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 　　随想——由科学与哲学争论引起 　　作者：yilao 　　网上有些叫“老*”的，不一定都名实相符，我可是真的开始步入老年了。 年轻有年轻的优势，年长也有年长的长处，不是处处比年轻人差。 　　新语丝我爱看，但一般懒得写。看里边的争论给我的感觉有不同，有的愿意 看它争下去，真相越辩越清或道理越辩越明，有意义；也有的就相反，不愿意看 它争下去，最近关于哲学有用没用的争论就是这种。并不想加入，但争论延续下 来，也就不断刺激大脑陆陆续续引起一些想法，东一想西一想想到的吧，有关的， 憋不住了也想说说，与大家分享。鄙人绝不属于占人口比例极小的专门研究哲学 的人，连业余也不是（好像这里的人很在意你是否有这方面背景，就主动交代 了），学过、看过的东西（如毛著）与同时代的很多人也没有多大差别；无非是 活过几十年，经历过、感受过，脑子（比较勤快地）运转过，也从新语丝上了解 过许多事情和观点，加上自以为看问题还比较全面、深刻吧，就写下，也只是 “随想”；不想骂人，也不想被骂，也别扣帽子，欢迎正常讨论。 　　一、 　　想当年读研时有自然辩证法课，一讲演者在台上滔滔不绝，可听来听去觉得 不就是把人家科学家研究的过程或成果当例子拿来证明自然辩证法的哪条原理的 正确、高明吗？人家研究时不定多难呢，你们倒挺轻松。重要的是那居高临下、 俯视科学的姿态令人反感，至于说科学研究得由他们的理论来指导就更加不以为 然了：所说的那些东西本来就在科学中存在，又不是你们的发明，你们还是从别 人那儿拿去的呢，不过经过整理、归纳、解释，充实了自己（现在我想这本身没 什么不正当、也不是坏事，应该让科学精神影响并渗透到其他领域，哲学本来也 应该从别处包括科学那里汲取营养、素材，且更应该因此坦诚地承认科学精神的 伟大、加以褒扬），科学家（现在不得不加上“正常的、够格的”）自己知道该 怎么思考、该怎么做，哪里需要这种多余的指导；科学家的做法不用说多半会符 合正确的哲学理论，但绝不是因为脑子想着什么哲学、甚至念了段语录什么的。 　　当今的现实情况使我还想补充说，选择从事科学除了要有探索未知的好奇心 外，就像从事艺术要有天赋，具有良好的思维方式应该是必要的近乎“天赋”的 素质。一些像中了邪一般思维的科学圈内、圈外的人及其“研究”折腾得让人哭 笑不得，这里的问题是他们本就不该搞科学，而不是缺了哲学指导的问题。哲学 指导能不能改变他们，不甘心者倒是可以试试。不过从小训练也许有一定效果， 但那就不叫哲学指导科学了吧。 　　听了讲演，还要交一份学习心得什么的。我想你那个指导我不要，还是看我 怎么“指导”吧！看谁指导得好！那时从耳朵认字开始闹人体特异功能，有人支 持那种“科研”。我就说，要研究得讲点起码的逻辑吧，字条放到耳朵里就说是 耳朵认的、放在大腿上就说是大腿认的、坐在屁股下就是屁股认的啦，那我还说 我看书时书在鼻子前头所以是鼻子看书呢。思维简单到这种程度还搞什么科研？ 再加点儿科普——特异功能者连是红笔字还是蓝笔字都能认得出，可是要知道那 字是红是蓝那是日光（白光）照射上去才显现出的颜色，别的颜色的光照上去就 不是那么回事了，怎不问问在耳朵里是用什么光照的？连这样的普通知识水平都 没有还搞什么科研？ 　　所以科学研究要靠哲学来指导的说法我从来不接受。说起来那也是以前极左 思潮的一种产物了，到文革的时候别说科研这种高知识的领域了，工农兵都要学 哲学用哲学呢。幸亏，wendaosxl在《哲学当然有用！》文中告诉我们：“‘哲 学可以指导自然科学具体研究’这个观点早就被哲学界淘汰了！”“就是中国现 在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界，也没有这样的观点了”。