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对《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反社会人格和道德虚无主义:以陈寅恪为例》一文的反驳 作者:叶习   我是《新语丝》的一名读者,在读到贵刊2005年8月19号李继宏所写的《当 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反社会人格和道德虚无主义:以陈寅恪为例》 (http://www.xys.org/xys/netters/others/comments/chenyinke.txt)以后觉 得很奇怪:以新语丝一向严谨的风格怎么会刊出这么一篇以中伤五四学者为目的 的道德八股文章?我不得不怀疑这是贵刊最近国学/科学之争里很不和谐的一个 音符:反对国学万能论有必要把'国学'学者们不论生死都拉出来批斗或鞭尸一遍 么?从讨论问题发展到人身攻击已经很没有必要了,更何况这次被波及的竟然是 已经作古的人,真的是匪夷所思。   首先此文基调实在很奇怪,作者写作此文似乎是想将他认为被'偶像化'的陈 寅恪真实的一面表达出来,可现实是陈寅恪既没有被媒体用美化政治人物或娱乐 圈人物的方法'偶像化'过,现实中最近知识分子丑闻事件中的主角们也没有如作 者所暗示的那样因为受到陈寅恪'反社会人格和道德虚无主义'的影响而犯下错误 ——至少我无法找到一个真正具有'反社会人格'和笃信'道德虚无主义'的人与朱 苏力、陆德明这些人的共同点所在。因此作者批判陈寅恪的'缘起'本身只是很牵 强的附会而已,此文写作的动机着实可疑。   我最觉得无法理解的是作者对'反社会人格(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和'道德虚无主义(Moral Nihilism)'这两个概念的阐释和发挥, 因为前者与陈寅恪个人品质简直风马牛不相及;而后者是一个具有争议的话题, 能不能用在陈寅恪身上尚且不论,其本身已经不能理解为纯粹消极的意义,因此 作为批判陈寅恪人格的一个角度实在很可笑。   从病理学上看,反社会人格(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是一种 精神疾病,其一般定义和症状分别如下:   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   Definition   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 is a psychiatric condition characterized by chronic behavior that manipulates, exploits, or violates the rights of others. This behavior is often criminal.   Symptoms   A person with 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   Breaks the law repeatedly   Lies, steals, and fights often   Disregards the safety of self and others   Demonstrates a lack of guilt   Had a childhood diagnosis (or symptoms consistent with) conduct disorder   从史料上看,陈寅恪似乎并没有做过杀人越货又或违法乱纪的事情,而作者 堆砌的一系列所谓论据反映的最多只不过是陈寅恪在私人交际方面并不十分符合 常理的一些行为,距离病态人格的症状实在差了十万八千里。   更可笑的是作者对反社会人格产生原因的解释:'一般认为,反社会人格是 个人反抗社会压迫的结果,社会约束越强,反社会人格的出现就越普遍'——我 很想知道作者是在哪一部著作里找到了这么精彩的论述,因为从社会学角度阐释 一种精神疾病的产生原因真的是很新颖的角度——我所能查到的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的产生原因如下:   The cause of antisocial personality disorder is unknown, but genetic factors and child abuse are believed to contribute to the development of this condition. People with an antisocial or alcoholic parent are at increased risk. Far more men than women are affected, and unsurprisingly, the condition is common in prison populations.   Fire-setting and cruelty to animals in children are linked to the development of antisocial personality.   也许——当然只是也许,作者发挥了一下说文解字的古老传统,直接把'反 社会人格'这个词拆开来解释了一遍,但很不幸这种解释似乎有点扯远了,至少 我无法苟同。   