益金把她一把扯起来,笑着慢慢说:“哪个折磨你?我这是爱你嘛!”   白丽莲被李益金“爱”得要发疯了!在情人节“送花事件”后3个多月的 2000年5月29日,白丽莲给爹妈和李益金分别写下两封遗书。   晚上,李益金回到别墅。   白丽莲从厨房端来为李益金做的饭菜,给他敬酒、拈菜。她见李益金吃得心 满意足,就又跪下来哀求道:“我实在不想这样,过坐牢房一样的日子……你放 我出去,我要到茶房工作、去打工、去扫地端盘子伺候人……我求求你啊!”   她一边哇哇大哭,一边用手打头,指甲把自己额头都戳出血来。   李益金两眼圆鼓瞪着她说:“你想走?你想获得自由?老子对你这样好,在 你身上花了这么多心血……好嘛好嘛,你赔老子20万元损失,老子就放你走人!”   说完,他砰地关门要扬长而去。白丽莲又绝望又伤心,发疯一样哭喊着端起 酒杯,把一包安眠药啯地吞进喉咙里。接着,她抓起餐桌上的水果刀子狂割自己 手腕……李益金听屋里哭闹得厉害,开门进来,见白丽莲的寻死场面,也吓了一 大跳,慌忙叫司机把白丽莲送进医院医院急救……   3.贪官比妓女还不要脸   崔莺莺讲到这里,“金鱼缸”里的“美人鱼”们全“哇”的声叫起来,七嘴 八舌问:“白丽莲死毬啰?”   崔莺莺叹声气,用自贡方言卷起舌头说:“死毬啰,倒好啰!瓜婆娘弄得倒 死不活,一年都没回过神来!”   “杨贵妃”瘪着嘴巴说:“倒死不活也划得着嘛!住高级别墅、开富康轿车、 钞票垫枕头……她还要啷个?我们陪吃、陪笑,还要叉胯卖屄,又能挣几个小 费?”   秦翠花也说:“是嘛,要说卖,她也只卖给李市长一个人!哪像我以前,遭 李滚龙强奸,又被贾德雄那龟儿子一个人弄了好几个月,还倒被骗去一万多元的 血泪钱!”   崔莺莺瞟她一眼,隔好一阵长叹一声说:“你们也不要太羡慕这个白丽莲啰! 唉,当初老娘也就是太羡慕她咧,不安心再在海鲜酒楼端盘子,每个月挣三四百 元伺候人,糊里糊涂下水干起这一行……不久才晓得,那个龟儿子李市长,后来 因为贪污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遭毬!”   “金鱼缸”里的“美人鱼”们又全“哇”的声,惊诧诧地尖叫:“那白丽莲 又咋个啰?”   崔莺莺说:“李市长被四川省检察院立案侦查后不久,白丽莲的别墅、小车, 通通被没收毬!白丽莲做了场白日美梦,可怜兮兮地去租了一间破房子,一个人 过日子。这时候自由啰,也遭孽啰!李市长的家里人还撵上门来大骂:‘就是你 这个狐狸精勾引男人,害人’!尤其恼火的,白丽莲这时才发现,肚皮头怀崽儿 都3个月啰……”   “啊哟,她也怀娃娃啦?”秦翠花惊讶不已,忙问:“那她又咋个办呢?”   崔莺莺卷起舌头说:“咋办?凉办!她还回那个穷得要命的老家嗦?她傍了 个全国闻名的大贪官,如果回老家去,她老妈、她老汉没沾多少光,说不定还要 受牵连咧!她飘来飘去到四川雅安市,去一个老板公司打工,在办公室做事情。 她害怕饭碗打烂,上班展劲得很咧!一个月老板就给她加工资。哪晓得这时候她 运气又霉得起东瓜灰啰,老板娘说她勾引自己的男人,处处和她作对。更要命的 是,她给大贪官李益金当过‘二奶’的消息不久传遍公司!大家都对她指指戳戳, 说她的坏话。她想不开,一气之下喝农药敌敌畏自杀,幸好被人发现,把小命救 啰!后来,她只好在雅安郊区租了间农民房子住下来。身上钱快用完,她好去挖 一些农民都不要的烂菜填肚子。这时候,她只想让肚皮头的崽儿快生出来!”   秦翠花忙问:“娃娃生出来啰?”   崔莺莺点头说:“生出来了——干疮子!不久后,她在报上看到消息:‘中 级法院以受贿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李益金死刑’!她一头栽倒在地, 被农民送进医院,肚皮头娃娃嘛,也就光荣牺牲毬啰!”   “美人鱼”们“啊嗬”一声说:“白丽莲硬是做了场黄粱美梦嗦?”   秦翠花忙问:“那后来呢?”   崔莺莺长叹一声:“我听人讲,她倒死不活地过了段日子,不久离开雅安, 到广东踏上打工去毬!唉,其实她也是受害者,贪官才万恶!”   “杨贵妃”两眼瞪天,怅然若失骂了一句:“莺莺,你硬是在说大爷个毬! 闹了半天,龟儿子白丽莲竹篮打水一场空,害得老娘猫咬尿泡,也空欢喜一场!”   秦翠花叹了口气说:“这个李益金虽然是大贪官,但总算真爱白丽莲。不像 我碰上的骗子贾德雄!”   崔莺莺瘪着薄薄小嘴说:“李益金更是个情场大骗子,哪有啥子真爱!他才 当区长时,就勾引了一个姓曾的女子。他后来当市上交通局局长,又把姓曾的好 同学程娟拐到手。程娟比姓曾的漂亮,李益金为长期霸占陈娟,就设计拆散她的 家庭,向陈下跪许诺说:‘你离婚吧,我永远爱你一个人!’陈娟硬是离了婚, 李益金利用职权将她调到局里上班。还听说他花巨资为两个婆娘各买一套住房, 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李益金睡了楼上睡楼下,两个‘同学’也从不争风吃醋 咧……李升官当上副市长后,有一回程娟跟踪到成都,才发现他有了16岁的白丽 莲,又有新‘家’,气得上吊抹喉,李益金费好大劲才按平这场风波!李益金在 成都包养的情妇中,还有空姐、歌舞团女演员和在校女大学生。更滑稽的是,李 益金为对付多个‘二奶’,弄得肾虚腰痛的,身体拖垮毬啰。有一天在大会主席 台上,他哈欠连天,双眼布满血丝丝。同事劝他注意身体,他一本正经说:‘为 了革命工作,唉,天天打夜战啊!’这大色鬼还多次受到表扬咧!”   秦翠花怒容满面地说:“这该砍脑壳的贪官,咋个官还越当越大嘛?”   崔莺莺说:“这龟儿子会伪装嘛!听人说,有次他应邀去军分区施工现场指 导工作,中午分区宋司令请他吃乐山有名的西霸豆腐,6人一共才吃了100多元钱。 这个李副市长得知花了100多元,当场非常严肃地批评说:‘我这人一点不讲究, 我车上只有两样东西:矿泉水和饼干。饿了,胡乱吃几口照样干工作。老宋啊, 军分区经费那么紧,你何苦这样铺张浪费嘛。我们作为党的干部,要节约。我这 人从来不讲排场,下不为例哟。’弄得请客的面红耳赤,都以为这龟儿子是个难 得的清官勒啊!”   秦翠花说:“天底下竟然还有比我们还不要脸的人——硬是又要当婊子又要 立牌坊!”   崔莺莺一拍巴掌:“翠花骂得好!我后来看报纸上说,这个‘清官’事发后, 查出他受贿索贿816万元,另有278万元人民币、美元9万多不能说明合法来源…… 难怪龟儿子在女人身上大把大把花钱,眼睛都不眨一下!”   “美人鱼”们七嘴八舌大骂。   一个的仪陇县来的妹子外号叫“嫩豆腐”,气愤地说:“贪官硬是比我们妓 女还不要脸,一边贪,一边厚起脸皮大唱‘廉政歌’!我看报上说,河南有个市 的地税局副局长卫某某,被说成清官,他平时最爱挣起喉咙说:‘生命是党给的, 我要拼命给党干!’他被立案查处时,反映他‘廉洁’事迹的小品还还在巡回演 出呢!这才是世界上最幽默的喜剧小品哟!河南省还接连有三任交通厅长,一个 比一个贪,说大话却一个比一个本事大!首任厅长曾锦城不管大会小会就说: ‘一个副市长给我送一万元,我非常生气,骂他说,我就值一万元?有人送给我 一条香烟,我发现里面有一万元,立刻让他拿走!’他还咬破手指给省委写血书: ‘我以一个党员的名义向组织保证,绝不收人家的一分钱,坚决维护党的形 象……’ 我日他妈,这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作法,好恶心!好麻肉!报上 说,就是此人,在被纪检部门审查的7个月期间,就受贿8万元!第二任交通厅长 张坤桐上任就说:‘让廉政在全省高速公路上延伸!’他装成拒收礼品,说: ‘这不是礼品,而是糖衣炮弹!’事后查明,龟儿子任职期间挪用公款10万元、 受贿68万元人民币,还有4万美元……第三任交通厅长石发亮的名言更吓人: ‘一个廉字值千金!不义之财分文不取,人情工程一项不上!’但不多久,他做 了一笔大交易。一个价值6400万元人民币的高速公路标段中标后,回扣是400万 元。贪官、海南省东方市原市委书记戚火贵,案发后竟然信誓旦旦至死不忘‘对 党的感情’……”   崔莺莺说:“你说的是这些贪官说大话,还有装穷、不服气的!武汉市城市 管理执法局原局长明九斤,平常穿着破袜子,甚至连住房也未装修,被说成‘廉 政局长’,因涉嫌受贿47万余元被武汉市检察院提起公诉。受贿153万余元的山 东省政协原副主席潘广田被判处无期徒刑,多次说:“比我受贿数额大的人多的 是,为什么要抓我?我想不通,不想活了!’也有些罪大恶极的贪官,没栽时恶 得像狼,在铁窗里忏悔了! 胡长清啦李真啦等等等等,讲起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全在蒙人,你可以气得发疯。像江西省原副省长胡长清这样忏悔:‘我忘记了自 己是一个共产党员,把自己混同于一个普通群众。”这是人话吗?把自己等同于 普通群众,就会堕落?这不是往老百姓脑袋上泼脏水吗?公安部原副部长李纪周 在《我的悔罪书》中写道:‘长期放松了政治学习,工作上还是埋头苦干的。’ 龟儿子是忏悔还是在摆功?他埋头苦干的是啥子?是反走私还是大搞走私?啊, 河北大贪李真,临死前还提什么‘反腐建议’,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啊勒!”   秦翠花叫起来:“妈哟,这些贪官的表演,连高明的演员都甘拜下风!这些 龟儿子贪了这么多钱,农民辛苦一年才挣多少钱?”   崔莺莺平时最爱看书读报,她说:“报上说过咧,全国现在有八九亿农民, 有18亿亩耕地,人均平均二亩。我们这些农村来的还弄不清楚嗦?风调雨顺,每 亩产粮食一千斤,两亩地每年也就七八百元。喂猪喂鸡,每年也不过收入两三百 元。现在,化肥、农药啥子东西都在涨价,各种税费提高了10多倍。只有一样基 本上不涨价,甚至还降价,那就是农民辛辛苦苦种的粮食!所以湖北省监利县棋 盘乡有个种田能手李开明,对原乡党委书记李昌诉苦说:他1999年种地18.3亩, 收粮1.8万斤,种田开支和税费6000多元。他家现库存1.1万斤粮,苦求以远低于 国家保护价的每斤3角5分出售,粮食收购部门仍以没有仓库为由拒绝。算来算去, 他1999年的种田,还倒赊本!种田能手都这样子,还用说普通农民?李开明痛苦 惨了,说:‘打死我也不种田了’!李昌平后来写了本书《我向总理说实话》, 畅销呢!”   “美人鱼”们异口同声:“唉,农民太遭孽啰,不然咋都朝城里跑?”   “杨贵妃”惊诧诧地说:“准你乱朝城头跑?到城里打工要你亮证件,啥子 《外出人员务工登记卡》、《外出人员计划生育证》、《暂住证》、《外来人员 婚育证》、《就业证》、《健康证》……这个证那个证,还不是鸡脚杆上剐油, 在农民身上榨钱?”   崔莺莺叹了口气:“是哟,跑进城当民工,还是遭孽!我兄弟就在建筑工地 当民工,每个月累死累活最多挣600多元。他为了要我多给老家爸妈寄点钱,给 我寄的信中就夹了张他记的流水帐!”   崔莺莺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美人鱼”们围上来看稀奇。只见上面字迹潦 草地写着:本月收入:全部工资(包括夜班、加班)562元。   支出:房租50元(4个人合租了一间房),管理费20元(街道收的,包括10 块钱的暂   住费)。吃伙食费140元(早饭1块,中饭4块,管饱不管好的那种),买菜 我出了30元(4个人每天轮流买菜,一起做夜饭吃),买米15元。日用30元(包 括油、盐、纸、肥皂等)。买烟20元(2块钱一包的那种,3天抽一包烟)。通讯 费17元(包括每月10块钱传呼台服务费)。交通费;3元(日常交通基本靠走)。 给老家寄钱交农业税100元。自己看病花去56元(抬水泥板指头压伤,工地不 管)。意外支出60元(有两次为了抢活横穿马路被罚款10元,一次挑东西碰着了 城头“操哥”,被敲诈了50块洗衣费)……   崔莺莺说:“我那兄弟才18岁咧,小时营养不良生过病,如今身子比我还单 薄!你们看,他出来打工,除了开销,有啥子剩的?其他民工,情况都差不多。”   “美人鱼”们说:“那你咋办?”   崔莺莺一抹眼泪说:“我老家爸妈年老多病,就盼着我们姐弟两个寄钱回去 交农业税、过日子。我兄弟看见我打扮得好,以为我好有出息呢!他有时打电话 和我吵,我又不好说自己在不要脸卖淫,哭着骂他小伙子没出息……唉,我能咋 办?只有多卖嘛,但想卖有时又没得人买啊!”   “美人鱼”们各人触动心事,全都默然。   隔了好一阵,秦翠花才愤愤说:“我听说单成都就有上百万农村进城打工的, 全国民工怕有好上亿吧?农民和农村打工的这么穷,贪官那么富,妈哟,这不是 剥削压迫劳动人民,又是啥子?政府就是要多处理这些贪官污吏才行!”   崔莺莺说:“是哟,这些贪官污吏饱暖思淫欲,一边捞取钱财,一边寻花问 柳。报上不还说过,在被查处的贪官污吏中95%的人有情妇,60%以上的人‘包 二奶’!而且情妇数量要多、花样要新、年龄要小、品位要高咧。我还看过一张 报纸,说原南京市公安局车管所长查贵今就说过‘古有金陵十二钗,我则有十三 钗’,他玩女人可以三年不回家睡觉,花在野女人身上的钱多达70万元,江苏巨 贪徐其耀、湖北巨贪张二江情妇多得自己都数不清!还有个深圳市沙井信用主任 邓宝驹,不到三年的时间内,挪用、侵吞公款2.3亿,他不仅包养‘二奶’,还 有‘三奶’、‘四奶’和‘五奶’呢。案发后,邓宝驹从认识‘五奶’小青,到 亡命外逃近800天,总共花在小青身上的钱多达1840万元,平均每天2.3万 元……”   秦翠花眼睛瞪得圆圆的:“哎哟,我的祖先人!我家头种田一年收入才几百 元,他一天用脱两万多?”   崔莺莺叹气说:“是嘛,贪官污吏钱多得用不完,才大玩女人哦!那个李益 金有次在报上看到有个贪官包养‘三陪女’,他还藐视地说:‘品位怎么这么 低!’所以他又在成都勾引一个能歌善舞的高校女大学生江萍。两人睡第一次后, 李益金拿出5万元作见面礼,并要江萍保证只服侍他一个人!据他的情人后交代, 这龟儿子每次外出,皮包里都装着不少于5万元的嫖资。究竟玩弄过多少女人, 他自己都无法说清……唉,嫖一夜5万元,我兄弟这些当民工的,十年都挣不倒 咧……”   “杨贵妃”也听呆了,悻悻地说:“依那龟儿子的意思,我们这些姐儿妹子, 连当‘二奶’的资格都没毬得啰!唉,老娘也只好安下心来,老老实实泡在这个 金鱼缸缸头,遭男人‘点杀’慢慢卖啰……”   秦翠花煞时觉得心灰意懒之极,讷讷自言自语:“活人硬是没啥意思,还不 如死了算毬啰!”   4.破罐子破摔苦接客   新的一个星期又开始了。秦翠花已很麻木,破罐子破摔,有种过一天算一天 的感觉。   星期一,天气晴朗,开局她却感到霉气。一个开养鸡场的农民老板进城卖完 肥鸡、鸡蛋,回家路上顺便风流一夜。身上沾满鸡毛的鸡老板生怕吃亏,呆头呆 脑的在“金鱼缸”外头足足站了半个小时,眼睛都瞅花了才下决心“点杀”了秦 翠花。   秦翠花皱着眉头,不冷不热地对这个50多岁、矮个子黄脸皮的鸡老板说: “帅哥,你身上咋个有鸡屎味?”   鸡老板马着脸硬梆梆地说:“老子全靠身上巴满了鸡屎味,才能够到这里 ‘玩格’!”说完把秦翠花抱起来往床上一甩,报复似地狠弄起来……   第二天他拍屁股走后,秦翠花觉得才从鸡窝里钻出,洗了三次澡!   星期二是阴天,她意外的接了一个大学生。   这小子大约也就20多岁,眉清目秀的长得很帅,大大方方操着京片子对秦翠 花说:“我从河北到成都读大学的。咱老爸开大餐馆,每个月给咱寄两三仟元生 活费!不瞒你这小妞,咱读初三就在咱家附近的卡拉OK厅泡妞了!现在的大学生 真是苦啊,荷尔蒙旺盛、青春痘最多的时候,没女人睡觉!找女同学又拖泥带水 浪费时间,要睡觉又没地方--他妈的大学体制真的是该改一改了!”   秦翠花很喜欢他,有心让他快乐,使出了浑身解数。   他发泄得高兴,完事后多给了200块钱。秦翠花依依不舍说:“同学,你还 来哈!”   谁知这小子蹦出一句:“再来,咱也不一定找你呀,咱要再玩新鲜的妞!” 秦翠花气得七窍生烟。   星期三,晴天。秦翠花又很倒霉,接了一个70多岁的老头,满头白发。听说 他是什么局退休下来的,儿子也很有权有势。这老头常到酒楼嫖20来岁的“美人 鱼”。秦翠花心头骂:“龟 儿子棺材板板都咚咚敲响的人了,还整天想这个东 西。”   她忍住厌恶,强笑着说:“老人家,你比我爷爷年纪还大,还朝这些地方跑 哦?”   那老头有些不好意思,摸着胡子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年纪又 有好大?古时候彭祖活了800年,讨了几百个老婆,最后讨的老婆才十几岁,岂 止是爷爷,简直是她老祖宗呢!何况现在不是有顺口溜吗?‘坐的是‘现代’— —汽车!喝的是蓝带——啤酒!   搂的是下一代——三陪!’”   秦翠花倒无话对答这老淫棍。   这老头胡子长,却宝刀未老,像要论证他不老似的,在秦翠花身上折腾了半 天,兴奋得嘴里不停的嘟囔,憨口水流了秦翠花一脸……完事后,秦翠花也不管 李经理不准多要小费的命令,估倒精疲力竭的老人家多给了100元。   星期四,多云转阴。秦翠花又怕有生意,又怕没生意。   等到半夜,一个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点杀”了他。   秦翠花听说他是个啥地方的乡长,穿得西装革履,很有气派、挺着个“腐败 肚”。他进房间就哇哇大吐,秦翠花捏着鼻子给他喝水、扫地……乡长肥猪样呼 呼大睡。   秦翠花想不过,打开他的黑色手提包,里头一大扎百元钞票,还有人家送给 他的金戒指。秦翠花本想多偷,害怕惹祸,只偷了500元。乡长天亮才苏醒,迷 迷糊糊问身边的秦翠花:“昨晚上我弄你没有?”   秦翠花哄他:“哎呀,你喝醉了,骚劲好大哦,弄了人家几回!”   乡长说:“我是说今天咋个周身稀溜 火巴 !不能再弄你了,今天中午乡镇 企业的老板还要请我赴宴呢!”说完,梳头洗脸穿衣,人模狗样地夹着提包匆匆 走了。   