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摘自“新语丝·读书论坛”http://www.xys.org/cgi-bin/mainpage.pl 新语丝海外站点被中国方面屏蔽,国内网友可从新语丝国内版“新到资料” 的链接进入) 作文不及格能做女“作家”? 虹影 中国这个号称有中庸传统的民族,一向好走极端,个个以没头脑为光荣。一说“商业化” ,爹妈都能贴上价;一说时尚了,恨不得全身挂满名牌标签。 唯其不信,忽然出来一个“美女作家”卫慧,弄得群体疯狂,半痴半癫。我仔细读了时代 文艺出版社的《卫慧精品集》(此书收了“上海宝贝”、“蝴蝶的尖叫”、“欲望手枪”等 ),觉得很奇怪:这也叫文学?如此文字,当中学生作文,多半不及格。 当然,任何作家免不了有语病,拿任何一部小说从头查到尾,总有一些不够稳妥的句子。 但是,错句满纸,总不能称为文学吧!为公平起见,我不拿整本书挑错,只随手用卫慧的一 个1700字左右的“张猫和马儿的爱情”(《床上的月亮》第一节)作个例子。这篇小说曾得 到不少赞美,所以肯定不在卫慧作品的平均水平之下。简单算一算,近三十个语病!全文不 长,谨抄录如下: 。。。。。。。。。。。。。 张猫静静地坐在抽水马桶上,卫生间的灯光这会儿是幽谧而温暖的,细细密密地洒落于半裸 的身体。白色睡裙下的身体白而瘦,毫不例外地显出年轻的生动感。 (“身体”既不例外,什么能例外?作者是想说“每一部分都不例外”吧?) 张猫低头看看自己裸在一角裙裾外的雪白肚皮,那儿看起来光洁而平坦,但是,这次有可 能真出意外事故了。指的是怀孕。 (“指的”,或许是拉丁文i.e.?不过那是写论文用语,前面也不能用句号。这句可难改。 只能加点意思:“她想都不敢想‘怀孕’二字”。究竟作者“指的”什么,就得问她了。) 马儿在电话里肯定地向她保证,一切他会安排妥当。末了,却又小心翼翼地劝她,小猫你 或许可以再等几天看看,可能只是场虚惊呢?她当下就觉得像被平白揭穿什么似的不舒服, 咬咬嘴唇,搁下话筒,把头深深埋入硕大的白棉套枕里。 (如何能“否定地向她保证”?) 枕头上有丝飘柔洗发水的芬芳,还有他常搽的那种发油的味儿,堵在鼻子里,一阵阵的窒 闷。张猫翻了个身,靠在枕头上斜坐起来,拿了遥控板打开电视。一个又一个的频道换过去 ,屏幕上似乎只剩下些不知所云的面孔,音乐的热浪一阵阵冲刷着房内的气流,令人的视网 膜耳膜双重迷失。 (面孔如何“不知所云”,是“不知说什么吧”?“令人的视网膜耳膜双重迷失”,“的” 多余。) 她起身去玻璃柜里找烟盒和巧克力罐子。这种无异于慢性毁容的恶习,有时却能深深打动 人。特别是在没有其他让你更觉有兴致的排遣方式之时。 (“恶习”如何“打动人”?是“使人沉醉”吧?“特别是在没有其他让你更觉有兴致的排 遣方式之时”,此句何其累赘,何不说“更引起兴致的消遣。”) 烟雾幽蓝而柔软地弥漫开来,眼前的光线就立刻显得不那么刺目了。这时她方才看清电视 屏幕上正上演一出中规中矩的都市言情剧。男主角高大挺拔,善于面对女性做些时髦表情, 妻子情人各守其职,外带穿插一些戏剧性的场面。正党这个丈夫兼情人的漂亮男人颇与马儿 有神似之处,门铃响了,张猫知道那会是谁。 (既“弥漫”就无法“开来”,大概是“晕染开来”?但既“漫”就无法“立刻”,既是“ 光线”就当然“显得”。“立刻显得”这四字可删。) 里边的门打开,隔着铁门栅栏,马儿高高地晾出了一张笑脸,还有一枝滴着水珠的红玫瑰。 这风度这礼数,得益于他在一家进出口公司当了十年高级白领的经验。张猫先从栏缝里取了 玫瑰。习惯地放在鼻子底下嗅着,感觉到瞬间就被这个体面而殷勤的男人再次掳获,自然也 原谅了他在电话中最后那句猜疑之辞。虽然那种怀疑一度使她敏感地想到,自己是否一厢情 愿地借这种意外变故,向马儿撒娇、邀宠甚至要挟。 他们在幽暗的灯光下拥抱。他身上的香水味混合着熟悉的体味,搞得她头晕目眩。张猫每 次都惊异于马儿所具备的那种性感气味,它们深深地吊起了她的胃口。就像有本通俗杂志上 说的那样,几乎每个女人都能凭着雄性激素所分泌出的体味找到一个最佳性伴侣,据说只有 那一款味儿最能使她神魂颠倒,欲仙欲死。 