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5.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新 生   胡正荣   中午放学时,雪儿跑到学校大门口,焦虑地来回窜跑着,不停在地上嗅来嗅 去,时不时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长啸哀鸣,叫声急促、凄婉、悲怆,眼眶里饱 含泪水,它的叫唤声引来很多犬只的呼应,此起彼伏。金玲带着张杰、小燕走出 校门,雪儿一个箭步扑了上去,仿佛见到久别的亲人一般,发疯似地将两只前蹄 搭在金玲的身上,嘴里“哼哼叽叽”地叫着,喘着粗气,双蹄在金玲的胸口前烙 上了好几朵美丽的梅花印。   金玲拍了拍雪儿印在胸口上蹄印,一只手接住它的双蹄,别一只手抚摸着它 的头,亲热地问:“雪儿,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雪儿舔着金玲的手,让她感觉很舒服。雪儿似乎不愿意回家,也不想让金玲 她们回去。金玲抚摸着它的头,开心地说:“雪儿,乖,我们回家吧。”   “雪儿!”“雪儿!”两个孩子围着它,兴奋地叫着它的名字,兴奋地抚摸 着它那光洁的皮毛。   回到家,雪儿爬在门口,嘴巴放在地上,鼻孔不停地嗅着。   家里只有父亲在,母亲走亲戚去了,父亲早已做好了饭,独自静静地坐在餐 桌边,焦虑不安地等自己的女儿。看到女儿回来,忧愁的脸上有了笑容,兴奋地 叫喊道:“玲儿,两个小东西,快来吃饭!”   两个小家伙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吃。金玲看着满桌丰盛的饭菜,惊奇地奚落 说:“老爸,这是你做的啊!看不出来,从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人,今 天怎么这么能干呀!”   听了女儿的数落,父亲不仅没生气,反而“嘿嘿”地笑起来,将自己手中的 筷子递给金玲,说:“玲儿,尝尝你老爸的手艺怎么样?”   金玲接过筷子,挟起自己最爱吃的鱼香肉丝,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有些咸, 她不愿再打击父亲,称赞道:“好吃,爸,您的技术快赶上我妈了。”   “好吃就多吃点,今天过了,说不定就吃不上你老爸做的菜了。”父亲随口 而说。   金玲放下筷子,亲热将双手搭在父亲的肩上,调皮地说:“老爸,你是不是 又想偷犴耍滑,我明天告诉老妈,叫她天天让你下厨做。”   父亲淡淡一笑,拉着女儿的手,疼爱地说:“玲儿,坐下,陪爸爸喝杯酒。”   金玲挨着父亲坐下来,噘着,不高兴地说:“爸,我下午要上课,怎么能喝 酒嘛!”   “就陪我喝一点点,行不行?”父亲几乎是哀求了。   金玲莫明其妙地看着父亲,竟然发现他眼眶饱含着泪花,她奇怪地问:“爸, 您今天怎么了?”   “没有啊,今天日子特别,就我们父女两个,这样的日子今后肯定没有了, 应该高兴啊!”   金玲感到父亲说话怪怪的,让她有些不可思意,也许是母亲暂时的离开,让 他感到不适应,少时夫妻老是伴,母亲离开还不到一天时间,父亲就感到不习惯 了,看来父亲真的老了。金玲拿过杯子,说:“爸,我只能陪你喝一点啊。”   “好!”父亲兴奋地给金玲倒了小半杯酒,端起酒杯,像孩子一样开心地说: “女儿,干!”   金玲端起杯子,盯着父亲,点点头:“爸,身体健康!”   两个杯子碰在了一起。父亲动情地说:“女儿,谢谢!”   “爸,您慢慢喝,我吃饭了。”金玲说完,端起碗吃起来。   “我也不喝了,一个人喝也没意思。”   “爸,过两天,叫胡明军陪您老人家喝!”   父亲笑着,没有开口,端起一大碗饭吃起来。   两个孩子吃完饭,收拾好自己的碗筷,跑到门口一边等金玲一边和雪儿玩起 来。雪儿爬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任凭他们玩耍自己。   金玲陪父亲吃完饭,收拾好碗筷,给雪儿端了一大碗过来,倒在雪儿的碗里, 雪儿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饭菜,没去吃。   “孩子们,上学去了。”金玲放回碗,走出来对两个孩子说。   “雪儿,我们上学去了,拜拜!”两个孩子拉住金玲的手就走。雪儿也跟在 她们的身后。   “老师,今天怎么这么热啊?”小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问。   金玲盯住天空,掏出纸巾替小燕擦了擦汗水,摇摇头说:“老师也不知道。”   张杰一点儿也不在意,松开金玲的手,一蹦一跳跑了起来,满头大汗还边跑 边催促小燕:“妹妹来追我,跑起来就不热了。”   “张杰,别跑了,衣服都湿透了,小心感冒。”   “老师,不会的。”张杰围着金玲和小燕转圈奔跑,汗水湿透了头发,顺着 发梢往下掉,又对雪儿叫道:“雪儿,来,我们一起跑!”雪儿没理他,独自不 紧不慢地跟随在金玲她们身后。   金玲一把抓住了张杰,递过一张纸巾说:“别跑了,擦擦汗。”   张杰接过纸巾,胡乱擦了几下,脸上残留着一些纸屑又跑了。   金玲无可奈何地摇晃头:小男孩就是小男孩啊,真拿他没办法,只好牵着小 燕,加快了步伐。   走进学校,小燕对金玲说:“老师,我和同学们玩一会儿。”   金玲松开小燕的手,点头答应了。小燕像一只欢快小燕子一下飞进了操场和 小伙伴们快乐地嘻戏、玩耍起来。   雪儿将她们送到学校,自己蹲坐在学校门口,深情地望着她们,像是送别亲 人一般,久久不愿离去。直到看不到她们才离开学校,跑回家去,继续爬在门口。   金玲看着那群活泼可爱的小精灵们,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开心,她为自己选 择教师职业感到非常满意,也为能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感到无比自豪和荣耀。 自己所谛造和培养的是国家的未来,民族的明天。还有什么职业比教师更加神圣 和崇高呢。   唉,怎么这么热哦!金玲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中急燥不安,心烦 意乱,鼻孔里如同塞进了一团棉絮,堵得人发慌,金玲抬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 加快步伐向办公室赶去。走进办公室,其他老师已将电风扇全部打开,调到高速 旋转的档位上,“呼啦啦”吹出的风尽是热乎乎的热浪,,没有一丝儿凉爽的感 觉。   “今天这鬼天气不晓得怎么了,又没有太阳,热得怪眉日眼。”   “唉呀,就是嘛,老天爷要热死人哦!”   “有台空调就好了。”   ……   老师们纷纷议论、报怨,不停地发泄内心的劳骚。   金玲微笑着和每一位老师点头招呼,一句话也不想说,直径朝自己办公桌走 过去,坐下来,拿出课本,翻到93页《地震中的父与子》这篇课文是她最喜欢的, 每次讲这篇课文时,她都会感到自己全身沸腾,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快意。平时没 事,她也会翻到这篇课文,默默地看着,有时会情不自禁地高声朗读起来,好的 课文读来就是一种享受。   2点20分,值日老师打响了上课铃声,学生们蜂拥跑进了教室。   金玲拿上课本和教案,迅速走出了办公室,来到教室门口,她停了下来,急 速扫了一眼教室里面,42个学生全部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眼睛平视着前方。   “起立!”值日学生高声喊道。   “呯呯嘭嘭”一阵桌椅响动的声音,学生齐刷刷地站起来。   金玲随手关上门,迈着轻盈盈的步子走上讲台,将课本和教案放在讲台上, 看了一眼台下,双手背在背后,说:“同学们好!”   “老师好!”   “同学们,请坐下!”金玲拿起课本边翻边说:“同学们,我们今天上新课。 请打开课本,翻到93页,第19课《地震中的父与子》。”金玲转过身,拿起粉笔 地黑板上写下《地震中的父与子》。   金玲的粉笔字清晰隽秀,播下种子,开始新有耕耘,写下的是真理,奉献的 是自己。金玲拿着课本说:“同学们,先听我朗读课文,大家跟我默默地读,思 考课文讲了一件什么事,体会父亲在救助儿子过程中的心情,把课文中让你深受 感动的地方记下来,你有什么体会:《地震中的父与子》,1989年,在美国洛杉 矶一带发生了大地震,在几分钟的时间里,房倒屋塌……”金玲的声音字正腔圆, 清脆悦耳,情感真挚流畅,如同山泉轻轻地流淌着,带着孩子们奔向知识的海洋。 “……我告诉同学们不要害怕,说只要我爸爸活着,就一定会来救我,也能救大 家,因为你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你总会和我在一起!……”   突然,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教室剧烈摇晃起来,学生们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吓得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办。 “快跑!”金玲大吼了一声,飞快地为学生打 开门。“有序往外跑,不要乱,不在挤!”金玲大声喊着,拉着推着学生往外逃。 很快整栋楼房摇摇欲坠,房子就要塌了,门框已经变形。金玲冲过去用自己的身 体抵住门框,一个又一个的学生从她的双臂下穿过。灰尘包围着他,砖块袭击着 她。她拼命大喊:“孩子们,快!”   金玲的身体太弱小了,她的血肉身躯与三层楼的重量相比太渺小了,她根本 就不可能承受这巨大的重量。“轰隆”一声巨响,金玲被垮塌下来的楼房压在了 下面,就在房屋倒塌的那一瞬间,她飞起一脚将一个小男生踢了出去,本能将最 后两个学生像小鸡一样搂在了自己的怀里。扭曲的水泥横梁砸在了她的右腿上, 左腿半跪在地上,支撑着整个身躯,给身体下的两个孩子留下了空间,背上堆满 了水泥块和砖头。她的半个头被水泥块埋着,左胳膊弯曲到头部,压在下面。右 手搂住两个孩子,长发被沉重的水泥块压着,无法拽出,头部受了伤动弹不得。 穿心的疼痛,将她疼昏了过去。两个孩子压在金玲身下一点儿也受伤,被过度的 惊吓、恐惧吓昏过去。瞬间,柒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死亡的阴影立即笼罩在 她们的头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孩子清醒了过来,他们在金玲身体下,惊悸地大声呼 喊着她:“金老师,金老师”可金玲没有一点反映,两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口里仍然不停地叫喊着自己的老师。   孩子们的叫喊声和剧烈的疼痛将金玲痛醒了,她忍住痛,艰难地说:“孩子 们,别哭了,老师动不了,你们想办法先从老师的身下出去。”   “嗯”孩子哭泣着答应道。   “来,老师尽力将身体抬起,你们一个个钻。”金玲说着使出全身力气,将 身子抬了些起来,孩子们缩着身体,一点点从金玲身下移了出来,架起的门框给 她们留了一些空间,孩子们出来后,金玲也感到轻松了许多,剧烈的疼痛刺激着 金玲,但她感觉不到右腿的存在。她用右手去找自己的腿,但找不到。   金玲含着泪,无力地说:“孩子们,摸摸老师的右腿还在不在?”   孩子们扭过身帮忙,把金玲的右手放在了她的右腿部,但金玲的腿没有感觉。 她恐惧地喊:“我的右腿在哪里啊?怎么没了知觉?”   孩子们听了哭了起来:“老师,我们怎么出去啊!”   金玲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右腿肯定完,也就不再寻找,对孩子们安慰道:“孩 子们别哭,哭是没用的,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来,先把老师身上的砖头、水 泥块弄下来,再把老师的头发拔出来。”   一个孩子清理金玲背上的杂物,另一个孩子爬过去,把金玲头部的水泥块清 理掉。但头发被牢牢地压在水泥板下,根本就弄不出来。   金玲果断地说:“孩子们,把头发扯断!”   “老师,会痛的!”   “不怕,老师用手捏住头发根部,你就扯!”   金玲用右手一点点地捏住头发根部,她捏住一点就叫孩子们扯一点,过了好 半天,压住的头发终于全部从水泥板下扯断完了,金玲的头终算能活动了,弯曲 在头下的左胳膊终于取了出来,金玲一下感受到轻松致如了很多,除了右腿不能 动弹,没知觉外,其它部位都可以活动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她们隐约听到附近有人的声音,金玲赶紧让孩子们大声 呼救。但由于他们处于废墟的底层,没有人回应,她们忍受着疼痛、恐惧、饥饿 和余震的威胁在与死神的争斗中,期盼救援的人们……   胡明军忍住疼痛,蹒跚向前迈进,小心地避开滚落的飞石和坚硬的泥块,但 还是被飞落的石块击中了大腿和肩膀。他忍受着,加快了步伐,必须尽快离开这 危险地带。   “胡主任,胡哥。”