秦翠花背后小声咒骂:“去吃去喝,不要钱的酒饭,你龟儿子今天就要吃得 胃穿孔!”   她正庆幸今天身子可休息一天了,哪晓得李经理跑进屋,要同秦翠花“耍一 下”。   这个李经理近水楼台先得月,无论啥时候,只要骚兴一发,拉个“美人鱼” 就干事。“金鱼缸”里的“美人鱼”,几乎被他弄遍……“杨贵妃”对秦翠花说 过:“管小姐的在南方叫‘妈咪’、‘爹咪’,其实就是‘老鸨’,哪个敢不拿 给他龟儿子白弄哦?”   秦翠花不敢拒绝,任他扯下裤子发泄。好在李经理天天在花丛中,速战速决 不拖时间,公鸡踩蛋一般扑楞几下子,提起裤子去忙事,一般人还以为他只是上 了趟厕所呢……   星期五,天下小雨。秦翠花心情也不好,但是没有办法,生意还是要做。   突然李经理跑来,把她吓了一大跳,以为偷500元的事被那乡长发现了!   李经理对她说:“管这一带治安的那个老曾看上你了,你要伺候‘巴式’, 但不要多说话。他毛了,我们酒楼要倒霉!”   秦翠花这才放下心来,鼓着嘴说:“我最恨这些违法乱纪戴盘盘帽子的!这 些龟儿子最不好伺候了,脾气大、又白弄,小费都不能挣一文!”   李经理拍拍她肩头说:“你们被白弄,酒楼还要陪笑脸倒贴酒菜,老子都厌 烦这些吃恶钱的,这几爷子比《抓壮丁》中王保长、卢队长还凶、还不要脸!有 啥子办法呢?”   他说着掏出个笔记本说:“你看,这里有白吃、白弄、打白条的账。2月20 日,文化站站长蒋大明等3人‘工作会议’消费一次,共应付3600元;2月27日, 镇书记王久旦等2人‘工作餐’一次,共应付2650元;3月7日,‘纠风办’主任 陈严旺等5人,‘工作会议’一次,共应付5890元……”   秦翠花见他哗啦啦地翻着笔记本,问道:“你为啥子不让他们付现钱?”   李经理大声说:“耗子还敢向歪猫讲理?这些龟儿子肯打张白条子,让我好 给黄老板   交待,就算是给我天大的面子啰!”   “这种白条他们也敢打?”秦翠花惊奇之极,杏眼瞪得大大的。   李经理笑笑说:“人家怕啥子?他们打条子时都说:‘这是个人行为,与政 府无关哈!’   未必我还敢去同他们‘掰手劲’嗦?”   秦翠花脸都气青了,愤愤然说:“好一个个人行为!这些当权者乱打白条嫖 我们,管文化的如此管理‘文化市场’,做思想政治工作的竟如此当‘镇书记’, ‘纠风办’来搂着小姐过夜检查‘违法乱纪’…… 妈哟,这世界不是乱套啰!”   李经理见秦翠花气得很,忙说:“我们要吃这碗饭,就要巴结这些臭虾子。 得罪他们,连我的饭碗也保不住……翠花,你不要急。你的小费嘛,酒楼出!”   秦翠花说:“我看报纸上说,政府始终都在坚决打击参与经营文化娱乐场所, 并为色情、赌博、吸贩毒等违法犯罪活动提供保护的各执法单位人员和公安民 警……这些龟儿子咋个还顶风作案?也不怕玷污大沿帽子上的国徽?”   李经理嘻皮笑脸说:“翠花,你说这话就是瓜婆娘啰!真正打击干净了,你、 我、酒楼黄老板,挣个狗屁钱?,色情娱乐业之所以越来越火爆,就是同这些权 贵及执法人员参与和   变相参与有直接的原因。这些人或入股、或委派亲属介入经营,或提供保护 伞充当后台老板……一有风吹草动,人家通风报信、招呼庇护,所以才繁荣娼盛 嘛!”   秦翠花不服气,气得杏眼圆睁:“报上常说,干部参与卖淫嫖娼,是关系到 国家政权建设的重大政治问题。 连西方国家,政府官员嫖娼也要挨臭骂、要辞 职下台,连克林顿在办公室和啥子‘害瘟死鸡’婆娘乱搞,都弄得臭不可闻!我 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党政官员利用权力、公款嫖娼,这是不是严重腐败?”   李经理揪了下她脸蛋,嘻嘻一笑:“你这些话,简直是作报告——可惜你又 不是‘纪检’部门当官的。莫忘了,你都是‘严打’对象咧!”   秦翠花像挨了一闷棒,自己骂自己:“妈哟,也不屙泡尿照照自己!老娘硬 是忘了自己是‘三陪’娼妓啰……”   晚上,酒足饭饱、一脸横肉的老曾来嫖秦翠花。他一进屋往床上一挺,大大 咧咧吩咐:“这几天工作太累了,放松一下。小妹儿,来给我捶打按摩一下!”   秦翠花忍气吞声去按摩。老曾问道:“今天你有几个客人了?”   秦翠花懒懒地说:“你是第一个。”   嫖客通常都这样问小姐。秦翠花这天确实是第一次接客,但即便不是第一次, 她也会这样说的。因为嫖客巴不得嫖处女,但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处女供他嫖?只 好退而求其次,至少希望今天自己是第一个。“小姐”当然也希望能满足嫖客的 这种虚荣心。   老曾吐着烟圈,盯着秦翠花说:“你的话老子才不信呢——今天是周末,酒 搂生意这么兴旺!”   要换成其他人,秦翠花打个哈哈也就解释了。这时她偏立起眉毛说:“你们 这些人真怪。要问嘛,就要信人家的话嘛。告诉你,你又不信。还问个铲铲?”   老曾有些不高兴了:“吔,你这个小姐还有些脾气嘛!你晓得我是干啥子 的?”   秦翠花也不按摩捶打了,盯着他说:“我们当‘小姐’的,只晓得伺侯人家, 哪去管人家干啥子哦?再说,到这里耍小姐的,还有啥子好人?未必国家干部、 执法人员还会到这里来违法乱纪嗦?”   老曾明晓得秦翠花话中带刺,又无话可说,隔一阵气呼呼地威胁说:“你要 想在这一带吃这碗饭,不要忘了自己是卖肉的‘小姐’,不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 姐,耍不得脾气!”   秦翠花一撇嘴说:“你都晓得我们是下溅卖肉的,叫化子变讨口子,不能在 这一带吃这碗饭,就走嘛!”   老曾勃然大怒,一下跃了起来,吼道:“‘就走嘛’?--你想得安逸!老 子马上叫人来拘你,你信不信?”   依秦翠花钢强性格,好想也跳起来吼一句:“老娘不怕!”   但她一转念头,想了个恶作剧的主意,于是装得害怕样子,去抱着老曾,娇 滴滴说:“哎呀,你咋这么歪哟?你问人家今天接了几个客啰?人家怕你不高兴, 说你是第一个,你又不信。那我就给你讲实话嘛,你不要再鼓起牛卵子眼睛吓人 哈!”   秦翠花把他扶在床上,紧靠他躺下,手在他身子下乱摸。   老曾被她摸得动了淫兴,火气消了,说:“老子吓你一个卖肉的小姐有鸡巴 用处?”   秦翠花说:“你既然想听真话,人家就说真话嘛——今天我都接了五回客 啰!”   老曾问:“都搞了那事?”   秦翠花装疯卖傻:“搞啥事哟?”   老曾急了:“是出素台,还是出荤台?男人都弄了你?”   秦翠花装得不好意思:“唉呀,你都是男人,还不懂嗦?男人花那么多精力、 票子到这里来,不弄人,到这里出家当和尚?”   老曾大失所望。秦翠花又装得很真诚地说:“我、我不想害你,我下面最近 得了性病!”   老曾跳下床来:“你说的是老实话?”   秦翠花装得可怜巴巴地说:“我晓得你是这一带的歪人,人家还敢骗你嗦? 不过不要紧的,我能伺候你的!来嘛,我们上床去嘛!”说着,扑上来拥抱老曾。   老曾悻悻地瞪着俏丽的秦翠花,猛地一把推开她,吼道:“你今天都遭5个 男人弄过,又有性病,叫老子刷脏马桶咋个?烂婆娘,你想害老子?你给老子爬 远些啊!”   老曾摔门扬长而去,气咻咻地另找李经理换小姐去了。   秦翠花被他推倒在地,屁股摔得精痛。她半天才挣扎站起来,叉腰狠狠骂道: “家头有婆娘你不弄,出来吃不要钱的野食——政府迟早要收拾你们这些违法乱 纪的龟儿子!”   第二天,李经理埋怨秦翠花说:“你脾气硬是古怪,把老曾屎都气出来啰! 幸好我另安排崔莺莺和杨贵妃一肥一瘦两个人,去伺候他一夜,才没惹祸事!”   秦翠花鼓起眼睛说:“龟儿子腐败分子,还想不要钱嫖处女,这口气我忍不 下!”   李经理说:“男人哪个不想嫖处女?嘿嘿,有个县医保局长刘文凯这两天就 来找我。这龟儿子有后台、又有实权、又有钱,对‘开处’上了瘾!他去八仙楼 洗脚城玩时,16岁的打工妹顾某某给他洗脚。他问顾‘是不是处女’?人家说是, 刘文凯就提出拿1万元给顾‘开处’……今年3月一个下午,他约顾到某宾馆开 房,进房后给顾1万元和手机一个。之后,这龟儿子又叫顾‘再找一个处女’。 姓顾的打工妹对16岁的小赵讲了此事,把小赵也说动了。5月29日,刘文凯 把小赵带到自己租用房内,又给赵1万元‘开了处’!这龟儿子如今又来找我, 还要找个处女‘开处’,他仍出1万元!今天介绍你和杨贵妃来的‘人串串’王 老幺他们,就要给我送货来!”   此处插图   0805.2008年12月20日,四川宜宾县国税局白花分局长卢玉敏,以6000元价 格“开处”费,奸污14岁学生何某。案发被行政拘留15日并处罚金5000元、开除 公职、党籍,引起全国舆论强烈关注。图片来源:见四川新闻网、中华网及各种 报纸。   秦翠花吃了一惊,怒火中烧咬牙说:“国库钥匙是这些人捏着的?一万元嫖 个处女,嫖一个又一个!李经理,你伤天害理的缺德事不要干得太多啰,谨防生 个娃娃没得屁眼儿!”   李经理嘻皮笑脸说:“妈哟,俗话说:‘讨人嫌,活万年’。女人嘛,都像 你一样,早迟还不是被男人弄?我找男人给她‘开处’,让她一夜就挣一两千元, 正是积德做好事哟!翠花,你样子长得好,就是脾气太怪。我让你去医院做个处 女膜修补术,也装处女去哄男人!”   秦翠花瞪他一眼:“我还能装处女?”   李经理一本正经说:“咋个不能?我让好几个小姐‘返老还童’过!以前这 里有个外号叫薛宝钗的小姐,最会逢场作戏,她至少当过十回‘处女’,去哄男 人‘开处’。我让她去成都医院作处女膜修补术。医院敲竹杠,一般要收三、五 千元。我找熟人王医生,收费才一两千左右。王医生对我讲,10年前,成都只 有四五家大医院才有这个手术,如今大小医院、诊所,总数不下200家都在吃 这个钱, 每年人造‘处女’两千多人次!有些‘三陪小姐’已当过数十回‘处 女’了!”   秦翠花惊讶地说:“真能恢复成‘处女’呀?”   李经理嬉皮笑脸说:“这有啥子嘛?王医生讲,处女膜修补术是妇科手术中 最简单的,风险最小,一般先打点麻药,再用价值50元到几百元不等的国产或 进口的修补线一根、1元钱左右的针头一个……加上医生的手艺钱,做一个人造 ‘处女’的成本费大多在一千元以内。医院抓住女人不好在这个隐私手术讨价还 价的心理,黑起心子硬宰三五千!”   秦翠花充满希望地问:“像我这样的人,能不能恢复成真正处女,改邪归正 再好好作人?”   李经理扑嗤一声笑了:“你这样的‘三陪女’,火车都开得进去啰,还想恢 复成真正处女?不过去把那破门帘子勉强缝一缝,‘开处’时见点鲜血,哄那些 病得拐了想‘开处’的嫖客!”   秦翠花一下子像泄气的皮球,气愤地说:“尽说些屁话!你既然说老娘坏得 火车、汽车都开得进去啰,还补那破门帘子捞毬哦?何必又拿给你当成诱饵去骗 人!”   李经理见秦翠花娇嗔气愤模样分外逗人,就又想“公鸡踩蛋”……两个人正 拉拉扯扯,有人外头叫:“李经理,‘人串串’送‘货’来啰!”   李经理忙理好头发、扎好领带跑出去。   秦翠花心想:“李经理龟儿子,看起来斯斯文文,其实和‘飞天剧团’那个 李滚龙一样,也是专门拖人下水的混蛋!去看看‘人串串’又把啥妹儿骗来了?”   5.令人悲哀的“烈女跳楼”   她走到3楼的玻璃房中,心里陡然一沉,只见这“金鱼缸”里又添了条“美 人鱼”:一个扎着两只小辫子、穿着蓝色旧衬衣的村姑,不过十六七岁,正手脚 无措怯生生地站着。   李经理正笑咪咪地劝说:“你是四川南江县的,我老家就离那里不远,未必 还整你这个老乡嗦?你不是说,大哥从山上滚下来脚杆断了,家里等着钱给他接 断脚杆?来酒楼打杂能挣几个钱?当‘三陪小姐’好,白天陪客人吃‘快餐’, 晚上陪客人‘包夜’,统一由酒楼老板安排业务,你每天能挣一两百元!”   那姑娘十分单纯,不晓得“快餐”、“包夜”是啥子,埋头说:“从九眼桥 带我来的那两个叔叔说,介绍我到这里餐厅中上班,每个月350月,安全得很…… 我听人说过,‘三陪小姐’不正派。我、我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不陪客人吃快餐、 吃包夜,我要干活路!”   秦翠花好难过:“自己才上成都时,不也这样瓜兮兮地被骗到‘飞天剧团’ 吗?这妹儿羊入虎口了!”   李经理脸色一变,对那小女子说:“毬个叔叔!江素琴,干脆给你明说吧, 那两个是人贩子,1500元把你卖给我们酒楼了。妹儿,到这儿要听话,乖一点, 少吃些苦!我们买你,是当陪客人耍的‘小姐’。你只要挣够了1500元陪我们损 失,想走、想留,就随你的便!”   江素琴吓得一怔,脸色发白说:“我家穷,家里只有三间破草房,在半山腰 上。我哥去砖窑打工想挣点钱给我交学费,才去一个月又把脚杆跌断了……我、 我上成都的路费,还是爸爸挑两百多斤包谷,走了十多里山路到10多里外的福兴 场,才卖了70来元……我包里只有18元零3角了,哪有1500元陪你哦?”   说着,她忙从裤包里掏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张布手帕,里面零零碎 碎装了些角票。   秦翠花鼻子一酸,心里又骂道:“李经理这个砍脑壳的,这么可怜的乡下小 女子,他龟要逼良为娼!”   李经理放缓语气,拍着江素琴肩头说:“妹儿,看你好遭孽嘛!你把脸皮抹 下来,上班松活得很,又挣大钱!你长得这么漂亮,做‘三陪小姐’保证生意好 得不得了,还怕挣不到钱帮你家里嗦?你干擦盘子洗碗这些累活,挣不了钱。我 去找一个客人,你只要陪他一晚上,就能挣两千元!”   江素琴紧张地瞪大眼睛说:“我不陪客人,我、我要打工……我啥子事都能 做,檫盘子、洗碗、扫厕所,我都愿意干!”   李经理不耐烦了,恶狠狠地对江素琴说:“老子的脸像脱裤子,说垮就垮下 来啰!你不听话,不要怪老子翻脸哈!”   他转身对“杨贵妃”说:“‘培养’她的任务交给你啰,让她脑壳快点开窍。 事情办好了,给你记一大功!”说完扬长而去。   其他“美人鱼”都不开腔。   “杨贵妃”走去拉着江素琴的手说:“妹儿,来都来这里了,陪客人耍,又 有啥子嘛?你看每天电视上,还不都是些男男女女搂搂抱抱、亲嘴、睡觉!你既 然出来打工,脑壳还古板啥子哟,开放一点嘛,脑壳古板挣不到钱……这二年, 男女睡瞌睡有啥子关系嘛?‘裤儿一松,挣钱轻松,裤儿一脱,当吃补药’!女 娃子嘛,早晚都要陪男人睡觉当婆娘的!”   江素琴羞得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秦翠花走上前去,一把推开“杨贵妃”说:“吔,杨德仙、杨贵妃!我才上 成都的时候,你在‘飞天剧团’就说这些烂话来拖我下水。如今,又要把这个瓜 兮兮的妹儿拖下臭毛坑。你硬是想害人家一辈子嗦?”   “杨贵妃”心里有几分惧怕秦翠花,后退了一步悻悻然说:“你龟儿子装好 人?在这里挣钱,敢不听李经理吩咐嗦!我害她?你才在害人家!凡是到这里来 的女娃子,最后哪有躲得脱的?”   她又转身对江素琴说:“你不要听她的,我不整你冤枉!你不听李经理的, 他就要叫人打你、饿你的饭、叫丑八怪男保安估倒把你弄了……最终你吃尽苦头, 仍然要听李经理安排。你不信,去问问在座的姐儿妹子!”   “金鱼缸”里的“美人鱼”们都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唉,这倒也是 老实龙门阵!”   崔莺莺说:“全国色情场所都是这样子的!资中县有个曾经全川闻名的‘黑 道大姐’叶   咏梅,1999年开发廊、歌舞厅,以招工为名,还诱骗少女吸毒上瘾,然后强 迫卖淫还毒品债。如果不从,就叫打手们毒打、轮奸少女。后来‘黑道大姐’光 天化日下杀了人,被公安部挂牌追捕,她潜逃期间,还给专案组警察打来电话, 扬言要出资60万元请杀手,‘摆平’专案组民警和公安局领导咧……这些人脚踩 红黑两道,弄死个打工妹,还不更像捻死个小蚂蚁咧!叶咏梅后来被四川省公安 厅列为挂牌督捕的二号人物,四川警方历时两年追捕,2001年7月21日才把这 母夜叉抓获归案。”   “杨贵妃”得意了,又对江素琴说:“妹儿,你听听!你听听!我再对你讲 老实话!‘三   陪’小姐才来的时候多数和你一样,都是从各区县哄骗来的黄花闺女,忸忸 怩怩的,最后都要‘培养’成久经沙场的女英雄!你不干?对你软的硬的一齐上! 武的不说了,就是刚才讲的那些打骂、饿饭、强奸,等等等等……文的嘛,是让 我们这些‘资深小姐’来‘培养’你、教唆你,还让男人挑逗你,放男女干那事 的黄色录像来刺激你,拿钞票来引诱你……你看了《淫嫂》、《午夜叫声》、 《潘金莲》那些男女搞事的淫秽光碟,自己都想被男人弄!再捏到那一张张四个 人脑壳的百元钞票,任你前辈子是立了贞洁牌坊的烈女,也要落水去陪男人…… 与其哭哭啼啼走冤枉路,不如干脆让男人给你‘开处’,开张生意就卖个好价钱 ——你至少得两千元,寄回去给你哥接断脚杆!”   江素琴听了,浑身吓得发抖,茫茫然看看那些正点头赞同的“美人鱼”,突 然哇地声大哭起来:“我、我硬是只有当‘三陪小姐’呀?不,逼慌了我、我就 去跳搂!”   秦翠花忙劝她:“哟喂,妹儿,你年纪轻轻,咋个想跳搂哟?”   江素琴抹泪说:“我刚上初中时,就在报纸上看过《四川奇女子不愿卖身壮 烈跳楼》那些文章。四川广元县的打工妹唐胜利1997年11月到眉山县啥 ‘天涯夜总会’打工,老板胡水元强迫她和几个打工妹子作‘三陪’,把她们关 起来了……她们死也不想干‘三陪’,就跳楼了!”   “杨贵妃”叫起来:“哎呀,这个事我们当‘三陪’的哪个不晓得嘛?素琴 妹儿,你这么年轻,咋个也成瓜婆娘了!你晓得不?那个唐胜利后来虽然被送到 北京博爱医院,全国报纸都闹麻了,她后来还不是落个高位截瘫!”   此处插图   0810. 四川广元县打工妹唐胜利被逼跳楼。在全国媒体关注下,被送到北京 治疗后仍高位截瘫。1998年5月,唐胜利离京返四川。摄影:卢北峰。   江素琴说:“人家报纸上表扬的,还有错?”   最爱看书读报的崔莺莺点头说:“我记得《人民日报》1 9 9 8年 3月 2 4 日还登过一个老作家的《歌赞唐胜利》,说啥四川女青年唐胜利拒当‘三陪’, 捍卫人格尊严奋身跳楼重伤,其事迹该歌颂发扬!