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新精神胜利法 作者:渭河之水 鲁迅笔下的阿Q,没人不熟悉。就是那个以打短工为生,住在土谷祠破庙里, 没有社会地位,不被上流社会当人看,没有姓名权,没有劳动权,没有人身安全 保障,不准自由言论,不准革命,只是被上流社会用来显示权威,随意惩罚、取 乐、玩弄和杀头的草民。 世人都嘲讽阿Q“儿子打老子”式的精神胜利法,却没有人在乎他为什么如 此自欺欺人或者如此没有造反精神。我原来也是这样想的,常常哀其不明,怒其 不争,尽量把自己与这位时代和社会悲剧人物划清界限,以表示自己的高贵和主 人翁地位。 跨入新世纪之后,我忽然有了一种可怕的感觉,那就是我怎么看都觉得我有 些象阿Q,莫非我真的是他小子投胎转世不成? 我现在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呢?我思故我在,我越反思越明白,月明白越害 怕,今天我鼓起勇气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 做为弱势群体,我生存法则的第一条就是“近捧”。简单点讲,就是在自己 的直接领导面前,在能拿捏住自己的人面前,我毕恭毕敬,永远象一个小学生那 般虔诚。就象在文革中,林彪为了取得毛主席的信任,总是“语录不离手,万岁 不离口”那样,表示着自己对大小领导的忠诚;林彪不仅自己以身作则身体力行, 并且公开要求所有中国人都对毛主席献忠心,把毛主席当神敬,把毛主席的话当 圣旨,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执行中理解。林彪何许人?咱怎能 比,不过,为了领导高兴,我也总在同志面前说领导好,我这样对领导,领导能 不高兴吗?领导高兴了,我就有好日子过了。 我生存法则的第二条就是“远骂”。也就是对自己生存圈之外的人和事,特 别是名人和大事,做愤怒状破口大骂。人是感情动物,长期精神压抑容易出毛病, 这道理我体会最深,我甚至认为在外边整天陪笑脸的人,在家里肯定都是暴君。 所以,弱势群体必须找到可行的发泄渠道,求得心态平衡。 在过去这几年,我的双重人格有了进一步发展和完善,虽然与有些高人如胡 长青,成克杰等比还有很大差距,但起码也能做到两点,一方面,不用领导提醒, 就能随时想到为什么有些工友下岗后生活异常艰难,为什么马路边有越来越多的 乞丐,以及为什么因贫穷而犯罪的人会越来越多。动动脑子就会想清楚,避免自 己沦落为上述人群,最明智的态度是什么,所以在单位,弱势群体最好就是“干 好自己活,莫谈身边事,免生节外枝”。当然如果领导作秀要大家评议他们时, 大家切记“引蛇出洞”的教训,一定要积极配合,最好能满脸笑容,满口“英明 英明真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准保能度过难关。就象晓月在《用泪水作秀的 煽情大姐》中所描写的倪萍,“各式晚会上应付自如,她那声泪俱下的倾诉,如 泣如歌的念白,喜形于色的兴奋,慷慨激昂的告白,如一枝煽情的火炬,灼热全 中国千千万万个最富善意的百姓的心了”。难怪人家混的好,你们在底下说人家 在表演,在煽情,在瞎激动,不是嫉妒人家吗?另一方面我也骂口常开。中国电 影界谁是大哥大,不就是张艺谋吗,他怎么着,拍一部上座电影,我就骂一通; 电影的收视越高,我的骂声就越大;她刘晓庆不就是钱多吗,我为什么就不能 “仇富”,骂骂她我的心理会平衡些;余秋雨出名吗?我就是不尿他,我就是要 挑战他的权威,灭他的威风,学着别人骂一句“流氓加才子”,说一声“文革余 孽”好痛快啊;美国是国际上的超级大国吧,几个国家不怕它呢?可我就是不怵 它,不与它和平相处,无论它做什么,我都看着不顺眼,我都要跳起来骂它,几 乎是天天骂,年年骂;-------。 有些人想不通,你这小老百姓为什么这样不可理喻,乱骂什么?你了解他们 吗?他们和你有仇吗?其实我心里明白,不是自己和这些人有仇恨,也许,恰好 相反,正因为我之间没有任何利害冲突,八杆子都打不到,所以我才敢对他们 “下口”。套用一句时髦的歌词就是“因为骂所以骂”,我需要发泄,我除了骂 自己,我还能骂谁呢?不敢骂作恶者,难道还不准骂善良者吗?不敢骂身边的, 难道还不让骂那些根本就听不着、管不着,也不在乎我的人吗?不让我们发泄, 难道要我憋死不成吗? 你别说,这新精神胜利法还真管用。