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质疑网络文学 桑地 　　近期不断传闻，美国等发达国家已经筹措40亿美元的风险资金准 备进入中国电子商务市场，中国许多网站纷纷做起电子商务，物流系 统也正在扩大、改进和完善。媒体更是推波助澜，声言由于互联网和 电子商务的迅速发展，省去了传统营销方式中庞杂的仓储环节，所以 许多人的老板梦和富翁梦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实现；而网络文学则要比 商务的发展便捷得多，只要能上网，有兴趣写作，再也不要捧着作品 四处求人，也免去了审稿、修改之苦，随意写来，往某个公共网站上 一贴，只等着网虫们开作品研讨会了，几篇作品上网，一个网络文学 作家就名扬天下。喜欢煽风点火的评论家还危言耸听：网络文学代表 着未来文学的方向，新生代网络作家让人们看到了全新的文学景观， 未来的文学不需要再印成书，逛服装店一样轻松的网上浏览将取代细 密繁重的文字阅读，未来的作家也不需要作家协会颁发证书认定，只 要你的作品在网上受欢迎，你就是作家，作家梦比老板梦和富翁梦更 容易实现。 　　怪不得近来偶尔走在大街上会听见几个染着金黄色头发、穿拖地 肥大裤子的“新新人类”相互介绍：这位是著名的网络作家XX宝贝， 这位是风头正健的“另类”天才女作家XX心肝，没事发个伊妹儿（E－ MAIL的译名，真个可爱的名字，只有超级天才才能想出来）评价一下， 那才叫文学呢。 　　未来可以预测，但难以断定。慵懒而且贪婪的现代人都盼望着网 络真的能毫不费力地把无穷的财富搬进自己的家门，心比天高的文学 新人类也想一夜之间成为网上的普希金、海明威、鲁迅。姑且相信网 络给人类的未来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性，可眼前的事实远非那样乐观。 　　世界上没有一家网络公司赢利，就连美国最大的亚马逊网络书店 去年仍然亏损数千万美元，中国的网站虽然广告铺天盖地，但每一家 都是靠风险投资支撑着，虽然他们坚信明天就会把赤字变成黑字，可 是明天却无限期后延。原因很简单，电脑尚未普及，何谈网络？全国 已有15000多个网站，可12亿5000万中国人中网民却不足1000万，平均 一个网站600多个用户，网民数量最大的北京尚未有一个像样的物流系 统，要靠传统的投递公司或自办的运输队来负担电子商务运送，像细 细的鸡脖子要一口吞下一个又大又圆的乌龟，是咽不下去的。电子商 务的规律是“只有第一，没有第二”，可第二和第二以后的网站总得 生存，投资的风险总要承担，就靠那几百个网民，恐怕局面难撑。进 入2000年后仅北京就有几十家网站开通，全国有数百家，风险投资像 雪片一样从海外飞来，网络人的月收入据说已被哄抬到6000至8000元， 可一些严谨的经济分析家已经发出警告：千万不要让泡沫经济覆盖了 网络。 　　网络文学的发展（如果真有网络文学的话）自然要依赖于电脑和 网络的普及，网虫的多少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网络文学读者的多少， 电子商务的繁荣也会在一定范围内影响网络文学的繁荣，就像在中国 当代文学史上曾经出现的“文学依附于政治”和“文学依附于经济” 的现象一样。就目前不足1000万网民的事实来看，网络文学尚不具备 一个牢固的群众基础，其发展自然就会受到限制。 　　当然，最重要的还在于如何界定网络文学这样一个事物，而不纯 粹是一个概念。在新事物让人目不暇接的网络时代，谁再抓住什么概 念不放，那肯定是掉书袋式的傻子。如果把能在网上看到的文学作品 就叫做网络文学的话，那么中国的网络文学早就存在了，至少像去年 发生的王蒙、毕淑敏等6作家状告某网站侵权一事已经可以算作是网络 文学行为了；与此类同，小说《钥匙》和《智圣东方朔》先后在网上 连载，它们也应该叫做网络文学；王蒙和《作家》杂志主编宗仁发为 湖北教育出版社编辑的一套10本的小说，更是直接标有“网络文学丛 书”的字样，可其中《饶舌的哑巴》、《到动物园去看人》等大部分 作品都是先在刊物上发表过的，李敬泽、李洱、邱华栋等“浪点社” 成员也都是在传统媒体上成长起来的。这种方式不过是通过网络重新 发表的文学作品，对它们而言，网络不过是一种新的媒体，其文学特 质没有任何变化，所以网络文学的概念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其实，每当人们谈起网络文学的时候，已经在头脑中形成了一个 约定俗成的文学范式，那就是以《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告别薇安》、 《旧同居时代》等为代表的反映网络人物和网络生活的一类文学作品。 这些作品直接在网上发表，作者都是网虫，有些人根本没想到要当作 家，最初也不一定是想写什么连续性的作品，只不过是想写点东西与 网友聊天之用，写着写着觉得很好玩，有必要继续写下去，而且有一 种当作家的成就感，于是一发而不可收。从这个意义上说，网络文学 其实就是“聊天文学”。据网络专家们介绍，网虫中许多人依恋于那 种虚拟的世界，对现实生活感到厌倦，于是网络文学普遍带有末世的 孤独感，文字忧郁凄婉，比美国“垮掉的一代”文学还容易让人“沉 沦”，而“沉沦”一词竟也成为网络文学评论家们常用的术语，一部 能让人“沉沦”的网络文学作品是其至高境界。 　　笔者愚钝，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极差，但面对汹涌而来的网络文学 大潮又不敢全然拒斥，怕万一真的有一天人们只看网络文学而我一点 不知道，岂不是要被永远甩在时代的后面？我怀着崇敬的心情到西单 图书大厦仔细阅读了《告别薇安》，又大致翻阅了《第一次的亲密接 触》、《旧同居时代》和《E网情深》，恕我直言，我实在看不出这些 网络文学究竟好在哪里。语言飘忽，人物不定，心理活动肤浅，性爱 描写陈词滥调，标点中句号居多，传统写作中的逗号大部分被句号代 替了……我还担心是我理解力太差，理解不了这种新型的文学样式， 就向正拿着《第一次的亲密接触》看的两个少女请教。她们是两个高 二的学生，在家里经常上网，专为买该书而来。她们说看这种书轻松 好玩，跟上网聊天差不多，看完了就可以扔掉，不必保存，因为它不 能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少年维特的烦恼》等经典相比，可不 看也不行，这是时尚，是未来文学的方向，电视、报纸上都是这么说 的。 　　我释然，同时为网络文学担心。随着电子商务的发展，网络会越 来越普及，如果按现在媒体预言的方向发展，世界上不知道会有多少 作家，作家因而也就会大大贬值，除了传统的经典文学作品外，不知 道新的文学作品将会以什么面目出现。 光明日报2000年04月06日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