然后作者似乎在涉及'道德虚无主义(Moral Nihilism)'的时候查了一下资 料,于是摘抄并翻译了Moral Absolutism和Moral Relativism,一切都很不错, 直到他写道:'道德虚无主义最强烈的倾向就是,它有一个终极目的,这个目的 或者是政治的,或者是经济的,或者是个人的,或者是群体的,但无论如何,其 实现不受任何道德的约束。最明显的表征就是国际恐怖主义。'   这段话几乎成功把我逼疯了——Nihilism究竟是一个以否定和怀疑为主旨的 思想还是以'终极目的'和'国际恐怖主义'为主旨的思想?难道本拉登和陈寅恪也 是有着丰富共同语言的同路人?我斗胆揣测作者说的也许是俄国150多年前的 Nihilism Movement?——也就是Webster's里的这一段文字:   "Nihilism--A movement in Russia (c. 1860-1917) which advocated revolutionary reform and attempted to carry it out through the use of terrorism and assassination."   权且不论'终极目的'在失去历史背景的今天是否适用,作者自顾自在 terrorism前面加上'国际'二字未免太有点赶时髦的嫌疑了罢?况且一个挂名 Nihilism的运动和Nihilism本身并无法挂钩,作者把'虚无主义学说'、'道德虚 无主义'、还有'无政府主义运动'这三个不同的概念炒成了一顿大锅饭,然后把 它作为思想落后反动的证据来向陈寅恪兴师问罪——这和文革的思路岂非如出一 辙?   接着作者的思路让我实在五体投地——'忠、孝、仁、义、信、礼、智、勇' 八字真言一出马,真的是连圣人都要被打回禽兽不如的原型了。陈寅恪所研究的 是'旧学'不假,可是他生活的时代绝对已经不是'诗书礼仪'四个字教化天下的年 代了,更何况自古以来根本没有做满这八字的完人,'忠孝不能两全'即是一解。 拿这种标准来评价一个学者,作者真的是深得朱子圣人真传,堪称我辈之中作道 德文章的楷模标兵了。   然而我实在没有耐心对作者的论据一一反驳了,从刨祖坟到强调'食人之禄, 忠人之事',从'父母在,不远游'到母丧不悼,从文革文字缺乏'爱的关怀'到对 吴宓不够朋友,从放牛津的鸽子到放蒋委员长的鸽子,从上学年龄太大到不敢和 鬼子拼刺刀——我实在不懂作者最后怎么就敢写出'陈寅恪就是这样一个彻头彻 尾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信、不礼、不智、不勇的人,就是一个彻底反社 会的人'这句话的,如果说在文绉绉地显摆Antisocial Personality和Moral Nihilism的时候作者还有点作学术文章的样子的话,到这里已经明显显示出他功 底匮乏的骂街原形了。   更让人喷饭的是作者试图从'智力角度'论证陈寅恪不可能掌握14国语言,还 以陈寅恪在上海呆了三年不会说上海话作为佐证——谁说过住在一个地方就一定 要学此地方言了?学习自己母语里的一门方言和学习一门外语是一个概念么?作 者居然还用'学一门语言平均需要6年,那么14门就是84年了'的逻辑来做小学算 术——不同的语言对不同人而言学习难度是一样的么?一种资料极其匮乏的'死 掉的'语言和一种很多人仍然在说在用的'活的'语言学习起来需要的时间是一样 的么?如果任何人都可以用作者的逻辑来学习外语的话,古梵文在陈寅恪在世的 时候也就不会在世界上只有几十个人懂了。作者文中唯一可取的考证是钱钟书的 一个翻译错误,可是这和陈寅恪有什么关系?至于作者那句'陈寅恪并无外文著 作行世'的可笑论断,我想问作者:一个学者的价值是由他著作的内容决定的还 是以他写出这些著作的语言所决定的?   最后作者居然抛出了阶级划分这条陈年裹脚布,试图论证'工人和农民阶级 出身(何以见得?)'的'知识分子'的自标"渊博"和"崇高"这两项原罪,这和文 革里打倒'臭老九'的理由何其相似——然后作者给了我们这么一个伟大的公式:   社会价值多元化 = 无神论 = 道德虚无主义   接着作者终于羞答答地表达了他对'国家性质'和'道德规范'的担心,好像唯 恐我们不知道他自己是游离于'知识分子'这个群体之外的超然存在一样。   最后的最后,作者似乎终于想起来了初高中语文课本里最最辉煌宏伟的一个 人物,于是把我们最最敬爱的鲁迅先生摆出来扮演了一下正面教材的角色,接着 觉得意犹未尽,于是又把含冤南洋的郁达夫前辈拉来客串了一下男二号——可是 作者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故作不知,在他自己'忠孝仁义信礼智勇'的严格要求下, 鲁迅的罪状可包括了:一,抛弃发妻和许广平公开同居生子;二,比陈寅恪还要 不懂'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左手拿着国民政府的薪水、右手写痛骂国民党的文 字(此考证系李敖所作——注);三,居然还有一个汉奸弟弟......至于郁达夫 么,他可更不得了了,他不但是中国乱搞男女关系的先驱之一,还给日本宪兵队 做过翻译,这放到几十年前可是现行反革命,枪毙不用上报领导的......那么请 作者自己说说看,在他自己的严格道德体系之下,在杀尽这些不知礼仪廉耻的' 知识分子'败类之后,中国除了他自己还剩下几个识字的人?这剩下的人如果识 了字又有谁不会变成'毫无道德的知识分子'?又有谁不会变成'自私自利的知识 分子'?又有谁不会变成'反社会的学者'?   在新语丝看到这种文章,我真的很震惊。   20.08.2005于AC (XYS20050821)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