他还说如今‘笑贫不笑娼’, 有些女人心甘情愿出卖肉体,唐胜利以一个弱女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形象就显得格外高大!报纸上还说,社会风尚会让人贪钱变坏,但不能把一切都 归罪于社会环境,所以在不少女人甘当‘三陪女’不以为耻之时,唐胜利的壮烈 抗争更值得学习……全国报纸把唐胜利塑造成的现代‘烈女’、很多男人愿娶烈 女当老婆后,21岁的重庆姑娘董书君,在1999年5月不愿卖身又跳搂成了高位截 瘫,又同样得到北京博爱医院的救治,全国报纸电台又热热闹闹吹了一通……嘿, 如今全国跳搂的‘烈女’还真起串串了咧!”   此处插图   0811美丽淳朴的重庆打工妹董书君,拒绝做卖淫女,被暴打后还被打手们轮 奸,被逼跳楼摔断脊椎造成截瘫。图片来源:见2001年3月20日《光明日报》等 国内各媒体。   0812. 全国不少媒体把董书君说成现代“烈女”而加以宣传。见2001年3月 20日《光明日报》等国内各媒体。   0813.《重庆晚报》2005年7月19日以《烈女6年前拒绝卖淫跳楼致残, 如今 生活陷入困境》为题,披露董书君跳楼致残5年后生存非常艰难。   “杨贵妃”火爆爆地骂起来:“龟儿子睡起说话不腰痛,他们就是鼓励我们 这些‘三陪’一个个吃迷魂药一样,都排起长队去跳搂嘛!让他生的女娃子也去 跳搂,来个高位截瘫,试试!”   秦翠花也毛了,瞪大眼睛骂道:“啥子鸡巴老作家?那么多当官的、发横财 的乱嫖女人,他不去分析啥子社会背景,反而怪我们‘不以为耻’——他眼睛硬 是长在胯底下嗦?‘下岗’的穷工人没钱不会来弄这些事情,我们‘三陪女’无 非在陪当官的和大款……电视上暴光卖淫嫖娼时,镜头总是最先对准遮头捂脸、 无权无势的‘三陪’女人。妈哟,咋没见过那些当官的、执法的当嫖客时上过镜 头呢?”   “杨贵妃”喜笑颜开说:“翠花说得好,如今你张开嘴巴骂娘,比我还凶!” 秦翠花瞪她一眼。   江素琴见这些浓装艳抹的小姐叽哩咕噜说个不停,越发慌了,又哭起来: “我除了当‘三陪’,硬是没得其它办法了啊?”   秦翠花一咬牙,摸出身上的500元钱递给她说:“你想法快逃走!”   “杨贵妃”闹起来:“李经理把她交给我,她跑毬啰,叫我咋个交差?再说 这个酒楼四周被围墙圈着,前门有凶神恶煞的保安,后面铁门边有3条见人就咬 的大狼狗把守,咋个跑?”   这时天已黑了,秦翠花走到窗前望望天,自言自语:“倒也说得对——咋个 逃啊?”   正说着,李经理又走了进来说:“那个刘文凯今晚上就要来‘开处’,车子 都停到院子中啰……江素琴,你想通没有?”   江素琴撒腿就往玻璃房子外边跑。   李经理一把揪住她,江素琴慌乱挣扎说:“你们骗我,我不干了!”   李经理陡然变色,抬手就扇了她两耳光,恶声说:“进了这个门的婆娘,没 得跑脱了的!老子要不是看你是没被人弄过的‘鲜兔’,你想来还不要呢!”   “杨贵妃”凑上去说:“素琴妹儿,当‘三陪小姐’安逸,每个月至少挣三 四千元以上!女人嘛,看穿了也就是那回事……你出门打工,不就想多挣点钱吗? 这一行捞钱最容易,搞一年两年后,你有了钱,去开个铺子当老板娘,找个老公, 好安逸哟!”   江素琴哭着,对着她的脸呸的一声:“觉得安逸你去当,我、我不愿意!”   秦翠花心里暗自佩服:“这个妹儿,就同自己才上成都时差不多……清清白 白的她,落进这粪坑里就惨了!我咋个才能帮她逃走哟?”   李经理瞪着江素琴说:“老子‘开处’钱都收了人家的了。你死不开窍,我 今后咋个经营?今天晚上你必须接客,不然老子叫人‘修理’你这毛丫头!”   江素琴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他面前,声泪俱下说:“叔叔,你看起来好斯文哦, 像个好人呀,求你行行好,放我走吧……”   秦翠花上前把她扯起来,压着心头火气对李经理说:“哎呀,你家里也有姐 儿妹子,假如落到她这份上,你忍心吗?”   李经理诧异地盯着秦翠花,突然大骂道:“呸哟,你这烂婆娘,自己屁股上 在流鲜血,还要管人家生痔疮!想断酒楼财路,是不是?你给老子爬远点,老子 这里不要你这个烂货啰,叫你想卖屄,都找不到地方卖!”   句句话如利箭穿心,一股热血直冲秦翠花头顶!她倔脾气发了,发疯一样冲 过去揪住李经理的领带,尖叫起来:“老娘承认自己是烂货,老娘是被你们这些 ‘烂龙’拖下火坑的!姓李的,你整人害人、逼良为娼,你龟儿子不得好报应!”   李经理西服领带被扯得乱七八糟,他狠狠掰开秦翠花的双手,气急败坏掏出 手机吼起来:“保安室,叫黄大汉他们四个人马上到三搂‘金鱼缸’!才来的那 个江素琴不听招呼,按老规矩‘霸王硬上弓’,把这小婆娘绑起来,喂‘骚药’ 后送到客人房间里……秦翠花那个臭婆娘也要造反了,叫人修理,扫地出门!”   “杨贵妃”晓得这里是个无法无天的黑窝子,吓得面色惨白抱怨说:“秦翠 花,我叫你莫多管闲事,你偏‘鸡脚神戴眼镜——硬充正神’!惹出祸事,你龟 儿子去吃苦!”   其他“美人鱼”也晓得李经理不发怒则罢,一发作了就心狠手辣,也默不作 声……   秦翠花兀自怒容满面,叫着:“老娘不怕,老娘今天就死在你这淫窝头!”   正闹着,随着楼梯“夸夸夸”直响,几个满脸横肉、腰杆上别着警棍的保安 人冲进“金鱼缸”,拿起拇指粗的绳子,恶狠狠地来绑江素琴和秦翠花……   江素琴哪见过这种只有电视上才看过的“黑道”情景?她惊慌失措地往后躲, 嘴里声嘶力竭惨叫:“你们不要来,我、我要跳搂啦!”   李经理冷笑一声:“你要跳搂?你就是要上天、要入海,今晚上都躲不过被 男人‘开处’!黄大汉,你们快给老子绑她两个!”   秦翠花两眼血红,抓起茶几上一个烟灰缸就甩去,正打在李经理牙巴上……   李经理满嘴流血,痛得“哎哟哎哟”怪叫:“快、快给老子收拾这个烂货! 打,给老子朝死地打……在这个地盘上,打死这个臭婆娘,就像掐死一只蚂蚁!”   几个保安扑了上去。江素琴猛然跑到窗户边,窗户是打开的。这里是三搂, 外面漆黑一片。   江素琴犹豫片刻,哭嚎着喊了声:“妈呀,我没法活啦!”纵身跳下搂去!   秦翠花见状,惨叫一声,对扑过来的黄大汉狠狠一脚跌去,正踹在黄大汉下 身阴囊处,痛得这个五大三粗的打手“啊哟”一声,面色惨白蹲下去……   其他保安忙扑上来扭人。秦翠花真像疯子一样,又吼又骂、又咬又抓,保安 被她拼命反抗又咬伤了两个,恶狠狠掏出警棍没头没脑地乱打,打得秦翠花头冒 金星。   秦翠花退到窗子下,撕心裂肺地大吼:“老娘到阴间去告你们!”   她一咬牙,也往黑洞洞的空中跳下去……   黑暗中,跌在硬地水沟上的江素琴昏迷片刻,苏醒转来。她记得刚坠落地上 后,秦翠花也从三搂跳下来了。江素琴在黑暗中摸到了两条腿,她还以为是秦翠 花的。当她顺着小腿往上摸时,才发现双腿竟与自己的身体相连,双腿任凭她乱 揪、乱掐也毫无知觉……她无力地哭叫:“妈呀,我的脚杆咋个不像是我的了?” 不久又昏过去了。   秦翠花运气好,跌在离她几尺远的草坪上。这里泥土软,她虽然头破血流、 周身刀割样疼痛,但手脚都可动弹……   狼狗声声恶吠中,李经理率领保安跑了下来,七拖八扯地把两人抬到楼上去。 几个保安把秦翠花恨得牙痒,骂道:“没想到这骚婆娘这样凶,打她的‘排子枪 ‘!’”   几个男人把秦翠花拖到一个客房内,按住她要强行施暴,秦翠花大吼大骂、 又踢又咬,极力反抗,把几个保安弄出一身臭汗。   黄大汉发狠了,鼓起眼珠子抓起警棍,照着她脑袋“砰”地打去,一棍接一 棍地直到将她打昏。望着失去反抗的猎物,黄大汉等四个保安轮奸了秦翠花……   昏昏沉沉的江素琴被甩在隔壁客房的床上后,声声呻吟。   李经理破口大骂:“妈的,你跳搂吓哪个?以前那个雷小红才来时候,也是 又哭又闹从楼上跳下去,死又死不了,睡几天照样乖乖地接客人!老子去叫客人, 来给你‘开处’!”   那个“开处”上了瘾的刘文凯,人声喧闹中好像听见有“小姐”逼得跳搂了, 还不晓得跳搂的就是他想嫖的“鲜兔”。他挺着胸脯一本正经随李经理走进客房, 见一个女子躺在床上披头散发、倒死不活,吃了一惊:“咋个搞起的?就是她跳 搂嗦?”   李经理轻描淡写说:“她耍了点小脾气……年纪轻骨头软,嘿嘿,经得起摔! 我都遇到几回啰,没得啥子!”   刘文凯连忙说:“要不得,要不得,这些事情要两厢情愿嘛。你退我钱,惹 大麻烦的事情,我老刘是不得干的啊!”说着,匆匆走了。   李经理眼睁睁看着大包银子化成水,气得脸皮发青,对床上的江素琴说: “你这狗日的婆娘会装怪,老子今天照样开你的‘处’!”说着扒开江素琴的裤 子,扑了上去……   李经理三下两下完事后,怒气未消,扯起裤子走到门外。这时黄大汉那4个 保安轮奸完秦翠花,把她绑在床上,刚走来听李经理吩咐。   李经理说:“你们想弄,就快去,老子免费招待!”   几个保安大喜过望,叫着:“免费‘开处’,安逸安逸!”争先恐后地挤进 屋去……   快要天亮,江素琴才好像从恶梦中醒来。她一看自己,一丝不挂,但自己下 半截身子没有任何感觉,只有一摊摊血迹和斑斑点点的污秽东西……她什么都明 白了,不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虽是农家小女子,也对未来无限憧憬,也曾无 数次地编织过美丽的青春梦……她晓得:这一切都被那些恶鬼毁灭了!   她想挣扎下床去求救,却感觉下半截身子已不是自己的,不要说站,连动也 无法动一下……惊恐中她再次昏迷过去。   这时,被绑在床上的秦翠花跳搂已受伤,又被毒打、轮奸,被折磨得眼球充 血、嘴巴歪斜,身上青一块红一块……她咬着牙使劲挣扎,两手虽然擦得稀烂, 但终于挣脱了绳索。整个酒楼在拂晓时刻分外清静,她晓得那些保安都“挺尸” 大睡去了。   她跌跌撞撞走进隔壁房间,见江素琴脸白如纸好像死人一般……秦翠花悲愤 欲绝,无力地喃喃骂道:“吗哟,你们酒楼虽然有那个经常‘白嫖’的老曾当保 护伞,老娘就不信天底下硬是没得王法了,公安局就不管你们这些王八蛋了!”   她站立不稳,滚倒在地上,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报警……   她一分一秒地苦熬,酒楼外终于响起了警车声音,几个警察和李经理出现在 她眼前!   令秦翠花吃惊的是,这个李经理并不慌张,说:“她们两个打架,互相抓扯 跳了楼……我们正准备观察到上午,就送她两个去医院检查!”   秦翠花简直呆了,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两眼血红骂道:“放你妈的屁, 我和她有啥子架打?这里是淫窝,逼良为娼!”   李经理嘿嘿一笑说:“你们不要听这小姐乱说!我们酒楼正当服务,还得过 ‘遵纪守法’的大奖状呢,老曾他们都是晓得的!她们两个昨天偷偷私自卖淫, 为争嫖客打起来了……我们正要把这两个违法员工扭送派出所,贯彻上面的‘严 打’精神!”   秦翠花简直不相信天底下居然有这种撒谎面不改色的人!   她疯狂般吼道:“姓李的,老娘晓得你脚踩红黑两道,我们这些下贱婆娘只 是你菜板上的肉,随你咋个砍斩……但是,老娘也不相信你龟儿子就能一手遮天! 前几天报上还登过,省公安厅厅长吕卓要求,‘严打’要重点整治抢劫、卖淫嫖 娼那些犯罪活动!他还说了,特别对那些仗恃后台硬、门面大而强迫妇女卖淫、 逼良为娼的首要分子,要从严从重惩处!你龟儿子就该‘从严从重’!”   秦翠花一把扯开床上江素琴身上盖的毛巾被,指着江素琴声音颤抖说:“天 理良心……警察,你们看一看呀!”   警察们也吃了一惊:昏迷不醒的江素琴头发杂乱肮脏,全身赤裸,双腿肿胀, 下身血迹、污秽斑斑点点,真是惨不忍睹……   秦翠花泪眼婆娑,哭嚎着说出江素琴被迫卖淫、不堪凌辱而跳楼的惨痛经过。 最后她歇斯底里般地吼道:“姓李的,你们这帮畜牲,千刀万剐的畜牲,政府总 要收拾你们!”   李经理还在强辩,领头的一个胖警官皱起眉头正色说:“李经理,你不要乱 ‘冲壳子’啰,你们也胡闹得太不像话,以为我们不晓得?我们早就在监视你们 了!”   江素琴和秦翠花被紧急送往医院。检查的结果令人触目惊心:江素琴处女膜 撕裂伤致出血不止;腰椎体、附骨骨折脱位,脊髓横断伤致高位截瘫……法医鉴 定,重伤,伤残程度为二级。   秦翠花病床上听到江素琴的检查结果,痛苦地闭上双眼,泪流满面……   秦翠花这时当然还不清楚:四川各地警方,从未放松对危害社会的恶势力的 打击。李经理这处“黄窝子”很快被“踩平”。崔莺莺说的那个图为犯下组织、 强迫妇女卖淫罪的资中县的“女黑老大”叶咏梅,也在2003年1月18日,被押赴 刑场执行枪决!   此处插图   0815. 成都警方早在2001年11月就展开长达1月之久的“霓虹狙击行动”, 以唤醒误入歧途的“小姐”们的良知。图片来源:见2001年11月21日《成都商 报》。   第九章“刀锋上跳舞”的婚外情   1.“新新人类”和“野心打工仔”.   自从唐先富告诉田秋桂:詹群芳请“李滚龙”的“金矛私人侦探所”,“侦 探”出他们两人同居的情况后,田秋桂每天都在担惊受怕中过日子。她害怕“李 滚龙”生出啥子事来,也害怕詹群芳兴师问罪。   但田秋桂害怕的一幕,终于出现在眼前。   两天后,她正在学习安装电脑软件时,有人说:“外头有人找你!”   她走出教室。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伫立花园中。这女人四十来岁,身段匀称、 五官漂亮,只是纹眉的眼睛周围太黑,显得刻意打扮。她神态沉稳地审视田秋桂 良久,慢悠悠地问:“你就是田秋桂?样子真还逗人爱,难怪我们老唐要被你迷 倒!”   田秋桂霎时明白:这是唐先富的老婆詹群芳!她心里咚咚乱跳一阵,但很快 镇静下来,低声说:“你是詹姐?”   “詹姐?你晓得不?我给老唐生的女儿都和你差不多大了!”詹群芳盯着她 说。   田秋桂竭力显得平静:“但我还是应该叫你詹姐。詹姐,找我有啥子事?”   詹群芳冷冷说:“你还不晓得啥子事?我告诉你,我和老唐结婚早,我刚20 岁就嫁给他,同他甘共苦近20年,女儿都17岁了——你睁开眼睛看看,那边树子 下站的那女孩就是我们两口子的女儿唐茜茜!”   田秋桂忙往远处一颗梧桐树下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超短裙、白色运动式 皮鞋的姑娘亭亭玉立。她长相漂亮,有些像唐先富、又有些像詹群芳,身材丰满, 看起来还不止17岁,正鼓起眼睛仇恨地瞪着自己……   詹群芳冷冷地说:“你不要当‘第三者’,破坏他人幸福家庭。”   田秋桂轻声说:“我爱他,他也爱我。再说,听他说,你也做了对不起他的 事情,你们家庭早就分裂!我破坏你们啥子?”   詹群芳脸一红,冷笑一声:“我们两口子之间的事,你晓得啥子?他以前太 胡闹了,我是说过:‘你不念旧情乱来,我也要乱来!’他问:‘你和哪个乱 来?’我说:‘哪个小伙子漂亮就和哪个乱来!’我那些鬼话,也许是瞎编出来 气他的呢,你就乘虚而入啦?田秋桂,你还小,我也是个女人,我奉劝你一句: 自古来都是‘痴情女子薄情汉’。你一个未婚年轻女子,搞这些‘婚外恋’,最 终要吃大亏!”   田秋桂一怔,半晌咬牙说:“我不怕吃大亏!”   詹群芳忿忿然:“田秋桂,我对你讲,我国《刑法》上说:‘明知他人有配 偶而与之以夫妻名义同居生活的,仍应按重婚罪定罪处罚!’你和老唐同居,就 是犯法,要判刑坐班房!”   田秋桂脸一红,冲口而出:“这些年那么多婚外恋,要判刑的话,没得那么 多牢房!就是要定重婚罪,也是和你感情破裂的唐先富先去坐班房!”   詹群芳气恼之极:“你不要人小鬼大,打我男人的主意!你这样死不要脸地 缠他,还不是图他有钱?”   田秋桂盯着她沉默好一阵。   詹群芳以为这农村妹子被镇住了,正要乘胜追击,不料田秋桂声音低微但异 常坚定地说:“唐先富确实在我走投无路时,帮我走出困境、指导我学本事,所 以我真心爱他……但我从来没想到要图他的钱!”   这时,那个唐茜茜早气冲冲地走过来,瞪大眼睛恶声恶气说:“田秋桂,你 这个不要脸的穷打工妹!你不想钱,你缠到我老爸干啥子?你想票子,你去卖屄 嘛,”   田秋桂惊呆了,讷讷说:“茜茜,你这么年轻漂亮,咋个开口就骂怪话哦?”   唐茜茜跳了起来:“‘锤子’个年轻漂亮!你这滥婆娘才靠年轻漂亮勾引我 爸。妈哟,你那么想钱,老子介绍你去夜总会当‘猫儿’脱裤子卖嘛!”   田秋桂万万没想到看来如此柔美清纯的小女孩,竟然骂得比大男人还怪、还 恶毒,一时又气又怕又惊,说不出话来:“茜茜,你、你、你好坏……”   茜茜破口大骂:“老子坏?老子又没去勾引你老爸!你说我坏?田秋桂,你 要再缠我老汉唐先富,老子叫人打你、杀你、破你的相——叫你还能去勾引男 人!”   田秋桂盯着她沉默好一阵,泪水扑簌簌直落。她不再理茜茜,转身对詹群芳 说:“詹姐,我只是一个乡坝头来的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没有你们城里人那么大 的本事。你们要想干啥子,就干——我不害怕。”   詹群芳愕然,暗想如此柔弱文静的小女子,竟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她指着 田秋桂厉声问:“你、你不怕,你究竟要干啥子?”   田秋桂望了唐茜茜一眼,静静地说:“詹姐,你不是说:你给唐先富生了个 女儿吗?你生了个好厉害的女儿啊。我、我如今身上也有了——我也要给他生一 个,我要和唐先富、和茜茜她爸,结婚!”   她说完,默默望詹群芳和茜茜一阵,转身埋着头走了……   唐茜茜怒不可遏,横眉竖眼冲过来要去拖田秋桂,詹群芳忙把她扯住:“茜 茜,你要干啥子?”   茜茜对着田秋桂背影吼骂起来:“你这个臭打工妹,嘴硬?老子要想办法收 拾你!”   当天晚上,唐茜茜与邹志成约好在芳草街一家夜总会见面。   有些忐忑不安的邹志成来了。茜茜问:“邹帅哥,你喜欢喝啥子?红酒还是 咖啡?”   邹志成笑着说:“茜茜,随便来杯便宜的啤酒吧!”   茜茜一撇嘴,讥笑说:“看来你虽然长副好嘴脸,还是乡坝头来的‘弯脚 杆’,张口就是泥巴味道,小气!