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五四前的感言   潘忠伟   一提起五四,似乎所有敏感的神经都被调动起来,回顾当初和今日的中国, 五四--这个已经被历史学家和其他文人骚客所崇敬的五四--让我难以轻易的忘怀。 当我们提到五四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或多或少已经被神化的、据说 是以救亡和启蒙为己任的那一代人。可一旦我们对历史的理解力和基于这种理解 力之上的想象力把时空从那个时代拉回到中国的当下情境中,无法释然的情绪就 像SARS一样传给每一个人。据说琐碎的、或者悲观的进行历史与当下情境的对比 是令人感到窒息的,因为当时空发生某种错位的时候,讽刺和反省的深度会让人 感到历史的沉重背负。在我犹豫再三、多次删除大段文字之后,才突然发觉,这 一历史负重需要寻求新的承载方式了,或者说,我们不能仅仅沉溺于这种对比给 我们带来的伤感情绪当中,纪念五四,或者感怀五四,应该有别样的方式或者内 容。   在这里,我不愿意谈起五四时期所倡导的自由精神和独立人格,我辈不幸, 那些东西无缘品尝或者回味,从而也就让我失去了评价或者感慨的资格。当众多 的文章都在缅怀五四时期思想如何自由、学术气氛如何活跃的时候,总不免让我 感到有些压抑。当然,这并不是对历史的真相产生怀疑,更不是轻易否定那些多 少已经被神化的五四和或者说新文化运动的历史意义,而是我无法释然于这样一 个问题:当我们知道学术和思想自由是如何重要的时候,我们曾经做出过什么样 的努力或者尝试?历史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一块蛋糕,思想和学术自由自然是一块 好蛋糕,所以我们需要发现得到这块好蛋糕的路径或者方法,而不仅仅是向我们 徒劳的解释,哪些因素阻止了我们得到这种蛋糕。   也许你会说,其实我们也有这方面的思考,可我发现,这种思考的结果是令 我感到失望的。比如说,当我们把问题归结为某种社会环境或者制度环境的时候, 难道这不是以一种反面现象来徒劳地说明自由和民主这种现象为什么不存在的无 用解释吗?我似乎也可以说,五四时候,我们有《新青年》,我们有学术和思想 自由,而现在,2003年,我们的土地似乎再也不适合新青年生存了。面对这种对 比,新青年总是有些敏感,然而,当我扣问这种对比在何种程度上具有意义时, 我发现自己决不能如此谈论五四,更不能如此来缅怀五四。   正如许多人那样,我可以站在一个超然的立场,含沙射影或者精辟的指出一 些政治和历史因素如何让五四时期所倡导的自由精神无法实现。这些言论尽管无 比正确,但对我来说,似乎是陈词滥调(那是一种有理由让下一代人继续发表陈 词滥调的危险庸见),或者更为直截了当的说,是把当下的责任和根源归结为某 种外部或者历史原因,然后轻而易举的逃避了思考的苦恼和自己的责任,这过于 不尊重自己的智商和希望了。也许某种思维惰性让我淡漠了独立思考和勇于求真 的兴趣,一旦一个人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会颇为动容的跟别人说,我的心中已 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是的,这有环境的特别是生活上的压力,而且据说我 还能间接的从政治上找到原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把所有的怨恨和改造心境 的方式转移到环境或者历史当中去,更不能单纯的埋怨生活的压力或者政府的某 些做法。比如学术自由,当我们已经把五四的学术气氛成为我们某种景仰的传统 之后,面对当前的学术状况,除了抱怨那些恼人的体制或者干脆说政治或者环境 因素之外,其实,还有更多的东西需要做出改善,而一旦我们单纯的把责任归结 为某种体制或者某些环境因素而自己却对身边的学术腐败熟视无睹的时候,特别 是当我们轻易的想象只要体制或者说外部环境有了根本改善之后,一切都会好起 来的梦想当中时,这种态度即使不是无知的表现,也是无能或者逃避责任的姿态。 