希望这是真的，这样看来哲学 界还是能摆正与科学的关系、有一定的自我纠错的机能的啦。如今又出了一些研 究哲学而自我膨胀的家伙，指手画脚、指责科学、批“科学主义”，受到了科学 界中像新语丝这样的健康力量的反击。据wendaosxl说那只是些“研究哲学但没 学通的人”（大概是学歪了用歪了吧），“世界主流哲学家从来没有说自己是科 学家搞科学研究的伦理导师”。如此的话，我看哲学界和科学界一样也有反伪打 假（也包括对推翻爱因斯坦相对论之类的非哲学界内部或者民间人士的活动）、 清除异类的艰巨任务了，不知是否已在日程安排之中？科学界的反击客观上已在 这方面帮助了哲学，哲学界自己的行动将既有利于自己，也对科学是支持。科学、 哲学、可能还有别的学，清理门户、自律、自我净化对维护自己机体的健康都是 必要的吧。好在我的印象中哲学早已习惯于争论，家常便饭了，是其赖以生存的 一种形式，一个问题争上几百年都未必有人服输，不同的派别说不定比统一的观 点都多，这是与科学颇为不同的特点，所以大概不需太担心动不动被告上法庭。 　　出于善良的愿望，我想如果哲学不再要统治科学，不再指责科学，我们不能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对它宽容一点儿吗？它又不像邪教、甚至宗教那么害 人。再说科学与哲学也不是多么水火不相容吧，科学啦、数学啦最早还是从哲学 里分化出来的呢，好像不是说是造反、背叛出来的吧？肯定会继承了些什么。而 哲学不是也在从科学汲取营养、吸收思想吗？进而难道只有对立没有互利合作的 可能吗？（糟糕我怎么好像不知不觉中了哲学的“毒”，思路上、语汇上也沾上 了哲学味？）比如哲学也许能对弘扬科学精神有所帮助，比如反伪打假、反对歪 学歪用哲学的“科学研究”以及“科学文化人”的言论等可以成为共同的目标。 不禁想起当年这件比较有趣的事：闹人体特异功能时，最早有影响的反对之声出 自搞哲学的于光远，而支持特异功能者却是名气很大的“大”科学家（后来还有 乱七八糟的XX功。支持者、反对者其实并不是以科学界还是哲学界来分的，两界 中都有各自的支持者与反对者。） 　　具体到科学家个体，如果有人愿意、多学了点儿哲学，我想一般还是多少有 好处的，而相反地比如说思维变得更混乱、方法变得更荒谬的可能性很小。不知 道也做哲学工作的何祚庥先生在科研中有意无意受到多少哲学修养的正面影响？ 即使不提直接的作用，也不提“扩大知识面”这样的废话，只说受一些思辨什么 的气氛熏陶、做一做智慧体操、再让思想驰骋一回我觉得也不坏嘛。思维在科研 中担当重任，使用久了，放松放松、保养保养、锻炼锻炼，或许还吸点儿氧气、 吃点儿维生素什么的。也说不定能获得点儿提高，要是万一还对某科学问题有什 么启迪那岂不就更幸运了。当然我也认为好处绝对是有限的，不能夸大，更不能 绝对化；所以即使你决心远离哲学也不意味着事业上必将一事无成。这些我只不 过是“遐想、猜想”哦，本人并未力行。 　　二、 　　这次争论哲学，说它“有用”、“没用”是辩论的一个焦点，我感到这起码 不是个好议题。太模糊、太不具体、范围不清。说一句某事物“有用”、“没用” 似乎非常简单，但稍细想就有问题，究竟什么算有用、什么算没用？拿什么标准 来衡量？对谁有用或没用？在哪儿有用或没用？很不确定的。这些若不明确具体 限定，岂不只能混战？所以“有用、没用”本身就不简单，感觉高度概括的、抽 象的“有用无用观”好像还真是不容易搞清楚，还真是让哲学家去研究才合适， 不知他们对“有用、没用”是否已有了通用的定义。 　　说哲学没用的人想必要说科学“有用”，而且因为“有用”它才存在。但这 个“有用”如果是指相当多人理解的那样的对生产、生活等等有用，即“实用”， 则此观点可要大大地被质疑了。因为主流的说法好像是说人类科学活动的基本动 机是出于探究未知客观世界的愿望、满足人类的好奇心、获得认识、解决“是什 么样”和“为什么”的问题，而不去管这么做有什么用。