放心,我招待。”   她扬手一招,一个服务小姐忙走过来。茜茜老练地说:“先来一杯现磨咖啡, 让这位帅哥长点见识,尝尝欧洲咖啡的纯味!”   茜茜一甩那染成棕色的头发,眼睛左顾右盼,让人感觉到她内心总是不太安 宁、充满浮躁。她从口袋的烟盒中抽出一支女式小雪茄,点上了火,深吸一口之 后,才突然想起似的说:“邹志成,你介意我抽烟吗?”   邹志成看着这个才17岁、却与外表极不相称的茜茜,还真有些害怕,心里说: “这死女娃子,都成了个‘烂操妹’啰,眼睛长在额头上,目中无人地和我说 话!”   他故作潇洒,实际上是在讨好地说:“茜茜,我们农村来的穷学生,刚毕业, 在你妈下巴下面接口饭吃,自然是‘弯脚杆’嘛。哪像你漂亮小公主,是见过大 世面的‘新新人类’啊!”   她瞟一眼邹志成,直言不讳地冒出一句:“邹志成,我晓得你和我妈有一 腿!”   邹志成心中狂跳,脸上通红强笑着说:“茜茜,你、你乱开玩笑开到你妈身 上啰?”   茜茜鼻孔里哼地一声,喷出一股浓烟,从小挎包里摸出一叠照片啪地甩在桌 子上:“邹志成,你龟儿子还敢狡辩?看看你和我那风流老妈表演的‘甜蜜爱 情’!”   邹志成忙拿起几张,照片上是詹群芳和他在人民南路一个僻静酒吧里照的。 照片有勾肩搭背的、有碰杯欢笑的、有搂抱接吻的……   邹志成通红的脸煞时变得死白,双手发抖颤声说:“茜、茜茜,你、你咋个 照、照的?”   茜茜又猛抽一口烟,猫耍耗子样戏谑地盯着邹志成:“咋个照的?还不简单! 你晓得不——我妈去请私人侦探去侦查我老爸和一个打工妹子乱搞。我妈枉自还 是大学文化,就没想到中学课本里都教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成语!我出 两千元,不就请人照出你这个‘打工仔傍富婆’的‘行乐图’了?一老一少两个 人好亲热呀,你龟儿子和我妈啃嘴巴那副馋猫相,比亲我时还热血沸腾!”   邹志成语无伦次了:“茜、茜茜,你、你照你妈干啥子哟?”   唐茜茜立起眉毛,凶狠狠地说:“干啥子?你龟儿子来巴结我,又去拐我妈, 老子把这照片拿去给我老爸,叫人放你的血、斩你的骚筋!”   见美少女煞时成夜叉婆,邹志成吓呆了,他凄哀地讷讷说:“茜、茜茜,不、 不要……”   茜茜喝了一大杯红酒,脸色一变,又变得娇媚温柔起来。   她凑上前来,用涂了银指甲的尖手指拨弄邹志成的脸,伸出嘴吻了一下,嘻 笑说:“邹帅哥放心,我暂时还舍不得去你的骚筋呢!”   邹志成如木雕泥塑,怔怔地望着她。   茜茜说:“我晓得你这时候肚皮头在说:‘唐茜茜咋个这样子坏哟?’来, 邹帅哥,喝一口水,听我摆龙门阵给你听!”她昂起颈项又喝一大口红酒,脸已 微红,滔滔不绝说起来:   “我读小学时,就是一个变坏的学生。不过四年级以前,我还是班里的好学 生呢,还得过多次‘三好学生’纸飞飞,拿回家兴奋得半夜三更睡不着觉。四年 级的暑假,我被一个男同学叫去玩,那个同学家很有钱,他总喜欢叫上许多同学 一起玩,还去大商店买玩具、去‘杀馆子’海吃、上游戏机室玩电脑游戏…… 刚开始时我有些不敢,但我老爸老妈做生意,忙得呼儿嗨哟的,夸我从小聪明, 也不管我。我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我自己也耍上瘾……进入游戏机室之后,接 触的人越来越多,其中有许多还有很多‘烂龙’之类社会青年。玩完游戏之后, 他们就叫上我去街上逛、买烟抽、喝酒、租‘黄碟子’看,还去打架、惹事生 非……进初中两年后,我老爸老妈才发现我逃学、旷课、抽烟、喝酒,乖乖女已 经变成野仙啰!   我读初二时,就糊里糊涂和一个男同学搞了那 事,连自己也莫名其妙……有时周末,还几男几女地去旅社开房间。你说我是 ‘新新人类’,算你说得对头!不瞒你小子,我们经常几个少男少女半裸、全裸 着,一起睡觉……”   邹志成听得打了冷颤,讷讷说:“你、你们是高中生,太超前了嘛!”   茜茜说:“你小子以为我们这些中学生太怪?哪个叫现在生活好、营养过剩, 荷尔蒙分泌太多呢?你没见那些十四五岁的男学生,一个个喉结鼓暴暴的,说话 粗声野气,全是公鸭嗓,朝气蓬勃又骚气蓬勃。女学生呢,十来岁就来月经,从 背影看全是发育成熟得要招蜂引蝶的青春倩女!”   邹志成点头,低声附和说:“这倒也是,现在青春期提前了嘛!”   唐茜茜也不理他,继续说:“所以,也不要说我们堕落,其实没那么难听。 学校又不教性知识,我们只不过对性有些好奇,体验一下罢了。既然老爸、老妈、 老师都不愿谈有关性的问题,我们学生娃娃要获取性知识,只有通过关于性体验 的书、杂志、‘黄碟’,还有就是‘实践出真知’啰……再说,妈、老汉都要乱 搞,一个包打工妹田秋桂,一个耍你这个打工仔。我这个当女儿的,还不‘青出 于蓝而胜于蓝’,嘻嘻,这不?我懂得的并不亚于成年人!”   邹志成说:“你凶,我都要叫你师娘!”   唐茜茜吞云吐雾,讲演般滔滔不绝:“你小子不要挖苦我,我是见你还帅, 才和你摆点老实龙门阵。我们被许多人称为‘问题少女’,成都人叫‘操妹’。 我们嘛,生来也不是你说的‘师娘’,也曾是纯洁少女!但曾几何时,吸毒、滥 交、彻夜不归家,醉生梦死于娱乐场所、生活在犯罪边缘……邹志成,你看我唐 茜茜,年方二八、豆蔻年华,已学会脸上涂着浓艳的妆,指尖叨着香烟,对啥子 都漠然而不在乎。你晓不晓得,有多少从14至19岁的女孩子在舞厅、夜总会坐台、 陪舞吗?她们中有许多人就是因为老爸老妈离婚、家庭破裂后,自己也就寻求发 泄,去吸毒、酗酒、去卖淫!她们满不在乎的眼神背后,内心也悲哀痛苦!她们 说:‘爹妈乱搞,就大家乱搞!’我认识的一些‘操妹’,甚至摧残自己身体来 发泄,在她们手臂上,有一条条刀痕和烟头烫过的痕迹。她们当中,有许多人恋 爱被骗。而她们的恋爱纪录嘛,简直会让她们的爷爷奶奶吓得昏死:少的有三四 个性伙伴,多的有几十个!交往长的几个星期,短的一两天,甚至深夜舞场结束 去开房,风流一夜连男方的姓名、面貌都记不清楚!”   邹志成忍不住,冒了一句:“你们这是啥子‘恋爱’啊?纯粹是公鸡母鸡乱 ‘踩蛋’!你们到底图什么?”   茜茜说:“图啥子?有的人图个‘好玩’,有的人为钱,有的人为找个‘保 护’,有的还是‘操妹’之间在斗气比赛哪个会找男人!她们的消费也是高得离 谱。钱从哪里来?做小姐是最好来源,一次小费一两百元,够花三四天。没钱了, 又去做。被老爸老妈捉回家,呆几天,离家出走,继续又‘操’……其中,还有 不少像我这样有钱的‘公主’,揣家里的钱出去操!成都一些歌舞厅、酒吧,我 们是常客。你看那边舞池中,一对对贴面搂腰的亲密男女舞伴,其实他们之间大 都是陌生人。这些场所有许多我这样十六七岁的‘新新人类’,可以毫不在乎陪 陌生男人们吃喝玩乐。你小子千万不要以为她们是‘三陪’,乱开黄腔要挨口水 的!我们隔三差五地调换着身边的男人,目的只是为了享受着男人们献殷勤、带 我们出去玩、出去‘操’的快乐感觉!你不要认为这是堕落,我们第一不轻易和 男人乱来,又不要男人一分钱,有时还倒贴钱给自己喜欢的男人!”   邹志成瞟她一眼:“就像现在这样?你拿钱请我这样的‘伙子’乱操!”   茜茜讥讽地盯着邹志成,冷笑一声说:“咋个?吓着你啰?放心,我虽然可 以陪你睡觉,甚至我野够了,收心慢慢和你好,说不定真地对你产生感情,嫁给 你这个走桃花运的打工仔!但今后我决不会像我妈管我老爸那样。只要你小子操 练出本事,能挣钱养我,我也会让允许你去嫖,去包二奶!”   邹志成这时自觉形秽,酸溜溜地问:“茜茜,你今天叫我来,到底为啥子事? 就听你讲风流史嗦?”   茜茜嗤笑一声:“你龟儿子还晓得吃醋?”她沉吟半晌,说:“你晓得,我 们这个家,如今乱套了,都在乱搞。我老爸搅打工妹,我老妈搅你,我又和你不 干不净……简直成了一盆烂浆糊!我对你明说:我唐茜茜虽然坏,但希望我老爸 老妈清清白白,永远是我心中的偶像,希望这个家庭稳定。他们两口子去打离婚 案,我气得只有去跳府南河!所以,我可以陪你睡,给钱给你花,但不许你再去 勾引我妈。不然,我要叫‘道上’的人下你的‘零件’!放你的臭血!给你做 ‘节育手术’!”   邹志成望着茜茜充满杀气的眼睛,晓得这女子说得出做得出,吓得喏喏连声: “我、我不得去勾、勾引詹经理!”   “不单是不准你去勾引,就是我那鬼迷心窍的妈主动勾引你,你也不准接 招!”   邹志成犹豫片刻,埋起脑壳低声说:“好嘛,我、我不接招……”   茜茜接着又说:“你还有一个任务,去把我爸搅的那个打工妹子搞了,弄臭 她!”   邹志成再次目瞪口呆:“搞,咋个搞?”   茜茜冷笑一声:“邹志成,你龟儿子少给我装天真可爱!你傍我妈,又勾引 我,技术老道得很嘛!你凭一张帅哥脸,去和那打工妹子田秋桂耍朋友,把她弄 啰!”   “啥子?当你爸二奶的是田秋桂?”邹志成几乎跳起来。   茜茜吃惊了:“你认得田秋桂?”   邹志成顿时有些忘形地哈哈大笑:“哈哈哈……滑稽,喜剧,硬是‘一盆烂 浆糊’啰!”   茜茜又恼怒又着急地问:“你龟儿子欢喜啥子?未必田秋桂和你——”   邹志成猛然省悟转来,出口的话已收不回,只好吞吞吐吐说:“茜茜,我都 没想到,事情硬有这么巧——世界太小了!这、这个田秋桂,我认识。”   茜茜眼睛狠狠盯着他:“你以前在我面前装老实,说从没沾过女人……看来 你小子会演戏呢!你快说,你和这个田秋桂是咋回事?”   邹志成急了,忙辩解:“茜茜,我真地只是认识她。这个打工妹以前想入非 非,要和我耍朋友,我哪个瞧得起她嘛!她厚起脸皮追了我好久,我理都不理 她……”   茜茜半信半疑,突然啐了一口说:“你龟儿子少在我面前臭绷!我今天才见 过那个田秋桂,她长得一表人材,说话不卑不亢,丁点都不像农村头的‘红苕 花’,倒很像个城里的小家碧玉——连我都心里暗暗佩服呢!把我老爸都迷住的 女人,还有孬的?你龟儿子说得人家生怕嫁不脱,厚起脸皮来追你这个穷打工崽 儿——我肯信?”   邹志成脸涨得通红:“真的,那次她约我到望江公园去耍朋友,打了好多电 话来,我都没理她,断然拒绝啰!”   茜茜又一挥手:“蒸的,还要煮的呢!算啰,你少给我说这些屁话。只要你 认识她,就更好。这个田秋桂今天说她肚皮头怀了我老爸的种,这还真有些麻烦! 她要给我爸生出个小幺儿来,不就是我小弟弟?——她不硬是成了我的嫩妈啰?”   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扑嗤一声笑了,邹志成也嘻开嘴巴笑。   茜茜说:“你快去把她搞了,最好正儿八经和她耍朋友,才好让她去做‘人 流’。我那小弟娃儿‘壮烈牺牲’了,事情就好办啰,田秋桂也没得胆子缠我老 爸了!”   邹志成闷了一阵,鼓起勇气说:“茜茜,你这才神机妙算呢!把我支起去和 那个肚皮头有半成品的二奶讲恋爱,你爸没有二奶缠,你妈也清静了……你硬是 一箭双雕!”   茜茜有几分得意,倒在他怀里,亲了他一口说:“你这‘神机妙算’的拍马 屁的话,我喜欢听!邹志成,我对你讲,我晓得你龟儿子是个有野心的打工仔! 只要那个田秋桂弄臭了,不敢去缠我老爸,我妈和我都会感谢你,给你发红包! 我嘛,今后当你的情妇、二奶,还拿钱给你花……你和田秋桂耍几天,事情过了, 你要当我老爸的接班人,就和她扯发票结婚!你要嫌她怀过野种,再一脚把她蹬 了,还不简单?”   2.“各怀鬼胎”的混战   最近两天,田秋桂正在人生十字路口痛苦徘徊。   她和唐先富的老婆詹群芳那天交锋后,匆匆忙忙回到住处,不断给唐先富打 电话。她哪晓得,唐先富最近日子难过,天天在他家里同詹群芳“大闹天宫”, 茶杯、水瓶摔烂一地。   詹群芳外面做事精明强干,人又和气,在家里却脾气暴躁。唐先富念结发之 情,又感念她吃苦耐劳才使这个穷家欣欣向荣,凡事让她三分。   詹群芳指着他鼻子,哭骂道:“难怪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你唐先富那 二年倒霉时候,咋不去风流?从现在起,我第一要‘经济制裁’,你店里的货款 我天天收,把你包包头百元钞票、角票、钢镚统统洗白!那个年轻婆娘田秋桂图 你啥子?还不是图你有钱!你兜里没钱,还想在外面花天酒地?第二,我要‘时 间控制’,你啥时上班、啥时回家、屙屎屙尿……我都要要跟踪你!第三,我还 要‘定期监控’,查你的手机通话记录,打印电话清单!”   唐先富不耐烦了:“你又去派私人侦探天天来跟踪我嘛”   詹群芳立起眉毛闹得更凶了:“不该侦探你?唐先富,我对你讲,你不要把 我逼凶了!你把我逼成个泼妇,我对你和那个小妖精,就决不手软,到大街上抓 你们奸夫淫妇,有一个抓一个,有两个抓一双!茜茜说啦,那个打工妹再纠缠你, 就还要到那家私人‘金矛侦探所’去雇打手,去‘修理’那个第三者田秋桂,破 她的相,把这小淫妇打跑!”   唐先富跳了起来:“你敢乱来,老子就坚决和你‘拜拜’离婚!”   詹群芳声音发抖:“吔,吔,唐先富,你、你这没良心的!是你女儿唐茜茜 出的主意,我还拦阻她——我嘴巴头说了说,你就那么护着她?”   唐先富又气又急,指着詹群芳鼻子骂起来:“茜茜年轻不懂事,你40岁的人 也不懂事?你们鬼迷心窍去找的那家啥子私人侦探所,那些人不就是黑道上混的 ‘杂皮’吗?你去找江湖黑道人物跟踪我,还要用暴力去害一个打工妹!她孤苦 伶仃乡坝头来的小女子,你忍心欺负弱者嗦?你这是犯法!”   詹群芳发疯样扑到他身上乱抓乱扯:“天哪,你好护着你那‘二奶’!哪个 是弱者?妈哟,人老珠黄没人爱,老娘我才是弱者!你龟儿子重婚,才是犯法!”   唐先富脖子上被她抓出几道血痕,气得他狠狠两拳揍去,打得詹群芳鼻青脸 肿。   詹群芳呼天抢地大骂:“唐先富,你这丧尽天良的畜牲!你包二奶还有理, 我骂你那个小妖精一句,你就打我……老娘要和你一对狗男女同归于尽呀!”   唐先富步步后退,骂道:“老子包二奶又咋个?你这婆娘难道又好干净?你 不是也在耍小白脸打工仔!”   詹群芳泪如雨下,浑身乱抖哭骂:“我就是要去耍打工仔!老娘还要去乱偷 男人,见男人就偷,管他是老是少、是打工仔是讨口子……老娘要去偷男人呀, 偷一百个、偷一千个!”说着披头散发又要扑上来。   唐先富见她鼻涕口水糊脸,一副气急攻心要拼老命的样子,不敢恋战。他一 顿脚扯开詹群芳扑上来抓扯他的手,出门而去。   詹群芳见他走了,更是绝望,声嘶力竭地乱吼乱骂,把桌子掀了、电视机也 砸得私烂,伏在地上哇哇大哭…….   唐先富气咻咻地走到田秋桂的住处。   此处插图   0911. 号称“福尔摩斯”的成都“私人侦探”,因为极不规范,早在2000年 就引起各方非议。   田秋桂望着他,一下子抱着他,身子瑟瑟发抖说:“你、你家里那个她,不 准我再缠你,你女儿还说要叫人打我……唐唐,我、我好害怕!”   唐先富烦躁地说:“詹群芳受了伤害,闹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嘛。她不是那 种恶妇,心地其实很善良!茜茜年纪小,说来吓吓你的…”   田秋桂听了这话,呆呆站立,眼泪流了出来:“她受了伤害?她心地善良? 你心里还是只有你老婆、女儿,一点不顾我的感受!”   唐先富气了,立起眉毛骂起来:“田秋桂,你也一点都不懂事,詹群芳天天 和我闹,你也伙着和我闹,给我添乱!妈哟,连我店里的员工,电脑城里同行, 都晓得我唐先富在和一个打工妹乱搞婚外恋,也在老子背后戳脊梁骨,说三道四 骂我乱搅打工妹!”   唐先富从没这样对自己,田秋桂呆了。   沉默一阵,田秋桂哇地伤伤心心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凄凄地说:“乱搞? 乱搅?婚外恋?唐唐,也许你一直把你和她的婚姻看成是一道正餐,抱我只当成 味美可口的偷嘴零食、一顿时尚快餐……你可能不明白:女性对婚外情更痴心、 更执着、更执迷不悟!唐唐,我不是和你乱搞?乱搅?婚外恋!我有时想到你 ‘身在曹营心在汉’,就心头撕裂般的痛苦。我现在肚子头有了,我、我就是要 和你结婚!”   唐先富大吃一惊:“你怀孕了?咋不早对我说?”   田秋桂低头说:“人家也才发觉嘛!”   唐先富突然狂躁不安起来,盯着田秋桂吐出几个字:“好个天真清纯的乡下 妹子!你好有心计啊,偷偷怀上娃娃,逼我结婚!”   田秋桂惊诧地望着唐先富,隔好一阵才问:“你、你说啥?我有心计?我一 个人能偷偷怀娃娃吗?”   唐先富见她委屈得说话都在发抖,才放缓语气说:“这个,这个……怀娃娃 当然不能怪你……不管咋个说,你必须快去人工流产!”   田秋桂咬着牙,轻轻说:“唐唐,你好狠心!”   唐先富皱着眉头说:“秋桂,你如果责怪我狠心、薄情,就太冤枉我啰。我 也是真心爱你的!但你可能也不明白:男人除了爱美人,更爱江山,不能让我两 个的事,坏了我千辛万苦打下的事业前程!还有,你说詹群芳有啥子过错?我哪 能那样绝情,说离婚就离婚?还有,詹群芳的脾气,是宁死也绝不会离婚的!”   田秋桂泪水扑簌簌地流:“还有、还有……你心里就是没有我一丁点的位 置!”   唐先富一怔,叹了口气说:“秋桂,说真的,我这样喜欢你、疼你,是既把 你当成情人,又把你当成我女儿一样。你要和我结婚,我就得去伤害詹群芳和我 女儿……即使我们能结婚,年龄差距也随时可能导致未来家庭生活的不幸!好嘛, 你逼我结婚,我准备用8年抗战打离婚,你就耐心等吧…...”   田秋桂一抹眼泪说:“8年就8年,我和你一起‘抗战’!”   唐先富苦笑说:“哎呀,秋桂咧,我对你讲:婚姻是一种最折磨人、最束缚 人的玩意儿!所以钱中书写的《围城》中形容婚姻家庭说:城外的人拼命想拱进 去,城内的人拼命想杀出来……我要是还年轻,哪个王八蛋才想拱到城里去!”   唐先富说得斩钉截铁!   田秋桂揩干泪说:“你说结婚是'围城',我这个城外的人确实拼命想'拱进 去',而你根本不想‘杀出来'!”   唐先富见她楚楚可怜,上前搂着她有些无可奈何地说:“唉,我一直认为你 是最善解人意的女子,今天咋个糊涂啦?你闹着结婚,对你没有一点好处。相反 的,我不答应你,会对你更好。告诉你:我已经在另一处电脑城看好一处店铺, 马上准备让你去当主管!