一个蓬头垢面,衣作不整的青年男子高声叫喊着向见到 亲人一样朝胡明军扑了过来。胡明军赶紧一把扶住他,连声问:“你是谁?你怎 么了?”   那青年男子腿脚了软倒在了胡明军的怀里,嘶声痛哭起来,语无伦次地说: “胡主任,亲人,终于看到你了,张金村完了,张金村彻底完了。”说完,一个 大男人竟嚎滔大哭起来,谁说男儿有泪不轻惮,只是末到伤心时。   胡明军心中一阵惊挛,如刀绞一般,急促地问:“张金村怎么样了?张金村 怎么样了?”   “胡哥,张金村2000多人,现在活着的只有几百人, 300多个学生,跑出来 不到100人,上千人生死不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啊!”   那人的话尤如晴天霹雳在胡明军耳边轰然炸响,胡明军拿住他的双肩,使劲 摇晃着,大声喊着:“你不要乱说,不可能的,怎么会是这样呢?”胡明军不相 信,这人肯定是被地震吓傻,说的都是昏话,胡话。   “胡主任,你认识我的,我是张金村的团支部书记刘刚,是胡茂林书记安排 我去报信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胡明军听了,全身一下摊软,没有一丝力气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刘刚瘫 在了他的怀里。“金老师怎么样?”胡明军无力地问。   刘刚无可奈何地摇摆着脑袋:“金老师还压在教室的废墟中,生死末卜。”   “为什么?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胡明军松开刘刚疯了一般大声吼叫起 来,机械地抬腿就跑。   “胡主任,你怎么了?”刘刚叫起来。   刘刚的叫喊声让胡明军清醒过来,他赶紧停下脚步,来到刘刚面前扶起他, 伸手整理了一下刘刚已经破烂,分不清颜色的T恤,叮嘱道:“刘刚兄弟,你赶 快到乡政府去报信,一定要把情况给邓书记汇报清楚,请求救援,路上小心,我 先去村上。”   刘刚点点头。胡明军一把抓住刘刚的手,用力地握着,掏出纸巾替他擦了擦 脸,然后信任地拍拍他的肩,满怀深情说:“刘刚兄弟一路保重,尽快把救援人 员带来,早一分钟废墟里的人就多一份存活的希望。”   刘刚止住了哭泣,抹了两把泪说:“好!胡哥,你也要小心。”   胡明军松开刘刚,转身坚定地朝张金村走去。尽管步子蹒跚,但仍然还是那 么坚定、有力……   刘刚红肿的眼眶里尽管充盈着泪水,但他还是昂起了头,因为他从胡明军那 坚定的背影中看到了希望和未来。张金村还有希望,还有未来吗?一个小小的胡 明军又能给张金村带来啥希望,啥未来呢?刘刚迷茫地迈开步子向鼓楼市、向南 平乡赶去,去报告张金村的灾情和现实,那是能够给张金村带回希望和未来的地 方。   胡明军终于赶到了张金村,眼前的现实差点让他晕过去,张金村成了一片废 墟,村委会办公楼从中断开,一半倒塌,另一半摇摇欲坠,倒塌的部份将两棵银 杏掩埋了大半,茂盛的银杏树只剩下些残枝败叶了。村委会四周的房屋全部倒塌 了,到处是残檐断壁,村委会没有了,学校没有了,金玲的家没有了,通往外界 的那条公路被拧成了麻花状,路面断裂处上下落差达数米,人们被砸得残缺不全, 他们伤口流出的血染红了扑满尘土的躯体,变成了一块块红黑色的甲壳。麻木无 助地或坐或蹲在公路边哭泣着,公路两边摆放着一具具尸体,有的尸体用塑料膜 或床单掩盖着,更多的尸体就那么平放在地上,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全是缺胳 膊少腿的。一些人抱着尸体失声痛哭着,凄沥悲惨,哭声已嘶哑,没有了力气。   胡明军忍不住泪水哗哗而下: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样摧残这些无辜的生命, 他们何罪之有,你要如此残忍地惩罚他们!   胡明军瘸拐走过去,流着泪对他们说:“父老乡亲,你们受苦,我是胡明军, 刚从乡上赶来,我来晚了。”   认识的,不认识的一下子将胡明军围住了,他们绝望、无助、惊悸,满是泪 水的眼睛里一下流露出了惊喜的光芒。似乎看到了希望。争相向胡明军述说着自 己不幸的遭遇。   “乡亲们!”胡明军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你们的遭遇我都看到了,我们现 在不是等,不是哭的时候,现在必须马上开展自救,尽量减少伤亡,学校的孩子 是我们张金村的未来,我们要尽量救一个是一个。年青的,还能出点力的都跟我 去学校。”   “对,对,救孩子!”人们跟着胡明军朝学校而去。   “胡书记和金主任在哪?”胡明军边走边问身边的人。   “不知道,没看到他们。”一个人说。   “胡书记,在学校,金主任没看见,可能……唉!”另一个人唉声叹气地说。   胡明军带着人群向学校冲去,路过金玲的家时,他身扫了一眼,两层楼房已 夷为平地,预制板,水泥构件,砖头堆了一地,也不知道金玲的父母是死是活, 胡明军含着泪水只能在心中默默地祷告:苍天保祐他们平安无事,张金村的老百 姓都是纯朴的,他们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苍天你不能如此无情!   人群来到学校,三层教学楼全部坍塌了,但学校那面鲜艳的五星红旗却没有 被垮塌的楼房压垮,依然耸立在废墟上飘扬着。操场上站着几十个放声大哭的孩 子,孩子们的身边摆放着几具幼小的尸体,不少家长伏在废墟上凄凉地呼喊着自 己孩子的名字。看着无辜的孩子和那不应该有的尸体,胡明军心如刀割,强忍住 泪水,因为此时的泪水是软弱。他远远地看见胡茂林呆站在废嘘旁,不知所措, 他大声喊起来:“胡茂林,胡书记!”   听到胡明军的叫喊声,胡茂林立即奔跑过来,他一把抱住了胡明军,仿佛见 到了救星,哽咽着说:“明军,终于看到了你,我们张金村完了,学校完了,孩 子们完了。”   “茂林,别这样说!”胡明军推开胡茂林,崭钉截铁地说,“张金村没有完, 这不是还有这么多人在吗?我们必须马上展开自救。现在听我的安排。”人们停 止了哭泣,聆听着胡明军的话。胡明军提高了嗓门:“乡亲们,下面我们分成四 个组,没有受伤的女同志由妇女主任冯秀清负责清洗、照顾受伤的人员,死亡的 用东西盖住尸体上,给死者一个尊严,胡茂林你派四、五个人去医疗站将掩埋在 废墟里面的药品想法掏挖出来抢救伤员用,再安排几个人去副食品店挖些能吃的 东西,统一管理,统发放,剩下的人,我们一起救学生。”   胡茂林听了胡明军的安排,一下子仿佛就有了头绪,有了主心骨,立刻按照 胡明军的安排组织人员实施。人们在胡明军和胡茂林的指挥下,开始有序清理废 墟,能搬走的尽力搬走,一边搬一边呼喊着孩子的名字。   “旺旺旺” 废墟中传来一阵狗叫,胡明军巡声望去,只见一条雪白的狗端 坐在废墟上,眼睛死死地盯住脚下的废墟。