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鼓吹歧视的“皮毛说” 赵牧 (一)   曾与东北人有过些接触,知道黑土地有个流行的脏词:“屌毛”(更高级的 形容词是“屌毛灰”)。   除了“王八蛋”,我的文章还没用过这样的脏词。不过最近几乎二十年不闻 的“皮毛”理论又卷土重来,而“屌毛”则特别能生动地阐释这皮毛说的本质, 所以就不惮用一次。   从东北人使用此词的语境看,它类似于“你是什么东西”——这是出口成脏 者表示对对方的完全不屑和轻蔑。   说起“毛”这个词,在中国不但构成过颇多著名的成语,而且也确实常常用 于轻贱的场合。比如“轻如鸿毛”,比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比如“九牛 一毛”。   无论哪种“毛”,都微不足道。黑土地的“屌毛”更是如此,这玩艺再提炼 一下,上升到理论也不足为奇。   下面就说“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附成语故事于文后)。这成语的古义是讲, 对百姓不要搜刮太狠,搜刮太狠,把百姓整趴下了,将来就没得搜刮了。这里的 “毛”本指搜刮到的财物。以帝王的眼光看,这也是一种“可持续发展”的思路。 但后来这成语的语义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人身依附关系的一种比喻。   语义发生变化是正常现象,一种变化能被广泛接受,通常也有符合现实的逻 辑。   生物总要有所依附或呈共生状态。所以,孤立地谈谁是谁的“皮”,谁是谁 的“毛”,很容易出问题。比如,地球上的万物,相对于地球都是毛——甚至可 以说都是寄生物,地球则是“皮”。但地球自身的存在也是需要要条件。   在刀耕火种时代,初民就发现“轮作”可以保持土地肥力,还有不能“涸泽 而渔”的道理。这些发现后来也成了统治阶级的“先进思想”。西汉初年奉行的 国策就是“休养生息”,据载这还造就了“文景之治”。   你说农民和帝王究竟谁是谁的皮?谁是谁的毛?   按休养生息这种“先进思想”的认识来讲,这帝王不但把农民当作皮,而且 还知道这张皮不能弄残了,才能长出年年他们下剪刀的毛。   战国流行“士”(其中有些人类似现在说的知识分子),孟尝君门下号称三千 食客,相对于孟尝君来讲,三千食客是“毛”。贵族孟尝君就是“皮”。   不过,这“皮毛理论”是不能机械化的,权以孟尝君门下最著名的食客冯谖 为例,这冯谖头脑聪明,点子特多,却是四体不勤的人。他曾穷得无以为生,后 来跑到孟尝君门下寄宿,白吃白喝还屡屡抱怨孟尝君的招待不周,上演了一出著 名的“弹铗三歌”。   冯缓虽然四体不勤,但他对“皮毛理论”的辩证关系认识显然很透彻。   有一次孟尝君让他去封地薛向农民收租子,冯到了薛地,当着贫苦百姓的面, 一把火把债券全烧了——相当于说,各位贫苦的农民兄弟,今年你们的农业税全 免了!他还假称“圣旨”说这是孟尝君本人的意思。   冯缓回来覆命,孟尝君问:收上来什么奇珍异宝?冯谖说:我看你的仓库里 什么宝贝都不缺了,唯独缺乏“仁义”,所以就给你收回一堆“仁义”。孟尝君 听了很不高兴,但也没有勃然大怒,而是对冯谖挥挥手说,算了算了,你下去吧。   事情就这么巧,后来这孟尝君落难如丧家犬般逃入薛地,薛地百姓箪食糊浆、 夹道相迎,孟尝君大为感动。冯谖对孟尝君说,这就是我为你收回的宝贝—— “义”。   王安石曾著短文把孟尝君骂了一顿,说他门下鸡鸣狗盗者众多,这是“士之 所以不至”的原因。王安石说的有道理,但冯谖是个例外,如果当年不是冯谖收 回一堆“仁义”,孟尝君可能早就玩完,根本不可能有后面利用“鸡鸣狗盗之徒” 以脱离虎狼之秦的故事。所以,对孟尝君来讲,冯谖这根“毛”是有大用之毛。   然而,天下何“毛”无用?   头发是毛,腋毛是毛,阴毛也是毛。哪个毛没有相应的功能?   文革时有部电影《决裂》,里面有这样一个细节,一老教授在课堂上给学生 讲解“马尾巴的功能”。这是个嘲笑知识分子的情景,幸好这教授讲的不是人体 生理课,讲的不是体毛的功能,如果他讲的是体毛比如阴毛的功能,真不知会招 来何等大祸。