我发现现代社会的许多人都不自觉的运 用着,伊沙在《一身的不良气味》中这样评价王朔:“只骂死人,不骂生者;只 骂现象,不骂文坛。拣最具安全感而又能让人风光无限的来骂。”并连带着说: “王朔,在此点上你已和你讨厌的那个余杰差不多了”。如果说这还不能说明问 题,大家再听听苏阳对北大的描写:“老北大的精神早已不存在了,如今的北大 差不多就是一个媚俗中心,那里集中着一大批媚俗精英,他们正在媚俗的跑道上 你追我赶,彼此之间还互颁奖牌,一个个争当媚俗冠军”,“其实北大已经沦落 成什么了,无非就是一片林子,时不时地传出一声声鸟叫,叫得矫情,叫得滑稽, 叫得荒唐,叫得肉麻”。你们看看,持新精神胜利法的能是我一人吗? 你们再听听,还有更绝的。桑地在《我不信这叫写作》中有一段话:“比如 棉棉和卫慧,据说都是用身体写作的,说她们一边双手抚摸着玉体,一边把身体 的感受写下来,于是就有了什么‘新新人类’,‘另类情感’之类的文学”。你 们听听,桑地这家伙连那些只低头拉车,不抬头看路,只关注自己花样年华,并 不伤害别人的女人都不放过,还用这样下流的语言糟蹋人家女作家,连我这个喜 欢“远骂”的人都看不过去,真有些过分。 还有那个摩罗,什么“民间思想家”,简直就是骂人狂:“我们的尊严早就 丧失殆尽,我们又不敢起而寻找尊严。我们分明是在苟且偷生。”“我真想生出 十一亿个手指来,指着每一个中国人的塌鼻子大声吼道:你不是人,你是非人, 你是猪猡,你是虫豸,你是人的最丑陋的敌人,让我们一起灭亡吧,一切非人都 应该彻底灭亡”。“中国大地只有丑陋的奴格像死狗的腐尸一样遍野横陈,而绝 对没有人格可言”。------。 我推而广之,我发现这也不是什么个别人的问题,我发现社会上流行着一种 痛,看上去还挺美。 谈古不论今法。随便什么时候打开电视,无论那个频道,都充斥着古装戏, 传媒界特别喜欢回忆过去,留恋忘返,乐不思蜀。电视剧场打头,电影紧跟其后, 小说散文游戏期间。有文治有武功,有英雄有刀客,有镖局有客站什么都有,就 是没有时代感。张艺谋从《老井》里爬出来,就钻进了《红高粮》地,之后,就 不愿再回到现实社会中来,一会儿扮《英雄》,一会儿又设《十面埋伏》,就这, 还是万民追捧的对象。电视剧不要说地方台,就看中央台吧,历代帝王将相,那 个没有拍过?那个没有演过?历史名著,几乎被他们翻烂了,《水浒传》《三国 演义》《红楼梦》《西游记》轮番登场。《射雕英雄传》,还被一而再的翻拍, 难道现实生活就那样乏味吗? 大学各类刊物,特别是社会科学类,除了说没用的话,就是有人钻进古纸堆 后,从里面猛掏破文字,然后就装神弄鬼,到处卖弄。还以为是拣到了秦始皇的 尿壶,喝到了秦始皇的真尿似的。 文化艺术圣坛上,大家瞧一瞧那几个所谓领军人物吧。余秋雨先生的成名作, 不就是《文化苦旅》和《山居笔记》吗?明明是要指点江山,反思当今社会,可 硬是要弄成代天父传话的形式,扒拿几个破碑子,然后就双手颤栗,匍匐在地, 口吐唾沫,弄出几篇文字来,还装模做样说成是对历史有新发现。赵本山成名之 后,把东北消失了多年的“二人转”,从地底下刨了出来,穿上道具衣服,兜几 个脑筋急转弯,要么甩几句晕段子,使其死灰复燃。 动物凶猛法。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人已经开始不讲“人话”了,他 们借动物说事,于是乎,动物成群结队的出现在文字中,个个人精似的。 动物保护主义组织也出来了,保护动物肯定要比维护人权安全和容易。没有 什么农民工工资保护组织,也不见其它弱势群体的保护组织,不知是否是保护他 们的利益太难了。 对人的感情越来越淡,对动物的投入越来越多,满大街都是溜狗的,对宠物 的感情,远远超出对阶级兄弟关怀。满大街跑的动物,那一个不幸福,狗的伙食, 猫的待遇,鸟的笼子,那一件不比收容所里难民的待遇高,有谁去问一问满大街 的宠物医院、美容院的收费标准,看看有几个小康之家能负担得起? 这分明都是新精神胜利法。 我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怎么可能呢?阿Q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呢,他生在 旧社会,长在黑暗中,背负三座大山,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他看不起小D没有 道理,我看不起他有充足理由。