雪儿,是金玲的雪儿,胡明军不由阵 阵惊喜,大声喊着它,雪儿“嗖”地跑下来,朝胡明军扑过来,伸出前蹄搭在胡 明军胸口前,眼角挂着泪水,眼眶四周的婕毛已被泪水浸湿了,它嘴里哼哼叽叽 地叫着,分明是在告诉胡明军:主人,那里有人,玲儿也在下面。胡明军伸手接 住雪儿的双蹄,雪儿舔了舔胡明军的手,衔着胡明军的裤腿直往废墟拖,胡明军 明白了,雪儿刚才坐的下面一定有人,他赶紧跟着雪儿跑过去,伏下身体大声喊 道:“有人吗?”   “叔叔,救救我!”脚下的废墟里传来了细微的呼救声,这声音是那么细嫩, 又那么无助,那么揪心,揪心得让人颤粟,让人胆寒。   “乡亲们,快来,这里有人呼救!”胡明军大声叫喊起来。立即围上来几个 青壮年,大家一起小心翼翼搬开半截水泥板,一只缠弱的小手从废墟的缝隙中伸 了出来,轻轻地舞动着,如同一苗破壳而出的嫩苗,在阳光下舒展着自己顽强的 生命。又如同被摧残了的生命,渴望存活下去希翼。   “孩子,你忍一下,我们马上救你!”泪水迷糊了胡明军的双眼,泪水和汗 水交织在一起,在脸上形成了一条条沟沟壑壑,他撩起T恤用力在脸上、额头上 恨恨地擦拭了几下,叮嘱大家:“小心点,千万别伤着孩子。”   “我们知道了。”几个大男人都哭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泪不轻惮,然而此 时此刻,总是铁石心肠他也会被感化,会落泪。堵在缝隙口的砖头、水泥块被搬 开,露出了一个可以容纳一个人钻进去的小洞,胡明军拉住那只小手,钻了进去, 一把抱住了孩子,是个小女孩,胡明军欣慰地对小女孩说:“孩子,别害怕,我 们这就出去。”   “叔叔,我不怕,谢谢你!”小女孩很坚强,很勇敢。   小女孩感染了胡明军,他那悲痛的脸上露出了欣喜地笑容,刨掉孩子身上的 水泥夹和尘土,抱着小女孩侧着身子匍匐送到洞口,大声叫道:“接住孩子!”   孩子被送去了废墟,重新见到了光明。她大声地对胡明军叫道:“叔叔,我 爱你!”这是爱的呼唤,是生命的礼赞。痛苦中的胡明军感到了一丝幸福、宽慰, 一个小生命在他手中获得了新生,他也情不自禁地对小女孩喊道:“孩子,叔叔 也爱你!”爱就是付出,只有付出了才会得到,爱世间最美好的字眼。   “有人吗?”胡明军匍匐在狭小的缝隙里大声喊着,借着洞口传来的光亮, 摸索着,探寻着,他摸到了一只小脚,但已冰冷,顺着那只小脚艰难地爬过去, 断掉的水泥板压在孩子的身上,将他身体从中间隔开,胡明军用力推着,但水泥 板纹丝不动。“孩子,叔叔没法把你抱出去了,请原谅叔叔的无能。”胡明军伏 在孩子身上,只能为他刨去身上的碎砖头和小泥夹,愧疚地表达自己的欠意。   “还有人吗?还有人吗?”洞穴中死一般的沉静,没有一丝声响。胡明军没 有放弃,边喊边摸索着,很快他摸到了一个书包,在确信这个洞穴再没有生命可 能的情况下,拿着书包爬出了洞口。   洞外的人接过胡明军递出的书包,默默地放在一边,伸出手将胡明军拉了出 来。“里面还有一个孩子,已经死亡,我本想把他抱出来,但是一块水泥板压在 他身上,根本就没法推开。”胡明军痛苦地像是对其他人说,又像是在自我谴责。   “孩子,别难过,我们已经尽力了,是上天不公啊!”一个老人拍着胡明军 的肩膀安慰地说。   “大爷,我们继续干吧!”胡明军摇摇头,继续搬运杂物。   雪儿跑到一边用双蹄不停地刨着废墟,它知道自己的女主人还在里面,而且 它已嗅到了玲儿生命的气息。边刨边叫着,告诉里面的玲儿:明军已经来救你们 了,你们一定要坚持。   “明军,快过来,这儿有很多孩子。”胡茂林站在废墟另一端兴奋地高声叫 喊起来。   所有的人都跟随胡明军跑了过去,大家一起动手,搬的搬,撬的撬,砸的砸, 将一块块水泥板砸碎清运走,终于又打开了一道生死之门,将困在里面的孩子一 个个抱了出来,又有十个孩子从死神手中被抢夺过来。   天渐渐暗下来,自救也被迫暂停了。疲惫的人们瘫在了操场上,望着眼前如 山的废墟,每一个人心中只有伤痛和悲哀,分的一些食物谁也没吃,都交还给了 负责分发食品的冯秀清,或孩子们。   胡明军坐在地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托着自己的头,他感到自己的头似有千 斤之重,重得将要把他压垮、压瘫下去。“金玲,你在哪?你还活着吗?”他在 心中深深地呼唤着,不停地祷告着:老天爷,你就保祐保祐金玲吧,她不能死, 一定要让她活着,我已没有了甘萍,你不能再让我失去金玲…….   胡明军竟眯眯糊糊睡着了。突然废墟自动裂开了,金玲从里面飘逸升起,迈 着轻盈的步子向他走过来,咯咯地笑着,调皮地拧着胡明军的耳朵,开心地对他 说:明军,你坐在这干啥?等我吗?走,我们一起回去吧!胡明军跟随而去,金 玲走进了废墟,就在胡明军迈步往里进时,那废墟突然合拢,金玲一下子没有了, 胡明军伏在废墟上高声吼叫起来:玲儿,玲儿!胡明军惊醒了,浑身虚汗淋漓, 看眼前的废墟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刚才的梦不会是在预示什么吧,难道是 在告诉自己将和金玲阴阳相隔,这废墟就是埋葬她的坟墓?不,不会的,金玲不 会就这么轻意离开我的。   雪儿不知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舔着胡明军的脸,兴奋地摇摆自己的尾巴, 难道它发现金玲了。胡明军摇着头,抚摸着雪儿。   “胡书记,这儿有人唱歌!”一个村民站在废墟对面惊喜地大叫起来。   “有人在唱歌!”坐在地上的人异口同声地叫起来,不约而同站起来,朝对 面奔跑而去。雪儿更是欢快地冲了过去刨起来。   胡明军跑过去,一把抓住那人的手急促地问:“谁在唱歌?在哪唱歌?”   那村民指着身边的废墟说:“胡主任,刚才我到这边来解手,走到这儿就听 到里面在唱,听不出是谁在唱。”   “真的吗?”胡明军惊喜在反问,不管是谁,这个时候还在里面唱歌,至少 说明他还活着。   “怎么又没有声音了呢?你是不是听错了,或者是幻觉。”胡茂林有些不相 信。   “胡书记,我肯定没听错,我听得清清楚楚,唱的是《让我们荡起双浆》, 可能唱累了,停了!”   “明军,我们一起喊,如果真的是有人在唱歌,一定听得到我们的喊声。我 们就喊金老师吧。”胡茂林建议道。   “好,我们一起吼!”   胡茂林挥动手臂对大家说:“乡亲们,金老师可能还活着,我们一起喊她们, 预备起!”   “金老师!”“金老师!”   高亢、悲壮的呼喊声在开阔的广场上回响,穿透废墟,将生命的希望传送给 深埋在废墟里的金玲和她的学生,那是生命的呼唤,爱的表白,对生命的尊重, 是生的渴望和对死的鄙视。   胡茂林又一挥手:“大家仔细听听,有没有回声!”呼喊声嘎然而止。