若用东北方言演绎故事情景,形象合理的场景设计应该是这样的: 那教授被架上土飞机,然后批斗他的红卫兵之流一边揪着他的脖领,一边吐沫横 飞地厉声质问:“你在这贩卖‘屌毛’理论,居心何在?”。   (二)   “屌毛理论”可分两种,一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如各种毛发的生物功能; 另一种是政治学意义上的,就是给不同职业或群体打上印记。中国古代有“九儒 十丐”说,可见读书人的社会地位不怎么样,就比叫花子强一点。把知识分子比 作毛,是明确的贵皮而贱毛,这种“皮毛说”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它是对一个群 体的公然蔑视。“屌毛”的脏词恐怕也是流行的统治观念的产物。马克思说得好, 任何时代的思想,都是统治阶级的思想,这“皮毛说”的理论要走向极致说它是 “屌毛理论”也不算夸张了,看看焚书坑儒——那些读书人的命运是不是“屌毛 灰”不如?   前些日子,江湖流传“皮毛论”,有个吉某一口咬定知识分子是毛,不可以 独立。他没说知识分子是什么“毛”。比如是汗毛、还是阴毛什么的。根据那断 然且不屑的口气推测,也差不多到了要直呼“屌毛”的程度了。   我对这号无须论证斩钉截铁的“皮毛论”还算熟悉。说你是毛就是毛,不毛 也毛。一直要说的你心里发毛。   的确,任何“毛”都无法独立。头发之于头皮,腋毛之于腋下,阴毛之于阴 部,无论什么“毛”都要有所依附。如果有某种权力能决定你就是一根毛,你奈 何不得,那“屌毛理论”也就真可以成立了。你算什么东西?——屌毛,甚至屌 毛都不算。   中国的传统文化,在话语层面就凸显现了一种根深蒂固且相当可怕的基因。   就说屌毛吧,从生理上讲,也应该对它的作用有起码的认识理解和尊重。我 以为,这世上除了疯子和变态者,不可能有人牛B到连自身毛发都在全体蔑视之 列;同样,也不会有几个人会为某种毛的脱落,又惊又怒吧。就算彻底秃了头, 又很要面子,也还可以选择戴假发嘛!   体毛尚且如此,况活人乎?   打个比方,将来我儿长大、经济上自立了,事事不要我管,由于有代沟,我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不顺眼,咋办?   犯法的事有法管,我不能管;不犯法的事呢?他不想让我管,我也奈何不得。 我总不能用老子的权威喝斥:“屌毛!尔也敢闹独立乎”?   观察亲子关系情状的演变,特别容易看出这“皮毛说”的霸道。中国过去有 三纲五常,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现在有几个父母还如此 不开明,还能蠢到这种程度?现在许多父母都知道要尊重儿女,对待他们要有平 等意识,要尊重他们的隐私,尊重他们的独   立性,不能打骂恐吓。亲生儿女尚且如此,何况不是你的儿女。   但在中国,偏偏就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哪个 敢争辩,那有权有势者一定是要“屌毛”相向的。如此古老、悍然而又经典的 “屌毛理论”,马克思愤怒抨击过的“初夜权”也比它差得远了吧。强权的水平 能达到普天下人被顺奸,还能深感荣幸,他娘的这才是最高阶段。   那个吉某是谁的“毛”,什么颜色的“毛”,他没自道。这个旁人原本不必 操心,此公甘愿为毛,哪怕是“屌毛”(屌毛灰)也是他个人的自由。问题是,以 当屌毛灰为能事乐事的人,如果要强迫他人也如此,就得想想如之奈何了。   孔子说得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但孔子还是百密一疏,己所欲就能加人 乎?有人喜欢当奴才,他要强迫你也当奴才如之何?   政治学上的“屌毛理论”在理论上断然把一类人定性为“毛”,实质就是把 人分为三六九等,说它的本质是反法治,反人权的,当不为过。今天人们常说: 凭什么农民就低人一等?这话对“知识分子”不通用么?   (三)   我知道“皮毛说”的大致来由,但想起来还是深感怪异。   我曾是产业工人大军中的一员,据当时最权威的理论说:我就是“领导一切” 阶级的一员。按“皮毛说”的逻辑,一切阶级都不过是依附在“工人阶级”这张 “皮”下的“毛”。