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干旱   作者:东巴夫   天未亮,他们就出发了。   他们已经沿着眼前的这条土路走了两天两夜,理想的水源地还很遥远。他们 一刻也不想耽搁,全村老小几百号人的希望都托付给了他们,他们不敢怠慢。   旱情是在今年三月初爆发的。现在已是五月中旬,整整两个半月,山村没下 一滴雨。庄稼早就没救了,屋前院后的茶树果林也枯了不少,在水源极度缺乏的 情况下,牲畜只能靠喝人的生活废水维持生命。但现在的问题还要严重,村民们 的饮用水开始出现困难了。   趁着清晨凉快,他们马不停蹄地向前赶路。在他们前面走着另外几个村庄的 找水队伍,他们身后也有,都是三三两两的,一脸的疲惫和困惑。他们村子和周 边的几个村子在同一天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个消息的提供者是从镇上下来 的邮递员。这位上了年纪的邮递员告诉他们,在三百公里外的另外一个山村,当 地村民在深山中发现了一条暗河。他还打了个比方,在所有河流湖泊池塘都干涸 的情况下,这条暗河的发现,简直比发现番茄可食用的价值还要大。这条暗河给 人们提供的是生命用水,而番茄不过是提供了新的营养。老邮递员还说,据他了 解,这条暗河水量很大,可为当地村人提供足够的生活用水,即使是灌溉田地也 没问题。而且当地人颇为善良,用邮递员自己的话说——简直是菩萨心肠。他在 另外的村子里看到当地人的水源也是那条暗河提供的。邮递员忧心忡忡地看着村 民,似乎有些生气,尔后略微激动地说道:“你们别等老天爷降雨了,赶快派人 去那条暗河取水吧。”   邮递员离开村子后,村民们经过了短时间的思考。邮递员话语的可信度有多 少他们暂时无法确定。然而邮递员给了他们一个重要的启示——山中暗河。这两 个词不约而同地在他们脑中翻腾,心中萌生出的惊喜和计划迅速覆盖了邮递员留 给他们的所有印象。半个月以后,他们不得不重新琢磨邮递员当初的话语。自发 组织的为期半个月的山中寻找暗河的行动已经宣告失败,他们不得不组织人员外 出找水。   他们一行五人是在一个清晨出发的。随行的还有两匹瘦马,马背上驮着装水 的木桶、绳索和干粮。五人的水壶都挂在各自的脖子上。他们走出村子不远,碰 到了邻村的好几个找水队伍,也是些年轻壮实的青年,随行装备跟他们别无二致。 按出发的时间推算,这些邻村在派人出山之前,也应该经历了一次山中河流大搜 寻。结果显而易见。虽有着相同的目标和期待,他们之间却没有任何交流,甚至 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土路沿着山体向前延伸,干旱的路面生出厚厚一层灰,灰尘就在队伍蹒跚的 脚步下飞扬。各村找水队伍拉开了一段距离行走。太阳穿过云层出现在头顶上空, 路旁林中吹出山风,人走在土路上,远远看去,一直延伸到前方山坡的这段土路 简直就是一条黄色带子,当山风减弱时,飘扬的灰尘滞留在空中,散落的人群就 仿佛行走在山间雾色中。   走在前面的人群在山坡上消失不见,等到他们五人上了山坡,发现土路一直 向下延伸,在坡底的一座石桥处开始往上爬。他们看见方才消失不见的那群人已 经上了石桥,正从肩头取下行李,准备在石桥上歇息一下。他们走了十分钟的下 坡路,也上了小石桥。不过他们不打算停下来休息,大概还有一个钟头,太阳才 是最毒辣的时候。他们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爬眼前的山坡或者再下一个山坡,到 那时再作打算。   