所有 的人屏住了呼吸,伏下身子,耳朵贴地废墟的缝隙里,细细地聆听那生命的回应。   过了好一阵也没有回应,一些人泄气了,报怨起来。   胡明军坚信地对胡茂林说:“茂林,我们再喊一次试试吧。”   “好!大家主意听,我们再喊一次!”   “金老师!”“金老师!”呼喊声又再次响起来。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许久,废墟中传来了金玲微弱的回声,那回声让 人既喜又悲,喜的是金玲她们还活着,悲的是回声已经很潺弱,有些力不从心, 犹如坟茔中传出低息的吟咏,揪心撕肺。   “我听清楚了,是金老师的声音,是金老师的声音!”刚才来洒尿的那村民 欣喜若狂地大呼小叫起来。   “听到了,听到了!是玲儿的声音!”胡明军发疯似地狂叫起来。   “快,大家一起动手,把金老师救出来!”胡茂林大声鼓动。   于是所有的人都忘记的伤痛,忘记了疲惫又投入到抢救金玲的行动中。冯秀 清带着妇女将破衣服裹在竹槁、木棒上用火点燃,立即一只只火把照亮了操场, 一张张悲哀却又充满了希望的脸膛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坚强、刚毅。   生死之门终于被打开了,金玲的头出现在了大家面前。   “玲儿,玲儿,我是明军!你没事吧?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可以救你出来 了!”胡明军喜出望外大声吼着。   金玲听到胡明军的声音,立刻感到一股浸人心脾的暖流涌遍全身,幸福如同 春雨滋润着她的心田,对生命的渴望让她有了力气,她饱含热泪,喘着粗气对大 家说:“谢谢!谢谢!”   “老师,我们有救了!”两个孩子一下子抱住了自己心爱的老师,激动地哭 起来。   “孩子们,我们不哭,应该高兴,是叔叔他们救了我们,是张金村的人民给 予了我们第二次生命,一定要记住他们,回报他们!”金玲虽然嘴上说不哭,还 是情不自禁哗哗地落下了眼泪。压在废墟这么长的时间她没哭,全身的伤痛她也 没哭,而此时,那是幸福的泪水,感激的泪水。   “老师,您也流泪了!”火光照亮了金玲那张美丽的面孔。   金玲抚着两颗小脑袋兴奋地说:“老师是高兴!”   “明军,你先把两个孩子抱出去吧!我的右腿被水泥板压住了,一时半会儿 也取不出来。”   “老师,您说了,我们要好好活,要一起出去的。”两个孩子紧紧地搂住自 己的老师,不愿先出去。   “傻孩子,别说了,你们先出去,老师才能出去呀。”金玲笑了,多么懂、 可爱的孩子啊!   胡明军伏下身子,深情地看着金玲,动感地说:“玲儿,你受苦了!”   金玲淡淡一笑,摇摇头,努力侧着身体,抱起一个孩子递给胡明军:“明军, 接住!”   胡明军抱起孩子,送给胡茂林,又接住别一个递了过去,焦虑地问:“玲儿, 水泥板压在你哪儿了?”   “整个右腿全被压住了,没法动。”   “玲儿,你忍一忍,我们把你拖出来!”胡明军抚摸着金玲的脸,抱起上身 就要往外拖。   “没有用,我的腿被卡死了,拖不动的!”   “明军,你别乱来,你会把她的腿拉断的,先给她喝点水,吃点东西,明天 再想办法!”胡茂林赶紧阻止胡明军的鲁莽行为。   “想办法,想什么办法啊!能坚持到明天吗?”胡明军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却 又不能及时救出来,大发起脾气来   “明军,不要那么对胡书记说话。你也别急,有你在,我就有活的信心。” 金玲安慰着他。   胡茂林带着一丝委曲,却又很理解地说:“明军,你放心,我这就去找挖掘 机来。”   胡明军意识到自己错了,赶紧对胡茂林表达歉意:“茂林,对不起,是我刚 才失态。你明天安排人去吧,你不要去,张金村的人民不能离开你,他们更需要 你。”   胡茂林大度地笑了:“明军,没关系,都是为了救人。”   胡明军不好意思笑了,然后对大家说:“大家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救人, 我在这陪金老师就行了!”   冯秀清送来一小瓶水和一小块面包,胡明军接过,拧开瓶盖,喂了金玲一口, 金玲感觉特别舒心、爽口。“明军,面包先留着,我还不想吃。”胡明军点点头, 将那小块面包包好,放在一边。   人们陆陆续续走了,只剩下胡明军和金玲两人了,胡明军爬过去,坐在金玲 的身边,抱起她的头,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上,深怕失去似的。金玲在胡明军 胸口急促地呼吸着,她感受到无比的幸福和温暖,如同在大海中漂泊了很久的一 叶小舟终于驶进了停泊地港湾,再也不用经历狂风海浪,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幸福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湿透了胡明军其实早已湿漉漉的T恤,身上的疼痛 也减轻了很多。   胡明军抚摸着金玲的头,抱起来,在她的脸上深情地吻了一下,自责说: “玲儿,你的腿没事吧?都是我刚才不好,还向人家胡茂林书记发了一通火,真 不好意思。”   金玲努力地摇晃着头,淡淡一笑:“明军,不要自责,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 在乎我,你能这样,我已很知足了,就是死我也满意了。”   胡明军伸手指点着金玲的额头,轻轻地揪住她的鼻粱,拧了几下,不高兴地 说:“玲儿,你说什么呀,什么死不死的,不准说这字,你必须好好的活着,等 你明天出来,我们就去办理结婚手续,我要风风光光地迎娶你,让你成为世最幸 福的女人,我还要你给我生养一个儿子或女儿,当然双胞胎更好,最好是龙风胎, 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按我们老家的习俗,儿子像你,女儿像我,这样他们才是 有福气的人,否则就会受苦。”   金玲尽管浑身疼痛,还是忍不住“咯咯”地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空 旷的操场上,嗔怪说:“看把你美的,我又不是给你生孩子的机器。”   “玲儿,我可没有让你给我当生孩子的机器哦,我只是说的真心话,没有半 点虚假的成份。”   “明军,我知道你有意思,可是目前的情况万一有个不测呢?”金玲无不担 心地说。   胡明军赶忙用手捂上金玲的嘴说:“玲儿,不准瞎说,老天爷是不会好心人 的。”   “唉”金玲叹了口气:“明军,我的右腿一直没有知觉,很可能保不住,如 果我残废了怎么办?”   