文革时,有个身份高低贵贱的排行——工农商学兵。工人排 行第一,别称“大哥”;农民因排行第二有了“农二哥”的绰号。不过,别看当 兵的排在最后,那时中国百姓最向往却是当兵,这行当穿衣吃饭都不要钱;其次 才是弄个工人当当。商学再次之,城里人最怕的就是下乡当“二哥”。这事情怪 不怪?怪,但怪得还在后面。   1978年,高考恢复,主张“教育兴国”,“科技兴国”了。于是千军万马争 过独木桥。一不留神,我也由此 “蜕变”(这是阶级斗争学说盛行时的常用词) 成“知识分子”。再后来传媒又奔走相告:“知识分子”被批准成为工人阶级的 一部分了。这时的实际情况却是,工人的身份在实际择业中已经不吃香。今天的 情况怎样,看看“下岗”,看看今年此起彼伏的矿难中井下工人的命运就更清楚。   人的身上原来是可以这样盖印的:昨天盖一印,记号是“臭狗屎”,明天再 盖一印,说是“国家财富”。这就是政治暴力。政治暴力人人难逃,就像牲口身 上打烙印,反抗不得。而一直头戴高帽的阶级,实际境遇却也可以与事实完全不 符。这岂是一个滑稽所能描述的。   在中国,许多事情都是如此——官大表准,无法以口舌争。   因为无法以口舌争,所以与意识形态沾边的概念往往模糊不清,也就别指望 展开什么正经讨论。   比如什么是工人阶级?   工人这个概念好理解,加上“阶级”的后缀就费解了。为什么这么说呢?这 和“阶级”概念的实际应用情况有关。工人的实际社会地位是清楚的,但那顶 “伟大的”可以“领导一切”的高帽却是费解的。我当年就一点不觉得自己有何 伟大之处。我也知道我的工友没几个白痴到以为自己伟大的。   再如什么是“知识分子”?   “知识”好理解,加上“分子”也不好理解了。   为了能使“讨论”勉强进行下去,看来需要用语词转换的办法,比如把“知 识分子”转换成“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拥有某方面专门知识的人”。其中有 的人数学知识比较多,有的人文史知识比较丰富,有的人医学知识比较渊博等等。   这些人能不能算“知识分子”?按过去的历史经验——考察那些被纳入“臭 老九”范畴的实际情况看,应该算。自高考恢复后,尤其是为了拉动内需,疯狂 扩招这么多年,这个群体今天已经庞大到数千万的程度——嘿嘿,“毛”的数量 真够多。   那么,这么多的“毛”实际上究竟是附在什么样的“皮”上呢?要点透“皮 毛说”这个“屌毛理论”荒诞不经,这是值得下功夫的地方。   (四)   高考恢复前的中国,曾有一次历时十余年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五 十年代也有过,规模小得多)。那时所谓的“知识青年”,基本上都是高中和初 中毕业生。这个“知青”群体中的很多人,在正常情况都是要成为“毛”的进大 学受高教育,就是未来的“知识分子”。现在好了,他们都被改造成了“皮”。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重要背景之一是城镇就业难。“最高指示”就这样 巧妙地推迟了一个严重社会矛盾危机:“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很有必要”,“在大 风大浪中锻炼自己”。   那年头是没人敢怀疑这种霸道的理论的,岂止是不敢怀疑,更令人惊叹的是, 当年的宣传还能借“知识青年”之口,创造这一流行全国的口号:“我们也有两 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   瞧瞧,一千多万被迫到农村去的“知识青年”,竟这样“摇身一变”成了具 有很高的政治觉悟高的群体。   这确实是一个“神奇”的土地,什么人间的“神奇理论”都能创造出来,而 且所向披靡。   政治威权可以完全不讲逻辑。知识青年在城里为什么一定要“吃闲饭”?为 什么不能在城里就业,靠自己的劳动为社会创造财富的同时养活自己?中国的城 镇没有就业机会的事实,就这样被绝对垄断的宣传机器轻易抹去。十多年的上山 下乡制造了一千多万知识废品——“知青”,文革结束后则是又一轮千万返城大 逃亡。磋跎十余年,决策者也在全球科技竞争进入高峰期的关口,为这个民族制 造了巨大的灾难性的知识断层。   