我们社会通过阶级斗争,早已经消灭了剥削阶级 和剥削制度,在法律上,我可是国家的主人,还有那么多公仆为我们服务,享受 着社会主义的阳光,他那能比呢? 我使劲想,似乎有一点感觉,好象是从社会开始流行“下岗分流,减员增效” 开始的。市场经济由市场配置资源,国家不能也不该再造“三铁”,砸掉铁饭碗, 铁交椅等本来都是好政策,可在执行中却被一些歪嘴和尚当做树立个人威信,中 饱私囊的天赐良机来加以利用,于是乎,许多老实人被一刀切,大量的老弱病残 成为这项政策的牺牲品,弱势群体被他们硬是逼了出来,正式成为我们社会的一 个新阶层。同时,个别企业的领导人非但“掌勺人私分大锅饭”,而且还把胆练 大,心练黑。他们管的地盘就由他们说了算,无论是在企业还是在地方,凡属自 己掌勺的地方,他们就强行替人民做主,不让做都不行。“说谁行,谁就行,不 行也行”于是,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升迁要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 行”,什么技术骨干,劳动模范,要你走人你敢不走吗?被开除的,自己去逃命 吧;被下岗的,自己去挣扎吧;没有被下岗的,你眼睛放亮点吧,谁敢担保下一 个走人的不是你呢?不说你们没有精力去找工会维权,找法院告状,去北京上访, 就算你们有精力有胆量去求助,可又有多大的胜算呢?再不识趣,谁敢担保下一 个非正常死亡的人不会是你们呢? 社会处于转型期,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度,不可能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总有人要为社会变革付出代价,总有人会发国难财,况且,这些社会风暴还没有 刮到自己身上,所以,管不了别人的事,就只好独善其身了,干好自己本职工作, 这就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 好歹跨进新世纪,全社会也基本解决温饱问题,国家进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 的新时期,继物质文明、精神文明之后,这个社会历史性进入全面建设政治文明 的新时期。我长吸一口气,猛跺一下脚,准备横刀立马,发挥特长,自由言论时, 北京城里发生的一件事又让他打起退堂鼓,报道说,北京朝阳区某学院女教师孟 娟在学院大会上公开要求校领导公开收入,竟被确定为无理取闹,扰乱会场,造 谣中伤领导,并被通报批评和勒令停职检查。天呀,首善之区,天子脚下,民主 社会,教育行业竟出这样的异端,能不让人大跌眼镜吗? 我本来就胆小,人又不聪明,工作也不可能十全十美不出问题,面对领导的 绝对权力,我自然明白,自己虽不是奴隶,有人身自由,可以自由选择职业,但 我更明白,不出卖劳动力给这个领导,就必然出卖给另一个领导。不受这个领导, 就受那个领导,绝对的自由是没有的。 尽管我自己也觉得鲁迅当年那句人分为两类,“做奴隶不得和暂时做稳了奴 隶的”,是在讽刺如自己这般见识的人,可我并不服气,觉得鲁迅是站着说话不 腰痛,我就是这样一根筋的老实人,你说我该怎么办?相对那些沿街乞讨,被驱 无异犬与鸡的苦命人,我能有一口饭吃,能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小家,难道不是很 幸福吗? 我不知道过去的奴隶是怎样存活下来的,但我清楚当年满清铁骑踏入关内, 霸占了大量的良田,而且,满清贵族提着马刀,硬是要关内百姓“留头不留发, 留发不留头”时,我们的祖先分明是选择了生存呀!今天,我辈不能完全自己做 主,就坦然接受领导为我们做主,相信老祖宗们是不会怪罪的?我就这样自我安 慰。 当然,压力太大,容易精神崩溃,必须自我减压。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危险 处境,所以,自己开始总结经验教训,在可能的限度内寻找到尽可能好的法子, 既不违背自己的良心,又能适应社会潮流。 也许,就这样,我染上了精神胜利法。不过,我真的比阿Q伟大,我是主动 创立了新精神胜利法——“近捧远骂法则”。 (XYS20050721)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