在石桥上歇息的那群人,正在津津有味享用午餐。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食物, 不过是硬馒头和烧洋芋。他们的水壶也挂在脖子上,在他们吃那些干粮时,一个 个干吞得伸脖子翻白眼,他们也没舍得拧开水壶盖喝上一口。在漫漫行程中,不 到万不得已,谁也不会拧开水壶盖子。五人中属谢庄虎的年龄最大,体型也最粗 壮,他负责领队。书生刘文甫,隐士傅巴东,另外两位是一对兄弟,木雷和木雨。 谢庄虎领头经过石桥,他看见正享用午餐的那群人一个个仰头甩肩,右手猛击胸 口,眼珠对着天空打转,他就觉得好笑。谢庄虎回头看伙伴,发现他们一个个也 强忍着笑脸。他拽了拽手中的马绳,撅起肥厚的嘴唇对着身边的瘦马叫了两声。 他这一怪叫,后面的人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捧腹大笑起来。   轻松的心情有利于加快上坡的步伐。他们上了山坡抬头看太阳,合计着再坚 持走一程,下了眼前的山坡,就可在远远可见的那株云南松下休息。他们的食物 也是硬馒头加烤洋芋,他们吃着干粮喝着已被太阳晒热的水。没过多久,先后有 两拨人来到树下,他们也在树下享用简易午餐(一样的干粮),作短暂的歇息。 在石桥上吃午餐的那群人还没有上坡,想必现在定是藏在石桥下躲避这榨水的烈 阳吧。   他们坐在树下的枯草上,太阳就像一个侵入者,让他们像趴在树干上的黑蝉, 突然全都噤了口。他们试着让自己不动弹不思考,以此来积蓄力量、抵制烈阳。 他们甚至都懒得看对方一眼,他们就像动物似的在树下冬眠,太阳的西斜就如同 春天的到来,他们就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隐士傅巴东在经历一段漫长的忍耐之后,沉沉地睁开了双眼。他看见眼前的 天空出现成片成片颜色丰富形状各异移动诡秘的云彩,这些云彩看起来很瘦弱, 仿佛被人当作毛巾扭了几遍,在错乱移动中,伸展收缩,就像一个黑洞,吞噬着 从云彩上方挤出来的少许冷空气。山风消失了,云南松仅存的枝叶不再翻动,路 面的灰尘不动了,就连刚才嚣张的云彩也不动了。空气仿佛定格在所有的空间中, 弥漫着一种扩展到极点的紧张,这种紧张继续膨胀,形成一种巨大的恐惧充斥在 周遭。假使有人不小心划燃了一根火柴,这天空必定会被无情地点燃,无穷的大 火会毫无阻碍地上天入地熊熊燃烧。傅巴东首先感受到这种恐惧,他猛地推动身 旁的伙伴,大声叫道:“你们他妈的都醒醒,这天空是不是要爆炸了?!”   所有人都被惊醒了。但傅巴东的恐惧并没有感染他们,他们纷纷抬头看了看 天,揉了揉干燥的眼睛,起身收拾行李准备上路。这一次他们三拨人混在一起走 了整整一个下午。晚餐是边走边吃的,没有人愿意在这前不靠村后不挨店的地方 停下来吃晚餐,就连休息一下也不愿意。他们趁着月色继续赶路。夜越走越深, 路越走越长,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好在土路也好走,他 们凭着感觉上坡下坡再上坡。潜意识指挥着他们的躯体,上坡时力量重速度慢, 走下坡身体轻脚步灵活。他们就这样一下一上,在土路上飘游,如同麦浪,如同 海浪中的小舟,在起伏和艰难中,一直飘荡到太阳升起来。   天一亮,气温又开始上升。从山林中吹出的上风如同一股股热浪,灰尘一路 飘飞,艰难的一天又开始了。他们的精神再一次被热量逼迫出来,整理行装,抖 擞精神,继续向前进发。回头遥望已分不清那座是家乡的雪山,雪山顶部最后的 积雪也融化了。没有积雪的雪山就是另一座山峰。   