回头看看谁为这个历史性灾难——无数个人的、家庭的、民族的灾难承担了 罪责?谁又从中汲取了什么样的教训?谁又能防止这样的灾难不再发生?   没想到的是,文革结束28年后,“皮毛说”竟能重出江湖,这实在意味深长。 这种充斥着霸权味道的“屌毛理论”竟能堂而皇之地在“主流媒体”上横行,公 然无视宪法赋予全社会每个公民的平等政治权利,继续把一个庞大社会群体打上 卑贱烙印,是不是想把中国拖回到那个灾难年代?   与20 多年前不同的是,现在的教育都产业化了,连上个小学家长一年都至 少要花好几千,甚至上万。所谓的“义务教育”早就成了举世皆知的谎言。到了 “知识分子”(大学及以上)培养阶段,那更是家长的个人“投资行为”,无数家 庭,为了培养一根“毛”,起码含辛茹苦二十年,很多家庭在完成了“造毛”大 业——孩子大学毕业后,孩子的工作也要凭本事去找,如果找不到,就还得附在 父母这张千辛万苦皱巴巴的“皮”上,而不是附在哪个阶级的皮上。   请问那些“屌毛理论家”们,现在到底是哪个阶级在为这数千万级的“毛” 提供依附的机会?   这事情越想越古怪,以今日情形视之,农民好工人也罢,供一个孩子走完从 小学到大学的过程,费用与他们的收入相比几乎是天文数字。无数忍辱负重的中 国父母渴望下一代能通过读书,提高自己在社会上的生存竞争能力。所以有这样 的新闻一点不出奇,为供孩子读书,父母借高利贷的有之,卖血的有之,实在拿 不出钱跳楼的也有之。   最近有个耸动江湖的调查出台说,中国的农民很幸福。这个调查出自中国最 高的学术机构——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出版社。该所在2004年年终,抛 出了《2005年社会蓝皮书》,里面有个的“2004年中国居民生活质量报告”调查, 这个调查说,目前中国近八成居民感到生活幸福,农村居民幸福感首次超过城镇 居民。   既然如此,实在弄不明白中国农民和工人为何不惜砸锅卖铁地要把孩子培养 成“知识分子”?被教育产业化搜刮一空,结果在“屌毛理论”的发明者者眼里, 他们不过是在培养政治地位低人一等的二等公民?这是何苦来?   (五)   本文缘起《人物》今年推出了一个“公共知识分子”名单。此后,有一吉某 杀气腾腾地指控“公共知识分子”的概念是“离间”知识分子与党的关系、和人 民大众的关系。   吉方平之流或是过于老迈记性不好,或是原本缺少见识,居然不知道“公共 知识分子”在中国早就不算“新概念”。70年代初的《参考消息》刊登过不少关 前苏联物理学家萨哈罗夫境遇的消息,那时中国反帝(美)反修(指苏联)正热火朝 天,萨哈罗夫因公开反对苏联当局被苏联当局拘禁,按当时“凡是敌人反对的, 我们就要拥护”的逻辑,这萨哈罗夫也就成了肯定对象。那时《参考消息》介绍 萨哈罗夫时,就引进过这一概念,说萨哈罗夫是有世界声望的“公共知识分子”。   80年代末也有杂志刊登过有关“公共知识分子”文章。   白字先生吉方平说,有人借“泊”来(吉把舶写成“泊”,《人民日报》转 载时把这个白字改了)的概念炒作。什么叫“借舶来的”?在当代中国,无论政 治、法律、数学、医学种种学科的术语之林,有哪几个概念不是舶来的?包括 “知识分子”也是。这个吉方平宗奉的“皮毛说”,倒是绝对地纯正的土特产, 而且上面已经论证过,这个土特产绝对不讲逻辑、绝对霸道。   吉方平之流不讲自己是不是根毛,是不是一撮毛;更没讲是鸟毛还是屌毛。 既然谈论依附问题,言说者不对号入座是不行的。所以我也得表个态。   当然,这态表可能要做点假设才合适。“知识分子”本是中性词,但也不是 谁都能当的。白字连篇,文理狗屁不通的也自称“知识分子”是不是有点那个? 所以,我现在权且自称是“知识分子”,然后再说“公共”这个定语。   我是“公共知识分子”吗?不是。从名实之辩的角度讲,最多也就是个“知 识个体户”吧。   为什么这么说?比方说,我拥有写作能力,但我如果要以此为生,就先得有 一定的“自由”——投稿的自由,自由出售某种知识产品,比如杂文、随笔、散 文、小品什么的。所以,这知识产品首先属于是自己的“私产”,至于能不能售 出,效益几何,则很像农民在自己的庄稼地里耕作,也要看是否风调雨顺,市场 需求是否旺盛。