我还不好哇?”   田秋桂淡淡笑一声:“唐唐,我承认:你很好,你是坏人中的好人,也是好 人中的坏人!你爱我,前提是我不纠缠你结婚。可是这样,我、我难受啊!你不 懂吗?”   她痛苦地开门,掩面冲下搂去。   唐先富颓然坐在床上,手机又响了,詹群芳在电话里疯狂大吼:“姓唐的, 你龟儿子赶紧回家!你再和小妖精泡在一起,老娘跑到你那个贼窝里来,拖起你 这对奸夫淫妇,一起跳楼!”   唐先富关掉手机,焦头烂额自言自语:“妈的,前门垮方、后院起火,这日 子没法过啰!”   田秋桂在大街上茫然徘徊,突然感觉到:和那个一口一个“我爱你”的唐先 富是那样陌生,自己又是如此孤独无助!找谁去诉说呀?   她突然想起邹志成:“自己在给唐先富当‘二奶’,他又在傍唐先富的老婆, 和他商量最好!但能和邹志成把事情说穿吗?”   田秋桂当然不晓得:邹志成几天前已经在唐茜茜那里知道一切!   也就在这时,鬼使神差般地,邹志成反给她打传呼来了!   田秋桂忙到电话亭内,拿起电话。两人都在沉默,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好一阵才轻轻地说:“邹……志成,我正想给你打电话来呢!”   邹志成冷笑一声:“你半年前把我甩啰,还说啥子‘宁可不爱,也不要贫穷 的爱情’,还说得那样子坚决!——咋个又想起我这个穷大学生来啰?如果我没 猜错,你和你傍的款爷肯定发生了‘爱情危机’!”   田秋桂骇然,大伤自尊,很后悔不该说想给他打电话,自取其辱。   她轻轻地咬下牙,突然说:“邹志成,你说话别太刻薄。你猜错了,我今天 打电话是告诉你:我要和一位既成熟又成功的男人结婚啦!”   邹志成哈哈大笑,笑得是那样毫无忌惮,电话筒里笑声震荡得田秋桂耳膜直 响!   笑声未绝,邹志成训斥般说道:“田秋桂,你虽然很聪明,但不会撒谎。我 告诉你:‘既成熟又成功的男人’,是不可能和你小小打工妹结婚的,‘灰姑娘 遇白马王子’的故事,只是骗小娃娃的童话小说!我倒要提醒你:只要是不慕虚 荣和假充老练的少女,是不会喜欢‘成熟男人’的!你如果是真的中了邪,被某 个‘成熟男人’欺骗了感情,慢慢会有‘自己追着上贼船’的感觉!”   田秋桂生气地说:“你讥讽我‘慕虚荣’?你才太肤浅呢!你既肤浅,又没 成功,所以忌恨‘成熟男人’。这个爱我的成熟男人,他谦逊、宽容,哪像你心 胸狭小?”   邹志成反唇相讥:“所谓‘谦逊宽容’,不过是‘成熟男人’觉得具备那样 做的资本,所以也处处透出过来人的自以为是!被无知少女瓜兮兮迷住的所谓 ‘成熟男人’,不过由这么几个关键词构成:事业有成、经济实力、阅历丰富、 能保护恋人,甚至床上功夫成熟……其实,在我看来,‘事业有成’代名词是 ‘精神压力’,他接吻做爱的时候,可能想着的是合同账号和咋样还贷款!‘阅 历丰富’,只表明他们不再有青春,热情消退。‘保护恋人’嘛,也只能说明他 们居高临下假装温情。床上功夫成熟嘛,更只是说明他们玩女人多,熟能生巧 啰……田秋桂,你即使要和你的‘成熟男人’来电,也千万别把他太当回事,更 不要奢望从‘二奶’飞跃到太太!”   田秋桂气恼地说:“邹志成,你不要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其实,你现 在梦寐以求的,还不是咋个尽快变成‘成熟男人’,好让‘无知少女瓜兮兮迷住’ 你!”   邹志成一怔,马上又大声说:“你看过张爱玲的《红玫瑰和白玫瑰》吧?写 那书的就是过来人!她在书中说:‘男人都想拥有两个女人,至少两个!一个是 白玫瑰--圣洁的妻,贤淑忠贞;一个是红玫瑰--热烈的情妇,娇媚风情’…… 嘻嘻,还有本杂志上讲,无论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不管文人雅士还是江洋大 盗,天下男人都渴望左拥右抱!尽管他觉得累,那也心甘情愿,累得有成就感! 像你傍的那个款爷,确实是‘成熟男人’之列,是我邹志成的奋斗目标!我今后 当了‘成熟男人’,肯定也会去让‘无知少女瓜兮兮迷住’的!不过,天下成熟 男人,都想‘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就连皇帝老倌,也只准有一个皇 后。你和那些二奶、三奶一样,动不动就痴心妄想篡位当皇后娘娘,真可笑!”   田秋桂只觉得压抑、气闷,心头在说:“龟儿子邹志成屁真本事没得,偏会 戳人肋巴骨!唉,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她无话反驳这小子。   电话里她长久沉默,伪装的矜持一下子打破,终于呜呜地哭起来,可怜巴巴 地说:“邹志成,你挖苦我这个在大城市为求生存、孤苦无依的小打工妹,算啥 子本事嘛?”   哭声越来越凄楚,邹志成心里一下子软了。   他也沉默一阵,才慢慢说:“秋、秋桂,你晓得不?半年前你把我一脚蹬了, 去傍款爷,对我打击有多大吗?当时我恨透了你这样嫌贫爱富、见钱眼开的女人! 我觉得自己才是在大城市为求生存,既孤苦无依、又毫无自尊的小小打工仔!连 稍给我安慰的女朋友、一点可怜的青春爱情也被金钱夺走!当时我好难受、好痛 苦啊!我失去你后,去骗过九眼桥上的暗娼,反而又被那些可恶的暗娼,叫来江 湖上的‘烂龙’打我、抢我……当时,我真想狠狠地报复你、报复进城就变坏的 打工妹、报复所有的女人!”   田秋桂听到这里,更哇地声大哭起来:“志成,我、我真地没想到,我会让 你这样难受呀!我、我不是存心的……我现在,想、想和你恢复以前的关系!”   邹志成似乎一怔,思索片刻,随即叹了口气说:“秋桂,虽然这是你碰了壁, 才又打算和我恢复以前的关系,但我还是感谢你。因为我打电话前,还处心积虑 地在想,咋个才能把你从那个款爷身边,再哄到我手里……因为这是人家委托我 难以完成的苦差事啊,没想到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你主动提出来了!”   田秋桂大吃一惊:“人家委托你?哪个人委托你?”   邹志成嘻嘻笑了,戏弄般地说:“委托我把你从那款爷身边引开的人,就是 我傍的富婆,和她那个追求我的女儿。那富婆嘛,是你傍的那个款爷的老婆詹群 芳。那女儿就是唐茜茜——嘿嘿,你如果真地能和唐先富结婚,唐茜茜还应该叫 你‘妈妈’呢!如果我今后和唐茜茜结了婚,也应该叫你丈母娘咧!——田秋桂, 你没想到吧?”   田秋桂倒吸一口冷气,心里暗想:“原来这小子也晓得一切,大家都在‘逮 猫猫’捉迷藏啊!”   邹志成见她默然,更得意了,又重复一句:“嘿嘿嘿,秋桂,我傍的富婆就 是詹群芳,这你没想到吧?我们都在一个脏水坑里潜水啊!”   田秋桂脱口而出:“你说错了,我早就从唐先富口中,晓得你邹志成和他老 婆有一腿!我没想到的,是你居然也晓得唐先富包的二奶就是我……”   这下是邹志成骇然了。半晌,他说:“纸糊的灯笼,一戳就穿,其实有啥稀 奇的?好嘛,既然你和我都打开窗子说亮话了,那就好!你说想和我恢复关系, 我不干!”   田秋桂有些生气:“为啥子?我给唐先富当过二奶,你瞧不起我?你又好干 净?又去‘逮猫’嫖娼,又去傍人家富婆、女儿!”   邹志成忙说:“嗨,秋桂,你不要怄气——倒不是我瞧不起你。詹群芳两母 女,硬是把我邹志成当成乡坝头来的穷打工仔——她两娘母想得好安逸,老子又 不是瓜娃子,由她们木偶样支来支去玩耍!不,秋桂,我们不能恢复关系,你就 是要缠住唐先富不放!”   田秋桂恼怒地说:“你刚才挖苦说我根本不可能篡位当‘正宫娘娘’,我又 去缠人家唐先富干啥嘛?”   邹志成得意地说:“秋桂,这你就不晓得了!我们四川近代出了个大才子李 宗吾,他写过一本书叫《厚黑学》,是现在的畅销书。厚,就是脸皮厚;黑,就 是心子黑。这世上就是脸厚心黑的人才能当官、发财!他书中又写了两条‘处世 妙法’,一是‘锯箭法’,一是‘补锅法’……”   田秋桂有些着急:“人家心急火燎的,你扯那些锯箭、补锅的玄龙门阵干啥 子哦?”   邹志成:“秋桂,你也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不懂!我对你讲,那个‘补锅 法’硬是妙呢:补锅匠拿起人家来补的破锅,阴悄悄地把锅敲得更破更烂,才对 来补锅的人说:‘你看,你这锅太破啰,这么多裂缝!’”   田秋桂听得一头雾水:“补锅匠把人家拿来补的锅偷偷敲得更破,在发神经 呀?他要干啥子?”   邹志成说:“干啥子?一是显了本事,二是能多要补锅钱!”   田秋桂叫起来:“原来这样嗦?你去当高级补锅匠,又显本事又多要钱,让 我去缠唐先富结婚,天天在痛苦中煎熬呀!”   邹志成正颜厉色地说:“你痛苦、煎熬个狗屁?你想,我俩个按詹群芳母女 的心愿,乖乖地恢复关系,你也穷,我也穷,一对穷鬼,日子咋过?你不是早就 说过‘宁可不爱,也不要贫穷的爱情’嘛,咋个一下子又神经短路了?你只有趁 现在肚皮头怀了唐先富的种,去缠住他不放,唐先富一家人才在‘痛苦中煎熬’! 缠得龟儿子一家人举家不安、痛苦万状,你再向唐先富敲诈一大笔‘青春损失 费’。我也借机多哄詹群芳两娘母一些钱。以后有了银子,我俩再恢复关系不 迟!”   田秋桂所得目瞪口呆、打了个冷颤,说:“人家唐先富对我那么好,早在一 处电脑城看好一处店铺,准备让我去当主管!我还处心积虑去害他哇?邹志成, 你、你太阴险了!”   邹志成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田秋桂,你要弄清楚,仅管你似乎很单纯,其 实我我两个都在‘各怀鬼胎’地同唐先富一家人混战!自然竞争、优胜劣败,阴 险个毬!我再和你一样善良软弱下去,只有一辈子去当社会底层的穷打工仔!”   3.惹火烧身遭绑架   田秋桂正要搭话,电话亭前突然出现两个黑影。其中一个田秋桂很熟悉—— 脸上有一条刀疤。那人走上来,嘿嘿嘿冷笑着说:“‘飞天剧团’的白玫瑰、田 秋桂,你好呀?你如今当二奶破坏别人家庭,人家要我们来‘修理’你!”   田秋桂惊叫一声:“你是李滚龙?救命——”   她还没全叫出来,李滚龙拿出早准备好的浸有麻醉剂的毛巾,猛然捂在她鼻 子上。田秋桂刹时天眩地转昏迷过去……   正捏着电话的邹志成听得田秋桂一声呼喊,接着电话筒“砰”的坠地的音响, 随之寂然无声了!   “李滚龙”和手下一个“兄弟伙”叫廖志华的,把昏昏沉沉的田秋桂从电话 亭里架出来,正大光明地在大街上招了辆出租车。   “李滚龙”对司机说:“我婆娘才从医院出院,我家在中和场,师傅开快 点!”   田秋桂被绑架到乡下一处破房内。这是光棍混混廖志华的家。   这个廖志华,原来在宏济路批发市场做菜生意。他嫌做生意早出晚归的太累, 就在社会上鬼混,纠集很多“烂眼”人物,专在九眼桥一带收“保护费”吃黑钱。 1998年后,廖志华又帮人家收帐、打架、报仇出气……总之哪个人有点事,他就 去帮人家“摆平”、收“劳务费”,就靠这些在成都九眼桥一带出了名,好多人 都晓得。   有天忙完一桩事之后,廖志华到九眼桥附近一家卡拉OK里,找外号“小白猪” 的小姐一起搂搂抱抱地唱歌,他唱了后还准备和“小白猪”去小包间唱“小夜曲” 打一炮。哪晓得这“小白猪”是“李滚龙”的老相好,“李滚龙”恰好这时走进 来。   自从“李滚龙”强奸秦翠花后闹出事来,“飞天剧团”垮杆,“李滚龙”和 栾飞天一直在九眼桥头卖假文凭、刻公章“吃滥钱”。   这时,“李滚龙”上前对廖志华说:“师兄,你把狗爪子放开,不要和‘小 白猪’挨挨擦擦的,她是我婆娘!”   廖志华长得牛高马大、一脸横肉,根本没有把瘦筋筋的“李滚龙”放在眼里。 他勃然大怒,指着“李滚龙”鼻子骂道:“狗日的,小姐大家耍,哪个是你婆娘? 你要做啥子?肉皮子发痒想讨打?”   “李滚龙”瞪大血红的眼睛说:“我叫你把狗爪子放开!”   廖志华掀了“李滚龙”一巴掌,骂道:“你九眼桥头上刻假公章的土杂皮, 敢到老子头上搔痒痒!也不打听一下老子廖志华是吃啥子钱的?”   “李滚龙”一下子从腰杆上抽出把匕首,对廖志华说:“老子数三声,你放 不放开?”   他还没开始数,廖志华“轰”地一声站起来,提起啤酒瓶子就朝“李滚龙” 脑壳上打了过来。“李滚龙”左臂用招武术中的“拨云见日”,把酒瓶子轻轻撇 开了,右手接连就给了廖志华肚子上两刀。   然后“李滚龙”给栾飞天打电话,说他把人杀了。   栾飞天还不在意,问:“你天天惹事,今天又杀了哪个哟?”   “李滚龙”说:“是宏济路上吃黑钱的廖志华!”   栾飞天在电话里连连跌脚说:“你拐了、拐了,惹了歪人啰,快跑!”   “李滚龙”关了手机,回身对血流入注的廖志华说:“姓廖的,你以为你是 歪人?老子更是不要命的大歪人!你快去医院缝狗肚子。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 姓,叫李大伟,外号‘李滚龙’!你伤好后到九眼桥上找我,我等你。”   他说完不慌不忙用纸把匕首上的血揩干净,扬长而去。   第二天,“李滚龙”不听栾飞天的劝,照样在九眼桥上干吼:“办文凭,刻 公章!”   廖志华被送到医院急救,好在他肚皮上板油多,伤及肠胃不深,医了十多天 出院。   他的滥兄滥弟都说要去报仇,廖志华却到九眼桥上找到“李滚龙”,拱了个 手说:“李师兄,你有脾气!有本事!兄弟我服了,从今后尊你为大哥!”   于是,“李滚龙”和栾飞天都当起“黑道”人物。   在栾飞天建议下,他们扯起个幌子办起“私人侦探所”,印出“牛皮癣”小 广告四下张贴。这比廖志华一味瞎打乱闹又“进步”许多。凡有人打电话来,他 们就一本正经以办企业、开公司的“白领人士”口气回电话、拉业务。   这时,在廖志华小院的堂屋内,坐着五个“江湖人物”,正在商议咋个处理 “肉票”。   坐在当中的就是外号“李滚龙”的李大伟。他人更瘦、更黑,两只鼓暴暴的 眼珠子越发显得凶狠,脸上那条刀疤印越发红艳夺目。紧挨他坐的是他的老搭档 ——原“飞天剧团”的“团长” 栾飞天。   栾飞天头发仍梳得油亮,身穿深蓝色的西装,显得斯斯文文,只是神态憔悴 了许多。他的外形相貌看起来像个疲惫的知识分子,又有点像机关干部;只是当 他在烟雾缭绕中露出凝思表情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冷酷,才让人想起他也和“李 滚龙”一样,已熬炼成了江湖中的凶煞人物……   如今,心狠手辣的“李滚龙”是“金矛私人侦探所”的所长,也是这帮子 “江湖人物”中的“大哥”。而栾飞天“降格”成了“李滚龙”的手下,当“副 所长”——实即出滥点子的“师爷”。廖志华,是“侦探所”主要打手。坐在矮 凳子上的,还有两个一胖一瘦的小兄弟。   这次绑架田秋桂,还是“李滚龙”主动拉的“业务”。原来,唐茜茜要邹志 成去和田秋桂恢复恋爱,好让田秋桂不再纠缠唐先富。茜茜等了几天,没有动静, 正焦急之际,“李滚龙”打电话来说:“我们‘侦探所’为你们侦探出破坏你父 母婚姻的第三者后,据我们了解,第三者仍和你父亲关系密切。你们需不需要我 们提供进一步服务?”   茜茜忙问:“啥子进一步服务?”   “李滚龙”笑着说:“我们的服务内容很多,私人侦探只是其中一项。比如 说,哪个欠你的钱,你又惹不起他,你就把欠条拿来,我们帮你收。收回来的钱 我们根据欠款数目多少,按不同档次提成。”   茜茜说:“现在‘三角债’那么多,去打官司,法院判决了,都收不到欠 账……你们咋个收?”   “李滚龙”冷笑一声:“法院把问题都能解决,我们还吃个铲铲?收钱的方 法嘛,当然‘文斗’最好。不行就‘武斗’嘛,具体点说,就是绑架欠债人,砸 他的指拇儿,拿烟尾巴烫他,热天让他洗‘桑拿’,冬天就泼冷水、吹风扇…… 办法多得很,又不弄死他,只把他弄得半死不活、生不如死……对方遭不住,有 钱的赶快就把钱拿出来了,拿不出来的也要许个诺!唐小姐,我们忠肝义胆地为 客户服务,真是两肋插刀、血盆里捞饭吃啊。上次受一家客户委托,我们去广元 市收账,差点把我命都收了!那天我们四个去收20多万,欠债的老板请来了十五 六个人保护他,都把手揣到包包里头,随时准备掏家伙……当时他们不肯动手和 我们死拼,因为其中有一个认得我。那次我们收了十几万回来,剩下的就算送给 他们那边的打手——人家也是吃这碗饭的朋友啊!委托我们的客户曹老板收了根 本没指望的十多万块钱,高兴得不得了。我们一个人刀口舔血,每人分下来才几 千块!”   唐茜茜听得很刺激,她兴冲冲问:“你们准备咋个要那个臭打工妹不再缠我 老爸?”   “李滚龙”干笑一声:“这就按照你们客户需要了!你想收命还是‘下零件’ ——比如割耳朵、砍指头、放血、下膀子?”   茜茜有些害怕了,迟疑地说:“这、这个,杀人或者把人家弄残废了,要坐 班房……这个臭打工妹就靠长一张狐狸脸,才骚,把我老爸迷了。你们用硫酸水 破她的相!”   “李滚龙”心想:“这‘操妹’年轻气盛,屁眼儿还黑呢,简直可以来当老 子的小师妹了!”他干笑一声说:“硫酸破相对我们来说,小菜一碟。但是,唐 小姐,你和她又不是生死之争,弄得太‘血浸’了没多大意思,又惊动官府惹麻 烦。在她颈项胸脯上留点记号,把她吓跑就算啰!”   原来“私人侦探所”开张后,在栾飞天建议下,订了条“十二字方针”: “挣钱为主、讲究策略、不惹大祸”。“李滚龙”不肯轻易与警方叫板。   茜茜想了想,觉得“李滚龙”的话也有道理。   “李滚龙”等人绑架田秋桂后,对唐茜茜拍着胸膛说:“今后田秋桂胆敢再 去纠缠你老爸,你来朝我脸上吐口水!”   唐茜茜见上次“李滚龙”的“私人侦叹”很讲信用,这次又不声不响把田秋 桂绑架走了,声称肯定把事“摆平”,不准田秋桂再去纠缠唐先富。茜茜也很 “豪爽”,当下让詹群芳付了一万元酬金。   令詹群芳、唐茜茜做梦也想不到的是:付钱后的第二天,唐先富也莫名其妙 “失踪”了!   原来,“李滚龙”拿到手1万元,自鸣得意地对栾飞天、廖志华说:“几天 就挣了一万元,老子手段可以吧!”   栾飞天埋起脑壳不作声,隔好一阵才抬头慢慢说:“好不容易才撞上一头肥 羊,一万元就把你我几兄弟打整了嗦!”   “李滚龙”诧异地问:“那你要啷个?”   栾飞天干笑一声:“这个唐先富,做电脑生意十来年,肥得流油……我们何 不一箭双雕?”   “啷个一箭双雕嘛?” “李滚龙”和廖志华急忙问。   栾飞天不慌不忙地说:“我们去把唐先富也绑了,叫他让詹群芳、唐茜茜拿 赎金来取人!你们想嘛,詹群芳、唐茜茜这两娘母可以叫我们绑架一个打工妹, 不准田秋桂去纠缠唐先富。凭啥子田秋桂不能委托我们,去绑架唐先富,让他龟 儿子赔偿人家田秋桂的‘青春损失费’?”   廖志华莫名其妙:“田秋桂都遭我们绑起来啰,她咋个会委托我们嘛?”   “李滚龙”的眼晴眨巴几下,哈哈大笑说:“栾哥子,你‘乱飞天’的主意 实在妙,硬是一箭双雕喃!”   但他马上又两眼鼓暴暴地盯着栾飞天说:“你不是订了条‘十二字方针’, 要兄弟伙‘挣钱为主、讲究策略、不惹大祸’。咋个又去绑架唐先富,这不犯险 惹祸嗦?”   栾飞天又“嘿嘿”干笑一声:“你我兄弟干的这些事情,哪能不犯一点险? 天下之事,要讲究个利大还是弊大!以前你我在川剧团演过《甘露寺》,我演刘 备去东吴‘招亲’,那诸葛亮明知去有风险,分析利弊后还不是劝刘备放心前去? 龟儿子唐先富勾引打工妹、耍小婆娘,这事见得人吗?那詹群芳两娘母叫我们去 绑架田秋桂,要论犯法,她们还是主谋!我们把唐先富绑来,要他出个十万二十 万,这一大笔钱胜过我们‘私人侦探所’做多少笔业务?让这家人出点血,我们 这笔钱拿到手后,一个斤头打到外地潇洒走一回,躲一阵,又有好大风险?”   听他这席话,“李滚龙”和廖志华脸都笑烂了,竖起拇指说:“还是栾哥子 老道!”   4.刀光剑影中的“苦命鸳鸯”   田秋桂被绑架到这处农村破屋子一天后,唐先富也被绑架来了。他手脚捆绑 成端午节的粽子一样,被甩在隔壁靠猪圈房子黑黢黢的墙角!   栾飞天、“李滚龙”和廖志华去把唐先富拖到堂屋内,把绳索略为松绑。   “李滚龙”笑呵呵说:“唐老板,你长期强奸霸占打工妹田秋桂,把人家肚 皮弄大了,又不和人家结婚。田秋桂委托我们严惩流氓,要你赔偿人家的青春损 失费20万!”   唐先富惊讶地叫起来:“田秋桂委托你们来绑架我?不会吧!”他手脚被绑 得麻木精痛,斜坐在一把破竹椅上,挣扎活动阵手脚又说:“我对她不薄,她也 对我很好,她会这样没良心?”   “李滚龙”几个人还没有开腔,隔壁房内传来一声尖叫:“唐唐,我没叫人 害你!我也遭他们绑架了!”   “李滚龙”恼羞成怒,对廖志华一努嘴:“把那婆娘给老子拖出来!”   田秋桂被凶神恶煞的廖志华拖进堂屋,又被狠狠地推到在地,披头散发、惊 恐万状地望着唐先富:“他、他们早把我绑来了……”   唐先富盯着“李滚龙”等人,结结巴巴说:“朋、朋友,我们无冤无仇,你 们到底要干啥子哟?”   “李滚龙”上前拍拍唐先富的肩头说:“你问我们干啥子?好,我就给你来 个月亮坝下耍刀——明砍!我们几兄弟,混日子不容易。像你说的,和你又无冤 无仇,只想求财,弄点银子花花!这个求财嘛,讲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我们也不是无缘无故请你到这乡坝旮旯里。首先,你婆娘詹群芳和你女娃子唐茜 茜要我们‘修理’这个第三者!”   唐先富和田秋桂都惊骇地问:“这是真的?”   栾飞天和廖志华异口同声说:“我们哄你,是龟孙子!”   唐先富咬牙骂道:“这个瓜婆娘,蠢!蠢!”   “李滚龙”接着揪揪田秋桂的嫩脸,转身又说:“这个妹儿,以前是我们飞 天剧团中的同事。唐老板,你凭啥子把我们的女同事肚儿搞大?从私处说,你欺 负我们的女同事,我们要打抱不平;讲大道理,你龟儿子长期强奸打工妹,我们 要见义勇为,帮人家打工妹申冤出口气!嘿嘿嘿……”   田秋桂鼓起勇气讷讷说:“他没有强奸我,我心甘情愿爱他的。这是我和他 之间的事,不需要你们管闲事!”   “李滚龙”脸色顿变,一巴掌恶狠狠打在她脸上,田秋桂顿时嘴角鲜血长流。   “李滚龙”骂道:“老子听唐茜茜说,你把以前耍的男朋友邹志成一脚蹬了, 去傍唐老板。就算你不要我们帮忙,现在邹志成委托老子,要‘修理’你们两 个!”   唐先富惊诧地蹬了一眼田秋桂。   田秋桂挨了打,心一横,又冒出一句:“我和邹志成,交往并不深,清白得 很,他不可能做这种缺德事情!”   “李滚龙”火了,破口大骂道:“你狗日的嘴硬,老子现在按客户詹群芳两 娘母的委托,先修理你这臭婊子!老廖,快来画梅花!”   他说完一把扯下她的上衣、乳罩,和廖志华两人用通红的烟头在田秋桂白嫩 的颈项、胸前、乳房上乱烫。廖志华双眼发绿光,一边烫还一边用手乱揉乱捏田 秋桂瓜的乳房、用嘴巴去啃去咬乳头……只听得“嗤嗤嗤”直响,烟雾弥漫中发 出难闻的异味。   “哎哟……妈妈呀!唐唐,救我啊!”田秋桂如被宰割的羔羊,被捆绑侣的 双手拼命挣扎,双手腕擦得稀烂,她撕心裂肺地哀嚎、尖叫……   唐先富也挣扎着站起来,颤声吼道:“你们不能这样乱整她!”   栾飞天把“李滚龙”和廖志华拉到一边,又把田秋桂氏的上衣合拢,转身对 唐先富冷冷地说:“唐老板,你也是在社会上混的人,不要逼着我们几兄弟动武, 和你伤了和气,就不安逸了嘛。你合作一点嘛,给你家里婆娘打个电话,让她两 娘母快送‘遮羞费’来,包你马上就平平安安回家和婆娘、娃娃团圆……你放心, 钱到了我们手头,我们确实还要给田秋桂一些,让她去打胎,把你下的野种打下 后另走它方,不再纠缠你。这样,不是天下太平、皆大欢喜吗?”   唐先富望着他,问:“你们要多少钱?”   栾飞天轻轻吐出几个字:“不多,20万!”   唐先富惊叫一声:“20万?如今生意这么难做,我哪有这么多现钱?”   “李滚龙”冷笑一声:“唐老板,老子晓得你不吃点苦头,哪舍得出血啊?”   他掏出腰杆上的匕首,锋利的刀尖朝唐先富大腿划了几下,刹时鲜血直冒。 “李滚龙”笑着问:“你龟儿子拿不拿?”   唐先富痛得挤眉眨眼,咬起牙关仍是那句话:“我哪有那么多钱啊?”   “李滚龙”对廖志华吼一声:“老廖,去把蜂窝煤炉子端进屋来,请唐老板 先尝尝‘烧烤猪蹄子’!”   廖志华怪叫一声:“要得,伺候唐老板吃‘烧烤’!”   他乐呵呵地去把蜂窝煤炉子端进堂屋来,又七手八脚把唐先富牢牢绑在椅子 上不能动弹,然后用蜂窝煤炉子来烤唐先富的脚心,还在炉子上搁了一壶水。   “李滚龙” 对栾飞天和廖志华说:“让唐老板慢慢享受,我们抽杆烟陪他 老人家!”   他们几个不慌不忙架起“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吞云吐雾抽起烟来……烧烤 了不到10分钟,唐先富汗流浃背、苦不堪言,他就开始怪吼起来:“受不了,我 受不了哪!”   田秋桂泪如雨下,大哭大叫:“唐唐,是我害了你呀!”   唐先富也叫道:“秋桂,是我、我害了你呀!”   “李滚龙” 有些不耐烦了,骂声:“你们这对野鸳鸯,到鬼门关来了还在 谈情说爱?老子看这小婆娘下头长的啥东西这么迷人!”   他用匕首利刃一刀把田秋桂腰上的皮带挑断,又一把扯下田秋桂的裤子,说: “姓唐的,老子数三声,你再不答应拿钱,我们几个就当着你的面,打你‘二奶’ 的‘排炮’!你拿不拿?”   廖志华忙松自己的皮带,凑到田秋桂面前跃跃欲试,怪笑着说:“好漂亮的 小婆娘哟……让我打第一炮!”   田秋桂惨叫声声:“不要!不要啊!”   唐先富也不顾一切地吼道:“不要,不要!我拿,我都拿……”   栾飞天笑着说:“唐老板,你早点这样合作,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也不吃这些 冤枉苦头啰!”他把廖志华拉到一边,又把田秋桂下的裤子往上拉好。然后,栾 飞天走到唐先富跟前,把他双手解开,命令道:“唐老板,马上给你婆娘打电话, 拿20万!”   唐先富晓得躲不过此劫,苦着脸问:“这么一大笔钱,我咋个对她说嘛?”   “李滚龙”说:“就说进货要货款……要不就说打麻将输啰!”   唐先富摇摇头说:“她晓得我不打麻将……要货款,数目这么大,咋个又见 不了我本人?”   “李滚龙”茫然望着栾飞天。   栾飞天想了想脸一沉说:“你干脆实说,她詹群芳叫人绑架人家打工妹田秋 桂,田秋桂的亲属赶到成都来了,气得吐血,也请黑道上的朋友绑架了你,要你 赔偿人家的青春损失费和绑架人家的肉体、精神损失费!”   “妙妙,对头!——姓唐的,你龟儿子就照这样子说,不准耍鬼!”   李滚龙”和廖志华连声叫好。“李滚龙”又刷地抽出匕首,抵着唐先富颈项, 逼他拿出手机给詹群芳打电话要钱。   唐先富哭丧着脸,按栾飞天的话结结巴巴说了……   自唐先富失踪后,詹群芳和唐茜茜丧魂失魄。詹群芳哭着说:“你爸那老不 正经的,是不是见那小妖精不在了,他四处乱碰找她去啰?”   唐茜茜总觉得不妙,讷讷说:“不会哦……爸要走,不对你讲,总要对我露 点口风嘛……”两娘母坐立不安之际,家里电话骤响。   詹群芳一听电话里唐先富带哭腔的话,早吓得瘫倒在地。唐茜茜一把夺过电 话急忙问:“爸,你被绑到哪里去了?”   “李滚龙”忙把手机抢过来,叫廖志华说话。   廖志华粗声粗气说:“给老子听着,我这里是阎王爷码头上的鬼门关!你老 爸强奸打工妹,你两娘母又黑心烂肺叫人去绑架田秋桂。我们是替天行道打抱不 平的江湖好汉,命令你们快拿20万钱来赎人,不准报警,否则把你老爸两闷棒打 死,抛尸府南河头!”说完就把手机挂断了。   詹群芳一听唐茜茜说完,昏死过去,好一阵苏醒转来,嚎啕大哭又打又骂茜 茜说:“都是你这死女子,出馊主意要请人‘修理’那个田秋桂,你害死你老爸 哪!”   唐茜茜挨了两巴掌,又气又急,也推搡詹群芳,哭哭啼啼骂起来:“我不想 办法,这个家清静得了呀?都怪你,老爸要包二奶,就让毬他去包嘛!你屋头电 视机都拿给你砸烂了两个,还大惊小怪要去找啥子私人侦探,……”   詹群芳又一巴掌甩来:“他乱耍野婆娘,我不气嗦?我找私人侦探,又没有 叫你去绑架人家田秋桂,惹来大祸!”   唐茜茜这巴掌挨得更狠,被打得精痛,她更急了,破口大骂道:“我老爸乱 耍野婆娘,你就没有乱耍野男人?你自己不要脸捅出大乱子,还好意思骂我?”   詹群芳又羞又怒,两娘母在屋里扯来拉去打成一团。   正闹得不可开交,电话又响了,问钱准备好了没有。   唐茜茜气呼呼地拿起电话:“我屋头又不是银行,一时之间哪能筹到那么多 钱?”   廖志华恶狠狠说:“你们不抓紧时间筹钱,就撕唐先富的肉票,你们等着收 尸吧!”   唐茜茜一瞪白眼说:“撕毬你们的票——我们没得钱!尸体你们甩在大河头 去,没得人去收!”   詹群芳急了,忙抢过电话,哭嚎说:“不要听这死女娃子乱说……我屋里只 有10万元现金啊!”   栾飞天和“李滚龙”、廖志华交头结耳商议一番,叫廖志华回话:“先给10 万元才放人,必须在当天交钱!其余的钱以后再拿,不拿再绑人,不让你一家人 清静……如果报警,就先割下唐先富的一只耳朵和鼻子!”   詹群芳连声说:“好好,我们蚀钱免灾,认了认了!在哪里交嘛?”   说了一阵,最后“李滚龙”一伙提出将交付赎金的时间定在下午5时,地点 在车水马龙便于逃遁的成都蜀都大道的双桥子附近。   “李滚龙”、栾飞天等人没想到的是:警方早就掌握田秋桂、唐先富被绑架 一事。   报警者不是詹群芳两娘母,而是邹志成。原来两天前他同田秋桂打电话时, 田秋桂突然被绑架,电话落下悬挂地上,邹志成听见“李滚龙”嘿嘿嘿冷笑声: “‘飞天剧团’的白玫瑰、田秋桂,你好呀?你如今当二奶破坏别人家庭,人家 要我们来‘修理’你!”接着是田秋桂的惊叫声:“你是李滚龙?救命——”   正捏着电话的邹志成清清楚楚听得这些,晓得田秋桂被唐茜茜请的“李滚龙” 等人绑架了……他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还是去报了警。其实,警方早对这私刻公 章、贩卖假文凭吃滥钱的“金矛私人侦探所”暗中在注意“吊线”了。   这时,“李滚龙”等人不断地给詹群芳打电话,指定接头地点,仅在水碾河 到双桥子一带就指定了近十个地方,可每次临到关头又变卦。警方不断调整部署, 刑警组长陆贤敏带领8名警员一直化妆隐藏詹群芳母女不远处……   求财心切的廖志华和一名“小兄弟”骑着一辆90摩托车在蜀都大道上来回开 了几圈,当他正喜孜孜地从詹群芳手里接过装有10万元的提包时,一个“三轮车 夫”和几个“行人”早饿虎扑食样将廖志华两人扑倒在地!   在廖志华家里静候佳音的栾飞天和“李滚龙”很狡猾,每隔三五分钟就不断 地给廖志华打电话。突然电话里廖志华声音有些发抖说:“一切顺利,钱到手啰, 我马上回来……”   栾飞天和“李滚龙”神色大变:“真的顺利,老廖不会这样子干巴巴报信…… 不好,我们快跑!”   气急败坏的“李滚龙”要逃时,于心不甘,拔出匕首在唐先富屁股上狠戳一 刀,又恶狠狠地朝田秋桂脸上划了一刀……   栾飞天忙叫道:“算毬啰,快逃要紧!”两人怆惶潜逃了……   田秋桂和唐先富都惨叫一声,血流如注。当警车呜呜呜刺耳长鸣声越来越近 时,他两个已昏迷过去……此时已是深夜九时后!   此处插图   0912. 成都警方一直始终不懈地打击黑帮邪恶势力。图为在2001年2月展开 “狂飙—A”扫黑行动,逮捕黑帮分子1600人。图片来源:见2001年2月27日《成 都商报》。   第十章 太阳每天都是新的   1.病急乱投医   那个在“海底世界”豪华酒楼被逼得跳楼的秦翠花,在医院睡了半个多月后, 偏偏倒倒地回到成都。   她没有其它去处,只好又和冯珠珠打伙住在青龙场外的破出租房内。她身子 还很虚弱,每天愁眉苦脸地缩在床上混日子,一晃又是半月过去了。      冯珠珠还在“洞洞舞厅”当陪舞小姐,这天回来对秦翠花说:“我看报纸上, 都登了你们跳搂的事。报纸上说,这件事情已引起当地有关方面‘高度重视’, 有个官员还‘拍案而起’,指示有关部门要一查到底。自称有‘后台’的那个酒 楼李经理、黄老板、还有保安黄大汉等5名犯罪嫌疑人,公安机关以涉嫌组织、 强迫、妇女卖淫罪,依法逮捕了他们!”   秦翠花已经没有以往的锐气了,没精打采说:“唉,哪个地方出了大事,报 纸捅出来后,总爱说啥子‘引起有关部门高度重视’、当官的又‘拍案而起’什 么的……没出事前,这些人干啥子去了?”   冯珠珠说:“硬是这样子,专放些‘马后炮’……不过,这次好像不同,报 纸上律师说,李经理这龟儿子完全应该以组织卖淫罪判处个无期徒刑,其它人至 少也十年八年的!报纸上还登了,那个‘开处’上瘾的啥县医保局局长刘文凯, 日前以嫖娼行为被公安机关治安拘留15天,并处罚金5000元。由纪委决定 开除党籍、医保局长职务和公职,调查他的经济问题……”   秦翠花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晓得这处罚是轻还是重。我听崔莺莺说,正因 为有那些贪官污吏当嫖客、当‘保护伞’,全国各地才有那么多的逼良为娼的事 情。同样犯罪过,如果是平头小百姓,那么可能是判刑。如果是党员、当官的, 多半仅仅开除公职和党籍,官越大,党籍、官衔越成了犯罪的护身符……妈哟, 开除党籍、公职,日子还不是比平头百姓滋润!还有,有些普通打架把人弄伤残 的,都要判个三年五年。连就因为没办暂住证的打工仔、打工妹,都要逮逃犯一 样关到收容所毒打。四川眉山‘天涯夜总会’的胡老板公开逼良为娼,逼得打工 妹唐胜利跳搂,这件事轰动全国,胡老板才判了一年‘劳教’……”   冯珠珠叫起来:“把人家害得高位截瘫,才一年‘劳教’?”   秦翠花说:“是嘛!我上午下搂去小卖店,和杨贵妃通了个电话。听她说, 有律师为江素琴提出附带民事诉讼,说案犯应赔偿江素琴后期医疗费、精神损失 费等23万元……但酒楼黄老板毫不在乎,说与他无关。李经理又是个混混,没有 固定财产,有啥钱赔?江素琴的老爸从老家赶来,两爷子只好在酒楼的一个杂屋 间住着拖日子,酒楼还撵他父子俩走。因为缺钱,江素琴的治疗时断时续,病情 恶化,胸部以下完全瘫痪,如今大小便失禁,双腿萎缩干瘦得像两根柴棍子!褥 疮又引起泌尿性感染,半死不活的……听说有些好人正在联系北京博爱医院,争 取免费救治江素琴。”   冯珠珠说:“打工妹为逼迫卖淫跳楼的惨案,已发生了好多起啰,结果大都 是高位截瘫,终生残疾,听了都让我害怕!逼慌了,只有跳楼一条路啊?报纸上 说啥跳楼‘维护了人格和尊严’,但害自己一辈子,也把全家人害得惨,简直是 苦海无边!翠花,万一你也高位截瘫,看你龟儿子咋办!”   秦翠花说:“是啊!报纸上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强调的不是我们这些打工 妹人权被侵犯,追究有没有‘黑后台’、‘保护伞’?追究打工妹为啥子被逼得 走投无路要去跳搂?嘿,动不动就扯到‘捍卫女性宝贵的贞操、清白’……未必 我这种早就不清白的打工妹舍命跳搂就不值钱了?就不该同情了?唉,当时实在 逼慌了,不跳搂还有啥办法?我想起来都后怕……妈哟,真地摔死毬,或者像江 素琴那样高位截瘫,再‘清白’又有个屁用!”   冯珠珠说:“你还好,总算没摔死,又没当瘫子,总挣了些钱!”   秦翠花悲戚地盯她一眼:“好?我听崔莺莺说,那个酒楼里的小姐接待的客 人杂,三教九流啥子烂龙都有!好多姐妹搞不多久就要得性病,所以那里走马灯 样换小姐。唉,她们绝大多数想尽快赚一笔钱,就洗手不干这见不得人的行当了, 但几起几落还是存不下来钱……我呆了一个月,挣得有五千多元。”   冯珠珠惊叹:“哟,可以嘛,一个月挣五千多元!”   秦翠花忽然“啊哟”一声喊痛,冯珠珠惊了一跳:“你又惊诧诧地干啥子?”   秦翠花皱眉说:“我最近总觉得下面又痒又痛,有时解小便时,火辣辣的像 总解不完,又经常来月经样滴滴答答总不干净……这时候好像还在流血!”   冯珠珠说:“你莫不是也得了性病哦?”   秦翠花脸色发白,低头讷讷说:“我也觉得是遭了,好像还不轻!”   秦翠花支撑了几天,在附近小医院吃了些药,钱花去一长截,症状却越来越 重:不但尿中有脓血臭味,下身好像还长出些鸡冠子样的小肉瘤……她不敢告诉 冯珠珠:同住一间屋,要厌恶她的!   