往往科学家在做研究 （即使那些导致重要发现的）时是不知道、也不考虑将来会有什么用的，不是为 了有什么用才去做的；有的后来发现有很大的实际用途，但也可能一直没发现用 途。若从这个意义上说《自然》、《科学》上的大部分内容都是无用的我会接受。 科学不必“有用”，“有用”不是科学之本质、目的、要素。诸位不会是仍在信 奉“认识世界，是为了改造世界”这个挺马列的信条吧，我要说这可以作为个人 或者政党追求的志向，但不是科学所要承担的责任。还有“学以致用”，我要说 有的学是为了用，有的学不是为了用。 　　但是如果“有用”不限于仅指“实用”，如果能满足人的好奇心、解答“是 什么样”和“为什么”的问题、给人以知识、能满足这类精神层面、认识层面的 需求也算“有用”的话，那科学自然是有用啦，而且在这之上它还能培养人的世 界观、提高人的素质呢。所以要看究竟什么算“有用”，俗话是“就看怎么说 了”。 　　有没有发觉好像上面说的好些差不多对哲学也适合？其实忘了前边谁说过的， 哲学、科学有共同的根源，只是研究对象范围、使用方法有不同，感觉还是有道 理的。顺便想到，要比较谁的认识更正确、更精确，若对共同的认识对象我认为 是科学，若不是共同的对象就不要比了。 　　可是普通大众还是有“科学有用”的感觉，科学不是极大地影响了、改变了 世界吗？人们都切身感受得到呀！“影响”大概算不上是科学的直接运用吧，就 不说了，“改变”呢则是通过技术实现的，不是科学本身做的。有的科学成果衍 生出了技术，科学在上游，技术在下游，再下去才被应用到实际中了，技术会较 多地使用科学成果。但是普通大众不会知道，即使这样的情况，比起科学活动的 巨大总量的来说也只是很少数，大量科学研究行为的大多数和生产、生活、娱乐 等等实际的距离远着呢，甚至是连科普给大众、走近大众都不太可能的。所以大 众只感受到了很小的科学的局部，“能被应用到实际”远不是科学的共性。 　　然而也不等于说那些占了大多数的大量工作都是在白做，“就看怎么说了”。 不是有的研究结果被引用的次数很多，有的论文则是“垃圾论文”吗？前者很 “有用”，后者很“没用”。这都是指有没有学术意义、学术价值，对本学科 （不排除学科之间可交叉）的发展、完善有没有贡献，“有用”是在科学内部、 学科内部的“有用”。而且这才应该是评价科学家的工作的最主要依据。有外行 无知的人把凡是没有实用价值的论文一概称为“垃圾论文”是不对的；但有人觉 得滥竽充数、抄袭剽窃、弄虚作假凑出来的论文（对自己）很“有用”则更是无 耻！ 　　科研成果在科学内部有用，当然也在被用。各学科的基本概念、定律、原理、 方法被反复引用，一些重要的发现引起了一系列的后续研究，一个人提出的原理、 方法被许多人采用了，一个成果被进一步发展了或用到新的研究中了；一个研究 参考了许多别人的研究，一项工作是在另一些工作的基础上进行的，一个实验运 用了别人提出的原理、使用了别人发明的仪器，推导、论证一个新定理、新公式 用到了许多以前已得出的定理、公式，自己结论的得出是以别人的结论为必要的 前提的，等等，等等。这些都是无数次地发生的情况。科学内部以这样一步步、 一环环的方式运转着、发展着，从一个环节到下一个环节，形成许多长长的链条。 直到某个节点，可能适合扩展到实际应用中去了，就生出了可以应用到实际的新 技术，让普通人感受到了科学的“有用”。而其实更多得多的节点却不是这样， 它们的下一环节仍在科学内部；但仍“有用”，在内部被用，用于学科的发展、 完善上；即使拿实用的眼光看，没有这些环节，链条也到不了你觉得有用的那个 环节。的确，“应用科学”有更被重视、更被提倡的趋势，也占有很大的比例， 有广阔的前途。应用科学，就是它的实用的目的性明确，希望最终达到在某些方 面可以具体地应用（比如造两弹一星）。