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妥协(小说) 吴耐 小虎走了,满载着希望。 父亲冷冷地关上门,看着桌上的水果和洋参礼盒,冷笑了一声。 “你为什么这样对他?”我有些按捺不住,终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父亲其实并不想把这张订单下给小虎,小虎已是第三次带着他自己认为是希望的东西走了。 “这世上没有良心。”父亲还是那样冷冷地说。 我明白,父亲对我说这些是想让我更清楚透彻地看到我的世界里还没有的东西,而我却仍旧 不断地在惊异,不断地在想着些什么,是不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少了些什么。 我感到进退两难。 从学校回来,无奈,还要去一趟家乐富,妈妈那一长窜购物单等着我去解决。倒不是因为我 吝啬时间,而是每次去超市总会碰到些不那么令人愉快的事,比如总会有不少人在贴着“请勿品 尝”标签的开架式零食区内津津有味地咀嚼着什么;比如总会有人一边告诉家人这种泰国香米很 难吃,一边还要让脏兮兮的手“过把瘾”;比如总会有十分懂得持家的主妇在付完钱后再多拿几 个塑料袋,她们才不关心这是不是可降解的环保塑料袋呢!我疑惑为什么那么多人对老外肆无忌 惮的文化侵略会毫无察觉,但或许他们也是无奈的,谁让老外开的超市又有免费停车场,又有令 人垂涎三尺的特价优惠? 我很少把在别人看来似乎与我毫无关系的不快表露出来,因为这样的结果不是对此不屑一顾 地说自己已经见怪不怪,就是冷笑一声认为我十分做作。他们心里可能会说,到美国去转了一圈 ,怎么回来就那么多牢骚;他们可能会想如果有本事,又何必在这里窝囊着呢?这些我全都了解! 或许这个世界还不像父亲说的那样—— 没有公平。因为在我对周围的种种感到不满与无声的抗拒的时候,也可以强烈地感到它在我身上 的反作用效果。但不管怎样,我定会与这种不快抗衡到底。 晚上还是照例去TOEFL班。 别人可能不信,我念TOEFL辅导班倒不是因为打算将来考个650,然后飞去HBS或是MIT,我只是因 为别人说TOEFL难考我才想去考的。 父亲说,反正你也在考托,索性考完就申请吧。 我拒绝了,不是因为对自己没有信心,或许就是有信心,才决定与心中的不快抗衡到底的, 哪怕是无声的抗衡。 后座那两位演说家又开始一唱一和,今天的话题是大学。 “你知不知道:‘住在交大,吃在同济,玩在复旦,爱在华师大   ?’” “没药救了,世界上的大学排名,TOP 10里中国的一个也找不找,不知道前五十里面能见到几个影。” “老兄,别指望全世界了,就在亚洲,也惨得很呢!最好的全在人家日本,什么早稻田、东 京大学,好像北大刚挤进个前十名吧!” 下课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我不知道他们这样不痛不痒地发表了一番议论之后心里会有什么感觉,会不会也像他们表面 上看的那样轻松? 这样的谈话感觉有些似曾相识,我想起今天乘车来上课的时候看到一位乘客眉飞色舞地骂着 水流成河的南京路,下车前还往窗外吐了口痰。哦,这样的结尾也让我感到熟悉,我把后座那两 位演说家留下的饮料杯扔进了垃圾箱。 还好我是最后一个人走的,要不然又有人会感到大惊小怪,就好像每次在麦当劳用完餐我收 拾桌子时,邻座瞪得大大的双眼让我感到十分不舒服。 小虎已经好久没再来我们家,他送的洋参礼盒已经蒙上了薄薄的灰尘。听父亲说,他接下了 一张很大的订单,但结果却被别人“斩”了,几乎赔得倾家荡产。父亲还说,他这样对小虎,根 本算不上什么。 我无语。 谁也无法说小虎错了,至少我这样认为,如果真的要说错,那就只能怪他太轻信,怪他对别 人、对周围的一切太有信心,有时我会这样想。我甚至认为小虎是对的,但因为错的人实在太多 ,以至于人们把错的当成了对的。毕竟,小虎是新手,又怎么能像饱经风霜的老手们那样事故? 不知为什么,对于小虎,我总有一种无名的怜悯。 伴随着风靡一时的“豆腐渣”工程变成“豆腐花”,伴随着成杰克受贿案的上诉被驳回,我 依旧用我的或许带着些许无奈的无声与四周抗衡,直到我接到了故友的电话。 他是打电话来告诉我他考进了交大理科基地班的,无意间谈到了我的考托。我万万没有想到 ,这个曾经和我无所不谈并在许多观点上和我有着惊人的相似的朋友,竟会在一年的题海战后煽 动我出国。 “我知道我很倔,但我不想逃避现实,我想总有一天,人们会明白他们应该懂得的东西,总 有一天,我可以除去心中的不快。”我争辩道。 “你以为你这样就叫抗衡?就可以除去心中的不快?无声早已宣告你已向现实妥协。” 我似乎被迎头挨了一棒。我沉默良久。 “你沉默是因为你知道现在自己无法改变现实。其实无论改变现实还是改变自己都会是痛苦 的,这次到不如洒脱地向现实妥协。” 我寄出了663的TOEFL考分。 六个月后,一切就绪,我登上了赴温哥华的班机。 我十分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决定,因为我早已在妥协,因为朋友说得对,有些时候不必撑到头 破血流。我相信,等到我回来的那一天,心中的不快真的会如朋友说的那样,自动离开。 而我也告诉自己,决不向命运妥协。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