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从“空穴来风”说起 刘夙   “空穴来风”这个词,我最近接连看到了两次。   一次,是多家媒体报道11月5日铁道部新闻发言人王勇平说火车票加收建设费“纯 属空穴来风”。这则新闻还被中国移动的12580“掌上新闻”直接发到了我的手机里。   一次,是在方舟子先生的科普文章《从秦始皇生父之谜说起》里面。文中写道: “现代的史学家有的认为这个说法不可信(指秦始皇为吕不韦所生。——刘注),有的 认为司马迁的记述不可能空穴来风,……”   显然,这两处使用的“空穴来风”,都是用来形容消息和传说毫无根据的,这也是 现在最流行的用法。但我印象中,“空穴来风”的意思应该是指消息和传说不是完全没 有原因的,也就是说,正好和这个流行的用法意义相反。   我的这个印象并非没有依据。手头的一本1983年1月第2版的《现代汉语辞典》第 647页上,对“空穴来风”的解释就是:“有了洞穴才进风(见于宋玉《风赋》),比 喻消息和传说不是完全没有原因的。”我一直以为,现在流行的用法既然不符合权威词 典的解释,那当然就是错误的。也正是有鉴于此,我一直避免在文章中使用这个词,生 怕引起歧义。我也因而认为,铁道部新闻发言人王勇平和方舟子先生的用法,也都是错 误的。   但是今天在看到方舟子先生在《〈从秦始皇生父之谜说起〉有问题吗?》一文的最 后写道“还有人说我在文中用错了‘空穴来风’,并教训我应该先去查查权威的工具 书。我建议他先去查查《现代汉语词典》”之后,我开始对自己的观点产生了怀疑。是 否最新版的《现代汉语辞典》已经修正了这个词的意思呢?于是我在新语丝读书论坛里 提出了这个问题。   晚上在食堂吃完饭后,我顺便去了一下书店,想亲自解决这个问题。我查阅了《现 代汉语辞典》2002年5月第3版增补本(也即实际上的第4版),上面对“空穴来风”的 解释还是和第2版一样的。但是另一种《现代汉语规范词典》(2004年1月第1版)的第 751页上,对“空穴来风”的解释却是这样的:   “有洞穴的地方,风就能透进来。原比喻出现的传言都有一定原因或根据;现指传 言没有根据。”   看来,必须得看过2005年6月第5版的《现代汉语词典》之后,这个问题才能彻底解 决了。但是书店里摆的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外面都套了塑料封套,根本无法查看里 面的内容。我干脆买了一本,回来一查,果然,在第780页上,“空穴来风”的解释变 为:   “有了洞穴才有风进来(语出宋玉《风赋》)。比喻消息和传说不是完全没有依据 的,现多用来比喻消息和传说毫无根据。”   这时,方舟子先生也已经在新语丝读书论坛回复,指出他依据的正是《现代汉语词 典》第5版。于是,问题彻底解决了。不是方舟子错了,恰恰是我错了,因为我一直不 知道权威词典已经承认了“空穴来风”现在的流行用法是正确的。   (另一个收获是,我发现第5版《现代汉语词典》的书名用的是“词典”而不是 “辞典”。因此,如果还有人说把《现代汉语辞典》的书名写成“现代汉语词典”是写 别字,那他就和我一样,一点不了解这本辞书出版发行的最新情况。)   我感到释然。以后我再也不用回避使用“空穴来风”这个词了。相反,也许我还应 该尽量多用,尽量让这个意思影响到更多人,好能发挥自己的一份力,让这个词的歧义 时代尽快过去。   由此我想到了更多的一些东西。   “空穴来风”的词义,因为大众原本的误用,而发生了改变,这是毋庸否认的事 实。那么现在权威的词典承认了这个用法,是不是就表明语言的发展必须完全以民众的 意愿为转移,语言学专家只能起到袖手旁观的作用呢?   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尽管个人可以在说话和写作中,通过上下语境,使 一个词语的真实涵义发生种种饰变,但这个词语的“基本”意义一定是明确的,否则便 无法保证语言作为思想交流的公共工具的特性。这是语言的本质之一。因此,确定词语 的基本意义,便是从古到今,以至将来,都一直在进行,也必然要进行的事。在说话和 写作中遵守词语的基本意义,也是从古到今,以至将来,每个人要保证自己能成为社会 的一分子而必须付出的义务。   而一个词语的基本意义如何,当然应该是大众意愿的体现。也就是说,如果一个词 有几种意义,在这几种意义中,有一种意义是使用人数最多的,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那个这个意义就应该是这个词语的基本意义。但是,试问你何以知道一个词义一定是 大众意愿的体现?光是空口说“我的印象就是如此”是不行的,显然必须进行实际调查 ,以事实说话,才有说服力,才有权威性。语言学专家的作用就是,先进行这种调查, 弄清楚“大众意愿”是什么,再通过发布权威性的调查结论,告诉大家这个应遵循的 “大众意愿”是什么。要之,语言学专家起到的是大众代言人的作用,一方面要及时总 结“大众意愿”,一方面要及时用这个“大众意愿”纠正一切可能引发混乱的“小众意 愿”。有了他们的努力,其他人才可以不用亲自关心语言的发展,而能腾出时间和精力 干别的事情。从这个意义上,我们也可以说,一个词语的基本意义如何,当然应该由语 言学专家说了算。   总而言之,在这个社会高度分工的时代,相信各学科的权威人士,在绝大多数时候 ,都是高效率的保证。不相信权威,在绝大多数时候,只能造成混乱,到头来损害的还 是自己。不光是在语言学上如此,在一切科学上都是如此。   恢复被三四十年前的“文革”和现在的“教育产业化”打倒的“权威”“专家” “学者”的形象,正是现在的有社会责任感的学人,有义务去做的事! 2006.11.10 (XYS20061110)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