而且,更为可怕的是,这种逃避必将让下一代人付出更多。因为我能想象的到, 长此以往,当我们不屑于做出那些有可能做出改善的地方付出努力时,生活和时 间就同步停止。五四值得人去缅怀,是因为它仍然有很多东西是人们在期望当中 所不曾想到的,仍然有很多东西不仅仅用继承二字就能传承下来的,所以当我们 谈论五四之时,或许应该在评价那个时代的自由精神或者沾沾自喜于"兼容并包" 之余,也要多问几下:如果五四那一代人碰到我们当前的问题,他们将会如何面 对?   正如我不愿意太多的面对鲁迅所谈到的国民劣根性问题,我也不愿意过分抬 举五四时期所提出的许多命题。因为鲁迅呐喊过了,可中国人还是依旧如此,特 别是这一点,让我不得不怀疑五四在当下的意义是否真的像很多人说的那样伟大 或者崇高。鲁迅所发现的是一个问题,我们的现实仍然在演绎这个问题,看来真 正的劣根性并不在于这个国民劣根性本身。而下一步的追问,我们似乎停止了。 同样,五四也给我们培育了很多新学科,也带来了好多新学说,特别是他还给我 们带来了自由、民主和启蒙精神。然而,我们也会惊讶的发现,在现实中,在没 有真切的感受到这些精神的奠基性意义之前,或许我们只会像某些人那样,口口 声声说什么北大精神而现实中的口碑又是如此不良。这种反讽对我的刺激很大: 一个群体的堕落并不在于他是否还能发出正直的声音,而在于发出这个声音的人 是否还能在事实上、或者说行动中得到别人同样程度的认同。一旦连发出这种声 音的人都让人感到失望的时候,还是闭嘴为妙。可能,五四醇酒般的影响力,并 不是因为他们说了什么,而更多的是因为他们做了些什么。   2003年的春季,没有好日子让大家过,一场传染病流行的高峰时节,我不应 该过多谈论这些话题。正如我对中国当前的政府充满信心那样,我相信,像孙志 刚这样的悲剧,像SARS这样的疾病,最后都会被成功的消灭。而让我有这种信心 的是,我们仍然能够在平凡的生活中尽可能的做出改善,像江苏省废除户籍制度 那样,像我们每日都在防止SARS进一步扩散那样,只要我们有举动、有改革和做 事的勇气,哪怕它们的效果是微不足道的,我们仍然要试着去做、去改变一些什 么。在面对各种各样的、由于历史或者现实原因的阻力面前,只要仍然怀有勇气 和信心去克服并且做出改善的时候,就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五四那一代学人 勇于实践、敢于试验的学习和求知态度,不正是这种或许稍欠沉毅、但仍是无畏 的改革心态吗?   顺便说一句,中国的问题还是老问题,就如那个黄宗羲定律,我们要克服的 是那些世世代代都很难克服的困境,比如人口,比如制度,比如资源,所以现在 做不好,或者失败了,并不是一件特别难堪的事情。正如五四留给当下最大的启 示,就是我们不能失去尝试突破或者打破旧传统的勇气。正如很多人都希望孙志 刚的悲剧不要重演那样,在2003年的五四前夕感怀五四,并不仅仅因为它的自由、 民主或者启蒙理念让我们激动,而最主要的是,我们能否再一次像五四那一代学 人那样--为了救亡,只要是有用的主义,都要拿来试一试;为了进步,哪怕古老 的汉字,我们也要废除。这其中的是非得失,当然见仁见智。可对于我们现在来 说,我们也需要这种敢于尝试、敢于变革现状的心态。可能我对俄罗斯民族的赞 赏是不太谨慎的行为,但我仍然在文章的末尾特意表达我对这个民族的景仰之心。 即使他们现在很艰难,可他们毕竟敢于重新再来,同样,尽管我们再也不需要勇 于革命的魄力,当我们仍然需要革新的勇气。正如那一代许多知识分子敢于实践、 敢于试验种种主义或者主张那样,也许,这种试验的、乐观的品格正是五四留给 我们最大的精神财产吧。 (XYS20030503)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