当然,我也可以只问耕耘,不问收获,比如写文章只贴在BBS里。 是“为了谋生而写作,还是为了写作而谋生”,这样的问题不但因人而异,也因 时势而异。   在我看来,“知识分子”(就受过高等教育,掌握相当的知识技能的意义上 而言)大体可分为两类:   当上公务员的;没当公务员的。   前者吃的是皇粮,后者可以算自由职业。二者比例如何,没见过详实的统计, 但可以推测后者要多些,将来会更多。如果一定要套用“皮毛说”,前者倒是很 合适,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毛”,他们依附就是纳税人这张皮,无论在道理 上讲,还是在法理上讲都是成立的;   后者的情况虽然复杂,但除了从事非法生意,说他们不是纳税人的负担,而 且就是为社会创造财富的纳税人,也是成立的。   把这个问题说清了,就可以说说与“公共知识分子”话题展开的论战中的一 个关键问题——“代表”资格的问题了。   (六)   屌毛理论的本质是嫁祸   什么是“代表”?代表的权力从哪来?   吉方平说:“‘公共知识分子’概念的舶来者和抛出者,把‘公共知识分子’ 描绘成‘公共意识和公共利益的看门人’、‘社会正义和世道良知的守护人’。” 吉方平之流为何要恶狠狠指控“公共知识分子”,因为这里有个“代表”问题— —谁是谁的“代言人”问题。   坦率地说,实际的生活经验让我对“代表”这个词一向不感冒。若说心得, 我以为 “代表”这东西大体可分三种:硬代表、真代表、假代表。   “硬代表”我们见识得最多,不想见识都不行。   什么叫“硬代表”?   “硬代表”就是我要代表你,你不想让我代表也不行;对这类“代表”,我 们无话说,无处说,暂且不说。   什么叫“真代表”?   “真代表”,就是他人要代表你,或代表一个群体讲话办事,要经过一定的 授权程序;或者是天然的授权。   比如血缘关系,比如法律委托关系、比如选举。   父母天然地可以代表未成年儿女,这是血缘关系决定的;   律师打官司,当事人要出具书面授权;上级委托下级处理公务、谈判签署合 同,也要有相应的权力授受。   选举更是如此,一个人村长或国家主席,只要是通过法定程序产生的,哪怕 他是智障混蛋,我们在选举过程中哪怕是投了反对票,也得承认他是真代表。   什么叫“假代表”?   “假代表”的情况比较复杂,这里举个“二政府”和民间的例子:   中国足球队在韩日世界杯净吞九蛋,阎世铎到机场迎接这支屁滚尿流的八旗 兵时当着众记者的面说:“全国人民对你们的表现很满意”。   马俊仁是民间“假代表”的典型。马俊仁风光时就很喜欢说“我们马家军代 表全国人民”之类的话,后来马家军被疑服用兴奋剂,马俊仁暴跳如雷说:这是 给马家军抹黑,“全国人民不答应”。结果呢?马家军还真栽在这个丑闻上了。 “全国人民”的脸往哪放呢?   比马俊仁的表演更具“活宝”味道的是赵忠祥,此公先是与济南记者打官司 说:诽谤他是破坏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后来又因赵饶案,大言不惭说:我是一 个民族培养起来的,岂是几个娱记就能毁掉的?   什么叫“假代表”?这就是。假代表的花样多,但并不可怕,因为假代表既 无人授权,手中也并不拥有强迫你迷信崇拜他的权力,所以这号人在事实上代表 不了什么。   马俊仁、赵忠祥、阎民铎之流无论怎样满嘴跑舌头,公众都不会当真,倒是 凭添了许多笑料。不过,“假代表”也很有研究价值:为什么中国盛产这类喜欢 自说自话的货色?在此不妨顺便问问吉方平之流,你不觉得这类动不动就“代表 全国人民”的货色很成问题吗?你们为什么偏偏对知识分子的“代表”性草木皆 兵?   今天中国,有“代表欲望”的人何其多也,能不能代表却是另一回事,知识 分子同样如此。比如吧,王怡说《知而不言是一种罪》,方舟子以《装聋作哑是 一种什么罪?》回应。方舟子说得对,其实方舟子就算不做这样的回应,能有几 人因为王怡的“有罪”说,想放炮就放炮的。   如果不是上纲上线,探讨探讨“公共知识分子”的“代表”性,倒也还算个 正经问题。   在我看来,不论哪个“知识分子”,无论他在道德上多么纯洁勇敢,他的代 表性都是很有限的,哪怕他是个大天才,他的言论和主张也不可能在任何时候, 任何问题上“代表公共利益”。