胡明军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说:“玲儿,你放心,那怕坐伦椅,我一样娶 你,你都是我的妻子,我会侍候你一辈子。”   金玲感激地说:“明军,你太好了,谢谢!”   “玲儿,你怎么能说谢谢呢?那是我的义务和责任。”   金玲听了激动的泪水流淌了出来,努力伸出双手,勾住了胡明军的脖子,深 情地说:“明军,我知足了。”   “玲儿,我给你唱首歌,想听不?”   “想,你唱吧!”   “我给唱《真的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是我灿烂的黎明……”尽管胡明 军的歌声很蹩脚,但听得出他是在诚心诚意的表白。   金玲感到由衷开心和幸福,她知道胡明军是用心在唱,是专门唱给她的,代 表着他的心声和对自己刻骨铭心的爱,这爱已全部溶进了他的歌声里。通过歌声 敲击着自己的心扉。让自己享受到他最真挚的情和爱。   金玲不由得紧紧抓住了胡明军的双臂,聆听着他那随歌声起伏跳动的心。突 然,大地又摇晃起来,余震又来了,昏睡的人们立即醒来,“地震了!”“地震 了!”大声惨叫着,惊慌失措的乱跑。   胡明军急忙站起来,大声喊道:“大家不用乱跑,在空地里没事的!”   慌乱的人们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金玲惊悸地颤抖起来,恐惧地看着胡明军。胡明军像没事一样,紧紧地搂住 了金玲,拍着她的后背,安慰说:“玲儿,别怕,有我在,没事!”立刻,废墟 上的碎砖头、水泥块纷纷滚落下来,胡明军赶紧伏在金玲身上,他绝不能让自己 心爱的女人再受到那怕一点点的伤害,他要保护她,要付一个男人应该付责任和 义务。   金玲在胡明军的身下,喘着粗气说:“明军,你快走吧!万一废墟坍塌了, 你不能做无谓的伤亡。”   胡明军笑着,很固执地说:“傻瓜,你说让我走,我就走啦,我可能走吗? 死,也要死在一起。”   “明军,你为什么这么傻呢!”金玲说完,“嘤嘤”哭泣起来,她为自己能 遇到这样的男人自豪、高兴,也为他的痴迷痛心,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尽管奈 河桥上自己多了一个陪伴,可这是一个无辜的、没有必要的伴啊!   “玲儿,别哭了!你的心思我知道!但是你放心,老天爷是长了眼睛的,它 不会要我们的!”胡明军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余震很快过去了。惊惶失措的人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四周柒黑一片,曾经灯 火辉煌的村部周围看不到一点儿光亮,死一般的沉寂,偶尔一只不知名的雀鸟 “嗖”地飞过,或几只小虫子在他们身边“呅呅嘤嘤”地低呤着,给已死亡的张 金村带来一缕生机。   金玲抚摸着胡明军灰扑扑的脸庞,心痛地问:“明军,你困吗?”   胡明军轻轻地抓住金玲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另一边脸颊上,痛爱地说: “傻瓜,有你在,不困,玲儿你给我唱首歌怎么样?”   金玲忍住疼痛,盯着胡明军的眼睛,她看到了一汪清澈见底,无一丝杂念、 纯洁的心灵,那里闪动着真切、疼爱的光芒,自己的脸庞不由漾溢着甜美的幸福, 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最快乐的女人啊!死有啥可怕的,能死在自己亲爱的男 人怀里,还有啥不满意,不知足的。   胡明军动了动身体,将自己的坐姿调整一下,然后,将金玲的头放在自己的 大腿上,这样金玲躺着也舒服些。他伏下头,将自己的头顶放在金玲的后脑勺上, 嗅着从金玲秀发中散发出的淡雅的茉莉香味和涩涩的汗水味。   金玲感觉一股股温暖从自己的后脑上传过来,至充脑门,一种幸福、晕乎的 感觉让她忘却了身上所有的痛,她搂住他的腰板,感觉到了他那急促的呼吸,热 辣辣的气息在她的脑袋上窜动着。带去了心灵和肉体上的痛楚。带来的是心理深 处温馨的感悟。她动情地说:“明军,我给你唱《让世界充满爱》,歌词太适合 现在的情景了。”   “太好了,我们对唱,一人一句。我先唱!”胡明军兴奋不已,那是他最喜 爱的一首歌,他也不顾那么多了,轻轻地捧起了金玲的脸,唱起来:轻轻地捧着 你的脸,为你把泪水擦干。胡明军唱着,将手在自己的衣裤上用力擦拭了几下, 确认自己的手擦干净后,动情地擦拭着金玲眼角上的眼泪,他就是要擦干她的泪 水,就是要告诉她,只要自己在就绝不抛弃,绝不离弃,她就是自己一生珍爱的 女人。   金玲的泪水哗落了下来,一把抓住了胡明军那双宽大有力的手,深情地接住 唱:紧紧地握住你的手,告诉我不再孤单。金玲的歌声婉转、悠扬,充满了无限 地爱,那握住的岂止是一双手,而是希望,是未来,是自己心爱男人的手,尽管 手上早已扑满尘埃,甚至已很肮脏了,但带给人的却是幸福,是活着的希望和动 力。   两人共同唱了起来:我们共风雨,我们共追求,我们拥有同一个期待。…… 胡明军和金玲忘情地唱着,忍不住的泪水从他们的眼睛里滚落了出来,流淌在一 起,两颗心跳动在一起。   天空飘起了细雨,难道是他们之间不离不弃的真爱,对死亡的漠视和对生命 强烈追求感到了上苍,上苍也为自己一时的震怒造成的伤害而后悔,流下了悔恨 的泪水?雨越下越大了,让人不由感到丝丝凉意。胡明军赶忙脱下自己的T恤, 搭在金玲的身上,雨水打在胡明军光溜溜的膀子上,他感到特别地爽快。   金玲的泪水又流了出来,真切地抚摸着胡明军的肚皮,坚实、硬朗,没有一 丁点儿多余的坠肉,她心疼地说:“明军,你把衣服穿起,别感冒了!”   “嘿嘿”胡明军笑起来,显得那么轻松,那么自豪,那么骄傲,不屑一顾地 说:“玲儿,你放心,革命的身体,军人的本钱,强壮得很,这点儿细雨算个啥 子哦!”   金玲拍着胡明军的肚皮开玩笑说:“吹牛!小心别把肚皮吹破了。”   “玲儿,你还想说吹牛不交税不?”胡明军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搂紧了自 己心爱的女人。“对了,玲儿,忙碌了一天,把张杰和小燕两个小兔崽仔给忘了, 他们怎么样了?”胡明军担心地问。   金玲带着自信地回答:“地震时,他们都跑出去了,估计没有什么问题。”   “哦,那就好,两个孤儿没事,我们对郑荣和甘萍在天之灵才好交待,不然, 我们对不起他们啊!”   金玲感慨说:“是啊,若是他们出了差错,苍天绝情不让人活了!”   “玲儿,有件事还得给你说一下,你们家的房屋倒塌了,不知你父母他们怎 么样了?万一有什么不测,你千万要想开些!”   金玲摇摇头,说:“我母亲昨天已去了山东我小姨家,山东那边肯定没事, 只是我父亲,但愿他平安无事。”   