路途中出现好几个村庄,不过都不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要去的地方还很遥 远。村庄的出现动摇了队伍的凝聚力,有队员主张去村庄讨些水喝,有的建议去 村中找个阴凉地睡一觉,养足精神再上路。但这是少数人的意见,也都没有得到 同伴的赞同。可是这些队伍都是临时组织起来的,它们不是严格意义上的队伍, 他们的纪律和决策的执行都依靠大家的自觉。即便建议得不到大多数人的认可,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继续执行自己的想法。仅仅半天时间,这一支支单独的小队伍 内部已经出现分化。蹲在地上不愿意继续前行的;去远处村中讨水喝的;钻进路 旁树林中睡觉的,纷纷出现。原本安静沉默的土路,现在似乎突然就变成一条热 闹的大马路了。人人各行其是,没有约束。当然意志坚定一路向前的还是大多数。   谢庄虎领头的队伍在一座木桥边停下歇息,在他们吃午餐的时候,隐士傅巴 东提出一个建议,他文邹邹的说:“我们所带饮水已不充足,派人去山中村庄讨 水恐刻不容缓,如若机遇不错,说不定还能从村中借到一匹马。”这个建议出人 意料地得到其余四人的支持,他们建议讨水时间不可过长,能否借到马匹那完全 靠运气,关键是能讨到水解干渴之急。傅巴东继续提议,五人把各自的水壶放在 空地上,五个水壶剩余的水全部积聚在一起,空出的水壶带去村中装水。私有变 公有。五个水壶剩余的水最终只装了一个满瓶一个大半瓶,其余的三个空水壶被 傅巴东带走,傅巴东只带了这三个空水壶,他把自己的干粮也公有了。他拍着胸 脯说:“你们放心,我天黑前便可赶上你们,到时候吃喝问题就可解决了。”   实际上那天天黑之前,傅巴东都还没到达村庄。出发时,他在山坡上远远地 确定了村庄的方向,可下了山坡进了树林,他就迷途了。他在树林中左奔右突, 可就是走不出树林,眼见天就要黑了,他没赶上队伍,他没讨到食物饮水,他甚 至都没到达村庄。他在树林中越走越急,天已经黑了,他的心乱成麻,简直就要 疯了。   无论你是否是一个宿命论者,有时候奇迹的出现你不得不报以信服。就在傅 巴东恐惧绝望的乱窜中,突然响起的马鸣声把他吓了一跳。这马鸣声悠长响亮简 直叫人狂喜,且依鸣声判断,他知道这匹马和他相距不远。他循声走去,借着明 亮的月光,他看见了那匹马,那是一匹有着深色颜色的壮马(走近看清是一匹红 枣马),它正对着眼前黑黑的树林大声嘶鸣。傅巴东靠近这匹马,他看清了马的 毛色,这是一匹膘肥架高的公马,它有精瘦的四肢和粗长的尾巴。而最叫他吃惊 的是这匹马面对的是一个悬崖,马就站在悬崖的边缘上,那黑魆魆的不是树色而 是深渊。这匹马对着悬崖嘶鸣着,而他的靠近丝毫没引起它的注意。   把马从悬崖边缘拉到树林中,傅巴东翻身上马,拉了拉手中的缰绳,这匹马 就朝着树林深处走去。老马识途这是一个古老而又实用的引路方式,常年生活在 深山之中的傅巴东,自然深谙其道。如今上了马背,而且马也在认真走路,他的 心宽了许多。他在马背上闲适地想起了老马识途的典故。他知道这个典故最早出 自《韩非子?说林上》①,“老马之智可用也。”在三国战争时期,被广泛的运 用到行军作战中。他还想起了清代黄景任的诗句:“老马识途添病骨,穷猿投树 择深枝。”②   山路崎岖难行,马儿走得颠簸缓慢。在马背上的傅巴东却不感到难受,这幅 马鞍太棒了。他知道这幅马鞍出自行家里手,不仅坐在柔软舒服,依马鞍上铺垫 的色彩图案来看,马主人应该是一名傈僳族女子。直到此时,傅巴东才注意到一 个问题:马主人在哪里?