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用心灵穷尽世界——希区柯克的《群鸟》 自如 [轻松的开始] 三藩市一个晴朗的早晨，风和日丽，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Melanie走在大街上， 心情愉悦，容光焕发。 ------ “此时” ，The Hours的女主角们正赞美道：“It’s a beautiful morning!” … ------ “此时” ，林少镖头在左右的佣簇下驰出福威镖局的大门，正是打猎的 好天气… 一个平静的早晨，一个偕意的开始…… 人生无常，中外皆然。 没有五光十色的奇装异服，没有辟里啪拉的摇滚音乐，没有天旋地转的激情动作， 不象一个科幻片，不象是一个引人注目的片头。但是我的心提着，象翻开“笑傲 江湖”的第一页一样，紧张而不安的等待着不知将何时降临的“伏击” 。 [童心未泯的老头] 伏击自然是这老头子安排的。这个好玩的老家伙大概是把自己导演的每个片子当 成驴子了。“这不，老头子出来了！” 瞧这家伙, 牵着两头“吃得比大多数人 都好的小狗”，带着一如往日一本正经的表情，与Melanie擦身而过…… 老头子解释他的Trademark为什么总是出现在片头：“不想观众正看到紧张时因 我而分散了注意力……” 好了，老头子走了，这下专心看电影啦。 [凶兆袭来] 一阵鸟叫，让正要走进宠物店的Melanie回转了头。高空中一群海鸥盘旋着… --- “Why so many gulls?” --- “Maybe some storm drives them in land.” --- “(Oh…)” 如往常一样，线索早早的伏下了。一切都在老头子算计之中：店员被借故支开， 被Melanie以前恶作剧无意中波及的Mitch来买lovebirds给妹妹做生日，却认出 Melanie并戏弄了她一下。 热情大胆的Melanie决心给Mitch一个惊奇以作“报复”，於是她买了lovebirds， 查了Mitch的地址，驱车驰往三藩以北60 mile的Bodega Bay。一切都很正常，一 切都很好。阳光明媚，沿海公路上景色如画。 可是不祥的感觉在积聚着力量：电梯里那个人看着鸟笼奇怪的眼神，邮局里缠夹 不清的老头，阴阳怪气的女教师…… Mitch住在Bay的另一端，Melanie决定不走大路而开小艇抄到Mitch家的背后。观 众跟着她作了一次穿堂入室的活动。鸟和卡片留下了，Melanie象小孩子一样得 意的笑，在回程里看着Mitch发觉了这次“潜入”，看着Mitch跑出来找她，看着 Mitch飞驰到码头…… 船摇晃着快靠岸了，镜头里的Mitch越来越清楚了……突然，一只海鸥从高空俯 冲而下，狠狠的啄了Melanie一下：Melanie头破血流，Mitch大惊失色，我的心 也一下子跳起来了！ [波涛汹涌] 惊涛拍岸的力量，在於它一浪接一浪的接踵而来。刚在前一次冲击下稍稍喘过气， 下一次冲击又来了。 Mitch母亲的电话制造了第一个小悬念，皓月当空下一只海鸥撞死在教师家门口 是第二个。终於，第一个浪来了：Party中的孩子遭到一小群鸟突袭！ 於是Melanie不好便走，留在Mitch家准备过一夜。饭后，大家默然无语，显然还 未从下午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忽然，Melanie看见壁炉旁有一只小鸟！它怎么进 来的？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大群鸟堕至壁炉里，然后在卧室里飞舞旋绕，狂扰一 番，才好不容易被赶出去了。第二浪打过，警官来了，但他却不以为然，没有重 视。 随后一夜无事。次日天光大白，Mitch的母亲出发到农庄里准备和庄主谈电话里 提到的鸡食问题。第三浪袭来了：按门铃无人应答，於是观众跟随她走进屋子， 穿堂入室……终於：看到恐怖的一幕！…… 这以后观众被恐怖的罗网包裹着，任凭大浪冲击而无法脱身，刚送走前浪，后浪 又至……一直到提着心看到饱受袭击的Melanie和Mitch一家在群鸟环伺下上了车， 缓缓的上了大路，然后飞驰而去。空中，乌云将太阳捂住，散出几道奇异的金柱； 地上，群鸟盘踞，不时张嘴发出凄厉的叫声。一幅怪诞的图画，将紧张的气氛推 到最高潮。然后突然地，没有千钧一发的拯救，没有人类终於战胜怪物的轻松， 没有大团圆的客套，剧终！留下不知所措的我，不甘心的看着幕落下来了……. [回味] 仅仅是悬念的架构和发挥，希区科克就对得起他“悬念大师” 的称号了。但是 他的成就并不至於此。 第一次看Speed时，可谓是从头到尾，心悬于嗓眼上。可是悬念揭破，第二次兴 致勃勃的再看，却兴味索然，勉强看完。 但是群鸟是可以再看的。摆脱了悬念的制约后，我们却可以好好的回味剧中揭示 的内容本身：警察的平庸和无能，人们面临危机的反应，偏见的固执，冒险利他 人性的光辉闪耀…… 我看到Melanie对生活热情奔放的追求和反思…… 我看到Mitch母亲对亡夫的精神依赖和对孤独的恐惧…… “It’s the end of the world!” 