但它仍是有许多环节、层次的比较复杂 的结构（否则就说是一个具体的应用课题好了，扯什么“科学”），其中有的靠 近基础啊、理论啊那边（上游），有的接近技术、应用什么的（下游），也不是 每个环节都直接能应用的，也不是不分一下工要每个科学家都从上游到下游从头 干到尾的。 　　在某范围内有用也是“有用”，对别的有些人有用也是“有用”，人们有时 候也明白这一点。随便举个例子：矿石你说有用，其实对你没用，对炼钢才有用； 钢你说有用，其实对你没用，对制造零部件才有用；零部件你说有用，其实对你 没用，对组装汽车才有用；成了汽车，你才用上。但是你即使不开车也不坐车你 还是会说汽车是有用的，顶多特别指出“对我”没用。为什么对你没用你还说有 用？就是因为你“知道”。但到了他不熟悉的东西他就未必这么明白了，在有的 人眼里最后变成了实用技术的那部分科学才是有用的，其他的“脱离实际”的、 没能“转化为生产力”的部分则统统是没用的。 　　有人可能要发问了：人家说科学有用，你说不对，人家说科学没用，你还说 不对，你是不是诡辩（忽悠？）？然而我说这是因为客观事实本身就蕴含着复杂 性，简单一句话不能全面、如实反映，有什么办法，只好辩证。而且这很重要， 有人搞不清，危害很大。关于科学说了很多，没怎么提哲学，我不熟；但上面的 道理应该可供参考。下面还说科学的“有用”与“无用”。 　　针对文革对科学事业造成的巨大破坏，邓小平为科学做过好事。他主管科学 工作时说他不懂科学，只给你们“当后勤部长”，解决了不少实际困难。这我至 今仍十分赞赏，因为后来的人不懂还要瞎指挥，制定政策不听真正科学家的意见， 不为科学家服务反而对他们“加强管理”。 　　另一件好事就是在中共从阶级斗争为纲转到全力发展生产力时，邓及时提出 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论断”，的确起到了很大的拨乱反正、提升科 学地位的作用。但实事求是地讲，这个说法至多说明了科学某一方面的一个性质， 而不是其全部、根本的性质。不久以后就表现出了它的副作用。决策层的人片面、 世俗地理解“论断”，把科学“只”看成生产力、认为科学“只”因为是生产力 才“有用”、这成了“唯一标准”。于是就问了：每年国家投给科学院那么多钱， 你们又创造了多少产值和利润？科学院是否“没用”、该撤销？（我想读者不至 于把这和我国科研成果的不争气以及科研机构的具体形式问题混为一谈吧）还把 向生产力转化不力的板子打在科研机构这一边（而不是企业一边）。结果是在科 学院大幅减少编制、更大幅减少经费的前提下保留下来，“以观后效”。所谓的 科技体制改革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开始了。那一阵儿，不分 性质、不分学科、不分层次、不分工，每个所、每个组、每个人都得上“国民经 济主战场”（后方的不行）、都得转化为“现实生产力”（即产值、利润，潜在 的都不行）。急得周光昭拿出个“一院两制，保留精干队伍”的权宜之计来应对 才稍稍不那么极端了。这后话要说起来还长得很呢！ 　　外界的人们可能了解不到这么多，但现在也应当不难理解，因为人们已经越 来越看清当年除了科技外，还有医卫、教育等改革都并不是遵照它们自身规律、 听取专家意见、出于促进它们发展的目的而开始的，而是归根结底出于“钱”的 考虑——财政减负、政府甩手、推给市场。弄得全国各行业、各部门，连军队、 警察都全面搞“创收”，好不“壮观”。事情都有前因后果，这样的出发点怎能 带来好结果？后来的种种乱象、怪象、坏事、腐败都由此演变而来、脱不了干系， 群众感受最深、也就最不满的就是医疗和教育了。 　　（未完待续） (XYS20071105)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