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产党员的故事之四 飞 车 东南沿海一直是走私活动相当严重的地区,广东也不例外。在海 上,是由边检和海关负责堵;在陆上,则由我们这个系统出动截。局 里缉私队和经检科人手总不够,于是局机关里年龄不算大个头不算小 的爷们都得到他们那儿轮班参值。我刚报到没多久,也给叫去了。 路面查车的地点在城的南出口,刚好能看见玉带一般横跨江面的 大桥。宽阔的八车道公路到深夜依然车流不息。检查站就设在港湾式 公共汽车站前。 那是一个初冬的晚上,我被派去到离检查站约一百米的地方用对 讲机报告前方车辆动态。虽没有北国的冰天雪地,但冷空气刚到,穿 着大衣还是感到丝丝寒意。我站到一棵大树的阴影里,用心观察马路 上的车辆。忽然有个人在我身后说:“怎么样,刚参加路面值勤,紧 张不?”回头一看,是经检科的大张。我赶快把鞋刷子递过去:“没, 有您在这儿,哪儿还有什么紧张啊。”说句实话,刚才我心里倒真有 点不自在:这阵子有好几个重案犯在这一带出没。就为怕查车查到枪 口上,我们特意从公安分局防暴队叫上俩拿微型冲锋枪的压阵。 大张确实是那种见了让人心里踏实的人,一米七八的个头,虎背 熊腰,蒜鼻头,厚嘴唇。经检科的老科长刚退休,大张是他们科实际 上的头儿。据说局里早准备把他提拔为副科长,轮能力、论资格他都 绝对够,但任命一直没下来。当时局里的摩托车还不多,最好的那辆 本田125配给了经检科,常见大张开着红本田忙进忙出,屁股后头 散着一缕青烟。 大张一边跺脚,一边指点着该如何观察:“你看那路上的大货车, 要是车身显得挺沉,蓬布又扎得严严实实,一点光不透,那就很可能 有鬼,赶快往后面报。”说话间,一辆大客车开过来。大张皱皱眉: “这车上没载客,为啥这么沉?快叫后面截下来。”不一会,对讲机 里传来检查站那边的呼叫:“大张!大张!快过来,有大家伙。”大 张一摆头:“走,一起回去看看。” 到后面一看,好家伙,大客车的地板和座位上摆满了一个个麻包。 货主没随车,问司机,说那都装满了鱿鱼。再问货从那来,司机吱吱 唔唔不想说,后来才说是从越南进来的。 看看表已是深夜两点,大张跨上红本田,一挥手:“先押回去暂 扣,等货主明天来说清楚。”这时一辆摩托下了桥往这边开来,一见 我们这一堆,把车头一扭,冲过绿化隔离带上了对面车道就往回开。 这时看清他车后架驮着货,有四、五个纸箱子。大张一踏启动杆,冲 正好站在摩托旁的我大吼:“上车!”我刚跨上后座,红本田就蹿了 出去。只觉风刮在脸上象刀割一样,我只能低着头,前面什么也看不 见。猛地“吱--”一声,车身一横,停在路当中。抬头一看,那辆 摩托正在后面徐徐减速,最后停在我们面前。一查,四个箱子的万宝 路,两箱走私进口,两箱假冒伪造。 大队往回开拔的时候,我还坐在红本田的后座。回味着刚才的情 景,我问大张:“大张,你刚才开多快?”“大概过了一百三吧。” 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已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我突然想起什么,怀 着一丝希望问:“对付那个开摩托的小不点儿,你一个就足够了,干 吗还叫上我?”大张头也不回:“这125车身轻,后面不压上一个, 飞不过一百。”这老老实实的答案一下子就把我刚萌芽的“也摊上一 份英雄”的念头碾得粉碎。 到了寄放暂扣物资的海军仓库,才知道那已经没地方了。只好折 回局机关大院,把货先卸下来。近五吨的鱿鱼,十多个小伙子花了一 个多小时才搬完(虽然两天后就把鱿鱼移走了,但那股海腥味却在院 子里飘了足足半个月)。因为太晚了,我怕回家吵着家里人,就在机 房里和衣而睡。其他人也的都在办公室留宿,只有大张,惦记着早上 还要送女儿上学,骑着车回去了。 还没到上班时候,就听见院子里吵作一团。我起来下楼一看,原 来七八个新疆人打扮的大汉正在大叫大嚷。其他没回家在办公室留宿 的同事也都出来了。打听之下,才知道这帮新疆人是货主雇来押车的, 但昨晚在江那边的饭店里陪货主喝酒喝得全放倒了,现在将功补过, 跟着货主来助阵。这几条大汉一个个气势汹汹,跟他们说话他们又好 象听不懂,不知如何是好,大伙直挠头皮。 正为难时,一阵摩托引擎轰鸣,红本田一溜烟儿开进院子,停在 那群人前面。大张片腿下车,喝一声:“什么事?”音量不太高,但 院子里立刻静下来。旁边的同事低声把大概说了一下,大张扫视一圈 众人:“谁是货主?”一个小矮个应声出来。“货主留下,其他人出 去!要等外边等。”那帮新疆人好象才回过神,又嚷嚷起来。大张上 前一步,逼视着为首那个:“吵什么!想打架?马路边上等着去,等 我下班脱了这身制服再跟你一对一。”那个大汉象被大张的气势镇住 了,嘟嘟囔囔地带着手下往外走。 这桩走私案后来转给了检察院。我对大张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时 间久了,才知道这铁塔一样的汉子也有不为人知的苦楚:他老婆正和 他打离婚,那女的是个利害角色,把房子都占了。现在正争女儿的抚 养权。大张对这个宝贝女儿疼得要命,但估计争赢的把握不大。局里 提副科长的事也三波两折,闹得他常借酒浇愁。 终于,大张提副科长的事批下来了。任命公布那天,他却没来上 班。后来听人说,前一天晚上,他又到街边大排档喝得烂醉。叫伙计, 人家一下没理他,他掏出检查证往桌上一扔就摇摇晃晃往里走说要找 老板查账。那俩伙计是刚进城的民工,不知道他的来历,把他痛打一 顿,扔到了马路边上。 后来,我几次深夜在查车的那条马路上想试试开过一百二。但最 终没成功。大概,因为没有大张在车上。 幼耳