一个酗酒的老头反复的强调……. 原来女教师和Mitch曾经有过恋爱纠葛，而Mitch母亲于夫逝后始终对Mitch恋爱 抱着本能的矛盾态度…… 而人们在遭受打击后的惊慌和盲目的泄愤，又一次的得到反映。仅仅因为时间的 巧合，人们把Melanie到来作为群鸟袭击的原因。从那个妇女对Melanie仇恨的眼 光中，我分明感受到一丝心寒，我想起了三百年前发生在北京的那场悲剧，那场 对所有的当事人而言都是残酷无奈的大悲剧哦…… 人性是属於所有人的，无论中外古今。电影作为艺术的一种表现手段，就在於揭 示反映人性的真实一面。社会技术日新月异，但人却基本上还是一只穿着新衣服 的裸猿。 [余音] “现在的人见多识广，人心很难撼动了……”老谋在缘起里这样总结道。 如果承认这个前提，那么接下来他又表现了他的自信，“(希望英雄) 这部电影 能给人们扎一针，扎一针就行了……” “野心也不能太大，要想十几二十分钟 的扎针办不到，给两个亿拍一年也办不到……” 真的办不到吗？不错，技术虽然与时俱进，毕竟有时而穷。英雄不能指望超过藏 龙卧虎，Matrix的技术。但是好的电影，真正的电影艺术，仅仅是动态摄影，仅 仅是计算机加钢丝wire吗，仅仅是整齐划一的人员调度，仅仅是另类的高级管理 吗？ 希区科克“群鸟” 使用的特技，对今天轻易排山倒海天马行空的电脑导演来说 不过是小菜一碟，但是在当时而言，却是非常先进的了，以至希区科克自认是他 拍过的最困难的片子。而如果你看他的其他片子，那更是连这些特殊的技术也不 要的。后窗，眩晕，north by northwest，没有一个用到什么特技拍摄，演员也 免受威亚(wire) 之苦。拍PSYCHO的时候，他为了”maintain low budget”，甚 至不用彩色，拍黑白片。 优秀的电影，感人的电影，多是象猎人之夜那样的在技术上平凡朴素的电影，为 什么呢？因为只有直面人生的电影才能引发观众的共鸣，只有直指人心的电影才 能激发人们的思考，在作者的引领下重新反刍生命的真实。只有真，才是电影真 正的生命线。而真实的生活，是不需要太多的特技的，谁会在大街上飞檐走壁呢？ 曾经有一种幼稚的偏见：艺术家都是长发飘飘，狂放不羁；而哲学家们则是一群 不食人间烟火，整天吐着烟圈在浩如烟海的卷籍中逡巡的人物。曾经有一种更幼 稚的想法：电影小说文学音乐大可不看，陈景润不是十年埋首，不问世事吗？ 好些年前的一天，在书店里瞥见一个标题：哲学就是生活。一下子，我自制的象 牙塔倒塌了：我从此看到的，分明是一个浩瀚无垠的大海，生活的大海！ 哲学就是生活：不是指导生活，而是对生活的总结。形形色色的生活，进化而成 的生活，多姿多彩的生活，哲学的智慧，就是对生活总结的智慧。 艺术就是真实，是用特殊的视角照出我们平素忽略的真实。这正如“讽刺就是讲 事实”一样的道理。 我们都是生活在遵循物理定律经自然选择进化而来的地球世界的社会人。无边际 的幻想不能引起我们持久的兴趣。而在生活中挖掘总结提炼出来的艺术，却可如 重锤冲击我们心城的围墙，如大浪洗刷我们头脑中的岩石。终於我们有勇气也有 智慧去探索这些真实了，而此前，我们也许是有勇无谋的鲁莽，或是圆滑世故的 规避的。 那么，要给观众“扎一针” 乃至扎数十针 ，其实也毋须“两个亿” 和飞舞的 钢索的。看来好像是容易的，但又不然，因为求真其实并不容易，求得高效的表 达方式也不容易(看我这等勉强言辞达意的书写就知道了) 。以此而言，导演编 剧的功力，倒是需要远不至“一年” 两年的探索的。拍一部优秀的电影，需要 自由宽松的环境，需要直面人生的勇气，更需要良好的形式来表达。而一部优秀 的电影，确乎可以是不朽的。大萧条的余痛和人们盲目的信仰，今天看猎人之夜 的我仍然感同身受。公民凯恩对生活和权力的思索，决不会在可预见到的将来过 时。 也许老谋已躲到票房的挡箭牌后偷着乐了。N年之后，威尔斯，希区科克的杰作 还会流传，而今天的“英雄” 已随风飘逝，只在墓志铭上留下一个数字罢了。 [后记] 看群鸟后，有感而作。拉拉杂杂的乱聊一通，幸而题目取得够大，忝为一家(？) 之言吧。快写完时，忽然听说“基本上是一个声音” 的文章们是读不得的。读 了，就有“浪费时间和精力” 之虞。推而论之，一家之言当然也是听不得的。 那么什么可以听呢？自然是真假混淆，前后矛盾的众家之言了。只有这样锻炼出 来的“猛士” ，才可以直面惨淡的人生，才能有足够的智慧发现22天=一个月的 真相，和有勇气去宣诸世人的。当然大家也有反对提出者“一家之言”的自由的， “可以自己去看的嘛” 。那么国内因屏蔽而不能卒读者又如何？这个嘛，提出 者没有提到，大概是要“研究研究” 的。 我呢，有一个脑袋似乎还可听听各种“一家之言” 的；也有上网的自由，毋须 眼巴巴的等着说不定心血来潮回心转意的转贴的。胡说八道，也是自认为有必要 有需要而不至於“浪费时间和精力” 的。那么“基本是一个声音的” 有还照看， 感想也不怕是“一家之言” 有还照发。“管他妈的” ！ (XYS20030223)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