但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饥饿和干渴让他想起 了他的同伴。他抬手在马背上重重地拍了两下,红枣马加快了穿行的速度。   进入山村时夜已深了,站在村口的山坡上,月光下的小山村显得静谧梦幻。 村口一户人家的狗听到了动静,从屋后的黑暗中走出来。马就系在村头的那棵银 杏树下,傅巴东蹲在树的另一侧。那条狗看着红枣马,听着它呼哧呼哧的响鼻声, 既而摇了摇白色的尾巴,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傅巴东在树下蹲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村头那户人家的木门。 黑暗中的那条狗听到敲门声跑了出来,对着傅巴东汪汪大叫。门还未来,傅巴东 听到屋内传出一个老头喝斥狗的声音。透过细细的门缝,微弱的光线向木门靠近, 插销拔开,门开了,一个白胡老头掌了一盏松油灯出现在傅巴东眼前。老头光着 膀子,下身穿着的蓝色布裤用麻绳系着,他看到门外陌生的傅巴东却不惊慌,只 问了句:“客人从何处来?”傅巴东答道:“我从山外来,想来贵村……”还未 等他说完,老人开口了:“客人进屋说话。”   松油灯添了两次油。老人听完傅巴东的讲述,慢吞吞地说:“客人不要急, 这件事我帮你办。”老人带他去另一间木屋,他告诉傅巴东这间木屋是他三儿子 的房间,三儿子两天前去县城办事未归,他今晚可以住在这间屋子里。明天一早, 他来带傅巴东去村里办事。   这个山村坐落在两座高山之间的一座略矮略平的小山顶部,是个典型的傈僳 族村寨。沿着山坡方向,可以看见村寨中的大部分房屋都建在山坡之下,而小山 顶部主要生长着银杏、杜鹃和五角枫。老人带着傅巴东往坡下村中走去。不用细 问,抬眼一看便知这个傈僳村寨也陷入干旱危机中。从树草以及土壤的颜色可看 出,这个村寨的干旱持续时间不长,可能才刚刚开始。一路上看到的村民精神状 态也不错。老人领着傅巴东传过一片小树林,进了一座古色古香的老宅。寨主是 一位年纪更大的老者,正端坐在老宅庭院的屋檐下读书。老人把傅巴东的情况和 请求向寨主作了细致说明,在请求帮助方面,老人的措辞让傅巴东十分感动。老 寨主未经思考便答应了他所有的请求。   老人告诉傅巴东,这些都是村寨的规矩。接待客人、给予帮助,这些都必须 由村寨来共同完成。村寨为傅巴东安排了另外一匹马(那匹红枣马被一个憔悴的 妇女牵走了。似乎有一个故事。但没人愿意提起),两大袋干粮和三个满水壶、 一塑料桶水。为了方便傅巴东出山,村寨专门为他安排了一个年轻的马夫。这个 马夫会带着他走近路出山。在出山路上,傅巴东想起那匹带他进村的红枣马,他 向年轻马夫问起,但马夫支支吾吾不肯明说,他又问到那匹马的主人,马夫就完 全沉默不语了。傅巴东知趣地撇下这个话题,问年轻马夫关于村寨干旱的情况, 马夫只是笑笑却不作答。傅巴东有所察觉,试探性的问马夫:“你们村寨是不是 发现了什么暗河或者地下水窖?”   马夫摇了摇头,笑而不答。   “你们有蓄水井?”   马夫又摇头。   “你们看起来一点也不惧怕干旱。”   “我们有办法,无须惊慌。”马夫终于开口了。   “什么办法?”   “祭祀求雨。”   在年轻马夫轻车熟路的带领下,没用多长时间他就走出了山林。站在出山口 的那片树林里,那条熟悉而又叫人心生恐惧的土路就安静地躺在前方。傅巴东拍 了拍身上的灰尘,把马背上的物品重新摆动放牢靠,转身准备向年轻马夫告别。 马夫笑了笑似乎有话要说,傅巴东先开了口:“小兄弟,谢谢你带我出山,我们 就此别过吧!”   “好吧!”   