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人生难得做散仙——《忘忧会散仙》系列读后   转烛   上次看到《忘忧会散仙》系列获新语丝二等奖,高兴之余,不免有点遗憾。 因为我以为是它是该得头奖的。我最喜欢这样见真性情的,用高尔基的话是“从 皮肉上熬出来的”东西。而对网络文学中的小说,却很少能硬着头皮读完,包括 在新语丝获奖的许多作品。当然,这也就证明了我之不够“文学”。这也是没有 办法的事情。   本来早就想写点读后一类的文字。可年来奔波劳顿,因合作关系,频频回大 陆公干。少则十天,多则一月。屡次提起笔(键盘)来,终不得不放下。这其中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忘忧会散仙》系列总是勾起我对当年研究生生活无尽 的回忆。心思一跑野马,也就写不成东西了。循古人屡败屡战之精神,这两天痛 下决心,写一点算一点。就当是与同样喜欢散仙系列的朋友聊天,拉杂零散之处 就请愿意读的朋友们包涵了。   作者插一腿先生对围棋情有独钟,虽还不能说“虽九死而未悔”,也是功名 妻子皆可抛。文中凡写诸位棋友,绘声绘色,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形象在读者眼前 走近又走远。近年来颇出了几位有临川王大手笔的人物,譬如张中行先生,为现 代各色人等留下《世说新语》般的记录。依我看,插一腿先生对笔下人物的描绘 不让前人。前人有云:“人无癖者不可交,盖无真性情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物 嗜棋如癖,真情流露,自然让人易生亲近感。也就是作者为什么说“但下棋交的 朋友扔多久也没生疏感,开口就可以信马由缰随便扯。”不贤识小,我偏偏对做 散仙的代价生出不少感慨。这就是本篇题目的由来,在后面要重点扯扯。   算起来,我进玉泉路研究生院时插一腿先生大概已经戴上硕士帽了。和许多 朋友一样,回想起来,常常觉得大学毕业后在北京呆的几年是一生至今最美好的 日子。北京真是个魅力无穷的城市。研究生院和中关村都是英雄豪杰人才鬼才荟 萃之地。生活学习之中,一来二去,就结识了一些终生难忘的朋友。有时午夜梦 回,还能见到他们的身影。散仙系列中提到的一些人和地方,都让我感到特别亲 切。人后面还要提到。地方如临街放着“四川担担面”大牌子的颐宾楼,大操场, 以及“佳人楼”等。这“佳人楼”就是中关村88楼,歪取“二八佳人”之义。当 年是科学院研究生的大本营,藏龙卧虎之地。这几次回去,中关村已完全变样了。 老楼都拆得差不多了,而且说今年要拆光。拆后新盖的楼房八、九千元一平米。 老住户没发大财是别想搬回来了。对了,前些天萨苏先生说的陈景润的故事,就 是在这88楼,朋友还曾指点给我看过那个可以看见澡堂的角度。说到“佳人楼”, 就想起一个“证明”哥德巴赫猜想的故事。前些天又闹过一两起解决哥德巴赫猜 想的新闻。其实这样的事从来就没断过。话说当年有一声称解决了哥德巴赫猜想 的奇人坐火车到北京。从北京站举着大牌子一路杀到中关村数学所。吃了闭门羹 后又问明研究生住地杀到88楼。开始大部分同学拿他耍着玩儿。后来看他在那儿 要“把牢底坐穿”的劲头,两个数论专业的同学发了善心,开始审读他的证明。 读着读着,碰到一个他引用的不知哪来的结论。问奇人,答曰:这是我暂时用的 一个引理。它是比哥德巴赫猜想更高深的数学难题。等我先用它证明哥德巴赫猜 想,我下一个要攻克的难题就是它!   我不会下棋但喜欢看棋。到北京后,特别迷恋北京的大街小巷,风物人情, 常常到处乱逛。研究生院的政治课是全院大课,每周一个下午在大礼堂上,抽查 点名。我们朋友之间就互相“值班”,万一点到由值班者代应一声。不“值班” 时,或没其它课时,就作闲云野鹤去了。乱逛之中,发现北京有一个棋迷聚会的 地方,就是月坛公园。插一腿先生从未提起这个地方,可能是嫌那里的棋迷档次 不够高。聂卫平的自传里有一段他小时侯有一次在月坛公园“背皮箱”的故事 (借用旧上海滩俗语,内行不露声色,到棋摊把摊主杀败,叫做“背皮箱”。被 背了皮箱的摊主一般就得退出地盘,另找地方谋生)。可见月坛公园棋会的历史 不浅。我喜欢看老北京边下象棋围棋边神侃斗嘴,加上周围观战的支招评论,就 象小胡的“就炸你们家大使馆”一类的,比比皆是,妙不可言。北京的老百姓爱 侃国家大事是有名的。有个笑话说有一地委书记去中央党校进修江.泽.民理论。上 了出租车司机就侃上了。车到北宫门党校,书记说咱还开回去吧,我已经毕业了! 上次回去坐在出租车里,到一路口车辆行人堵成一团。司机对我就开侃了:“我 呀,就同情那江.泽.民!您瞧瞧中国人这素质!”我一听就感到这是真的回到北京 了。我对北京民风的感受体会,许多是从这些地方得来的。读到二朝一进院就喊 “张老师,给你送吃的来了”,我不禁莞尔。