胡明军听了还是有些欣慰,不管怎么说,未来的岳母至少是安全的,她逃脱 一劫,还是值得庆贺,但愿未来的岳父也能逃过劫难。“玲儿,你母亲先有先见 之明哦,掐指算好有大难,提前就逃跑了啊!”胡明军开起了玩笑。   “啥逃跑不逃跑的,是她运气好,命中注定不该有此劫难。”   “嘿嘿”胡明军开心地笑起来,金玲也跟着庆幸地笑了。   “刷刷”传来阵阵脚步声。胡明军抬起头,直起了腰,朝那脚步声望去,两 个小黑影正向这边过来。很快,小黑影到了他们面前。   “叔叔,老师怎么样了?”是张杰的声音。   “杰儿,没事,只是老师的腿让预制板卡住了。”   “老师,你痛吗?”是小燕的声音。   “燕儿,老师不痛!”金玲扑伏在胡明军的腿上,极力做出一副坚强的形象, 在孩子学生面前,做老师的一定要给他们树立坚定、顽强,不畏逆境的信息,以 坦荡的心态面对一切困难和灾难。   “叔叔,老师,这是胡叔叔让我们送来的雨布。”张杰说着打开塑料膜,和 小燕一起将塑料膜搭在了他们身上,两个小家伙也钻了进来,紧紧贴在胡胆军和 金玲身边。   胡明军伸开双臂一下子将他们全部搂在了自己宽阔、温暖的怀里,此时,他 们立即感受到了家的温馨,是啊,只有这患难与共才能显示出家的温暖,才能感 觉到家是多么令人神往,令人动情的地方啊!有家就有温暖,就有幸福!   胡明军抚摸着怀中的两颗小脑袋疼爱地问:“对了,你们俩是怎么跑出去的? 跑出去以后,又跑到哪儿去了?”   “叔叔,地震时,是老师大吼了一声:有序往外跑,不要乱,不要挤。我们 就是按老师的吼声跑出去的。”张杰扑伏在胡明军大腿上,认真地回答。   小燕紧接着说:“老师为我们打开教室门后,自己退到讲台后,指挥我们跑, 门框要断了,老师就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双手和身体将门框托起来,我们是从老 师的身体下逃出去的,张小阳往外跑时,拌倒在地上,老师就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老师却用力太猛,拌倒了,整个教室也踏了,老师和张成他们被埋在了里面。”   “玲儿,你怎么这么勇敢啊!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胡明军翘起了大拇指, 感慨地说,将他们搂得更紧了。   “明军,别笑话我了,这算个啥哦!”金玲不好意思地笑了,谦逊地说,语 气中还带着一丝自责的味道。   “玲儿,难道说你不是英雄吗?你舍身救了那么多的孩子啊!”   “就是啊,叔叔,我们班42个同学一个都没死!”张杰很自豪说。   “最后两个孩子,你用自己的身体呵护着,他们没受到秋毫伤害,奇迹!玲 儿,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明军,别就了!对了,杰儿、燕儿,你们跑出去后又跑到哪儿去了?”   “我们跑出去后,全都吓傻了,只好坐在地上哭,大声叫喊着你的名字,后 来,就和妹妹、几个同学跑去找人来救您!”张杰认真回答。   小燕接着说:“我们找到胡叔叔后,他就叫冯婆婆把我们带到田坝中间的空 地上,冯婆婆又让好几个老婆婆把我们看住,不准我们动,天黑下雨时才把我们 带过来的。”   “嘿嘿”胡明军开心的笑了:“原来是这样了,孩子们,你们也了不起啊! 不过,你们这样做也太危险啦,好在被人守住,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好了,孩 子们,你们到操场空地上去吧,这儿危险!”   张杰摇晃着小脑袋,倔强地说:“不,我们要你们在一起!”   小燕也很坚决地说:“叔叔,你和老师都不怕,我们也不怕!老师都说了我 们是一家人!”   金玲将双手搭在两颗小脑袋上,疼爱地说:“孩子们,去吧,听老师的话, 叔叔说得对,这儿太危险了。你们去找胡茂林叔叔!”   “我们不!”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很坚定地说。   胡明军指头着两个孩子的额头,调皮地说:“哎,小兔崽子们,叔叔想和你 们老师说说悄悄话,这个机会要给嘛!”   两个孩子面面相窥,有些不知所措,张杰冲着胡明军嚷起来:“我们也要陪 你和老师说悄悄话!”   金玲开心地笑了:“杰儿,听话,我和叔叔说的是大人之间的悄悄话,小孩 子是不能听的哦!”   “哥哥,我们走吧,等叔叔他们说,我们过会再来!”小燕拉了拉张杰的手, 懂事地说着,从塑料膜钻了出去。   张杰,看着胡明军和金玲,极不情意出去了。   “小兔崽子们主意安全,小心点啊!”胡明军叮嘱道。   “听老师的话,你们直接去找胡茂林叔叔,不许乱跑啊!”   “好的!”张杰冲胡明军做了一个鬼脸。   胡明军一巴掌拍在张杰屁股上:“你个兔崽子!”   张杰吐了一阵舌头和小燕恋恋不舍地走了,消失在夜幕里。   四周很快又沉静了下来,雨越下越大,带着缕缕寒意,胡明军忍不住打了几 个寒颤。“明军,把衣服穿上吧!”金玲抖动着说。   “不冷!”胡明军咬紧牙关说,搂紧了金玲,两颗心贴得更紧了,彼此温暖 着、照应着、支撑着、鼓励着,期待明日雨后似火的娇阳。两人都迷迷糊糊地闭 上了眼睛。   天渐渐亮了,雨仍然不停地下着,胡明军从迷糊中醒来,感到自己身体有些 冰凉,脑袋昏昏沉沉的,双腿已麻木,他下意识地搂了搂金玲。   金玲伏在胡胆军的腿上,抬了抬身子,轻声问:“明军,你醒啦!”   胡明军淡淡一笑,动了动嘴角,点点头,将自己的头贴在了金玲后脑上,看 到她的零乱不堪的头发,胡明军吃了一惊,惊呀地问:“玲儿,你的头发怎么成 这样了?”   金玲摸着胡明军的胸口,一点儿也不在意地说:“当时头发被水泥板压住了, 我让张小阳他们扯断的。你现在才看出来呀!”   胡明军理着她的头发,心中一股酸楚的味道,内疚地说:“对不起啊,玲儿, 昨晚太黑没主意。”   金玲“咯咯”笑起来:“明军,别当真,开玩笑的。不好意思,昨晚上你受 罪了。”   胡明军抬起了头,将头上的塑料膜扯下来,仰望着天空,雨密密麻麻地洒在 他的头上、脸上,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废墟上的空气,清晰带着泥土的芳香,感觉 舒畅极了,他认真地说:“玲儿,别说那些,我们已经是相濡以沫,生死之交了, 今后无论怎样的情况都无法割裂我们了。你身上的伤还痛吗?”   金玲摇着头说:“明军,有你在,再痛也不会痛的,不过现在确实没有知觉 了,特别是右腿一直都没有感觉。”   胡明军心上一颤,一股揪心的痛油然而升:不会有什么问题吧,不管怎么样, 金玲今生今世都是自己的人了。   “明军,我的腿要是没了怎么办?”