年轻马夫并不松开手中的缰绳,眼睛盯着马背上的物品看了看,又看看傅巴 东,傅巴东有所悟,便说:“小兄弟,这匹马你们寨主已经答应送给我了。”   “可我没有答应。”马夫答道。   “你不答应不要紧,你们寨主已经答应了。”傅巴东笑着说道,他尽量控制 自己的语气,以免伤害到眼前的小兄弟。   “可我没有答应,这匹马是我养大的。”   傅巴东想了想说:“小兄弟,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征求你的意见,如果我要骑 走这匹马的话。”   “是的。”   “好吧,我现在征求你的意见,你答不答应呢?”   “我不答应。”   “你应该答应,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我还得去找水。”   “那是你的事,这匹马是我的,我要带它回去。”   傅巴东带着干粮水壶回到原来的那条土路上,他的四个伙伴已经向前走了一 天一夜,他没有说服年轻的马夫,他只能依然自己的双腿追上伙伴,可已经过于 一天一夜了,他如何能追上伙伴。望着眼前疲惫的土路,他的心突然难受起来。   而实际上,傅巴东最后做出的决定是颇为无奈的,但似乎也只能如此。他就 在土路旁边的树下,用枯枝败叶搭了一个简易的草棚,他在路旁等了三天三夜, 直到他的四个伙伴在那条暗河取水返回。四个伙伴丝毫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反而 为他这几天担忧不已。在路旁等待的这三天,傅巴东刚好消耗掉他从山村中带出 的干粮和饮水。   他们五人牵着瘦马原路返回村庄。两匹瘦马背上驮满了装满各种容器的饮用 水。他们把前去的艰难和困顿又重新复制一遍。等到他们光荣地回到村庄,他们 辛苦带回来的水已所剩无几了。那两匹瘦马在路上有四次走着走着就睡着了。马 一不留神打了个盹,马背上的水容器可就遭殃了。三次的意外损失(有一次抢救 及时避免了损失)以及五人一路上返回所消耗的(极其节约的喝水),再加上太 阳蒸发去的,原本堆在马背上满满的清清的甜甜的饮用水,就这样只剩下那可怜 的一点了。   在等待他们五人外出找水的日子里,村里开展的就近找水工作一刻也没有停 止过。村民在水库池塘底部挖坑,在断流的河床上打洞,在深山中收集露水。多 少获得了一点水资源。听外村人说,县政府派遣的打井大军马上就要开进乡里来 了。这给绝望中的山民带来了一丝新的希望。   村中老人按照传统的宗教习俗,在村庄后山开展了一系列的祭祀求雨仪式。 其虔诚的拜求态度,少见的极其完整的拜求流程,以及前后人们投入的热情,都 是前所未有的。但天空没做出丝毫反应,一滴雨也没下下来。   一天,傅巴东无意中听到村中孩童在唱一首歌,他记得这首歌谣出自全唐诗。 把这首诗谱成曲子教给孩童们传唱的,应该是村中的那位年轻的小东巴和小鹿吧。   “蜥蜴蜥蜴,兴云吐雾。   降雨滂沱,放汝归去。   冤苦冤苦,我是蝎虎。   似恁昏沉,怎得甘雨?”③   ①:《韩非子?说林上》:“管仲、隰朋从于桓公伐孤竹,春往冬返,迷惑 失道。管仲曰:‘老马之智可用也。’乃放老马而随之。遂得道。”   ②:出自清代黄景仁《两当轩集》。   ③:出自陈尚君编纂的《全唐诗补编》之《蜥蜴求雨歌》。原《全唐诗》第 974卷029首《蜥蜴求雨歌》为:蜥蜴蜥蜴,兴云吐雾。雨若滂沱,放汝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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