冯珠珠见她面色发黄心慌意乱,对她说:“你走路都恼火了,还不上大医 院?”   第二天一大早,秦翠花咬牙到城里大医院去。一个五十多岁戴眼镜的女医生 吃惊地说:“哎呀,你咋个拖这么严重才来?”忙让她去查尿、查血、查B超、 照X光……肝胆脾肺肾,全查个遍…….   秦翠花捏着十多张检查单子,在医院大楼东跑西问,像撞八卦迷宫样,弄得 个晕头转向,流了一身臭汗直忙到下午……   那女医生看了检查结果,皱起眉头对她说:“你染上了性病,病情还有些复 杂!有淋病、尖锐湿疣,是不是有梅毒还待进一步确诊。尤其麻烦的,你又怀孕 了,而且是宫外孕,所以不规则出血…….”   秦翠花像挨了一闷棒,面色发白:“医生,咋、咋个这样严重啊?”   眼镜医生望了望她,欲言又止,停了一阵才说:“据《健康报》一则报道, 对一些‘特殊行业’妇女进行性病检测,发病率至少70%以上,主要病种为淋病、 梅毒和尖锐湿疣。这些性病危害严重、传染性极强,有些可导致不孕、还可能恶 化……. 你问题还不少,这几种病要一项一项地治,你要有长期治疗的思想准 备。”   秦翠花感到头晕眼花,好半天才问出一句:“治好这些病要多少钱?”   女医生说:“治病一个疗程是10天,能不能治好还要看最后的情况。”   她开出了一个疗程的药,并嘱咐说要天天来医院打1小时点滴。秦翠花昏昏 沉沉去划价处划价,一个疗程共2820元……   她就这样医了十多天,病情却不见好转。那女医生说:“你跳楼受了外伤, 你的性病又比较复杂,还合并有宫外孕,随时有大出血危险……必须马上住院治 疗!”   秦翠花讷讷问:“住院要多少钱?我、我只有2000元了…….”   女医生摇摇头说:“你多种疾病,宫外孕又可能要做手术……..你回去告诉 家里人,多带点钱来住院。”   秦翠花跌跌撞撞走出医院,心里在说:“告诉家里人?妈哟,我去告诉哪 个!”   这时,突然有个慈眉善眼的老太婆走过来,关心地问“小妹儿,我看你愁眉 苦脸,看妇科病?”秦翠花泪水一下子流出来,低声说:“婆婆,我得了宫外孕, 还有性病…….”   那老太婆眼圈也红了,说:“妹儿,你今天幸好碰到我!听你口音是川南人, 我们还是同乡呢。你没有听人说:‘医院医院、医完医完’!一进去就问你揣了 多少钱,药气气都没闻到,先东检查西检查,票子戳脱一大截不说,接到又要开 刀、又要住院…….病还没好,票子早医完啰,太平间还尽睡医不好的死人!妹 儿,倒拐过去是国学巷,有个川西妇科研究所门诊部,有个70多岁的郝医生,专 治大医院医不好的病人,大家都叫他是‘神医’!我的媳妇宫外孕得了好几年, 到处医不好,还是郝医生看好的。”   秦翠花绝处逢生,拉住她急切地说:“真的呀?婆婆,你快带我去!”   那老太婆忙说:“妹儿,你不急。我七老八十了,要多做好事,我现在专门 替郝医生发传单,一分钱不要,多救几个人,积点阴德!妹儿你看:传单上治好 的人好多哦,有子宫癌、各种性病、不孕症……郝医生还可以让人生双胞胎呢。 妹儿,你病好了,再吃几个疗程,生个双胞胎,还都是长雀雀儿的男娃娃!”   秦翠花苦笑一下说:“我现在恨不得拿锄头,一下子把这龟儿子杂种从肚皮 头挖出来,还想啥子双胞胎啊!”   那老太婆颤颤巍巍地带秦翠花走到国学巷。这是一条紧邻华西医科大学附一 院的小街,十来米宽的马路,街两边都是破旧青瓦平房。两边全是十多个平方米 的粗陋店面,而门诊部、药铺子特别多。什么“研究所”、“专科门诊”、“× 氏祖传”的招牌五花八门。家家墙上都悬挂几十面写着“华佗再世”、“扁鹊重 生”、“妙手回春”之类的锦旗,争奇斗艳。不用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要从这家四川最大医院口中夺食。   郝医生的店堂更小,只有七八个平方,大大小小的锦旗挂了一屋子。 店门 外有块“专治妇科疑难杂症”的大字灯箱招牌。下面写着“专治项目”,列举了 数十种妇科癌症、各种性病名称。店堂内还贴有“有缘来医病,药遇有缘人”、 “不开刀、不复发、中药齐全”等标语。   郝医生人干瘦,一嘴白灰相间的山羊胡子,神清气旺,说话像讲评书样中气 甚足。秦翠花活了近20岁,记忆中没吃过几片药。见郝医生一副“老神仙”的阵 仗,希望陡增。   郝医生招呼她在一张黑乎乎的桌子前坐下,一只手抽着叶子烟,另一只手伸 出三根指头把脉。隔好一阵,又把长烟杆换只手,伸出另三根指头把脉。他喷的 叶子烟雾,呛得秦翠花直咳嗽…..   郝医生放下长烟杆,大声武气地对秦翠花说:“小女子,你莫看我这个小地 方哦!来这里看病的,好多是被大医院判了死刑的人,还有好多大官。吃了我的 药,几十天就好啰!不然人家会叫我‘神医’?我几代家传医技真传,又运用华 佗、张三丰、扁鹊、张仲景等古代名医的治疗方法…….再严重的顽疾,都吓跑 啰!”   秦翠花忙鸡啄米样点头,把症状对他一一讲了。   郝医生说:“我看看有没有转移肿块。”又隔着层衣服摸了好一阵秦翠花的 腹部、胸部、乳房,才慢慢说:“小女子,你先吃一个疗程10天的药。”   秦翠花忙问:“10天的药要多少钱?”郝医生拿着圆珠笔在个破本子上写画 好久,说:“本该收1800元,你是个打工妹子,优惠你,只收1400元。”   秦翠花犹豫说:“10天后得不得见效哟?”   郝医生呵呵一笑:“小女子,你去大医院,每天住院费、输液费、这费那费, 一天要用脱1000块,病都还没诊断出来!我10天才收你1000多元。你想快些好, 要忌!忌啥子?忌吹风、淋雨、晒太阳,还要忌‘发物’,就是鱼虾呀、葱蒜呀、 辣椒呀、油腥呀…….药治有缘人,你心诚,信我郝神医,就保你治好!”   秦翠花掏出1400元,一张一张数给郝医生,心里在流泪:“这是我半夜三更 不要脸,卖身子的血泪钱啊!”   郝医生拿出几大包药面面,又分成许多小包,翘起山羊胡子说:“这都是珍 贵中草药打成的秘方特效药,不用煎也不用熬,拿些开水冲服,拿些兑水洗下身, 方便得很!我研究传统医学60多年了,不打成粉药,会泄密的!”。   秦翠花提着大包小包的药,告辞出门。那老太婆慈祥地说:“妹儿,你的病 肯定会好的。要记住郝神医的话:要忌啊,不然影响疗效!”   秦翠花当然不晓得:这老东西是“医托”,和神医是两口子!   郝医生原是川南县镇上摆草药摊子的乡村游医,不但医人,还医牛阉猪,多 才多艺钱吃得杂。改革开放后,大量农民进城务工。郝医生宝刀未老,也随打工 大潮“杀”进大都市。他和一家说不清楚的啥子“研究所”挂上勾,拼打几年, 居然熬成了“神医”。   国学巷街上这些“歪诊所”,虽经媒体披露,却屡禁不止。直到2003年后旧 城改造拆除旧房才销声匿迹,郝神医也不晓得云游何方去发财了…….这却是后 话了。   2.香销玉殒沉沉夜   秦翠花转车来到文殊院街。这条旧街和国学巷差不多。文殊院门前,经常活 跃着一群“神婆”,大多也是农村进城不做其它正事,专骗进庙烧香的游人。一 个满口黄牙、50岁左右的神婆很执着地跟着秦翠花,不停地说:“抽一个签吧, 观音签!”   秦翠花问:“灵不灵哦?”黄牙神婆瘪嘴说:“灵得很,有灾消灾,有病祛 病!”秦翠花疑惑地说:“这么灵?那医生都要饿饭了!”黄牙神婆气忿地说: “这个妹儿,说话作孽哟!我一看你就是命薄之人,不然咋个会年纪轻轻就提大 包小包的药,成了药罐罐?你‘印堂发青,必有灾星’,我几十岁了,还会乱说 嗦?”   秦翠花一听,忙说:“我说错了,我抽一支签试试嘛。”   她从神婆手里那把红纸签中抽了一支。黄牙神婆打开一看:“你抽了一支中 上签:‘走路遇雨又雷鸣,相逢无缘遇好人。待到云开见日时,逢凶化吉笑吟 吟’…….这位小姐,签上说你本该是有福之人,只可惜找错了男人。”   秦翠花一听,眼睛一下子鼓得大大的,忙说:“好灵哦…..找对男人,我又 不会得怪病啰!”黄牙神婆说:“你的病说病不是病,那是你前世冤孽在作怪! 要给你‘烧胎’,烧一个胎,   求一符,就会灵效!”   秦翠花说:“你咋个‘烧胎’嘛?” 神婆说:“我烧的是‘祸胎’、‘怪 胎’,就是烧道灵符送灾消祸。烧‘送子胎’,其他人至少480元,看你像个打 工妹,只收200元。烧了保证你病好!”   “烧胎”是神婆常用伎俩,此时秦翠花听了却很合自己心事:“送子胎?不 错,快把肚子头的逆种烧脱送走!”   黄牙神婆接过她200元钱,先在地上铺块红布,口中叽哩咕噜念念有词,拿 出一张灵符烧了。她把红布上一撮黑乎乎的香灰用纸包好,对秦翠花说:“拿回 去冲水喝,菩萨保佑你遇难呈祥!”   秦翠花回到住处,先吃香灰,又吃郝医生的“秘方”药面面。连吃十来天, 吃得又吐又呕,症状却越发加重,下面脓血越来越多。   冯珠珠见她十来天忽然变得形容枯槁,害怕极了,说:“翠花,我觉得你病 得越来越凶了,快叫你表姐沈竹青来,送你去医院算了!”   秦翠花软弱不堪,睡在床上点点头。冯珠珠忙去给沈竹青打传呼,隔一阵跑 回来说:“翠花,我打了好久,你表姐才回电话。听了你的事,她还不想来,说 她也遇上麻烦事了。我说你病得实在恼火,她才勉勉强强答应来…”   秦翠花也不开腔,泪水无声地流下来。   第二天,身形臃肿的沈竹青来了,怀里还抱个一两个月大的小奶娃娃。她一 见秦翠花,惊叫一声:“哎哟,翠花妹子,才半年多没见,你咋个又黄又瘦没得 半点血色啰?”   秦翠花忙披件衣裳挣扎起身,只觉头重身轻,满眼金星乱冒,实在撑不住又睡 了下去。她又悲又痛,一把死攥住沈竹青的手哽咽了好久,才说出半句话来:“我 只当这辈子看不到表姐   你了…”接着便咳个不停,断断续续地把受骗、卖身的经过全说了。   沈竹青揩着眼泪,骂道:“男人全没得好的,妹子,我也遭骗了!上次,我 不是对你说过,我在给驷马桥开洗车场的老板袁中方当‘二奶’吗?他—个月给 我三四百元的零用钱,要我‘借腹生子’,为他生个儿子。他龟儿子胸口拍得咚 咚响,说得油爆爆的:‘生个儿子我养,给你五万元;生个女子就送人,也给你 两万元!’我就心甘情愿给他生了怀里这个奶娃子。袁中方一看是个女娃子,翻 脸不认人。这狗日的不但不拿一分钱给我,还说娃娃不是他的,是我偷另外男人 生的杂种!我一听气得昏死,还没满月,抱起奶娃娃到他家闹。他两口子联手把 我拖到大街上,丧尽天良的袁中方还跳上来打了我两巴掌,他婆娘吐我一脸脏口 水,把我脸都抓破了。连他家左邻右舍也围过来,乱骂我不要脸,有人嘻皮笑脸 唱顺口溜:‘赶走骚村姑、还我好丈夫,赶走打工妹,丈夫回家睡’!我、我一 个抱奶娃娃的外地妇女,哪闹得赢那么多人?我伤伤心心哭着跑了……前几天, 才有人劝我去打官司,告他狗日的袁中方!现在,老家你表哥也来信,骂我进城 就变坏。原先我坚决要离婚,他不离。如今,他估倒要离啰。我就是想厚起脸皮, 回老家像从前那样种田,也有家难回!”   秦翠花听了一怔,有气无力地说:“我们两姐妹,命咋个这样苦啊?以前在 老家听收音机里唱的歌‘外面世界很精彩,外面世界很无奈’,我现在才懂了! 我和田秋桂、陈小芬结伴到成都来,不晓得她两个如今咋样?大城市处处有陷阱, 千万不要像我们这样倒霉啊!”话没说完,咳着嗽,脸已挣得惨白。   沈竹青忙桌上拿了一个脏兮兮的碗,暖水瓶里只有小半瓶水。她倒了半碗, 碗里不少泥沙。秦翠花挣起身子说:“快给我喝一口,这还是冯珠珠到搂下房东 那里要的。冯珠珠还算好,每晚上从洞洞舞厅回来,在搂下蜂窝煤炉子上给我煮 顿饭,我要吃两三天。”   她如得甘露一般,“啯啯”地一口气把碗里的水都灌下去了。   沈竹青忍不住泪如雨下:“妹子,你太遭孽啰!姐姐如今也落难,不能帮你。 你安心养病,等姐官司打赢有钱了,好好给你医病!”   秦翠花哽咽道:“姐,我神医的药也吃了,香灰也吃了,现在晓得他们都是 骗我这一点点可怜钱…我这病拖一天是一天,我晓得横竖拖不到好久了!”   沈竹青忙劝她:“你太性急了,俗语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回去 尽量找钱,   送你到医院作手术。”   秦翠花惨笑,又咳嗽数声,上气不接下气地咬牙说:“表姐,我这病怪我自己 糊涂,走歪了路。医生说,这病不好医。就是能医,我们农村来的穷打工妹,哪 有那么多钱!就是医好了,可能再没有生育,哪个男人会喜欢我这个烂婆娘?我 这几天也想通了,实在熬不下去,我吃毒药自杀算了!”   沈竹青一听,脸都吓白了,叫道:“哎呀,妹子,我晓得你性子刚烈--你 不要说来吓姐姐啊!”说罢嚎啕大哭。   当秦翠花已萌死意时,田秋桂也正在“落难”,在人生十字路口痛苦徘徊。   被警方救回后,她上半身被“李滚龙”、廖志华用烟头烫的“梅花”流血流 脓、斑痕累累,脸上又被花了一刀。医院给她做了清创缝合手术,医生说:“幸 好是锋利锐器花的,还不是很严重,但总要留下条刀痕!”   尤其令她伤心的是,唐先富很久也不来看她了。   那个唐先富吃尽苦头回家后,詹群芳哭着说:“你包二奶包得好,差点把你 命都收了!”   唐茜茜嘻着嘴巴笑道:“没得啥子!老爸去历了回险,那些精彩镜头,只有 电视上才有,好刺激哦,我都想经历一盘!”   詹群芳声音发抖:“就是你、你这个死女娃子,去引火烧身,找社会上的 ‘烂龙’去‘修理’人家,才惹来大祸!”   唐茜茜立起眉毛尖叫起来:“老妈,你咋没良心哟!吔,吔,都怪我嗦?你 嘴巴头还不是说了‘要得’!你们妈、老汉为老不尊,都在采野花野草、搞风流 事情,惹出麻烦,全靠我叫邹志成去报了警……如今人平平安安回来了说,反而 来怪我——我不依哈!”   唐先富周身疼痛,见女儿横眉竖眼,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算啰算啰, 都不要嚼牙巴了。都怪我!都怪我!妈哟,我乱搞婚外情,我是罪魁祸首——老 子结束这场爱情游戏,这下对了嘛!”   詹群芳嘴巴动了动,想说啥子又忍住了,一个劲地抹眼泪。   田秋桂见唐先富总不来看自己,越想心越乱,不断问自己:我该咋办?   这时,她身上传呼机“居居”响了。她忙回电话,是陈小芬打来的。   陈小芬兴奋地说:“秋桂,我家里给我写信,说秦翠花上次写信告诉她老爸、 老妈:她找了个好男人,叫啥贾德雄的,马上要结婚啰!家里告诉我翠花的传呼, 我打了好多次,但没回电话,是不是办喜事忙昏啰……好久没见到翠花了,我想 约你一块去!”   田秋桂听了,又高兴又难受:小芬、翠花都有了好结局,只有自己还在悬吊 吊的……到底该咋办哟?   陈小芬刚给田秋桂通完电话不久 ,桌上电话又响了。   她拿起电话,一个女人问:“今天是你给秦翠花打过传呼?”   陈小芬忙说:“我是陈小芬!你是哪个?秦翠花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女人哭出声来:“啊哟,是小芬?我就是翠花表姐沈竹青呀!你 快去约田秋桂,马上到医院来!翠花她、她…….”   陈小芬大吃一惊:“家里给我写信来,不是说翠花找了个好男人,马上要结 婚,咋个又睡在医院头啰?”   沈竹青抽泣说:“结婚?结他妈脑壳昏啊!翠花现在快死了,你们快来看最 后一眼嘛!”   陈小芬脸都吓白了,对毛正刚说:“咋个搞起的?翠花身体那么好,说话泼 泼辣辣像打机关枪,活鲜鲜的女子咋个快死了!得啥子怪毛病哟?”   毛正刚瞪眼说:“火烧眉毛,你还唠叨个毬?快通知田秋桂,你两个快去医 院嘛!”   陈小芬手忙脚乱又给田秋桂打传呼。   田秋桂也吓得不轻,忙说:“我们马上在九眼桥上碰头,去看翠花!”话没 说完,她已经哇哇大哭起来。   两个人在九眼桥上汇合,陈小芬惊诧地问:“哎呀,秋桂,你脸上怎么有伤 痕何?”   田秋桂脸一红说:“这时候没时间和你讲我的事情,快去医院!”   她们赶到医院急救室,只见睡在白布床上的秦翠花面色惨白,紧闭双眼,呼 吸已非常微弱。她鼻子里插着氧气,手上绑着输液管。   陈小芬、田秋桂呆了,简直不相信床上这个骨瘦如柴的女人就是一起结伴出 来的秦翠花!   沈竹青、冯珠珠眼睛红红的,把她两个叫到走道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起事 情经过来……   末了,沈竹青擦着泪水说:“翠花这个女子,生来就脾气倔强,性子又刚烈。 前几天我去看她,她就说:她的病不好医,就是医好了,这辈子也完了…….她 说她要自杀。当时我一听,还以为说说气话。哪晓得这个女子是个有心人,那天 去看病时,她就在两三个药店里买了好多安眠药准备好了……”   冯珠珠哽咽着说:“昨天我从‘洞洞舞厅’回来,见她脸色更难看了。问她, 她说:‘下面血流得更多了。’我有些害怕,说:‘我马上去叫你表姐来!’她 好像很勉强地笑了一下,点了下头,又费劲地说:‘珠珠,你今天才从舞厅回来, 累了。你明天再去叫我表姐吧,你不要管我,我会好的!’她这晚上好像精神比 以前好一点,还要我以后不要在‘洞洞舞厅’混下去了,另外找个活路做。她说: ‘那些见不得阳光的地方,是染缸,自己想不变坏都难’…..我还诧异她今晚上 咋个话这么多!后来我听着听着,就睡了。一觉醒来,见她床上空空的没人,我 铺盖上却有一张纸条。我一看,是她写的遗书,把我吓坏啦……”   冯珠珠说到这里,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浑身颤抖地把那纸条掏出来给田秋桂、 陈小芬看。那遗书上歪歪扭扭写道:   珠珠,我这一两个月来,给你添麻烦了。尤其是最近,我身子不好,你为了 照顾我,也吃了不少苦。我感谢你,只祝愿你听我的劝,不要再去洞洞舞厅上班 了。一个人的堕落起初都不是故意的,一念之差就毁掉一生,让人后悔啊…..   这时已经是半夜两点了,我下面还在流血,好像越来越多……医生说过,宫 外孕常引起大出血,危险生命。我还染有性病,我晓得我的病不好医。我表姐也 在落难,你说去叫她,她帮不了我。   表姐,我走后,你要好好打官司,要告赢,不要让那些不要脸的男人白白耍 你!听杨德仙说,那个最先把我一个清清白白女儿身子强奸了的李滚龙,并没受 到啥子惩罚。请你也去过问一下,那个骗我感情、骗我钱的大骗子贾德雄抓住没 有,不然我死不瞑目啊!   秋桂、小芬,我们三个一起结伴进城,你们两个如今在哪里?