爱因斯坦在伦敦天文台是否应该搬迁到南非的争 执中还闹过笑话呢。所以,我倒也认为,知识分子不宜以“公共”自夸。   知识具有公共性,由知识积木构建的理论或观点大厦,是否符合公众利益却 不一定。就算符合公众的利益,也未必能起什么作用。今天还有谁会相信这样的 神话:美国的废奴战争是《汤姆叔叔的小屋》这部小说引起的?再看看“俄罗斯 的良心”(指契诃夫、屠格涅夫这些作家)又能如何?中国古人其实早就不乏这样 的智慧:坑灰未冷山东起,刘项原来不读书。   总之,吉方平之流“皮毛说”,其本质上不但是对庞大知识分子群体的公民 身份的公然歧视,而且是公然的嫁祸行为。这种“屌毛理论”,最后送它一个字: 呸! 透过表象看实质——析“公共知识分子”论 来源:解放日报  吉方平 一个舶来的名词———“公共知识分子(public intellectuals)”被接了过来, 成为炒作一时的衔头。先是出现在一些出版物上,进而挂在网上、见于某些报刊。 因为英国的一家《前景》杂志评出了他们的100位“最有影响的公共知识分子”, 于是我们的杂志也来效颦,推出中国的“50名公共知识分子”,引出舆论哗然。   提出“公共知识分子”的概念,其实质是离间知识分子与党的关系、和人民 大众的关系。按照一种漂亮的说法,所谓公共知识分子,是具有学术背景和专业 素质的知识者,是进言社会并参与公共事务的行动者,是具有批判精神和道义担 当的理想者。但在实质上,“公共知识分子”概念的舶来者和抛出者,主张公共 知识分子就应该是具有独立性、批判性,不属于任何集团和阶级的飘浮群体,是 “独立”的意见领袖。“公共”的本质在于“独立”,而这种“独立”是从来也 不存在的。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是人民大众的一分子,是党领导下的 一个群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知识分子的“意见”, 从来是由他们的经济社会利益决定的;知识分子的价值,就在于为社会主义、为 人民大众服务。一部中国现当代史证明,只有当知识分子跟着共产党走、成为工 人阶级组成部分、与人民大众打成一片时,知识分子才能充分显示自己的才华, 才有崇高的历史地位和社会地位。历史和现实中,出现过一些貌似“独立”的 “公共知识分子”,其实只要认真剖析一下,他们的身后无不隐藏着某些利益集 团的背景,其实并不“独立”,也无“批判”。这一点奥秘,今天已是路人皆知, 不必一一点穿了。   “公共知识分子”概念的舶来者和抛出者,把“公共知识分子”描绘成“公 共意识和公共利益的看门人”、“社会正义和世道良知的守护人”、“沉默的大 多数的代言人”;同时又把我们的社会说成是“万马齐喑”,广大人民群众只是 “普遍失语的沉默羔羊”,唯有他们才是“众醉独醒”,唯有乞怜他们才能“代 言”。这不仅是对当今中国社会民主进程和舆论现状的武断错判,而且是一种新 的“英雄史观”、“精英史观”,在一笔抹煞人民群众的历史主体地位的同时, 试图由几个“公共知识分子”掌握“话语霸权”,造成新的“一言堂”、“一锤 定音”。他们主张知识分子完全脱离自己的专业和所长,就广泛的“公共事务” 发表“振聋发聩的意见”,成为公众的“意见领袖”。于是“公共知识分子”变 为“万能知识分子”,一些专家学者包打天下,在自己完全不熟悉不知道的领域 中横冲直撞;另一些人则再也不甘寂寞,不屑于做学问,成为电视明星、媒体人 物,“公共知识分子”又变成了“作秀知识分子”,成为与影星、歌星、体育明 星比肩的时髦人物。十分明显,这样的“公共知识分子”论,无疑是要把知识分 子引上邪路。   类似“公共知识分子”论这样的概念,只是一点噪音和杂音,并不能影响我 们社会舆论的主调,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们面对着一个多元化的态势,关 键是要清醒、坚定,才能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不在林林总总的思潮前迷 失方向。 (XYS20050109)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