金玲很担心地问。   胡明军拍着金玲的后背,宽慰地回答:“玲儿,你放心,没事的,若真像你 说的那样,我也决不会抛弃你的,我会每天背着你上下楼,用轮椅推着你去安昌 河畔呼吸新鲜空气,和你慢慢变老,伴随你走完漫漫人生。”   一股股暖流从金玲心中流过,她感到特别温暖,特别幸福,觉得自己就是天 地下最幸福的女人,不由抱紧了胡明军的腰,深怕失去。   “玲儿,玲儿,我玲儿在哪?”一个凄惨的声音大声呼喊着。   “明军,我二舅来了,快,答应一声。”金玲激动地对胡明军,这是她被埋 以来,听到的第一个家人的声音。   “好的,玲儿,只能委曲你一下了。”   金玲松开胡明军,摇着头淡淡一笑。胡明军抱起金玲的头,从自己的腿上轻 轻地放在地上,心痛地说:“玲儿,坚持一下,马上就好。”胡明军的双腿已有 些不听使唤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赶紧扶住废墟的水泥板,吃力地站起来, 揉了揉大腿,朝金玲的二舅杨强答应:“二舅,金玲在这,她被水泥板压住了, 一时还出不来。”   “玲儿,玲儿!”杨强奔跑着扑了过来。   胡明军又坐了下去,将金玲的身子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只有这样金玲才会感 到一点点舒服。   “二舅!”金玲激动地大声叫起来,忍不住的泪水“噗噗”直往下落。   杨强跑过来,看着被压在水泥板下的侄女,经不住流下了泪水,他赶忙抬起 头仰望着天空,雨水和泪水混在了一起,然后用手背擂了几下,蹲下来,抚摸着 金玲的头,动情地对金玲和胡明军说:“玲儿,你受苦了,明军,谢谢!”   金玲伏在胡明军腿上,努力扭过头,泪眼扑嗦地盯着杨强关心地问:“二舅, 我父亲、外公、大舅他们怎么样了?都还好,都没问题吧?”   杨强强忍住悲痛,止不住的泪水却顺着眼角哗哗滚落了出来,杨强怕金玲看 见赶紧扭过头去,用手背抹了两把,揪心地回答:“他们……他们都还好。”   “二舅!”金玲抓住杨强的手,明显感受到他的手在不停地颤抖,越来越厉 害,金玲不由一股揪心的痛,急促地问,“二舅,你告诉我,他们到底怎么样 了?”   胡明军看着杨强伤痛欲绝的脸,知道他说的只是安慰金玲的话,肯定出了大 问题,他也明白杨强的意思,这个时候更重要的是要安抚金玲,让她必须坚持到 脱险的时候,于是,他赶忙搬过金玲的头,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身上,不让她看到 杨强那悲伤的样子,胡明军将右手放进金玲的脖子里,左手抚着她的背,轻声安 慰道:“玲儿,你别急,二舅都说了,他们都很好,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 祥!”胡明军又朝杨强眨了眨眼,对他说:“二舅。他们都没有问题对吧!”   “就是,玲儿,你就放心吧!”杨强说。   突然,整个地面又摇晃起来,胡明军和杨强本能地扑在了金玲的身上,碎砖 头、水泥块击打在他们身上。余震很快过去了,大地又恢复了平静。胡明军和杨 强从金玲身上抬起身来,两人相视了一眼,惨淡一笑,不约而同地说:“余震又 过去了,终算躲过了一劫啊!”   远处传来了机器的轰鸣声,胡明军巡声望去,兴奋地摇动金玲,大叫起来: “哎,玲儿,有救了!有救了!二舅,你看那边来了那么多人,还有两台挖掘机 呢。”   杨强扭过头,朝胡明军指的方向望去,也激动地大呼小叫起来:“真的啊! 明军,我们玲儿有救了!”   很快一个身穿白大褂,手持输液瓶的女医生跟着胡茂林跑了过来。胡茂林布 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胡明军激动地介绍:“明军,这是市三医院的顾医生,听说我 们村遭了大难,昨晚值夜班,今天5点多钟交了班,连鞋子都未来得及换,穿着 拖鞋带着药品就来了。你们忙,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谢你,顾医生!”胡明军的泪水像冲开的堤坝,一下子哗哗流淌出来, 有了医生,就有了金玲的生命。   “别说了。”顾医生摇着头,显得内疚地说:“我来晚了,和你们相比,又 算什么呢?你们很坚强,很勇敢,特别是金老师,你用自己的生命创造了人间奇 迹,全班42名学生,竟没有一个伤亡,真正洤释了人民教师真正有内涵。”顾医 生说着麻理地将液体给金玲挂好了,继续说:“金老师,没事了,你很快就可以 出去了。”   金玲感激地说:“顾医生,你过奖了,我也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不值得 一提。太麻烦你了,谢谢!”   顾医生淡淡一笑,没有开口,提着液体瓶站了起来。   “顾医生,把瓶子给我吧!”杨强说着伸手去接液体瓶。   胡明军好附和着说:“顾医生,你就给他,让他提吧!”   顾医生很坚决地说:“不用了,待会你去救人吧,金老师交给我!”   “好,我这就去。”杨强站起身走了。   胡明军看着顾医生,她已不再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医生了,而是一座永恒的碉 塑。   吊车开过来了,王光环打开车门从副驾驶座位上跳了下来,大声嚷道:“金 老师,你受苦了,我们来迟了。胡明军你个狗日的,好样的,老子没看错你!”   “狗改不了吃屎。”胡明军瞟了王光环一眼,不满地小声嘟嚷道。   “胡明军,你狗日的,尿罐子煮屎,叽叽咕咕在说啥子?”   胡明军调皮地一笑:“老领导,我没说啥,我是说你们来处太是时候了。”   “真的?”王光环不相信地扫了胡明军一眼,继续说,“你个狗日的,狗嘴 里还吐得出象牙,赶紧给老子滚起来,和我们一起搬预制件,不要在那里碍事。”   “狗日的就长了一张臭嘴。”胡明军小声嘀咕道,然后冲着王光环高声嚷道: “老领导,你不要光张口喷屎,小心点!”   王光环呵呵笑了起来:“知道了,别哆嗦,少废话!”   “玲儿,你忍住点啊!”胡明军放下金玲站起身来。   “嗯”金玲信任地点着头。   “狗日的,你就放心吧!你还示相信老子哦!”王光环说着将一块厚实的海 棉搭在了金玲的身上,开始指挥人员套绑那些预制构件,一块块笨重预制构件被 吊起搬开。金玲被抬了出来,现场的人们立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人们抬上金玲 送上救护车,救护车尖叫着呼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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