这可不光是“乍乍呼呼爱嚷嚷”, 这是老北京市井文化的精髓。而且我怀疑插一腿先生可能有笔误,应该是给“您” 送吃的来了。这种地方地道的北京人是绝不含糊的。也许有人觉得我说得邪乎, 不信您试着喊一嗓子,不是北京人保证喊不出那底气。   散仙系列中除作者自己而外,我觉得描写的最成功是老蒋和张福田先生。这 两位是真的可入《世说新语》的人物。老蒋已完全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了。他 这个倾向早就有了吧?“冬天里也剃个光头,围个红纱巾在街上摇摇晃晃,旁若 无人地哼着瑜珈语音练习歌曲‘尼太勾儿,哈里布’。 春天里有时会看见他跨 一小筐在北大清华或哪的草坪上挖野菜。”多么动人的形象!他那时很快乐吗? 我想是的。以他那样的脑袋,不可能不想问题。他那时想的又是什么?光是围棋 和瑜珈吗?作者说“老蒋生活在他一个人的天地中,一个原始而纯净的世界。围 棋可以使他忘记人世间的一些烦恼”, 但“没钱吃饭就得给人工作,就免不了 烦恼。”这也是许多中国知识分子多多少少都有的烦恼,但在一些天份很高的人 身上尤甚。张福田先生真是大隐隐于市。常言说“红颜薄命”,其实天份高的男 人也常常命途坎坷。老蒋和张先生都是这样的例子。   插一腿先生说他不写出小姚的名字是因为“网上大家都有不少熟人”。其实 象系列之九那样的写法,只要泛泛知道点小姚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噢,这不是 当年研究生院新生晚会上用小提琴演奏日本电视连续剧《排球女将》中小鹿纯子 主题的那个小姚嘛。后来他还和克敏兄(大提琴)等一起演奏过弦乐四重奏。我 不懂围棋,据插一腿先生说“小姚的棋是很典型的书生棋。理论知道很多, 布 局也算堂堂正正”。可小姚的琴却不是书生式地练出来的,而是近乎“野路子”。 比如换把,他并不按部就班地做那些机械的把位及换把练习,而是凭自己的音乐 天份,在指板上摸索着够来够去,居然也天衣无缝。可见一个人玩不同的东西时 态度和路数不一定是一样的。我说这些是希望对小姚了解更少的人不要以为他是 一个只会书生气地办事的人。当然不是说小姚没有高手指点。当年西影厂的《野 山》红透全国。片中的音乐不同凡响。为其配乐的作曲家,一位姓许的瘦高老头, 也倍受媒体赞扬。有一次聊天时说到他,小姚不经意地说了句:“我还跟他学过 半个小时的提琴呢。”小姚人缘好,朋友多,也有中央音乐学院的朋友。这些搞 专业的朋友对他的琴技(至少来美前)一定有不少点拨。站在近处听小姚拉马思 聪的《思乡曲》,别有一番苍凉、深挚的感觉。一转眼,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 了!经过这些年人生的风风雨雨,小姚再拉这首曲子时一定会有些新的阐释?插 一腿先生与小姚过从甚密,却从未说到小姚的琴声。大概是因为对音乐兴趣不大。 这到让我想起伟大的小提琴家雅莎·海斐兹的一则趣闻。海斐兹生前极喜爱打乒 乓球,且水平很高。有时就请当时的美国乒乓球冠军做对手。有一次打完球,海 斐兹拿起他的名琴问这位冠军想听点什么? “我讨厌音乐!”是他得到的回答。   轻松的话题说完了,下面就是不轻松的想法了。不是“玩儿深沉”,而是生 活有它严峻的一面。看了插一腿先生的文章,我才知道小姚与小张分手了,并另 组家庭。插一腿先生说,原因怕是与小姚“好色”有关。我虽不知详情,但却不 以为然。郎道曾喜欢把妇女按美丽程度分等,但他说:“I am a beautist, not a soulist.” 小姚也是这样,只不过是欣赏。小姚与小张分手,据我猜想,与 插一腿先生的离婚一样,主要还是与自己的人生态度有关。象小姚、插一腿这样 的人,我以为都是最优秀的男人了。女人在谈恋爱时也是这样认为的吧。但是成 家以后,女人就只有一条了——顾家。这两个字本没有什么不好,可到了大多数 女人手里,就象钱先生形容的,好“象天桥打拳人卖的膏药,意味无穷。”越是 有情趣、有思想的男人,与这两个字的冲突越大。下棋、拉琴有什么用?能挣回 房子车子票子吗?这个问题在北美尤其严重。因为只要你愿意去折腾,总有挣更 多票子(从而住更大房子、开更大车子)的机会和方向。前几年IT热,不少太太 在社区学院学了点网页制作,数据库管理等等,转眼就拿着比做专业的丈夫更高 的工资和“期权”,大有男是入错行,女是嫁错郎的感慨。逼着丈夫放弃专业转 行的大有人在。这两年IT不行了,又见她们开始折腾房地产买卖等等。精神可嘉。 可我们为什么要象蚂蚁聚食那样地折腾?少挣些钱,有点时间、精力做做自己喜 欢的事情不是很好吗?读到小姚的琴被太太砸毁时,我不禁黯然。是那把临出国 前买的棕红色的小提琴吗?这都是什么事儿!唉,人生难得做散仙哪。 (XYS20030116)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