我好想你们啊! 你们千万千万不要像我这样子啊,祝愿你们能像城里绝大多数打工妹一样,勤勤 恳恳靠自己力气吃饭,不要像我这样不学好、不争气,到头来害自己!   表姐,我对不起妈、爸!我死后,烧了,骨灰不要拿回农村老家,不要给家 乡人丢脸,随便埋在这块曾给我幻想的大城市。我生前没做啥贡献,骨灰也可以 肥棵小树苗….   我清清白白的女子,进大城市才一年,就落得这个结局,我好不甘心,好恨 啊……我开始吃整整一瓶安眠药了。我不能连累房东,我马上拼全力到搂外竹林 中去死…….   冯珠珠说:“看了翠花这封没写完的遗书,我衣服都没穿,惊呼呐喊地跑下 搂去叫人。楼外到竹林边,鲜血流了一地,翠花后来明显是拼命慢慢爬到竹林边 上的!”   这时,一身白衣白帽的医生走出来低声说:“病人宫外孕引起大出血而休克, 又服了大量安眠药,我们虽然全力抢救,她、她还是去了!”   几个女人扑进急救室,哭声震天……   3. 前仆后继打工路   秦翠花惨白脸上两眼半睁,似死不瞑目,她被蒙上白布,推走了。   田秋桂昏昏沉沉地像在梦中,也不晓得是怎样同陈小芬、沈竹青等人分的手, 她凄凄惨惨往回走。   她回到住处,唐先富这天却来找她了,已等得不耐烦。一见她忙说:“哎呀, 秋桂,你跑到啥地方去了?我好耽心你!”   田秋桂不由扑在他身上,哭泣着说:“翠花她死了!”   唐先富惊骇不已,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你说的那个一起进城打工的妹子死 啦?红颜薄命啊!女人怀孕尤其危险。秋桂,你马上去做人工流产!”   田秋桂挣开他的搂抱,默默地盯着他好半天,静静地说:“你不要耽心,我 马上去,我不会纠缠你的。”   她说着,泪水又大颗大颗流出。   唐先富激动地说:“你想通了?”   田秋桂凄凄地说:“我没有想通。但我现在明白了:男人和女人不同,男人 很少会想用改变婚姻来改变生活。绝大多数情况下,男人都是懒得去改变现有的 婚姻状况的。在男人看来,离婚结婚都是劳神费力,离了再结的婚姻未必会比前 次更好。我晓得你还算是重感情的人,可惜的是,浪漫爱情在你心中永远也难以 排在第一位!你不离婚,是因为你的婚姻代表的一切:骨肉亲情、名誉地位、金 钱利益,那都是你苦心经营的成果,一旦失去,要重新拥有又谈何容易!所以男 人不愿离婚,也懒得离婚。这些岂是我们之间那一点浪漫爱情能取代的!”   几句话说得唐先富脸红筋涨,心里暗自惭愧说:“这女子好鬼机灵,把我心 里想的全说出来了!”   他正要辨白,田秋桂又说:“我晓得,大城市里,像我们这样打工妹和城里 男人的婚外恋很多,但大都没得好结局。我曾经抱着侥幸的希望,心想:我们的 爱情与众不同,我的唐唐也是与众不同的,我们的结局也一定会与众不同!我真 想用我全部的爱、用时间、用感情去赌!唉,我终于清醒了,我执迷不悟赌下去, 只会害自己。今天医院急救室里,还有个遂宁市乡下进城的打工妹王小娅,才22 岁。她在白果林小区一家面馆打工,也是和一个有妇之夫同居怀孕后,又被男人 甩了。王小娅身无分文,挺着大肚子流浪到二环路马路边就生了。一些好心人见 路边草堆里躺着一个女‘叫花子’脸色惨白,身下一大摊血水,还有婴儿哭啼, 才急忙送到医院抢救……我不赶紧去流产,以后你心一变,一脚把我蹬了,我也 会像这样生个私生子。私生子,不就是四川人骂人常说的‘龟儿子’吗?我生个 没有老爸的‘龟儿子’干啥子?”   唐先富有几分惭愧,又一把抱着她:“秋桂,你后悔了?”   田秋桂摇摇头:“不!我和你毕竟真真实实地相爱一场。即使不能拥有一生, 我也心满意足了。我有时甚至想: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不要名分,只要詹 群芳能容纳我。但理智告诉我,她不绝可能容纳我,我也不能再伤害她,伤害她 等于伤害你。人家就只有、只有悄悄地走开嘛…”   看着田秋桂无可奈何、悲泪长流,唐先富眼框也湿了,他说:“秋桂,我是 个有良心的人。我们虽然不能结婚,但我就是要爱你!”他说得有些激动了: “爱情最后归宿就只能结婚?我要让你成功,让你堂堂正正成为城里人,让你成 为不同凡响的打工妹!”   田秋桂再次挣开他,慢慢说:“我两个被绑架,加上秦翠花的死,让我一下 子成熟许多。我小时候看过电视上演的电视剧《外来妹》,现在觉得那个电视剧 编的太假了:打工妹有饱饭吃,有很多钱挣,还有年轻英俊的老板爱,最后还能 出国学习……唉,要真是这样,打工妹进城就简直进天堂啦!其实,许多外来打 工妹的日子,就是整天泡在眼泪里活着,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地活着……有时人 家给块糖给你吃,还得提心那糖里是不是藏了些啥子。一无所有的打工妹,其实 是不敢太奢望爱情的。唐唐,你对我虽然很好,其实我不就是在给你当‘二奶’ 吗?对我来说,这是刀口上的爱情啊!”   她下子扯开衣服,胸脯上是累累烟头烫的血痂伤痕,有的还有脓血……   她又痛苦地指着自己右颊上的那条刀疤痕迹,声音颤抖哇地哭出声来:“这 就是我们‘爱情’留下心的‘珍贵纪念’啊!”   唐先富黯然神伤,也痛苦地流下泪水:“我对不起你……我没想到,你一个 20来岁的农村女子,真心真意爱上我,付出这么多,到头来弄成这个样子!那、 那你说我们两个到最后,究竟该是啥结局?”   田秋桂凄楚无奈地说:“啥结局?最后肯定要分手嘛。对你而言,以往的爱 情就像使用过的快餐盒,一声叹息而已。人家不但身上脸上受伤,心头留下来的 悲伤、创口、伤疤,又有哪个晓得啊?”   她悲悲切切嚎啕大哭起来………   陈小芬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畏畏缩缩的乡村小女子了。她坐在办公室里吩咐毛 正刚:“喂,你要监督服务质量!我们员工上门做清洁时,都是一块抹布、一把 刷子、一个钢丝球。有些用户已经不高兴了,说抹布既擦卫生间、又抹厨房,一 点都不卫生。你不要当‘啬家子’,马上多买些大毛巾、清洁剂。我还准备在成 都市的几家报纸上打广告,再扩大业务!”   她又转身对新招的七八个清洁工说:“公司奖惩严格得很,出工打分,超过 1000分的基本分,就可提成分红;客户投诉,就要扣分。我们公司马上要统一去 印制有‘芬芬保洁公司’标志的绿色工作服。记住,你们不再是挑粪桶拿尿瓜档 的农民啰,吊儿郎当、稀脏邋遢的习惯都要给我收捡起来!”   那些才进城务工的“丘二”,都喏喏连声。毛正刚也点头哈腰连说:“对头! 对头!”   九眼桥头,河水滔滔…..   田秋桂、陈小芬、沈竹青、冯珠珠四人,把秦翠花骨灰安放在公墓回来后, 站在桥头上。桥下仍是吵吵嚷嚷人头攒动的劳务市场。   才做人工流产手术一周的田秋桂还有些虚弱。她哀伤地说:“想起我们三个 人初到成都的情景,就像昨天一样!”   陈小芬泪水糊脸:“三个人来,翠花她如今就不在了!”   四个女人走下桥,轻过一家小餐馆门前,里面正在吵架。起因是一位十八九 岁的女服务员给食客倒茶引起的:   “小姐,给我倒杯茶!”一身着灰黑色西装的小伙子吃完饭抹了抹嘴,喊道。 但女服务员未理睬他。小伙子再次喊道:“小姐,给我来杯茶!”   女服务员瞪了他一眼,还是没给他倒茶。   “吔,耳朵有问题嗦?”小伙子气恼地高声喊道:“小姐——”   他话音未落,女服务员已发出警告:“别喊我小姐,我最恨有人这样喊我!”   小伙子莫名其妙:“嘿,不喊你小姐那咋个喊嘛?硬是笑人得很!我就是要 喊你:小姐、小姐、小姐……又怎么样?你告我去!”   女服务员听后气得满脸通红,顺势抓起身旁的一把菜刀指着小伙子吼道: “再喊?再喊一声看我砍你!”   一见这阵势,小伙子吓住了,又很委屈。很多人围拢过来,拉的拉劝的劝, 闹成一片。很快店老板来了,赶紧跟小伙子道歉,并向他解释:这个女服务员是 刚来成都的宜宾人,她们当地有个“习俗”:“小姐”就是“三陪女”的代名词, 叫她“小姐”就是在骂她。   “那以后不喊小姐喊啥子呢?”旁观者听后一脸疑惑,议论纷纷。   店老板回答:“喊‘翠翠’!川南的女服务员大都雅称叫‘翠翠’!你们看, 河边‘人市’上一些打工妹被骗、被拐或自愿去当三陪女,就被叫做‘小姐’…… 如今全国好多地方,年轻姑娘都不喜欢被人喊‘小姐’!唉,这二年不晓得咋搞 起的?连喊‘小姐’都变味道啰!”   “翠翠”、“小姐”、“打工妹”、“三陪女”……这几个字眼飞进田秋桂、 陈小芬、沈竹青、冯珠珠四个女子耳朵头,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出那个伶牙俐齿 漂亮泼辣的川妹子、那个急救室里骨瘦如柴死不瞑目的女人……真是千言万语也 难以说得清心中的滋味!   “翠花,翠花,你死得冤枉呀!”   沈竹青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惊讶万分地看着她。 田秋桂三个忙眼含泪水把她拉走了。   许多农村打扮的人,肩扛铁锤、锹锄,身背装化肥尼龙编织袋扎成的背包, 操着各路口音,吆吆喝喝往劳务市场走……有两个成都报纸的记者在市场上采访。   从桥上刚走下十来个个手提各种式样旅行包的姑娘,年龄约在十七八岁至30 岁之间。记者忙去询问:“你们是才进城的吗?”   这几个农村女子羞涩地说:“我们是邓爷爷家乡广安县来的!”   记者问:“你们晓得在大城市租房、吃饭等必要的花费,每月要多少?如果 找不到工作,又怎么办?你们还考虑过进城会不会有危险呢?”   女子们都一脸茫然。终于有一个长像俏丽、身材窈窕、脸形有几分像秦翠花 的姑娘含羞说道:“在家务农累死累活,一年下来收入不到几百元。都说大城市 好,来城里试试看再说,再苦也总比家里强嘛!”   另外几个女子挤成一团嘻笑说:“危险?城里这么多人,还会钻出老虎、强 盗来嗦?有啥子危险嘛!嘻嘻……”   记者又去问蹲在地上20多个拿着铁锹、扁担的中年农村汉子:“你们找不到 工作怎么办?”   这群人嘻哈打笑,一脸无所谓:“大城市还离得开我们这些下苦力的么?我 们饿也饿过、累也累过,连桥洞洞、下水道都睡过,还怕啥子?大不了捡垃圾、 讨口嘛,饿不死!”   陈小芬惆怅地说:“这情景,好像我们才到这个城市的时侯哟!”   沈竹青、田秋桂却泪眼相视,摇头苦笑一下。   打工人潮不绝,打工之路漫漫。太阳每一天都是新的。大河滔滔东去,不知 又将送去多少新的故事……   作者后记   近几年来,中国各级政府和公安干警,在保护进城的打工人群、尤其是在保 护打工女性方面,作了坚持不懈的努力,对拐骗打工妇女的犯罪活动进行了坚决 打击。   以四川为例,比如本书中使“秦翠花”堕落的“洞洞舞厅”之类色情娱乐场 所,不少市民曾纷纷向中央、四川省市有关领导举报过。2003年6月9日至18日, 成都市出动5300人的警力清查各类场所4300余家,查处卖淫嫖娼案件319起、赌 博90余起……19日下午4时后,成都市公安局再次重拳出击。行动组兵分两路突 袭,将位于玉带桥四周的波而多、白天鹅、银梦、小细亚、DDR跳舞空间俱乐 部5所“洞洞舞厅”以及雨露茶房团团围住。各舞厅内,灯光忽明忽暗,一对对 男女紧紧拥抱,舞池角落还黑压压坐着几排舞女……   警方的多次严厉打击,将藏匿在大都市中心的“黄瘤、赌瘤”有力切除。此 后本书作者曾亲往各“洞洞舞厅”,情况确有极大改变。   2004年春,在谈到过去基层民警经费不足的问题,四川省公安厅吕卓厅长幽 默地用了“皇粮、杂粮、尿泡饭”形容:由于过去办案经费短缺,地方公安多半 用拉赞助、摊派、罚款等“杂粮”形式补缺,同时有的地方还开辟了靠对卖淫嫖 娼进行罚款维持办案的“尿泡饭”收入,从2004年起四川公安机关将首次不再下 达“罚款任务”……   又如2004年12月2日四川媒体报道:七年间拐骗并奸淫13名打工妹的罪犯高 火军(是四川仁寿县农民),被判处死刑。   2005年1月28日,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以《艳舞跳进了烈士陵园》为题, 曝光四川泸州忠山宾馆存在色情活动和有关部门查处不力的问题。   2005年2月2日,四川省公安厅召开全省集中打击卖淫嫖娼违法犯罪活动专项 行动会议,吕卓厅长通报了查处泸州市忠山宾馆娱乐城色情活动的有关情况,泸 州市公安局局长在会上作了深刻检讨,涉案的南城派出所成为四川省第一个被撤 销一级派出所称号的派出所。吕卓在会上表示:“在专项行动中,任何一家娱乐 场所涉黄,立即关闭,决不手软!”   此处插图   图10010:2005年1月28日,中央电视台《焦点访谈》以《艳舞跳进了烈士陵 园》为题,曝光四川泸州忠山宾馆存在色情活动和有关部门查处不力的问题。其 后有关方面进行了严肃处理。图片来源:见2005年2月3日《成都商报》。   2005年春节期间的正月初六,作者再度来到成都九眼桥劳动力市场。大假未 过 ,农民工已开始“打拥堂”。市场人员说:“打工者由初三开市时的五六百 人快速上升到近万人……正月十五后,更多!无论男女,他们都很难马上找到工 作。”   背包拎袋的农民工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治安方面比前几年明显改善,维持 秩序的人员捏着话筒扯开喉咙吼着,不断提醒打工者勿在场外私下交易。市场大 搂上悬挂巨幅标语:“农民进城务工就业服务春风行动”,很有人情味。   但也有不少打工者伸出双脏兮兮的手抱怨:“市场内,包括屙泡尿要收两角 钱的厕所在内,连个水笼头都没得……我们不用说洗手讲卫生了,就是口渴想喝 口自来水,也休想。我们有钱去买一两元一瓶的矿泉水嗦?春风,要多吹点啊!”   市场高个子保安也是个农民工,告诉我:到市场找工作的每天有几千上万人, 工作确实不好找,晚上就睡一块钱一晚上的旅馆。10多个人在一间屋里打地铺, 起夜经常踩到人。稍有些钱的就睡3块钱一晚上的,像唐孝军这样睡露天坝的, 市场附近每晚怕不止100人!”   拖欠农民工工资的事也层出不穷,一些打工妹更无奈。如成都双林北支路一 大型一处洗浴中心,曾发生过15名打工妹站上7层楼台,要求老板立刻兑现拖欠已 3个多月的工钱,否则将集体跳楼的惊险一幕!原来,从遂宁、德阳等地到成都的 打工妹们,半年前到该休闲中心上班。连续3个月来,打工妹们干了活却拿不到钱, 生活陷入窘境……危急之下,成都消防、警方、120急救中心及劳动保障部门等人 员相继赶到现场。在僵持3个多小时后,老板最终答应筹资兑现拖欠工资,打工妹 们才先后撤离危险区。   拐骗打工妹的人贩子也仍然存在。2008春节后,本书作者在九眼桥劳动力市 场中亲眼看到:一个正欲拐骗打工妹的中年妇人,被市场人员当场抓住后,那个 打工妹却在若无其事地傻笑……而市场上墙壁上,一幅幅预防打工求职中受骗上 当的宣传画,非常醒目。   以上说明,农民工进城后决不会一帆风顺。众多打工妹中,重演“秦翠花”、 “田秋桂”   类似遭遇的,可能也不会少。   本书虽然讲的是作者最熟悉的四川,反映的却是全国普遍性的问题。现代中 国社会,问题还很多。而进城后农民工问题,是直接关系到党中央提出要建设 “和谐社会”、“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宏伟目标能否真正实现的最大社会问题 之一。   问题不少,但政府和社会各方面对农民工的关爱,确实也越来越多了。   如2005年初四川报纸曾报道:来成都的一个普通打工妹伏莉,在2004年3月 突然患上了尿毒症。医生告诉她:这种病要么用血液透析维持,要么就换一个肾。 一打听,换一个肾至少要12万元!面对这“天文数字”般的巨款,伏莉决定放弃 治疗等死……绝望的日子持续了一月,就在她人生最灰暗时,一个个熟悉的和陌 生的人来到她身边,给她带来了手术款。青羊区的两位区长与红十字会、市民政 局的同志也先后带着慰问品和慰问金赶来看望伏莉。2004年6月3日,伏莉成功地 接受了移植手术,并很快康复。2005年春节前夕,区领导再次看望伏莉,给她带 来意外惊喜:博瑞花园幼稚园老板白露决定录用伏莉为幼稚园接待员,做一些力 所能及的事情……   伏莉满怀感激地说:“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外地打工妹,如果没有这一 份份爱心,我早就没命了!我要用手中的笔,记下每一个帮助过我的个人名字和 单位名称,要将这个‘爱心登记簿’永远珍藏,我也要在有生之年力所能及地帮 助其他遭遇困难的人!”   2006年2月24日,成都簇桥派出所民警准备行政拘留偷窃自行车的男子杨和 平。就在警方宣布处罚决定时,杨和平说出催人泪下的苦况:他从西昌市普格县 来成都打工,6 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使妻子长期瘫痪在床,全家生活极其 困苦。如今,为了瘫痪在床的妻子,眼看家里只剩下最后一个蜂窝煤,他去撬锁 偷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但刚出门就被群众发现,狼狈逃上二楼后被抓获……曾 开容警官听了心情沉重。派出所核实情况后,及时向武侯公安分局汇报,上级要 求更改治安处罚:由治安拘留更改为治安警告。   警方这种人性化执法,获得广大市民热烈叫好。其后,杨和平得到社会各方 救助……“构建和谐社会”不是一句空话——这就是“和谐社会”的具体表现!   此处插图   图1007:警方人性化执法,获得广大市民热烈叫好。来成都打工无奈当小偷 的杨和平得到社会各方救助。图片来源:见2006年2月26日《天府早报》   中国当今最重要的问题之一,就是“三农问题”。要解决问题就得正视问题。 了解这点,尊敬的读者可能就不会把本书仅仅当成小说故事了…… ◇◇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