张猫不知道自己是否就是因为这一丝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入骨入髓的气息,心甘情愿地对他 守住了情人的忠贞。想想也够奇怪的。 (“搞得她”,“搞”字滥用已成笑话,换个字不行吗?“熏”,“闻”,“让”,汉字多 的是。“神魂颠倒,欲仙欲死”,“入骨入髓”,连用三个成语,四字经成串。“欲仙欲死 ”是旧派小说写性高潮的滥熟套语,还没有到时间吧?) 不一会儿,他的劲也上来了。抱着她原地打了个旋,便扔到了柔软而丰腴的席梦思上。她 听到自己的身体与细微的气流摩擦着,然后发出轻而闷的“噗”一声,坠落的底层就垫着没 完没了的、湿漉漉的欲望。 (“便扔到了柔软而丰腴的席梦思上”, 这里少了个宾语。) 这种扔掷与坠落的姿态,曾被无数次地重复过,作为一种不可或缺的节目序曲,其中的某 些暴力想象令人沉迷。而正是这种记忆,在以后的月夜惊梦中,使张猫不止一次地被击中。 (谁的“想象”,是否“象征”之意?“月夜惊梦”,此套语莫明其妙。这“使…… 被”不仅累赘,而且不通。“不止一次击中张猫”就行了。) 马儿扒光了自己,再动手收拾她的肢体。身体膨胀着,感官惊悚起来,一切都像向日葵般 全面打开了,吸吮着的是似火似冰的触击。 (他先脱自己的衣服,再动手收拾她的“肢体”。她的衣服呢?她自己先脱了?看来不是这 个意思。那么是什么意思?) 待她发觉他没有用套时,本能地提醒了一句。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停下来看着别处说,我 放下你的电话就打了另外一个电话,托熟人找好医生了。燃烧的空气有些安静了。 (“本能地提醒了一句”,少个主语。) 他温柔地抱住她,用舌尖舔她的耳垂,手一边继续着游走。她僵硬的身体在他殷勤的掌心 上,慢慢地复苏过来。 (是“继续游走着”吧?不过“着”实属多余。) 他的刺激渐渐地要使她发狂,有点穷途末路的味道。她一伸手关了灯,像只猫一样灵活地 翻了个身,跨坐在他上面。他乍一下似乎有些吃惊和局促,但马上被更高地激挑起来。在放 纵的呻吟和肉的撞击中,张猫觉得他们就像一对真正的狗男女那样体味着无耻而至高的欢乐。 (“要”字要之何益?“穷途末路的味道”是什么怪味道?作者是想说“无法控制自己”? “局促”是“窄小”之意,想来是“局促不安”或“不知所措”吧?) 欢乐是如此巨大地飞扬起来,一刹那像片羽翼下的阴影笼罩了她,使她恍惚而深刻地怀疑 起自己和这个男人之间,是否就是最纯粹最真实的情欲关系。 (“像片羽翼下的阴影笼罩了她”,这是什么意思?或是“阴影像片羽翼,笼罩了她”?如 何“恍惚而深刻”?怀疑不知何从“深刻”?作者是否想说“恍惚中,她深深怀疑”。) 这多少有点不合时宜。身体与身体在黑暗中发出某种类似于瓷器的光泽,幽幽的,带点神 秘的蓝调。屋子里是高潮泄落后的沉静。有那么一缕如小蛇般的银质光芒流到了铺满暗花的 床单上,她这时才发觉刚才竟忘了拉上厚重的丝绒窗帘。一个大白月亮正高悬在防盗窗的一 角上,极像一只眼睛。 (“蓝调”是汉译英语Blues,流行音乐术语。作者时髦人物,不会不知道。“蓝色的调子” ,对吗?) 。。。。。。。。。 上面说的,不是用语言艺术要求此小说,只是用最起码的作文标准。至于这篇小说作为文 学又如何,就不去说它了。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也得允许各有所好。但是哪怕在多元的“ 后现代”,想要做个作家,文字至少要大致通顺。汉语会演变,但不会越变越别扭;艺术会 前进,但不会越来越陈词连篇;某些作家会成功,但不应当“毫无例外”地遍体硬伤。 写出这种的“文学语言”,或许作者想省力气,也让读者省力气?不过我读这种中文,上 气不接下气地猜想作者到底在说什么。 如此阅读,滋味不好受。可以想象,这种记忆,“在以后的月夜惊梦中,使我不止一次地 被击中”。如此作家当红,中国文学真是 “有点穷途末路的味道” 。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